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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弦歌     我家娘子要从军txt下载     我家娘子要从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鸢儿发威 齐巧失策

    齐芸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琴音终了,她想要爬起来时,四肢都已经麻木了,她撑着地板有些吃力的翻身过来坐着,拍了拍自己的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一个哈欠打了一半,齐芸感觉身子突然一轻,随即便腾空了。

    楚秋明横抱着她起来,把她放到了房里的软榻上。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给要她捏腿。

    齐芸忙躲开了,眼神有些躲闪,“将军,这不合适的!”

    楚秋明看齐芸生怕被他碰到小心模样,有点小小的失落,又亲自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回去让丫头给你好好按一按。我看你记了这么厚一塌纸,可有什么发现?”

    齐芸摇了摇头,“他们这样隐秘的递信方式看来已经很久了,这只是一支谱子,要从中找线索,还需要多记录一些他们的谱子,再好好研究。”

    “估计还要几支谱子?”

    “至少三支。”

    楚秋明会意,“我会让人严密监视这里,凡有来找她的,我就叫你过来。”

    他们约定了暗号,需要齐芸出府时,就会让那个卖糖人的小摊主往府里送一个糖人,就说“齐五小姐订的糖人给她送来了。”

    于是此后的几天,齐芸都在收到了糖人之后,换装易容,攀墙出府。

    .

    齐巧自在宏德宫与乾琰私会,回来后便成日里想着他,想着自己定是早晚要嫁给乾琰成为八皇子侧妃的。

    她其实从没有奢望过自己会成为王公贵族的正室,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庶女,纵然生在相府,依旧身份低微,要嫁入高官府邸,只能是为妾的命。

    可是她从懂事起,一直秉持着“宁愿嫁给权贵做妾,也不愿在平凡人家做妻”的理念,从不对小门小户的人家多看一眼。

    依照她的意思,虽然为妾,依旧身份卑微,可是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且无需为府里上下操心,只管吃好喝好,将相公服侍好,何不乐得自在!

    她这样的想其实算是看得开的,却唯独没有考虑下一代,没有想到她日后的孩子,可能也会和她一样,因为庶出被人看不起,为了出头耍尽心机。

    齐巧记住了乾义交代给她的事,盯紧后院里的人。齐星儿自不在意,又是自己的妹妹,有还那么小。所以她将一双眼睛搁在了齐妍和齐芸的身上。

    自回了府,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殷勤地往齐妍院子里跑,还总是撺掇齐妍带着她去齐芸的院子里。

    齐妍也不是傻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饶是从小玩在一起的姐妹,可终究心不在一处,齐妍不得不对她做些防备,且看她一心要往齐芸的院子里,可知绝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芸儿在院中制琴,如今正是关键的步骤,最该静心,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五妹妹竟会制琴,我从未见过,如今更想去看看呢!”

    齐芸斜着眼睛瞟了齐巧一眼,“你若想去,你自己去便是了,拉着我做什么?”

    “我……”

    是呀,其实齐巧可以自己去子兰轩的,可偏偏先前自己妒心太重,因为太子对齐芸格外的关照与赏赐,常常阴阳怪气地嘲讽。现在她可抹不开面子舔着脸上门去。

    可齐妍不去,齐巧也没有办法,终究只好自己去了。

    还没走到子兰轩门口,就听见院里传出来的读书声。此时正是院子里的丫头们早读的时辰。

    她让自己的丫头去敲门,可是因为院里读书声一声高过一声,全然盖过了敲门声。

    那丫头敲了很久,见无人来开门,看了一眼齐巧,齐巧抬了抬下巴,那丫头会意,抬起脚一踹,将院门给踹开了。其实那门,根本没有上锁。

    院里的丫头们正拥在一个亭子里,一边烤火,一边举着书读记,忽然听见猛地一声开门声,都停住了往门口看。

    看见了齐巧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且左顾右盼。

    鸢儿看着齐巧目中无人地走进来,眼里染上了危险的光芒。她几步走过去挡在了齐巧面前。

    “四小姐!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找五妹妹了!”

    鸢儿冷哼一声,“四小姐怕是来得不巧了,我家小姐正在制琴,可是不方便见客。”

    “我与她是姐妹,哪里算是客人了,今日我来正是想见见妹妹如何制琴的!”

    暖莺看鸢儿性子刚强,怕她惹出麻烦,于是也走过来,道:“四小姐,我家小姐制琴时不可打扰,她对于每一个步骤都看重的很,从来……”

    “啪!”突然,跟着齐巧的丫头移步上前,猝不及防地给了暖莺一个耳光!

    “主人家见面,哪轮得到你们奴才阻挠!越发没有规矩了!”

    但是下一秒,这个丫头就已经被捏住手腕狠狠地将胳膊拧到了背后。鸢儿扣着她的胳膊掰到身后,惹得她一声惨叫,然后用膝盖将她的腿弯一顶,她便跪在了地上。

    鸢儿声音冷得同从冰窟里传出来的,“道歉。”

    齐巧没有料到鸢儿这么生猛,一时惊得退了两步,又指着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造反不成!”

    鸢儿又重复了一遍,“给暖莺道歉。”

    暖莺捂着脸,看着那丫头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着给她道歉,于是朝鸢儿看过去,“鸢儿姐姐,她已经道歉了,算了吧。”

    鸢儿才猛一松手,那丫头便扑到了地上。

    “四小姐,我们已经说了,我家小姐此时不便见客,小姐若是实在想见我家小姐,不妨改日再来。”

    齐巧看着鸢儿要吃人的模样,只得跺了跺脚,走了,那丫头也逃也似的跟着出去了。

    .

    其实此刻,齐芸正在醉仙楼,记着琴谱。

    楚秋明不忍心看她一直趴在地上,受冻不说,也总让四肢麻木无力,长久也是伤身的。想了一想,让阿默找了根细长坚韧的银丝,两头连着两个听筒,再将银丝绷紧,便可以远距离听见琴音了。

    齐芸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桌边,一边听一边写了。

    不知是不是年关将近的缘故,挽冬接客的频率高了不少,一连几天都没有闲着,于是齐芸也是一连几天将她的琴谱记了下来。

    一共记了五支曲子。

    除了一支名曲之外,其他四支都是少有听闻的。

第六十一章 调查琴谱 二入楚府

    三皇子的府邸里,六皇子乾珩、八皇子乾琰都在书房中与乾义一同商量着什么。

    乾义坐在书案前,用戴着白玉扳指的拇指低着自己的下巴,神情中带着一丝玩味。

    “你是说,齐芸因为制琴不想让人打扰,派人把齐巧给打出了院子?”

    乾琰道:“齐巧是如此说的,她说已有几日没有见到齐芸了,也不见她出府。”

    乾义阴沉沉地一笑,“这个齐芸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你讲齐巧哄住,让她好好盯着齐芸。”

    乾珩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三哥,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吗?长得好看些,再会点功夫罢了,有必要这么如此防备她吗?再说了,父皇不是答应她不给她赐婚了吗?我看她那样,并不想嫁给太子。”

    “你懂什么?她关系两头势力,若是三哥得到她,自然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乾义抬手制止他们,“只怕她那日只是配合某人唱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盯紧她就是了。倒是我们的计划,也该抓紧了,裘弘说他往梁国运送老虎的车队在路上被一伙不明来历的人堵截了,看来已经有人发现端倪了。”

    “三哥放心,我们这么多年行事都如此谨慎,不会出岔子的。”

    乾义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是啊,我们这么多年谨慎行事,竟然都没能要了她的命,有趣……”

    .

    齐芸拿着五支谱子,将自己收藏的琴谱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与其它四支对应的原曲。

    正当她怀疑这四支谱子是挽冬自创的时候,楚秋明突然想起来告诉她,“我家里有一大堆的琴谱,你不如去我家里翻一翻。”

    “你也会弹琴?”

    “我不会,那些是我兄长的,他的琴技很高超,或许比挽冬更胜一筹。”

    齐芸笑了笑,随即跟着楚秋明去了将军府。

    要说上次楚老夫人看见齐芸一身男人装扮,只是疑心试探,多少还有些分寸。

    那这次,她再次看见这么个小白脸似的男人跟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家门,她那一张脸便很不客气地黑了下来,一双眼睛要吃人似的盯着齐芸,盯得齐芸心里直发毛。

    她知道,老夫人已经如此敌视她了,她总不能再挑战老夫人的底线,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于是她很恭敬地行了礼,叫了老夫人。

    可楚老夫人并不领情,将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地往地下一杵,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头往旁边一扭,并不看她。

    齐芸偷偷朝着楚秋明吐了吐舌头。楚秋明笑了笑,带着她直接去了楚秋旭的书房。

    虽说楚秋旭出家了,可家里他的卧房书房一直给他留着,陈设也不变,日日有人打扫,只盼他能回来住上两天。甚至楚老夫人到如今还盼着他还俗。

    齐芸进了楚秋旭的书房,直观是拥挤的,六列书架将屋子都填满了,书架上的书也摆的满满的。因为日日打扫,这么多的书,纤尘不染。

    书房里还挂着楚秋旭自己的墨宝,有题词,有水墨画,以齐芸专业的眼光看来,幅幅算得上精品。可他有如此水平,竟鲜少在文人墨客中传颂,倒是不合常理。

    楚秋明在书架上寻找琴谱放置的位置,齐芸便也细细地将几列书架上的书名看过去,有各朝典籍、史鉴、四书五经,还有志怪、野史,更有药理、地志。之后,齐芸看见的是整架的佛经佛典和道法名录。

    齐芸似乎有些明白,楚秋旭选择出家,或许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过的,他的心路不好揣测,但他确实是为了避世,为了远离纷繁的世俗,他在道家与佛家之间做出了选择,最终皈依佛法。

    楚秋明看见齐芸对着佛经发呆,有些惆怅地说道:“人生路漫,只能说各有选择。”

    齐芸笑了笑,表示认同。

    琴谱占了书架上的五个格子,确实算是很多了,齐芸挑挑拣拣,将自己没有看过的挑了出来,然后坐到了书案前一页一页地翻看。

    正可谓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这里居然还藏着一本崇山先生谱曲时亲手写的稿本!这份稿本被精心地装在一个特制的防潮盒子里,可见楚秋旭也是爱重万分。齐芸将稿本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又轻轻地翻开,里面的字迹历经百年,依旧清晰可见。

    楚秋明正端了个炭盆进来,想要给齐芸取暖,一进门看见齐芸盯着一本书两眼放光,凑过去看原来是一本破旧不堪的琴谱。

    “这本书上有什么线索吗?”

    齐芸摇了摇头,却掩不住声音里的欢喜,“这可是稀世珍品,也不知你的兄长何处得来的!”

    楚秋明并不懂琴,也不懂这琴谱如何珍贵,他只知道齐芸此刻的嘴唇有些发青,肯定是冻着了!

    于是楚秋明将炭盆往书案地下塞了进去。齐芸低头一看,那炭盆里的炭还冒着火星。

    她惊慌地站起来,“拿这个来做什么!这屋子里的书这么多,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了,太危险了!快端出去!”

