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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夜汀雨     浪迹仙武诸天txt下载     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0章 初遇田言

    景舟摇头轻笑几声,从马上下来,将马交给候在一旁的农家弟子,随着朱家朝里走去。

    倒是典庆,个子太大,这神农堂的屋舍的门又太低,只好随几个农家弟子留在门外。

    “朱堂主是一个雅人,想不到这房舍后面,竟是别有洞天。”景舟四下瞧了瞧,原来这一排房舍,是建在汀渚之上,房舍的尽头,正是在神农堂门口看到过的湖。

    自屋舍一头,又有木板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到湖中心的凉亭之中。

    朱家捏着面具下的胡子嘿嘿笑道:“这人嘛,总得有些情趣才是。”

    二人沿着木板小路来到亭中,朱家从身后的一个农家子弟手中接过一杆鱼杆,递到景舟身前,“现在刘季老弟去准备酒食了,待开饭还得一会儿。反正左右无事,景公子不如同我钓钓鱼?”

    “偷得浮生半日闲”,景舟接过鱼竿,从一旁的盒子中捡起一条肥硕的蚯引,挂在鱼钩之上,轻轻一甩,一条长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湖面微荡,一波涟漪缓缓散开。

    “哈哈哈,公子果真和常人不同,此话深得我意。”朱家矮小的身子也不见动,只是将鱼竿朝前一挺,鱼线便兀自飞了出去,落在湖水中。

    朱家沉吟了一下,将身后的农家弟子挥散,缓缓道:“不知公子此次来神农堂是为何事?”

    “久闻堂主侠名,宅心仁厚,乐于助人,此行只是想和堂主交个朋友而已。”景舟将鱼竿一提,只听“扑通”一声,一条成人臂膀长的鱼在空中翻滚一下,接着落入湖中,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哈哈哈,这鱼儿倒是厉害,脱钩了!”景舟重新挂上一条蚯引,又将鱼线抛入湖中。

    朱家道:“这湖里的鱼儿,常被人钓,久而久之,也就涨了记性,只咬饵,不上钩。”

    景舟点点头,笑道:“如此才有乐趣,若是上钩太容易,又岂能显示出钓鱼人的本事?”

    朱家道:“这就要看是谁更沉得住气,钓鱼最忌讳心急,只是公子身份尊贵,总不会单单来神农堂一次,只是想要结交我这江湖草莽吧。”

    景舟摇了摇头,“堂主可并非是江湖草莽,农家六堂,唯有朱堂主在江湖中备受人称赞。堂主可曾想过农家未来局势?”

    朱家头一抬,看着景舟的侧脸,不解道:“公子这是何意?”

    景舟道:“据我所知,农家侠魁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江湖之上了。”

    “唉…”朱家一连叹了十多口气。

    他神农堂消息一向最为灵通,弟子遍布七国,更是和江湖中的流沙组织亦有合作,即便是这样,朱家也依旧没有半点儿侠魁田光的消息。

    景舟道:“堂主不觉得,这几年,农家各堂之间,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吗?此时便是连侠魁都牵扯了进来。”

    农家沉思了一会,道:“听公子一说,到还真是这么回事,自从胜七被逐出农家后,之后一件事比一件事蹊跷,此时即便是我,对此也颇感无力。所以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景舟道:“这天底下,能够悄无声息渗透农家,且将各堂操控于手中,便是诸子百家中道、儒、墨,也没有这份实力。”

    朱家道:“所以这双手,不是来自诸子百家?”

    景舟摇摇头,朱家叹气声更沉了。

    湖上不知何时起了风,将一汪清水吹起了波皱。

    只是即便是风,都难以掩盖住朱家的叹息。

    过了许久,景舟又道:“七国之中,一直以来有个神秘的组织,无孔不入。它就像是一张大网,将诸子百家尽数笼罩其中,视为猎物。”

    朱家勐的抬起头,想到了卫庄曾带给他的一个消息。

    “一张大网,是罗网!”

    朱家大呼一声,这时后面却传来了刘季的声音:“什么网?大哥,你向来不是喜欢钓鱼吗?难道钓鱼钓久了,也觉得无趣,想要换成网来网鱼?要我说啊,这钓鱼一条一条的太慢,还是用大网省事!”

    话音刚完,刘季已经来到景舟、朱家二人身旁,“大哥,景公子,嘿嘿,酒菜已经备好,你俩还是别钓鱼了。”

    说完,他又朝一旁的竹笼望了望,大笑道:“我就说嘛,这还是用网方便,听兄弟们说,你二人已经钓了好一会了,却一条都没钓上来。”

    朱家摇摇头:“唉,刘季老弟,你不懂,不过有句话却是不错,酒菜已经好,这鱼也该是时候上钩了。”

    朱家小手一抖,鱼线从水下弹起,一条大鲢鱼跃出水面,落在竹笼之中。

    一连数日,景舟和典庆待在神农堂。

    这日,他和朱家依旧立在湖边钓鱼,倒是刘季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喊道:“大哥,你猜谁来了?”

    “总不会是田蜜来了吧?”朱家手一抖,连带着鱼竿也歪了几分。

    神农堂和魁隗堂均位于大泽山东面,毗邻而居,往日田蜜也没少来他神农堂。

    只是田蜜这女人,着实不是省油的灯,农家六堂,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拜到在她的美色之下。六堂之中,哪一个弟子不想着在田蜜傲人处揩油?私下里哪个又没说过几句有风流话?