    楚秋明看齐芸第一次如此紧张,于是很听话地将炭盆端了出去。

    齐芸看楚秋明一言不发地出去,平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明知是好意,也该好好跟他解释,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

    等楚秋明再进来时,齐芸抬头看他正想道歉,只见他将一个注了热水的水袋子塞到了她的怀里。

    “我将袋子口都封紧了,你只管放心捂着,绝对不会漏一滴水出来,伤不了那些书的。水冷了就叫我去换。”楚秋明似乎并没有生气,声音依旧温和,还搬了把椅子凑到齐芸旁边坐下,她看完一本,他就整理一本。

    其实楚秋明此刻心里想到了他的兄长,年少时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这间书房,他担心兄长一个人在屋子里读书冷,也特意端了炭盆进去,同样被他赶了出来。

    .

    “老夫人,可是怪哉了!”

    “他们在干什么?”

    “将军和那位公子两个人在看书呢!”

    “看书?看的什么书?”

    老管家擦了一把并没有冒出来的汗,“什么书老奴不敢凑近看,只是那位公子为了炭盆的事呵斥了将军,将军不但不生气,还凑到他跟前,挨着他坐呢!”

    楚老夫人此刻只觉得,有些窒息。

第六十二章 兄弟相见 无言以对

    楚秋旭的藏书颇丰,齐芸在书房里翻了大半天,可算在两本市面上基本上找不到的琴谱上翻到了那四支谱子的出处。

    这两本琴谱一名《八枝》,一名《巡漪》,各收录了九支谱子。

    齐芸又将这两本琴谱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全是陌生的曲调,也没有注明作者出处,难免心中疑惑。

    楚秋明看齐芸愁眉不展,道:“所幸他远游回来了,不如你去问问他,他既藏着这些谱子,多少还是晓得些的。”

    齐芸觉得有道理,与楚秋明约定第二日去请他的兄长指点迷津。

    离开将军府时,齐芸没有看见楚老夫人,倒是府里的下人都在偷偷地看她,还小声议论着什么。

    顾丹云没有等到过年,便一个人背着包袱,骑着一匹马,浪迹江湖去了。

    齐芸从将军府回来,已将近傍晚,顾丹云还在院子里等她,说一定要与她道别。

    “怎么不等过了年再走?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何必这么着急?”

    顾丹云的气色好了很多,笑容明丽中多了几分成熟,“既有了这个念头,就该说做就做,不然拖拖拉拉,早晚把意志消磨了。”

    “预备出去多久?”

    “看情况吧,若遇见有趣的地方,认识了有趣的人,就多待些日子,若觉得乏了,我便会回来了。你放心,我会时时给你写信的。”

    顾丹云笑着笑着,眼里不知不觉泛起了泪花,她上前抱住齐芸,头枕在她的肩头,“芸儿,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你是我第一个知心的朋友。可是你面对的很多事情,我都帮不了什么。”

    齐芸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像个小太阳,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一定要一直快乐下去。”

    顾丹云闷闷地点头,静静地抱着齐芸,过了一会儿,才松开道别。

    “一路保重。”齐芸将她一路送了府门口,目送她上马离开。

    第二日到了与楚秋明约定的城郊见面,楚秋明早已在那里等候。

    在往百叶寺的路上,她提到了顾丹云与涂子伯的事情。

    楚秋明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齐芸偏头看楚秋明,有些好奇地问道:“有苦衷的意思,便是他其实并非对丹云无情?”

    楚秋明摇了摇头,“涂子伯虽然与你交好,但你毕竟是女子,有些事情,他也是不方便与你说的。你只需知道,他曾发过誓,终身不娶便是了。”

    齐芸皱了皱眉,这个她确实不曾知道,以前也从未听人提起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这样狠心立誓不娶?可她不好再多问,或者也不该多问,这些年来,涂子伯对齐芸,就像兄长一样地尽心爱护,若是有他不愿意告诉她的事情,那必是他绝不想说的。

    齐芸叹了一口气,随口感叹道:“凡事牵扯上感情,总那么麻烦。”

    她也是随口这样一说,楚秋明却是听进了心里。

    “慧明师叔,将军和一位公子来找您了。”一个小沙弥跑到了慧明的禅房,慧明正在打坐念佛,听见小沙弥兴冲冲的声音,“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过了一会儿,房外传来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在门口消失,慧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齐芸跟在楚秋明身后,看着兄弟两个相顾无言。

    楚秋明带着齐芸进到屋里,有小沙弥端着热茶来,齐芸看那小沙弥八九岁的模样,奶呼呼肉嘟嘟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颊,手感软糯。

    小沙弥也不生气,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朝齐芸笑。

    “明净,你师父讲经还不去听!”慧明开口提醒道。

    明净很怕他的师父,听见慧明的话,连忙“阿弥陀佛”地跟师叔道别,跑去找师父。

    齐芸笑了笑,对慧明道:“不过几日不来听慧明师父讲法,师父便不记得我了?”

    慧明满眼疑惑地看向齐芸,确实是一张陌生的脸,“这位施主是……”

    齐芸于是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将真容展现在慧明面前,慧明从来只见过齐芸的眼睛,今日齐芸一张倾城俏颜呈现在他的眼前,他还是愣了一会儿,随后还是从那双眼睛认出来,是齐芸。

    “阿弥陀佛,原来是齐五小姐。”

    楚秋明虽与慧明置气,但到底还是好奇他们两个居然认识。他看向齐芸,齐芸便也会意他的疑惑了。

    “我与慧明师父有缘,在从北澹回京的路上相遇,一见如故,后来随我祖母来百叶寺祈福,又遇见了慧明师父解围,因此相熟。”齐芸笑着斟了三杯清茶,分别递给他们,道,“你说你的兄长皈依佛门又善琴技,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慧明师父了。”

    楚秋明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说到,“早知你们认识,倒不需要我跑这一趟了。”

    齐芸不理会,起身将房门和窗户关紧,又坐回来向慧明解释道:“我与楚将军近来正在调查一桩密案,其中之人以琴音传信,我记下了五支琴谱,有四支的出处是在你的书房里找到的,分别是《八枝》和《巡漪》两本谱子上的。”

    听见齐芸说出两本琴谱的名字,慧明的神情突然一变,眉头微微皱起,“这两本?”

    齐芸点头,“这两本里的谱子,于我来说全是陌生的,我觉得其中可能有我们要找的线索,所以特来请教师父。”

    慧明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两本谱子贫僧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是从前贫僧跟随父亲抵抗梁国入侵时,从梁军的一个军师手中得到的。”

    “一个军师,随军竟然带着两本琴谱?”

    “如今想来确实蹊跷,但当时贫僧只是感叹这些曲子做得极好,想着将它们带回好生研究。所以也没有在意琴谱出现在战场上的不合理。”

    楚秋明沉沉地说了一句,“又是梁国。”

    齐芸也隐约觉得事态比她想象的要严重了,或许不止是乾义想争皇位那么简单。

    慧明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神情突然凝重起来,问道:“可有需要贫僧相助之处?”

第六十三章 百叶解密 再添误会

    齐芸回到府中,径直往齐老夫人院中去了。

    “祖母,再过几日便要过年了,孙女想去百叶寺里静心祈福三日,请求佛祖护佑齐府合家平安顺遂。”

    齐老夫人拉着齐芸坐到自己的身边,牵着她的手,笑得慈爱,“你既有此心,便去吧。”说着,让老嬷嬷取了一串手珠来,齐老夫人接过手珠捧在手里,虔诚地默念了几句,再将手珠戴到了齐芸的手腕上。

    “你如今大好了,也是佛祖保佑,去后一定要虔心念佛。路上千万小心。”

    齐芸点头,看手腕上的念珠雕刻精细,每一颗上面都雕刻着一尊法像庄严的佛像。

    .

    第二日,齐芸便在府中家丁的重重护卫下往百叶寺去了。

    慧明给齐芸安排了一间寮房,齐芸住了进去,一进去看见窗外在寒风中依旧翠绿的一片竹林,忍不住在窗边多站了一会儿。

    “若是说通过变换细微的音节来传递信息,那必然是要有一个他们依据的秘本的,将琴音中的节点对照秘本进行翻译。”慧明坐在桌边,将那五本琴谱仔细地翻阅对照后,说到。

    齐芸点头,转过身,眼中似乎还存留着翠竹葱茏,笑道:“楚将军已经派人去查探了挽冬房中的书,给了我书名,我已经都带来了。”说着指着自己带来的一堆佛经,慧明走过去将佛经翻开,原来佛经只是外壳,里面包裹着别的书籍。

    “阿弥陀佛。”

    “实在是现在调查之事不能声张,一切都需要掩藏好。”

    慧明表示理解,将里面的书拿出来,足有五十本之多。

    “虽然知道其中个别音节有改动,但因为我还没有揭开其中的蹊跷,所以只能把所有书都带来,还需劳烦慧明师父与我一起解开谜底了。”

    齐芸说着,拿了一本谱子靠在窗边一页一页地翻看。

    慧明看着齐芸在窗边,柔和的竹影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光影交错间,她的一颦一笑都变得深邃。

    慧明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朦胧,愣了一愣,遮掩似的低下了,翻着手里的书,一时却看不进一个字。

    翻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走到桌边又拿起琴谱翻开一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

    “这是减字谱。”

    齐芸笑道:“自然是减字谱。我记得减字谱早在前朝就已经取代了文字谱,至此大运的琴谱就一直是减字谱了。”

    慧明摇了摇头,“据贫僧所知,梁国的琴师们依旧习惯用文字谱曲。”

    齐芸看向慧明,“梁国使用文字谱,那个军师的带的却是减字谱,不是巧合,便是有意。”

    “你已经将你发现的所有与原调有出入的地方标记了出来,贫僧看过,没有遗漏。只是如今尚没有找到琴音的规律,翻这些书犹如大海捞针,且难有头绪。”

    齐芸抿着嘴看着慧明,眨了眨眼睛,慧明低下头,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道:“贫僧有一个故人,或许有这些琴谱的文字谱。”

    齐芸笑道:“我便知道慧明师父有办法的!”

    于是两人决定下午去找那位故人。

    齐芸又翻了翻谱子,在纸上涂记些什么,忽然抬头看向慧明,“我记得师父房中有一把瑶琴,不如请师父将琴拿来,我照着这谱子弹一弹,看能不能从琴音中听出什么。”

    慧明将那把残破的瑶琴抱了过来,那把被齐芸亲手制作又亲手摔断的瑶琴。齐芸看着它百感交集,兜兜转转,这把琴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琴音响起,袅袅绕梁,慧明打坐闭眼仔细聆听着。

    忽然那个小沙弥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师叔师叔,有一位老施主来找您啦!”

    琴音戛然而止,慧明睁开眼,“什么样的老施主?”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只是我看那位老施主很着急要见师叔的样子……”小沙弥天真地说着,可话还没说完,一声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的声音下了他一跳。

    慧明看向门口的楚老夫人,神色平静地“阿弥陀佛”。

    “我这样的老施主,不知道慧明师父愿不愿意一见?”楚老夫人眼睛微红,看着慧明,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老夫人若要礼佛,请往大殿去。”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将两只脚迈进了房中,正想开口说话,看见了坐在瑶琴前的齐芸,一个精致的美人!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盯着齐芸看了一会儿,看得齐芸心里又打起鼓来。这位老夫人,先前因为她装扮成男子,误会她与楚秋明是断袖,所以不喜欢她。如今她是女儿身,她还如此盯着她看,又是为什么?难道这老夫人火眼金睛,认出了她?

    齐芸咽了口口水,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眼中起先看不出什么神情,其实心中早已是翻涌出万千的想法,自己的大儿子,当初不顾她的阻拦,一心要出家,今日竟与一名女子独处一室!这女子貌美倾城,难保不是让他动了凡心,若是如此,那他还俗返家,岂不是有了可能。

    如此想着,她的忍不住有些满意地笑起来,这笑意味深长,可在齐芸看来有些毛骨悚然。

    “老夫人?”齐芸试探地叫她。

    楚老夫人才回过神,连忙笑问道:“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

    小沙弥欢快地答道:“这位是丞相府的齐五小姐,特来百叶寺祈福的。”

    又是齐家的小姐!楚老夫人在心里不禁感叹,看来齐家与楚家是纠缠不清的缘分,齐三小姐与老二两个无疾而终,如今出了家的老大又与齐五小姐有了瓜葛。若是老大执迷不悟,不肯还俗,再伤了齐五小姐的心,只怕这齐楚两家的梁子就结下来。

    想到此处,楚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看了看齐芸,真是一张绝色的脸蛋儿!

    齐芸被楚老夫人变幻莫测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一笑,“老夫人既然来找慧明师父,必然有事,齐芸便先告退了。”

第六十四章 找寻琴谱 又遇故人

    楚老夫人来找慧明,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观察楚秋明往日种种,皆有断袖的端倪。心中焦急难安,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慧明。

    她想着慧明到底是兄长,见到弟弟走入歧路,总不能不管。

    可是楚老夫人没想到的是,等她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慧明,只换来了慧明一句没有感情的“一切皆是缘法,不可强求”。

    慧明是何等的聪明,既见了楚秋明和齐芸一同来找他,且齐芸会易容术,那楚老夫人的疑惑便是可以解释清楚的。但是既然齐芸要隐秘行事,他自是不会透露真相,所以只能如此“敷衍”老夫人。

    楚老夫人但慧明一脸漠然,气愤地离去了。

    回到府中,楚老夫人思来想去,对这个在百叶寺出现的齐芸充满了兴趣。

    “齐府的五小姐的样貌生得这样好,我竟以前不知道!”楚老夫人自言自语。

    一旁的老嬷嬷笑道,“这位齐五小姐是刚从北澹回来的,以前不在京中,老夫人自然不知道的。”

    楚老夫人恍然大悟,“齐五小姐,便是齐相先夫人的女儿,相府嫡小姐!”

    “正是呢,老夫人!”老嬷嬷忽又很有兴致地说道,“往日里老夫人鲜少关心外面的事,可是不知这位齐五小姐如今已是声名大噪了!”

    楚老夫人疑惑地抬头,“哦?一个闺阁的小姐,如何声名大噪?”

    “这位齐五小姐啊在冬猎之时,凭借一己之力,打死了一头猛虎,救了太子殿下,然后陛下要封赏,她既不要珍珠宝石也不要如意郎君,竟然请求陛下许她婚嫁自由,不要任何人干涉!老夫人,你说,这位小姐是不是胆子大!”

    “竟有这样的事,我倒是头回听说,怕只是这丫头的一时刁蛮任性。”

    老嬷嬷笑了笑,看老夫人摆手让她出去,便不再言语,静静地退出了房。

    .

    当齐芸跟着慧明将百叶山绕了半圈,到了慧明口中故人的居所时,有些明白他在这么多寺庙中选择了百叶寺的原因。

    他爱抚琴,出了家也难以割舍,如今同样爱琴的故人也住在百叶山,他在百叶寺修行,平日里切磋琴技,也是方便。

    齐芸一路上忍不住想,住在百叶山中深居简出的故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在走进院门,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摆弄一架破琴时,齐芸不禁一惊一愣,接着喜上眉梢!

    “师父?!”

    那老人正在认真地修琴,听见熟悉的声音,不慌不忙地转过头,看见齐芸和慧明站在院门口。

    老人看不大清,微微仰头,眯着眼仔细瞧了一瞧,然后从嗓子里缓缓发出“哦”的一声,接着略有些迟钝地笑起来,将手里的工具放下,站起来。

    齐芸跑过去扶他又坐了下去,然后退了两步行礼。

    “徒儿见过师父!”

    “你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老人的声音不出所料的苍老,微微有些含混。

    齐芸笑了笑,“我原是不知道,慧明师父说有一位故人收藏了不少琴曲的文字谱,我因想要一见,他便带我来了,不想竟是师父!”

    这位老人名唤辞方,是享誉一时的制琴大师,后来因病退隐,除了修修古琴,鲜少再亲自制作瑶琴了。

    慧明看见齐芸唤辞方先生作“师父”,不免有些吃惊,他虽听辞方说过自己有一个徒弟,但他一直以为是一个男子,没想到竟是齐芸,今日还这么巧,让他们师徒相见了!

    辞方确实身子不大好,齐芸记得三年前与他作别时,他还只是白了一半的头发,今日再见,竟然已是发白如雪,苍老了不少。

    “才三年不见,丫头长高了不少。”辞方呵呵地笑着,看着齐芸。

    “我已经成年啦!自然会长高些的!倒是师父,您不是说要远游去嘛,还是回到平京来了,我全没想到,往百叶寺跑了好几趟,竟然都没有碰到您!”

    辞方怅惘一叹,“见与不见,都是缘分,如今既然见到了,便说明你我这师徒的缘分未尽啊……”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才想起此行的正事来。

    辞方于是蹒跚着脚步带着他们进了他藏书的竹屋里,取出了一摞文字谱的琴谱。

    “你们要这些琴谱做什么?”

    齐芸笑眼清澈,道:“师父偏心,将珍藏的崇山先生手稿送给了慧明,我这个小徒弟也不强求什么,只望借师父几本珍藏的琴谱瞧瞧,还不行?”

    辞方听齐芸如此说,便晓得她不想告诉他具体所为何事,于是也不再多问,笑呵呵地将他们送了出去。

    齐芸与慧明走在回寺庙的路上,本来两个人都沉默着,忽然齐芸开口说道:“以前在北澹的时候,我以为世界辽阔广大,人之渺小沧海一粟,一旦投入红尘,难寻难觅,可后来回到京城,突然又发觉世界之小,兜兜转转,总也不过脚下几寸之地,似乎所有人都在打转,有的人转的圈大,有的人转的圈小,分合聚散,是缘法,更是宿命。”

    慧明捻着手里的念珠,平静地说道:“因果相生,人行之处皆种因得果。”

    齐芸叹了一口气,“他这三年一直住在这吗?”

    慧明点头。

    “他的身体很不好了对吗?”

    慧明犹豫了一下,依旧点头。

    “我知道,他是一个要强的人,收我做徒弟时就是因为要强,被我舅舅激将法一激,便上了套。那时他身子渐不好了,名医求遍了也只能暂时抑制病情,他不想自己的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所以骗我们说要去远游……”

    “他跟我说,他有一个很优秀的徒弟,他很自豪……”

    慧明顿了顿,齐芸看向他,他接着道:“他说他的徒弟是大龙……”

    齐芸原本阴郁的神情僵住了,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慧明也有些尴尬,他看齐芸情绪低落,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没想到弄巧成拙,让气氛更尴尬了。

    齐芸干干地笑了笑,“他将我放在心里,我很高兴。”

第六十五章 琴密解开 乾冀出场

    齐芸与慧明拿到了那五支文字谱,比对着挽冬改编的减字谱,寻找其中的端倪,第一天,将改编之处对应的文字提出来,并不能拼凑成句,于是又设想了各种可能,最终锁定在对应的书页、字行之上。

    因为找出了对应的行列,再将其对应到挽冬房中的书中,如此便有了更高的效率。只要有一本书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便可以判断出那一本是他们传信的秘本了。

    齐芸来百叶寺两天,楚秋明却没有再来过,齐芸以为是因为他不想见慧明,所以不来。

    直到她与慧明终于在一本最不显眼的《簪花录》中拼出了一句话时,阿默又带着七本琴谱来了。

    阿默看见慧明,很恭敬地叫了声“大公子”,尽管慧明回的是“阿弥陀佛”。

    齐芸因终于解开了琴音的秘密而有些高兴,“你家将军呢?将事情丢给我们就不管了?”

    阿默将手里的琴谱递给齐芸,回道:“将军说了,相信齐小姐和大公子两个人很快就能解开琴音的秘密,这是这几天挽冬的所有琴谱,将军说,这几天挽冬待客更频繁了,其中必有蹊跷,请齐小姐赶紧将琴音翻译过来。梁国边境的驻军突然集结了大批兵马,对我们发起了进攻,将军昨晚便前往战场了。”

    齐芸不禁皱起了眉,“他已经上战场了?”

    阿默催促道:“还请小姐尽快翻译密文,我好带去给将军。”

    顾丹云一个人骑着马仗剑走天涯,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往哪边去,出了平京南城门,忽想起天玺州便在大运的最南边,这个命途多舛的州部,如今据说已经在二皇子乾冀的努力下恢复了安定与祥和。

    顾丹云于是沿着官道,一路向南。想去看看这个地方,传说中龙形的大河,传说中的国鞭之地。

    行了三日,忽然遇见迎面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马过来。顾丹云见那黄旗麒麟雕花的马车,看走在前面威武的几十个盔甲武士,知道那车中之人定是身份尊贵之人。

    她扯了缰绳,将马拉到了一边,让对面的人马过去。一双眼睛好奇地落在了那麒麟马车之上。

    马车行到了她的跟前,她拽着缰绳,感觉到自己的马有些不安分,于是又用力地扯了扯。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那马突然发狂似的仰着头拽缰绳,想要挣脱她,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一边嘶鸣一边想要转身。

    几个拿着长枪的盔甲武士听见动静,立马围了过来,顾丹云看见他们一个个黑着脸,拿着长枪对着她,气势汹汹,心中慌了一拍,手一松,那匹马果然挣脱了她的手撒欢似的跑远了,跑远不说,它一转身,后蹄一踢,正踢中了顾丹云的腹部。

    顾丹云吃痛地倒在了地上。

    那几个武士看见这般情景,也不管顾丹云的伤势,上来两个人就要去架她的胳膊。

    顾丹云一边捂着腹部,一边慌张地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

    “怎么回事?”突然马车里传了一声沉沉的问话,那声音似乎被什么压抑着,是一种想要说却说不出声的感觉。

    一个武士走到车窗边,“殿下,有一女子被自己的马踢伤了。”

    马车里的人咳嗽了两声,随后像是鼓足了气力,将自己的声音提高,却依旧带着气力不足的感觉,“这位姑娘,既是你自己马踢伤了你,便不要冤枉无辜了。”

    顾丹云坐在地上,觉得腹部越来越痛,声音也变得颤抖无力,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若不是你们一大群人来……惊了我的马……它也不会踢我……”

    接着,顾丹云只觉得力气用完了一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这姑娘晕过去了。”

    车里传出了一声重重的喘息。

    齐芸对齐老夫人说的祈福三日,如今正是第三日,齐老夫人派人去接齐芸回来,等到了天黑,派出去的人却自己回来了。

    齐老夫人没有等到齐芸回来,一时紧张起来,“五小姐呢?”

    “老夫人,五小姐说,这三日她在寺中感悟颇丰,对寺中佛经痴迷,想要在百叶寺里再待几天再回来。”

    “这像什么话,再过两天便要过年了,她难道想在寺里过年不成?”

    那回话的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五小姐不愿回来,小的也不敢强求小姐回来。”

    齐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小姐那里有人照顾吗?”

    “鸢儿昨日被小姐叫去了,老夫人放心,鸢儿从小跟着五小姐,一定能照顾好小姐的。”

    就是在这天傍晚,乾义向太子乾忠建议,“再过两日便是年禧,自天玺之乱之后,父皇便很注重关注民生民情,皇兄不如建议父皇,在年三十率众臣登上三通台与民同乐,让人民更加爱戴明君!这样既可向父皇表面皇兄你的爱民之心,也说明你是真的在位父皇分忧呀!”

    太子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思来想去,觉得确实有道理,乾义平日里虽然看起来不靠谱,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的。

    顾丹云昏昏沉沉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身子也在颠簸。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她艰难地动了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小榻上,环顾了四周,麒麟雕花的装饰,木制的顶和地板,还时不时一个小小的颠簸,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上,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晕晕乎乎的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马车的角落,坐着一个闭着眼的男子,男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周正立体,束着玉冠。

    “你是什么人?”

    乾冀听见顾丹云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你的恩人。”

    顾丹云想要坐起来,可一动腹部就抻拉般疼痛。

    “要是不想伤势更严重,就不要乱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乾冀闭上眼睛,声音冷冷道:“大运国的二皇子。”

第六十六章 瘫痪皇子 天真丹云

    太子听了三皇子乾义的建议,第二天便向皇帝谏言,说为聚拢民心与民同乐,恳请陛下在新年之际登上最庄严的祭祀礼台三通台,让百姓可面见天威,感念圣恩。

    三通台,通天,通地,通人间,是皇帝举行祭祀时的礼台,设在皇宫之外,京城正中,坐北朝南,八面八块朝南的石碑,上面镌刻着庄严的龙纹,记录着历朝历代的君王功绩成败。

    皇帝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很欣慰于太子思虑之周到,捋着自己的胡须说道:“你能想到这一步,朕很欣慰,冀儿不日便要回京,他这些年在天玺的功绩是不错的,你们兄弟两个这么久没见,你作为太子,明日便去城门口迎接他吧!”

    “二弟回来了?”太子其实一早听说了乾冀返京的消息,但因是探子告诉他的,而皇帝并没有说,乾冀也没有说,所以他便装作不知道。

    “他回来了,这一去五年,也该回来看看了。”皇帝说得很平常,太子却紧张起来。

    但他还是跟着应和,“二弟这五年将天玺治理得井井有条,劳苦功高。”

    .

    这一边,返京途中的乾冀不仅在半路上捡了个受了伤的陌生女子,还遭遇到了这一路上的第三次刺杀。

    顾丹云伤得不轻,在马车的小榻上躺了一天,才勉强可以支撑着坐起来。而乾冀则一直坐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不是看书就是闭目养神。

    顾丹云偷偷看着这个据说最受宠的二皇子,除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与冷漠,倒也不见他摆什么皇子的架子。她占了他的软塌,害他只能坐硬板凳,他也不说什么;用膳的时候他也会招呼她先吃;与他随行的全是男子,该换药时只能顾丹云自己动手,好在伤在腹部,自己动手也没什么困难,这时乾冀也会识趣地出马车。

    只是他出马车的时候,顾丹云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成日里耐住性子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的双腿瘫痪了!

    每次他要出去,都会有他贴身的护卫进来将他抱出去,让他坐在一个特制的轮椅里。

    顾丹云换好了药,乾冀被侍卫送了进来,看见顾丹云眼神有些闪躲,他笑了笑,“堂堂大运国的二皇子年纪轻轻就双腿瘫痪,是不是和可笑?”

    顾丹云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旁,很平静,但眼底的悲哀是无法掩饰的,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乾冀似乎很有兴致与顾丹云探讨这个问题,紧接着问道:“你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吗?”

    “人活在世上,遇到一些意外是在所难免的嘛,你看我,还不是被自己的马给踢伤了。这个时候呢,除了要积极地治疗,就是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了……”

    乾冀冷哼一声,眼神又黯淡了几分,“我倒真是希望这是一场意外。”

    顾丹云没有听明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乾冀,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乾冀却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你是顾申的女儿,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跑出来玩呀!我本来是想去天玺的。”

    “为什么要去天玺?”

    “去一个地方一定要有理由吗?我只是不想待在京城了,想出去了,去哪里都可以……”

    “你若想去,下次我带你去。”

    顾丹云有些意外地看着乾冀,“殿下还要回天玺吗?”

    乾冀叹了一口气,望向了窗外,“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第三波刺客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乾冀突然伸臂将顾丹云的背往下一按,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从雕花的窗子里刺了进来,正从乾冀压着顾丹云背的胳膊上擦了过去,袖子被划破了,手臂也被划出了一条口子。

    “你受伤了!”

    “快趴下!”

    顾丹云慌慌张张地忍着腹部的疼痛,蹲到了地上,抬头看见乾冀双腿不便,只能活动上半身躲着刺进来的剑。

    于是她猛地扑倒他怀里,两只手架住他的胳膊,往后一仰,让他趴到了地上,同时也趴在了她的身上。

    乾冀低吼了一声,“你干什么!”

    顾丹云比出一个“嘘”的动作,从乾冀的身下脱身出来,将乾冀往软塌下面推,一直推到里面,然后自己也蜷缩着躲了进去。两个人就这么紧挨着躲在狭窄的软塌下面。

    顾丹云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乾冀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庞上有微微的热气有规律地一阵一阵地传来,鼻尖有着女子身上特有的细腻的清香。

    顾丹云全程都是紧张的,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货真价实的刺杀,往日从齐芸那里听说一些场面,已觉得惊心动魄,今日没想到亲自遇见了,果然是刺激!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顾丹云探了探头,仔细听,果然没什么声音了,接着一个侍卫进了车里,“殿下,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了。”

    于是顾丹云才艰难地从软塌下面爬出来,再将乾冀从里面拖了出来。

    那个侍卫突然关心地问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怎么脸这么红?”

    顾丹云于是也认真地看了看乾冀的脸,天真地笑道:“真的呀!你的脸好红!像是新媳妇害羞似的!”

    “顾小姐,不得无礼!”侍卫忙道。

    “对了,是不是胳膊受伤才变成这样的?”顾丹云想起来问道。

    乾冀摆了摆手,“刚刚下面闷得慌,有些窒息罢了,无妨。”

    .

    乾冀下了车,坐在轮椅上被侍卫推着看那些刺客,神情淡然。

    “我们从这些人身上搜出了禁军的腰牌,定然是太子!”侍卫义愤填膺地说道。

    乾冀制止了他,“有什么别的发现?”

    “今日这批刺客比前两次的人数多了几倍,我们快要招架住不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四个人,都是高手,帮助我们消灭了刺客。然而还没等我们问出名号,他们便走了。”

    乾冀皱了皱眉,看向了马车,“四个高手?”

    侍卫放低了声音,“殿下是觉得,那四个人是保护顾小姐的?”

    乾冀笑了笑,“有趣。”

第六十七章 将军守边 乾义谋反

    楚秋明率领大军奔赴战场,一路急行军,两日便赶到了战场。

    镇守大运与梁国边境的华天华将军已经率领守军与梁军大战了五日,此次梁军调集了大批的军队不由分说进攻大运,华天率领的守军浴血顽抗五日,已属艰难。

    楚秋明作为大运战神的存在,他的到来就像一颗定心丸,给了战士们巨大的鼓舞。尽管楚秋明来后,没有说一句话,进了帅帐之后,只靠他的亲随阿默传达他的指令。

    更奇怪的是,自楚秋明来了之后,梁国军队的攻势似乎有意减弱了,发起进攻的频率也变小了,每次就像是故意试探。

    华天也是个急躁的性子,看梁国的军队这样几次三番地挑衅,怒火中烧,几次都想冲进帅帐中,让楚秋明下令反守为攻,去灭灭敌军嚣张的气焰。

    可楚秋明来军营两天了,除了第一天刚到时,华天见了他一面,再也没有见他从帐中走出来。尽管如此,他的军令却是从未间断,如何攻守,如何布局,都有条有理,付诸战场,确实事半功倍,所以华天虽然疑心,却不敢造次。

    直到大年三十,将士们依旧不敢松懈严阵以待,防备着梁军的下一次进攻时,一封加急的文书从京城传来。

    三皇子乾义反了!

    .

    就在皇帝听从太子建议,率领群臣往三通台与民同乐之时,乾义率领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突然冲出来,将皇帝与群臣重重包围起来!

    皇宫的禁军一早被乾义掉了包,保护皇帝前往三通台的禁军也全部换成了乾义自己的人。

    此刻聚集起来的百姓被反军驱逐出了三通台,三通台上只有皇帝、太子与一众群臣面面相觑。

    皇帝怒不可遏,指着终于撕下伪装的乾义,“你……你居然敢谋反!”

    太子一脸震惊,“三弟,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乾义冷哼一声,脸上露出阴鸷的神情,“我自然知道我在干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忍气吞声,就是为了等今天,大哥,你说你这么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发现我在谋划什么,你凭什么做太子!”

    “你这个逆子!”

    “父皇息怒,如今楚秋明远在边疆抵抗梁国,禁军早已是儿臣的人了,便是父皇此刻身边的大臣中,也有一半已归附儿臣。”说着,那些私底下与乾义勾结的臣子们立马像是要表明立场似的站了出来,站到了乾义的身后,有的趾高气扬,有的却有些羞愧,但到底还是站出来了。“如今父皇除了禅位于我,别无选择。”

    皇帝突然明白过来,“梁国突然举兵,就是为了让楚秋明离开!”

    乾义笑着拍了拍手。

    “你竟与敌国勾结篡位!你好大的胆子!”

    “父皇,这皇位不管是大哥坐,还是儿臣坐,反正江山都是咱们乾家的,父皇不如今日痛快些,把这皇位让给儿臣,自己做个太上皇,在顶泉宫颐养天年不好吗?”

    “你这个逆子,你休想!”太子看见皇帝气得已经要站不稳了,连忙跑过去扶住皇帝。

    “现在已经不是父皇你想不想的问题了。”乾义笑得狂妄。

    皇帝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红着眼睛问道:“既然如此,朕问你,你谋划这么多年,为了皇位,不惜与敌国私通,你身后的这些反臣,就是你在朝中全部的势力了吗?”

    “打鱼收网,这网父皇看来,不算小吧。”乾义得意地笑道。

    皇帝眯着眼睛,看过去,上至皇子、尚书,下至侍郎大夫,仿佛要将这些人的模样刻进心里。

    “皇上!三皇子乾义,今日私通敌国,起兵谋反,篡夺皇位,罪无可恕,便是今日得逞,也是无人信服,人人得而诛之!皇上,万万不可向他这个反贼妥协啊!”突然,群臣中一个白须灰发的老人冲了出来,跪在了皇帝面前。

    他一跪下,几个反兵就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卫太师!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勇气这么说!”乾义觑着眼,对卫太师不屑一顾。

    卫太师被剑架住了脖子,动弹不得,他其实是怕的,紧张到脸部肌肉都在抖动,可尽管他的声音颤抖,他还是说:“乾义,你如今枉顾礼法,逼宫篡位,在这三通台上,天地见证,必定天诛地灭!”

    “卫珏,你……”皇帝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最会溜须拍马的老臣,今日竟然如此正气凛然地站出来指责反贼。

    卫太师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他吸了吸鼻子,朝着皇帝拜了一拜,“皇上,老臣辅佐了两朝皇帝,承蒙圣恩,却一直庸庸碌碌,忝居太师之位。自楚老将军战死天玺,老臣日夜心悸,寝食难安,自责不已……”他说着看向了太子,“殿下,老臣这些年来,只教了您书本上的知识,今日劫难既至,老臣别无所求,只求陛下与太子,绝不向反贼妥协!”

    说着卫太师突然起身,猛地推开周围的反兵,冲向了三通台上的一块石碑,顷刻间,他的头便撞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四溅!

    “卫珏!”

    “太师!”

    站在皇帝一边的大臣们看见卫太师以身殉道,壮烈赴死,尽管曾今也不喜他的做派,此刻也都感动震撼,瞬间气氛都悲壮起来。一个个直起了腰杆,看着乾义。

    “今日,若是乾义你以三皇子的身份来争夺皇位,我等顶多站在礼法的角度,谴责你。而今日,你却是私通敌国,企图通过卖国来夺得皇位,你便是天理不容的罪人!我等承蒙圣恩,绝不可能让你的计谋得逞!”

    大臣们纷纷义愤填膺地职责起乾义。

    乾义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他并不在乎他们说的什么,他与太子一母同胞,只因晚生了几年,太子之位便与他失之交臂,可明明他从小就比太子聪慧,他想让皇帝看出来他的努力,可太子之位是大哥的,论能力,皇帝的眼中只有二哥,他到底算是什么!

    乾义挥了挥手,示意让反军将反抗之人诛杀。

    “我看谁敢动手!”

第六十八章 将军不急 副将着急

    “华将军,您不能进去了,将军吩咐了,谁也不见……”阿默沉着脸,挡在作势要冲进帅帐的华天。

    华天怒气冲天,涨红了脸,大冷的天额上却已经布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他看阿默阻挡坚决,于是不管不顾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了阿默,“你再拦我,信不信本将军砍了你的脑袋!”

    阿默并不畏惧,他的面色沉静,“阿默听军令行事,华将军即便杀了我,也不能入帐!”

    华天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你可知道你的阻拦会造成带来怎样的麻烦!”

    阿默不说话。

    “你……”

    “阿默,让华将军进来。”帐中突然传出了楚秋明的声音。

    华天看了一眼阿默,将手里的剑插入剑鞘,径直撩开了帐门走了进去。

    楚秋明坐在帅座之上,面前一个巨大的沙盘地图,标注着梁军与大运军队的所有攻守位置,红旗黄旗插满了各个小山丘。

    华天火急火燎地进来,看见楚秋明还在气定神闲地看着地图,摆着兵阵,“现在都什么时候,将军你还有心情摆阵!京城都要反天了!”

    楚秋明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沙盘,声音清淡,还带着几分玩笑,“你知道为什么我这次出征,没有带着王督尉来吗?”

    “嗯?”

    “因为你们两个炸药包一凑到一起,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被你们炸了天。”

    华天忍不住了,一步跨到楚秋明面前,一只手捏住他的肩膀,“现在可是有人造反啊!陛下和太子如今生死未卜,你还怎么能安心坐在这里!还是说,你也是乾义逆党!”

    想到此处,华天突然谨慎起来,想到楚秋明来的这两天,却是行为古怪,也不出来阅兵,也不见人,成日里躲在帐中,谁知道在搞些什么鬼!

    华天的眼神中闪烁着怀疑的细光,紧紧盯着楚秋明。

    楚秋明抬手将华天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拍下来,扭过头,目光深邃沉稳,“若是我反了,今日这守城大军早已不复存在!”

    “那你为什么一来就躲进帐中,连我也不见!”

    “此次形势复杂,我需要安静地思考战略,你这个人咋咋呼呼,吵得头疼。”

    “那如今京城中乾义谋反,率兵围攻皇城,你如何可以坐视不管?饶我一个粗人,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你是战神将军,京城之围只能你解啊!”

    “谛城与平京千里之遥,便是我们此刻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一切早已是定局,我们又能如何?那乾义既然与梁国私通,我们此刻班师回朝,边防失守,梁军攻破谛城,只会面对内外夹击的局面,你道我们又该如何?”

    华天确实被楚秋明问住了,可他还是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束手旁观,任陛下遭难吗?”

    楚秋明笑了笑,“华将军稍安勿躁,陛下决不会有事的。”

    “你远在谛城,如何知晓?”华天并不信楚秋明的话,摊了摊手,很是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我可曾骗过你?”

    华天摇了摇头。

    “你可曾在军中说京中乾义谋反之事?”

    “我怎么敢说!现在关键时刻,我还是懂得分寸的,扰乱军心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楚秋明笑了笑,“那你出去吧,继续带兵操练,提高警惕,明日若是他们没有发起进攻,我们就反守为攻。”

    华天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楚秋明,他正笑着看着他,这双眼睛很清澈,却如深潭看不见底,没有涟漪却有几分从未见过的风韵,有些陌生,却让人心安。

    他点点头,深吸了几口气,走出了帐子,出帐前,不忘转身对楚秋明说道:“将军这几日也是劳累了,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肩骨都变窄了。”

    说完华天便走出了营帐,走出去的他,没有发现身后,坐在帅座之上的楚秋明目光闪烁了一下。

    人的骨头,怎么可能会变窄呢?

    .

    就在反军听从乾义的命令,将闪烁着寒光的兵刃指向傲骨不屈的朝臣和皇帝时,终究有几个贪生怕死之辈,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跪在了乾义面前,表示臣服。

    乾义依旧笑得不屑,抬着下巴,背着手,看着站在皇帝身后的朝臣,“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是死是活,你们自己把握。”

    卫太师的尸体倒在刻着历朝君王政绩的石碑之下,还没有僵硬,额头上的大窟窿还在一丝一丝地渗着血,悲壮的以身殉道余温尚在,便已经有人扛不住死的威逼,选择了妥协。

    大运丞相齐彦挺身挡在了皇帝面前,冷眼睥睨乾义,“乾义谋反,臣等誓死护卫陛下!”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意思却是明明白白,乾义通敌叛国,谋权篡位,只会背负千古骂名,真正识时务者,只会维护正统,坚守道义,誓死不屈!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终究还是有十几个大臣站到了乾义的一边。

    皇帝就是皇帝,在此危急时刻,依旧临危不变,威严稳重,他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反臣,“你们确定是要投奔乾义了?”

    没有人说话。

    “哼!”皇帝猛然一甩袖子,带起一阵袖风,齐彦的衣袍跟着摆荡起来。

    突然,不知从何方向,传来勇猛的呐喊声,伴着长剑敲击盾牌的铿锵之声。

    乾义有些惊讶,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细听才明白这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会儿,便看见黑压压的军队从三通台四面八方围过来,将乾义的两千反兵死死包围在里面!

    乾义瞳孔放大,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军队明明都被楚秋明带去了谛城,这是哪里来的!”

    “乾义,朕的好皇儿,你可千万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唱的这出戏!”皇帝背起手了,神情威严,眼中是逼人的犀利目光。

    此刻跟在乾义后面的反臣看见黑压压的军队杀过来,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哭爹喊娘地跪到了地上。

    “殿下,你不是说城中已经全部是你的人了吗?这是哪里来的!”一个大臣扯着乾义的袖子质问道。

    “皇兄,这是怎么回事?”乾琰和乾珩也慌了。

    乾义眼看势头不对,也思乱如麻,被他们一问更烦燥起来,“闭嘴!”

    看见皇帝此刻手无寸铁,只有太子和丞相挡在他的前面,乾义咬了咬牙,拔出剑,冲过去,推了齐彦,将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杀父弑君,乾义,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第六十九章 乾冀被困 事变被解

    “啪!”的一声,一只药碗被狠狠地扔在地上碎渣溅起带着坚刃的白花,乾冀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惨白得可怕。

    顾丹云被他气到发狂的模样吓到了,瑟瑟地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活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殿下,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一个侍卫跪在乾冀的面前,同样大气不敢喘一声。

    “竟然是他!”乾冀双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轮椅的扶手,手立马充血变得通红,一如他此刻红得可怕的双眼。

    此时,乾冀与顾丹云两个人被关在城中的一处别院里。

    就在他们刚刚到达城门时,乾义的人奉命伪装成迎接乾冀回京的宫中侍卫,谎称太子在别院里为他设宴接风,因为他们确实带着禁中令牌,乾冀便相信了,虽然心里明白太子对他没安好心,但他是没有理由拒绝去赴这一场鸿门宴的。

    他们误以为顾丹云是乾冀的在天玺纳的妾室,于是也一并将她带到了别院。

    顾丹云百无聊赖,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将错就错地跟着乾冀走了,乾冀并没有说什么,任她跟着。

    万万没想到,鸿门宴没有错,设宴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

    乾义,这个平日里屁颠屁颠跟在太子身后的三皇子,竟然敢谋反!乾冀在平京时,因为乾义与太子一母同胞,成日里混在一起,他并没有很多机会与乾义相处。按照往常的印象,不过一个莽撞浮躁的小子罢了。

    没成想,这最不惹人注意的小子,竟然谋划了这惊天的三通台之变!

    “这二皇子居然已经成了个残废,看来殿下白费力气这么防备他了。”

    屋外守着乾冀的两个反兵的声音隐隐从门缝里传进来。

    “是啊,一个残废,连路都走不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如今不还得眼睁睁看着咱们殿下登基称帝……”

    屋里,乾冀在发了一阵狂之后,突然平静下来,屋外的声音也没有让他再次生气。

    他看向顾丹云,眼中闪烁着无可奈何的悲哀,“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顾丹云摇了摇头,突然鼻子发酸,眼眶忍不住红了,他蹲到他的跟前,双手扶在他的扶手上,“是我要跟着你来的,不怪你。”

    她吸了吸鼻子,“再说了,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乾冀突然灿然一笑,昙花一现,随即双眼恢复了平静,“我乾冀自认为此生无愧天地,无愧君,无愧民,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因我出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丹云看着乾冀坚定的眼神,脑海中忽然有一束光匆匆滑过。

    .

    太子被推到了一边,亲眼见到自己平日里最亲信的弟弟拿着一把闪烁着刺眼的寒光的大刀,架在他们共同的父皇的脖子上。

    他睁着一双惊恐绝望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很快便被齐彦拦住,将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殿下!”

    “忠儿,不要过来!”皇帝看见太子失神地想要走过来,朝着他吼道。

    太子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呼吸困难,连说话,也要蓄足了力大口的喘息。

    “往日你对我的亲近,全是假的?”

    乾义此刻正为自己的军队被包围感到绝望,声音里带着嘶哑的愤怒,“什么真假!皇家的兄弟,哪个是真的?”他苦笑一声,“没想到我筹谋这么多年,竟然功亏一篑,楚秋明只带了一半的兵去了谛城?”

    被他束手挟持的皇帝冷哼了一声。

    太子轻轻将齐彦往身边扯了扯,动作很轻,却很坚定,然后又向前走了两步,“你放开父皇,挟持我。”

    皇帝眼中闪过一阵错愕,随即也不禁红了眼眶,一双老眼此刻变得有些浑浊。

    “忠儿……”

    “卫太师说的对,你如今枉顾礼法,逼宫篡位,在这三通台上,天地见证,必定天诛地灭!我不会向你妥协。你恨的是我,不该扯上父皇……”

    说着,太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乾义禁锢着皇帝,往后退了两步,“你不要过来!”

    突然一片黑影从天而降,仿佛一瞬间遮住了闪耀着白光的太阳,然后快速地下落,在所有人还没有看清的时候,乾义手中的刀便已经飞了出去,“哐当”两声,落在了地上。

    乾义还没有回过神,自己手中一空,随即膝盖受到猛地一击,便扑通跪在了地上,接着背部被狠狠一拍,他整个人便趴在了地上。

    太子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将乾义拿下的人,哆哆嗦嗦又欣喜地唤出了他的名字,“楚……将军!”

    皇帝却表现得很镇定,仿佛早已知晓一边,他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甩了甩袖子,又拍了拍自己的龙袍上的灰尘。

    “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楚秋明声音清浅,没有波澜。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其实可以再晚一点出场。

    “朕,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皇帝威严地看着此刻都为楚秋明的出现感到吃惊的逆臣贼子,然后中气十足地下达命令,“将这群逆党给朕拿下!”

    这个注定不平静的新年,京城百姓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变,虽然最终有惊无险,却还是让大家心有余悸,城中的喜庆除了大街小巷在年前就挂起的红灯笼,贴上的红对联,却少了欢声笑语的热闹。

    直到太子在正月初二日,率领着东宫所有人口,在平京府尹门口为城中流民乞丐布施分粥,才渐渐引出城中百姓出来观望。继而大家看太子都敢于在大街上走动,便也渐渐放开了,节日的氛围才渐渐的回来了。

    三通台之变,很快被史官记录了下来,这有惊无险的一场事变,以护国大将军楚秋明的从天而降化解,大将军的三万精兵如何无声无息地进入平京城,如何及时地围困反军解救陛下与太子,都被史官们浓墨重彩地记载在了史册之上。

    而坊间的说书人口中,楚秋明除了是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更是一个会分身术的仙人!

    因为此刻,千里之外的谛城,另一个楚秋明正在率领大军,展开了对梁军的反攻。

第七十章 犯我大运 虽远必诛

    京城别院。

    顾丹云尚没有理解乾冀所说的“不会让她有事”这句话。屋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急吼吼又慌张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不好了,楚秋明带着大军将殿下包围了……我们败了……”

    屋外的守卫们也都慌乱起来,“那趁现在我们还没有被发现,赶紧逃吧!”

    “都慌什么!”一声怒吼,一个大胡子男人从偏厅走了过来,他怒目圆睁,“你的情报可靠吗?”

    “将军,千真万确啊!三殿下已经被俘了,所有跟着三殿下的大臣们都被抓啦!”

    那个男人重重地喘息一声,将手里的大刀往身边的一棵大树上看去,“可恶!”

    “将军,我们快逃吧……”

    就在别院中的反兵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难安时,别院之外一队禁军正在将别院包围。

    “嘭”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院子里的人都惊慌地拿着兵器看着从大门外跑进来的一队士兵。

    “逆贼乾义已经被俘,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大胡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关押乾冀的房间,心下一横,猛地冲进房中,随手将顾丹云双手一缚,将自己的大钢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横竖都是死,若是不想让你的美人儿跟我陪葬,就放我走!”他朝着北侍卫护在身后的乾冀吼道。

    乾冀眯了眯眼,眼中迸射出火光,“你以为拿一个女人的命,就可以威胁我?”

    顾丹云吓得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你若是有脑子,就该知道,我这个皇子的命,可比这样的贱婢值钱多了。”乾冀继续说道。

    屋外的反贼已经被全部捉拿,援兵已经堵在房门口。

    “少废话!放我离开!”

    “一个女人,便是我在乎,屋外这些弓箭手也不会在乎,你若是想活下去,就用我来换她,我一个残废,也逃不掉。”乾冀说得很平静,仿佛是真的在为大胡子出主意。

    大胡子愣了一下,看见乾冀让自己的侍卫退到了一边,自己摇着轮椅朝他过来了。

    他似乎看见了机会,束缚顾丹云的手下意识松了松,正想去捞乾冀时,突然自己握刀的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手顿时感到无力,手中的刀“哐当”掉到了地上。

    原来是顾丹云低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大胡子回过神来,一个巴掌就像顾丹云袭来,顾丹云害怕地闭上了眼,一阵天旋地转,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身下一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没事吧?”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丹云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地看过去,是乾冀一张放大的俊脸。

    大胡子被就地正法了,乾冀派人将顾丹云送回了顾家,自己则在进军的护卫下,回到了皇宫。

    .

    天合二十五年,正月初一,刚刚在紧张的备战状态下过完这个特殊的新年的将士们,在护国将军楚秋明的率领下,展开了对侵犯大运边境谛城的梁国军队的反攻。

    这是一场将士们盼望已久的反击,是在久久的压抑下,迫不及待的一次扬眉吐气,是对国家被侵犯带来的耻辱感愤怒感中,忍无可忍的一场爆发。

    前夜在帅帐中传出号令之时,将士们无不斗志昂扬。这是楚秋明手下的兵,跟随楚秋明南征北战,磨炼出最顽强的意志与最勇猛无畏的精神。

    阴晴了几天的谛城,终于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傍晚,纷纷扬扬飘起了絮雪,一夜北风紧,将士们亲眼看着黑土地上被盖上了一层绵绵的白被。

    “您不能去!”阿默紧张地拦在楚秋明面前,“战场上多是变数,您去了,若是出事,我怎么向将军交待……”

    楚秋明却异常坚定,深沉的目光落在阿默的眼中,“现在,我是你的将军,我的话便是军令。”

    “可是一场大战,不能没有人坐镇指挥!”

    “我已经制定了详细的战略,若是我只躲在帐中,又如何真的知道敌情如何,军情如何,又如何知道下一步的战术?”

    阿默为难地站在他的面前。

    楚秋明继续说道:“我既能来这里,就说明他是相信我的,你的将军都相信我,你不信我?”

    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射向了大地,第一次走出帅帐的楚秋明,身披铠甲,手握长剑,英气逼人的脸旁上,显露出肃杀的神情。

    他抬头望见天边的朝阳,金色的光芒落入他的眼底。

    他放眼看向整装待发的大军,每个将士的脸上都是坚毅的神情,他们的目光炯炯有神,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这个楚秋明的心中升腾起来。

    “将士们!”他的声音,从胸腔发出,浑厚而响亮,“梁国无辜犯我边境,侵我家园,扰我国土,甚至串通内奸,妄图颠覆我朝政,我大运的好男儿,岂能任由他们践踏我们的尊严!区区梁国,本不入我等眼中,今日既然他们有意挑衅,我们,便给他们好好展示我们大运将士的雄威!”

    “大败梁军!展我雄威!大败梁军!展我雄威!”

    十万战士齐呼口号,响彻天际,振聋发聩!

    “将士们只管放手拼搏,凯旋之日必当论功行赏!”

    “是!是!是!”

    战鼓雷雷,旌旗展展,十万大军在各部将军的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向战场进发。

    楚秋明骑着那匹汗血宝马,肃穆昂扬地走在大军之前,阿默紧紧随在他的旁边。

    .

    卫太师在三通台之变上,以身殉道,死得壮烈,皇帝甚为动容,为其举行国葬。

    卫氏与齐妍回到卫家奔丧。

    齐巧因为得知乾琰参与谋反,自己嫁进八王府的希望完全破灭,且如今自己已不是完璧之身,今后再想嫁出去,只怕更难。更可怕的是,若是朝廷彻查,查出自己与乾琰私通,那可不仅是嫁不出的问题,怕还要掉脑袋!

    如此想着,不禁战战兢兢魂不守舍,整日地待在房中,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悸惶恐。

    齐彦和齐先被召进宫中,商讨如何收拾乾义搞的这副烂摊子。

    偌大的齐府,冷冷清清,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早已备好准备全家坐在一起闲话时吃的茶点,怅然孤独。

    “初一了,芸儿怎么还不回来,那佛经里到底有什么宝贝,让她这么着迷?”

    秦嬷嬷笑道:“老夫人,五小姐一看就是一个爱钻研的人,这遇上自己喜欢的,自然就爱不释手了。况且寺中清净,她这一待,便容易忘记时日的。”

    “虽是如此说,这个年,过得真的好没意思。”

    “我的老夫人,只要儿孙绕膝,岂不是日日是新年?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呢?”

    老夫人沉吟了一会儿,释然一笑,“阿秦啊,你跟了我有三十年了吧!这府中里里外外,你原是比我看得多,想得透……”

第七十一章 完好无损 任务完成

    楚秋明在率兵破了乾义的计谋之后,不及入宫,便又快马加鞭地赶往了谛城。

    谛城之外,与梁国边境之交处,一夜白雪银装,在两军的雷雷战鼓声中,被浓墨重彩地铺陈上了触目惊心的鲜血朱砂。

    号角嘹亮劲急,将士们的嘶吼呐喊震彻天际,骑兵驾马挥枪,铁蹄铮铮,踏过战场上破碎的尸骸;步兵以稳固的阵型,稳步逼向敌军,前仆后继,勇猛无畏。

    两军都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撞在一起,兵刃相搏,血肉相击,密箭如雨,石弹如雷。

    鲜血染红了将士们的双眼,狰狞地血目仿佛将要敌人生吞活剥。

    血腥味充斥在齐芸的鼻舌之间,刺鼻恶心,却让她无比的亢奋。她握着自己的长剑,驾着这匹跟随楚秋明历经沙场名唤追云的汗血宝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砍杀着蜂拥而至的敌人。

    她的勇猛,让紧跟在她身边的阿默目瞪口呆。甚至在几个危急关头,齐芸都及时地挡住了刺向阿默的长枪。

    大运军队势如破竹,不可阻挡,三个时辰之后,梁军败退回营。

    华天想要乘胜追击,被齐芸制止,“莫要急功近利,小心埋伏。”

    .

    第一场战役,大运旗开得胜,将士们欢欣鼓舞地回到了营地,愉快地大吃大喝了一顿。

    天又有些阴蒙蒙的,仿佛又隐忍着一场大雪。齐芸想到了雪地里触目惊心大滩大滩的殷红血迹,觉得眼睛有些疼。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更觉得眼睛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糊住了。

    “将军,不要揉了,回帐中洗洗吧。”阿默在一旁提醒道。

    齐芸愣了愣,摊开手一看,迷蒙中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齐芸点点头,让华天带着几位将军巡视营地,鼓舞士气,自己则又一头钻进了帅帐中。

    阿默打来了热水,递给齐芸一方脸帕。可齐芸的手一伸进水里,水立马红得像染料一样。

    她轻轻一声叹息,阿默于是又跑出去打新的热水来。

    “累了吗?”突然,在齐芸的身后传了一个轻悄悄的声音。

    齐芸吓得忙转身去看,看见来人,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你来啦!”

    “你很盼着我来?”

    齐芸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脸上还满是血迹,又用手抹了两把脸,“京中的事都处理完了?”

    楚秋明点点头,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旁,走了过去,缓缓伸出手,抚了上去。

    齐芸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并没有躲开,她隔着面具感受到了楚秋明温热的手指。

    然后便感觉到脸上一轻,在自己的脸上粘了八天的面具,终于被揭了下来。除了睫毛上粘着一点血污,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容,干干净净。

    “这几日,辛苦你了,下面便换我来吧。”

    看着一脸温柔地注视自己的楚秋明,齐芸感到心砰砰地跳动起来,仿佛要从胸口逃出来一般。她咽了一口口水,点了点头。

    “将军!”

    阿默端着水盆一走进来,就看见楚秋明站在齐芸的面前,毫无眼力见儿的他,一脸欣喜地跑过去,甚至忍不住跳起来。

    “将军!您可算来了!”

    齐芸皱了皱眉头,“阿默小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在这儿很不好吗?”

    阿默像是有了人撑腰,底气都足了不少,呵呵傻笑道,“齐小姐确实很厉害,排兵布阵,一点也不像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女子,刚刚在战场上,齐小姐还救了阿默好几次!”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可是,将军吩咐了,不能让齐小姐少一根汗毛,阿默这几天紧张地寝食难安,比打仗还揪心……”

    齐芸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楚秋明,“我现在完好无损,阿默可是圆满完成任务啦?”

    楚秋明宠溺一笑,不禁想要伸手去摸齐芸的头发,手刚抬起,觉得不妥,又放了回去,朝着阿默道:“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齐芸洗了把脸,脱了沉甸甸的铠甲,又脱掉靴子,从里面取出了高跷似的增高垫,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楚秋明看着齐芸小小的身板,却要伪装成他的模样,要顶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远赴战场,冒充他稳定军心,不禁心疼地蹙起了眉。

    “年前,梁军为了拖住你不让你回京,一直都在小打小闹,我想着该让他们放松警惕,也没有做什么大动作。昨天既然没有军报传来,我便知道,京城的事该解决了,又看将士们斗志昂扬,便决定今日开战了。”

    “为什么不等我来?你还要亲自上战场?”

    楚秋明虽然是质问,眼中却没有逼人的目光,齐芸便知道,他并没有为此生气,思考了一会儿道:“我看兵书上说,战场之上,最忌拖延,最该一鼓作气。平日里纸上谈兵,如今身临其境,才晓得这话的意思。原已是被梁军挑衅再三了,将士们都压着怒气,最有放手一搏的干劲。昨日事变,不管成败,梁军定会马上做出行动,不管是进是退,我们必须占得先机,才能让将士们的干劲最大地激发出来。”说着,齐芸看向了楚秋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想法。

    楚秋明听完,意味深长地将目光投入了齐芸的眼底,随即笑了笑,“给我讲讲你的策略吧。”

    “将军!将军!将士们都想您出去说几句呢……”华天又在阿默触不及防之下撩开了帐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一进来,看见帐中除了楚秋明,竟还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一时呆在了原地,还有半截话被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华天愣了片刻,低下了头,转了个身,一言不发地往帐外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身还是回到了帐中,闷闷地说道:“将军,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我说这么多天你总待在帐中干什么,原来是在里面藏了个美娇娘!”

    “华将军,你误会了!”

    华天一副智商受到侮辱的委屈模样,“将军,我华天虽然有时鲁莽,但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你说一个大将军的营帐中,出现一个女子,能为什么?”

    齐芸闻声,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确实,这全是男人的军营里,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能为什么?虽然华天是误会了,但误会得很合逻辑。

第七十二章 将错就错 华天受罪

    楚秋明在营帐中藏了个大美人的事,很快便在军中传开了。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是不允许在背后探听将帅的私事的,可是心里还是会琢磨,琢磨着这位断袖之名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将军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子。

    当夜,齐芸依旧歇在帅帐之中。

    “明日我领兵,你神经紧绷了这么久,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也不必一早起来了。”

    齐芸在昏黄的灯下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我想目送大军出征。”

    “今日不都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自己亲自上了战场,还不够?”

    “做事,当有始有终不是吗?”齐芸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落下一片神秘的阴影。

    楚秋明神色稍显不自然,轻咳了两声,将脸转到了一边,“随便你。”

    “我还想……洗个澡……”

    楚秋明命人打了热水,将澡盆注满之后,便留下齐芸一个人在帐中沐浴,他则出了营帐,在帐门口守着,就像往日里阿默守着他一样。

    华天带着几个将军将营地巡视了一圈之后,想来找楚秋明商讨明日的战事,正看见他站在帐外发呆。

    “将军,您站在外面干什么呀,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华天大大咧咧地跑过来,扬着声道。

    “小声点。”楚秋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大帐。

    华天笑呵呵地说道:“怎么,和夫人吵架了?被赶出来啦?正常,女人嘛,都喜欢使性子,我老婆就经常把我赶出来,过一夜就好了!”话音落下,跟着的几个将军也呵呵地笑起来。

    楚秋明拍了一下华天的大头,“不要胡说!我跟你可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要不要我教教将军怎么哄姑娘?”

    “去去去!别瞎说了!明天的作战计划都制定好了?”楚秋明嫌弃地拍开凑到他跟前的华天,转移了话题。

    “哦,瞧我,正事差点给忘了,我们就是来找将军商量明天的计划的,要不请夫人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帐说话?”

    楚秋明瞥了他一眼,“去你那。”

    当夜,几位首领商讨完明日的作战计划之后,楚秋明理直气壮地躺在了华天的床上,华天则可怜兮兮地抱了床被子躺在了地下。

    睡前华天还嘀咕,“你们两口子吵架,怎么受罪的是我?”

    .

    大理寺卿乔英奉命查办三皇子乾义谋反一案,大半的逆党已经捉拿归案,在刑狱逼供之下,那些逆党也供出了还没有被发现捉拿的余孽,有大运的人,更有梁国细作。

    乔英率人赶到醉仙楼时,挽冬已经服药自尽,她用来传递信息的那把珍贵的瑶琴,也已随她毁成了两节。

    两个小兵将挽冬的尸体搬回了大理寺,走时,一个小兵瞥见了挽冬左手腕上的一只色泽饱满的翠玉镯子,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于是故意磨磨蹭蹭走在后面,趁没人注意,将那镯子取了下来,揣进了怀里。

    更有一桩,八皇子乾琰在事败当日,并未落网,而是不见踪迹了。

    全国通缉,尚未有所获。

    在逆党供词中,乔英知道了惨遭灭门的太常寺卿赵柄,竟然也是乾义的人,只因赵柄为了私利,有意背叛乾义,才被乾义派人灭门。

    如此想来,难怪楚秋明不让他深究,原来楚秋明一早便注意到了乾义,不让他深究,只为不打草惊蛇,以便收网之时,钓出更多的逆党,铲除后患。

    .

    卫氏领着齐妍要在卫太师的灵前守孝七天。

    卫太师生前,多是谄媚阿谀的嘴脸,并不讨人喜欢,便是有趋附之人,多是看重他在皇帝跟前的地位,心底里却是不服的。

    可是不想他此番壮烈赴死,成了皇帝与所有人最意料不到的一步。于是这死后的风光大葬,算是弥补了他生前的一切骂名。

    连楚秋明离京前,都嘱咐了楚老夫人,到底该派人前去悼念的。

    齐彦处理完政务,也匆匆赶到了卫府,为自己的老丈人上了一炷香。

    齐老夫人看府中的人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偏偏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对秦嬷嬷道:“他们各忙各的,你陪我去百叶寺,看看芸儿在干些什么。咱们去接她回家。”

    秦嬷嬷知道老夫人心里孤单,于是满口答应了,张罗了马车和家丁,陪着老夫人上了百叶山。

    秦嬷嬷搀着齐老夫人,一步一步踩着台阶往上爬,一边说着闲话。

    忽然感觉到周围枯林中一阵窸窣之声,那日在此遇刺使老夫人心有余悸,她于是紧张地往林子里望了望。

    “老夫人,许是风吹的,不会有事的。”秦嬷嬷宽慰她。

    老夫人点点头,正要走,果不其然,从林中走出一个枯瘦的人来,那人蓦然钻出来,唬得老夫人一大跳。

    几个家丁立马将老夫人保护在中间。

    那枯瘦的老人,正是辞方,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又有些病态的苍白。

    他有些反应迟钝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往山上走去。

    “老人家——老人家——”齐老夫人看清是个手无寸铁且身体虚弱的老人,于是放了心,但还是忍不住叫他,老夫人虔心信奉佛祖,讲求善恶有报,平日里广行善事。她看辞方步履艰难,又在佛祖脚下相遇,自认为需要帮上一帮。

    辞方住了脚步,缓缓转身,藏在白须中的嘴微微蠕动,“您也是老人家,便不必唤我老人家啦!”

    齐老夫人笑了笑,吩咐两个小厮上去搀扶辞方,自己也走到了他的跟前,“老先生何故从林子里走出来啊?”

    “看木头,找几块好木头制琴。”

    “哦!老先生竟是斫琴师啊!”

    辞方喘了一口气,“如今是不行了,身子还硬朗的时候,目视秋毫,如今这手也抖了,眼睛也看不清了。”

    齐老夫人笑道:“是哦!人嘛,终归要老的,不服老不行啊!那您现在找好木头,是想重新出山?”

    辞方摆手道:“为我的徒儿找的,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浮躁,总以为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材料就是好的,其实这这野林中,自有宝贝啊……”

    “老先生后继有人啊!”

    “一位千金小姐,本来是锦衣玉食的,却偏偏要学斫琴,拜了我,还很刻苦,如今也算是不错的了,我的衣钵也有她继承了。”

    齐老夫人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老夫人上山拜佛的?”

    “求佛祖保佑全家平安,顺便接我的孙女儿回家。”

    “您孙女儿在这百叶寺里?”

    “她最近研读佛经入了迷,过年都没有回家,我今日来接她。说来,她也是会制琴的,如今她院子里都还有她正在制作的琴呢?”

    辞方住了脚步,虽然有人搀扶,依旧耗力不少,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老夫人的孙女儿,可是名唤齐芸?”

第七十三章 将军出征 齐芸相送

    齐老夫人与辞方一合计,竟发现齐老夫人的孙女齐芸正是辞方的徒弟,两人不觉又亲热地多聊了几句。

    此时上山的石阶上,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竹棍,慢吞吞地跟在两位老人身后。乞丐的脸上糊满了煤灰,只一双混着血丝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地下。

    “方丈,我孙女齐芸在此研读经书,我想来看看她。”老夫人进了百叶寺,抬眼西北角,是百叶寺的三层高的藏经阁,黑瓦红墙,庄严肃穆。

    “阿弥陀佛,慧明,你带老夫人去齐小姐的厢房吧。”

    慧明眉目低垂,答应了一声,领着齐老夫人往后院走去,他的步履很慢,比腿脚不便的齐老夫人还要慢。

    终于挪步到了齐芸下榻的厢房前,慧明咳嗽了两声,才说道:“齐小姐,老夫人来看你了。”

    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应答。

    齐老夫人看没有人答应,又道:“芸儿,奶奶来看你了,你都不出来迎接一下我吗?”

    “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房里的鸢儿带着一个罩了白纱的斗笠走了出来,出来时斗笠撞到了门边上,差点掉下去,被鸢儿手疾眼快地扶住了。

    “芸儿,你这是什么打扮?在屋里还罩得这么严严实实的?”

    “老夫……奶奶,我这两天身子有些不适,吹不得风,所以这样的。”

    “既然不舒服,怎么不回家去找大夫看看,这些书,什么时候看不行,偏要这几日看?”

    “慧明师父已经为我请了大夫了,好得差不多了,您不用担心。”

    老夫人将信将疑地眯上眼睛,想要凑近白纱,鸢儿慌得往后退了两步,赶紧笑着说:“奶奶去屋里坐会儿吧。”

    老夫人看着这个齐芸举止反常,往屋里看了两眼,确实堆满了经书,有摊开的,有摞起来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缓缓道:“不坐了,我上山,本来就是为看你过得好不好,既然没事,你又不想回去,我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秦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您不是来接小姐的吗,怎么坐都不坐一会儿就走了?”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心境却也随之通明敞亮,她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一眼山上的百叶寺,“如今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这个老人家就不掺和了。”

    .

    鸢儿看见老夫人出了院子,松了一口气,进了屋里就将斗笠摘了下来,喝了一口凉茶,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差点被发现了。”

    慧明跟着进了屋里,看见屋里到处摊放的经书,皱了皱眉,“这是你刚刚摆的?”

    鸢儿神情得意,呵呵笑道:“小姐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爱这样,知道老夫人来了,特意按着小姐的习惯摆的,聪明吧!”

    慧明将地上的一本经书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经书是要好好保护的,不可以如此随意地丢在地上。”

    鸢儿并不在意,摆了摆手,“小姐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一个人在外边,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楚将军已经赶过去了,你放心,他会保护好你家小姐的。”

    鸢儿点点头,随即百无聊赖的趴在了桌子上,突然眸光一闪,起身跑到窗边大喊:“什么人!”

    原来是那个跟着齐老夫人上山的乞丐蹲在窗下偷听。

    鸢儿随手拿起自己的剑,跳出窗外,指着那个乞丐,“你在这里偷听什么?”

    那乞丐哆哆嗦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刚刚有个小师父令我来后院喝粥,他先走了,我自己迷路了……”

    “阿弥陀佛,鸢儿姑娘,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乞丐,放过他吧。”慧明走到窗边,捻着念珠道。

    鸢儿哼了一声,收了剑,“就算是迷路,也不该蹲在别人的窗下。你都听到了什么?”

    那乞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

    齐芸一早起来,换上了女装,出了营帐,就看见楚秋明已经身披铠甲,身子挺拔,气势刚健,剑眉星目,沐着晨光朝她走过来。

    齐芸一阵恍惚,丹唇微微张开,眼神也有些迷蒙。但很快她恢复过来,看着走向她的楚秋明,笑道:“等你凯旋。”

    或许齐芸自己也没有感觉到,她如今对着楚秋明的笑,含着怎样明艳的柔情与依恋。

    楚秋明觉得,这次出征本与从前的每一次出征没什么区别,却又显得如此的不一样,因为齐芸来了,这个才相识几个月的女子,却是仿佛要弥补他们错过多年的遗憾似的,在这几月里,两个人便一起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小五……”

    “嗯?”

    “谛城其实是一座很美的城,等此仗结束了,我带你去好好逛逛。”

    “好。”

    “行啦行啦,将军,夫人在营中自有人保护,咱们此战速战速决,你不就可以快点回来陪夫人了!”

    齐芸听见华天口中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的,霎时脸红起来。楚秋明锤了华天的胸口一下。

    “走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过去八年,楚秋明常年戍守在外,保家卫国。从一个青涩的少年,到如今威武的主帅,其间经历多少艰险与磨难,多少的生死瞬间,齐芸不敢想。

    她坐在一个小山包上,望着正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耳边传来遥远的天边的号角与战鼓声。她的右边,是战场,她的左边,是谛城。

    一簇小火苗在齐芸的心底燃烧,火苗越烧越旺,让她胸膛发热,让她激动,亢奋。

    她回京,一为调查刺杀自己的刺客,如今可以确定刺客就是乾义,他已经落网;二为给自己赚一个自由身,她已经向皇帝请了旨,不赐婚不联姻,也算是了结此案。

    可终究,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这漫长的一生,到底该做些什么。她靠着自己的书画和琴,赚了钱,她本想用这些钱给自己建一座庄园,从此过上消闲自在的生活。

    可是这些便够了吗?人之一世,或长或短,庸碌一生,忙碌一生,不如去建树,去作为,和楚秋明一样!

    如今她忽然想到了!

    她要从军!

第七十四章 白夭离京 子伯警告

    白夭在雅博斋过完年,便被涂子伯送回了交兹县,并且为她打了一场官司,分到了她应得的家产。

    白夭走时,哭得梨花带雨,半真半假的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柔模样,意在引起涂子伯的一点怜惜,好让她留在京城。

    可涂子伯没有丝毫动容。

    正月初五,北风料峭,大雪纷飞。

    平京府尹前的布施还在继续,城中的流民和乞丐排了长长的队。城中张灯结彩,笑语欢声,有名的戏班子被请进了大户府邸,平常些的戏班子则在坊间搭台唱戏,在热闹中讨些赏钱。更有趁着年节办喜事的,吹吹打打,喜气洋洋。节日喜庆的氛围萦绕京城。

    涂子伯送白夭出城,路过了等待布施的长队。

    白夭抽抽搭搭,“表哥,我不想回去……”

    “你与顾家小姐之间的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白夭挂着泪珠的眼睛睁大了,“表哥……”

    “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她做了什么,我也知道,我不揭穿,是不想让你难堪。”涂子伯冷着脸,也不看白夭,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冰冷,“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少些心机,少受些苦。”

    到了城门口,涂子伯从马车上下来,另骑上了自己的白马,目送了白夭的马车渐渐远去。

    “公子,白小姐,我们还跟吗?”一个清卫消无声息地站到了涂子伯的旁边。

    涂子伯的视线被漫天的飞雪阻挡,脸上有晶莹的雪花融化,丝丝凉意渗入皮肤。

    “跟到交兹,便回来吧。”

    “那……顾小姐呢?”

    涂子伯被寒雪冰封的目光流转融化,“她现在怎么样了?”

    “顾小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二皇子往顾家送了很多补品,还请了太医。”

    涂子伯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在京城,有顾家人保护她,你们退回来吧。”

    “是。”

    .

    太子先前一直将乾冀视为自己最大的威胁,对乾冀虎视眈眈,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摆了一道。

    如今乾冀废了双腿,坐着轮椅回了京城,倒是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了。一个残废的皇子,纵使文韬武略,也不会有成为储君的可能。他顾虑了这么久,竟然都是白担心一场。

    正月初六,皇帝在宫中摆了家宴,与各妃嫔皇子公主一同吃团圆饭。

    这难得的家宴,皇后没有出席,一来她冬猎之前染的病本就没好,且冬猎中奔波一场,更加重了几分,二来,乾义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向一视同仁,最盼望的是他们兄弟两个同心协力,却不想,乾义冒天下之大不韪,通敌谋反!她一边痛彻心扉难以接受,觉得没脸见人,一边又私心想要皇帝留他一命。

    可是这次皇帝没有徇私,直接将乾义交给了大理寺,传出口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意为当杀则杀,当流放便流放。

    慧贵妃也没有赴宴,她的理由是她的皇儿前两天不小心从花台子上摔了下去,磕到了胳膊,这几日闹着疼,她要照看着。

    人们都很理解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怀,因为这几日凡是见过慧贵妃的人,都见她愁眉不展,甚至以泪洗面。

    这场家宴,吃得是各怀心思,没有执掌后宫的威严皇后,也没有最得圣宠的慧贵妃,其他妃嫔乐得自在,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想惹皇帝注意,众皇子,心里琢磨着乾义之事以后,皇帝必然更会忌惮皇子争权,都想着怎么让自己明哲保身。

    太子端了酒杯走到乾冀跟前,坐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地带着惋惜的口吻说道:“二弟在天玺,将那一带治理得仅仅有条,劳苦功高,只是这腿怎么就伤成这个样子了?可还有法子医治?”

    乾冀面上带着他一贯的冷傲,便是对太子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天玺山匪猖獗,我带兵剿匪,被匪徒捉住了,被他们挑断了脚筋。”

    太子听乾冀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手上的遭遇,握着酒盏的手一抖,撒出几滴酒来。

    乾冀又道:“脚筋可以接上,只是以后行走不大方便。”

    “二弟,受苦了。”太子亲自为乾冀斟满了酒杯,递到他的手中,自己端起自己的杯子,朝他一敬,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太子见乾冀握着酒杯并没有喝,于是转身对着众兄弟说:“二弟镇守天玺,尽职尽责,让我们共同敬他一杯!”

    于是一众皇子公主都举起了酒杯,乾冀这才回敬他们,将杯中的酒灌入喉中。皇宫中的酒香醇爽口,却没有天玺本地所产的酒烈。乾冀回味了一阵,又自斟了一杯。

    大运当朝皇帝,有十七位皇子,十二位公主,已有五位公主和亲远嫁,三位公主嫁给了朝臣,有五位皇子在幼时便夭折,还有三位皇子谋反。

    他最喜欢的老二,竟然也残废了双腿。

    皇帝只觉得忽然的悲哀,他亦是从皇子的年岁走过来的,深知投身皇族的艰险,他本有意制止皇子间的争权,所以一开始便立下太子,以为结果既定,他们总该死心,却没想到,人心莫测,该来的怎么样避免不了。

    .

    家宴之后,皇帝单独召见了乾冀。

    这个阔别五年的皇儿,他最最欣赏与器重的皇儿。可他非嫡非长,他可以器重他,却不能立他为储君。

    皇帝曾想过,这样一个有才能的皇子,便是为他破一次例又能如何,可是他一想到此例一破,后患无穷,只能痛苦地斩断了自己的念头。

    天玺之乱后,他亦是和卫珏一样,寝食难安了很久。卫珏将所有的罪过拦在了他自己的身上,皇帝却深知自己其实难逃其责。因为一个梦境,害了一整个州部。

    所以当那个老道提出什么“国鞭之地”的胡话时,他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却也想顺水弥补遗憾,他思来想去,派了自己最信任的乾冀前去治理天玺。乾冀离京,且无召不得回京,说是外派,更像是流放。

    他只要不回京,就可远离朝堂纷争,他的才能,就不会威胁到太子。

    皇帝是这么想的。

    皇帝的思绪飘飞到很远的地方,被乾冀的一声“父皇”给拉了回来。

    乾冀似乎想从轮椅上起来,给皇帝行礼,皇帝走过去扶着他坐回到轮椅上,“你行动不便,以后都不必行礼了。”

    乾冀的声音带着疏离与冷漠,“多谢父皇。”

    “你在怪我吗,冀儿?”

    “儿臣不敢。”

    “若是父皇不派你去天玺,或许你就不会受伤……”

    乾冀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若是我不受伤,父皇也不会许我回京,不是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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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要从军介绍:
她是相府的嫡女,是北澹王的外甥女,是皇帝认准的儿媳妇。
原本可以躺赢的她却偏偏要靠实力挣功名。
守疆土抓奸臣,谁说女子不如男。
所有人觉得她温婉贤淑,是闺门中的表率,却不晓得,她一拔剑,山河震颤,她一执笔,四海失色。
她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顾二小姐曾扶额叹惋:可恨我不是男儿身,不能娶你这美娇娘。
她一身战甲睥睨群雄。
顾二小姐托着惊掉的下巴:幸好我不是男子,不然实在在你面前无地自容。
皇帝很头疼:给你太子妃你不当,给你郡主不要,给你公主也不当,来来来,这皇位给你要不要?
她:……要不给我个将军吧!
……
她坐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一把修罗剑指着被她打下马去的男子,声音脆亮:“今天的衣服你洗,饭也你做。”
男子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挑起嘴角,眼底藏不尽的宠溺,“遵命娘子。”
一代天骄的大将军,竟然沦为宠妻狂魔!我家娘子要从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娘子要从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娘子要从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