    见刘季没回话,朱家又道:“难不成是田勐那家伙来寻晦气了?”

    神农堂与烈山堂素来不和,二堂的弟子往日也没少争斗,每次手底下人吃亏,田勐必定要来神农堂,泻火一番。

    刘季三步并两步,来到朱家身旁,得意道:“不是,大哥这次你可是猜错了,既不是田蜜,也不是田勐!”

    景舟笑道:“这可有有意思了,总不会是农家之外的人吧。”

    刘季笑的更得意了,“不是不是,你们再猜!”

    刘季刚卖了一个关子,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儿童般的嬉笑声:“嘿嘿,这里的蝴蝶真好看,宝宝喜欢,姐姐你快看,他们在宝宝手里飞不出去。”

    “哎呀,他们从宝宝手里飞出去了,哇哇哇……”

    刘季受挫,叹气道:“算了,这下子不用猜了。二公子还真是…还真是叫人…”

    刘季将身子转过去,目光避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胖子,这委实是太丢人了!

    若非他打不过田赐,定然要替田勐教训一下,外人当面,说哭就哭,不成体统呐!

    朱家笑道:“原来是阿言来了,这可真是稀客~”

    虽说朱家和田勐不合,但是对田勐的女儿田言,倒是喜爱有加。

    此女虽年幼,但素来明事理,在农家有着女管仲的美称,即便是侠魁,有些时候拿不定注意,也会找田言相商。

    过了一会儿,田言将天赐哄好,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见过朱家叔叔~”

    田言躬身行了一礼,轻嗽两声,被青丝遮挡住的脸,随之苍白几分。

    “景公子,今日看来钓鱼不成喽~”朱家哈哈一笑,将鱼竿收起。

    “无妨,鱼儿一直在湖里待着,又跑不掉,早一天钓,晚一天钓,总归是要上钩。”景舟亦是将鱼竿收起,交给一旁的农家弟子,转过身来。

    “又不是外人,阿言何必多礼。”朱家手指一点,一股劲道从他指尖飞出,将田言扶起来。

    “是他!”

    田言刚起身,便瞧到了那张在罗网密室中,看到的那张画像。

    那张刚刚被列进罗网密卷,与天字级任务相关的画像。

    “此人怎么也来到了神农堂?”

    “不过被罗网盯上,又有多久能活?”

    田言虽是心绪起伏厉害,脸上却无半分变化,“朱家叔叔,不知这位公子是?”

    田赐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面转到了前面,凑到景舟身边道:“喂,你是谁?宝宝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这衣服倒是挺好看的,从哪里买的?宝宝也想要。”

    朱家咳嗽一声,将天赐打断:“阿赐不可无礼,这位公子是神农堂的贵客。”

    当即朱家便将景舟的身份介绍出来,倒是没有提景舟国师的身份,而是按照他之前想好的措辞,说景舟是桑海城中大名鼎鼎紫兰轩的主人,和神农堂有生意往来的贵客。

    “田言见过景公子~”

    田言礼数周全,不禁叫朱家大为欣慰,他心里则是可惜,奈何此女命途多舛,如此通透的七窍玲珑心,竟然长在一副病秧子的身躯上。

    景舟笑着点点头,“大小姐不必多礼,早就听朱堂主夸过农家的女管仲,今日一见,大小姐气度不凡,果真不同于常人。”

    景舟朝着田言看去,只见她额首微低,双手交叉贴在小腹前,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身上虽罩着一件宽大的衣袍,却没有半点儿农家弟子的江湖气,反而骨子里透露着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气息。

    只是此时脸略显稚嫩,不似和盖聂卫庄对站时那般成熟。

    景舟又将目光落在田赐身上,笑道:“朱堂主,不知这位是?”

    朱家道:“此乃烈山堂的二公子,田赐。”

    朱家话刚说完,田赐人便又凑到景舟跟前,“意,宝宝怎么听不见你的呼吸啊?你莫非也会功夫?只是你怎么身上没有剑?你看宝宝便有两把剑。”

第391章 你这张脸不提也罢

    天赐从背后抽出一青一红两把长剑,这两把剑剑气势森严,却不咄咄逼人,呈现出一股阴阳调和的浑然之势。

    就在此时,异便突起,只见自双剑剑身之上,竟然陡然伸出两股剑气。

    刘季“哎呀”大叫一声,跳到一旁,警惕的望着田赐.

    前段日子农家大比他见识过一次眼前这小胖子暴走,敌我不分,挡在他身前的一切,都被剑气撕碎。

    那次大比,田赐不但将哑奴刺得伤痕累累,即便是连蚩尤堂堂主,都被他刺瞎了一只眼,若非田猛及时出手,田虎怕是要死在干将、莫邪之下。

    田言轻轻拍了一下天赐,那两股剑气才从双剑之上消失。

    田言歉意道:“叫公子见笑了,阿赐一向如此,待人天真。”

    田赐委屈道:“姐姐,宝宝只是想叫他看看我的剑…”

    景舟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无妨,这两把剑应该便是风胡子剑谱上排行第五的干将、莫邪,剑分雌雄,刚柔并济,想必二公子的身手,也极为不凡。”

    刘季忙道:“何止是不凡,二公子的身手,嗯,隐隐有成为农家第一高手的趋势。”

    说到这,他朝田赐竖起了大拇指。

    刘季夸了田赐几句,只是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只是嘛,只是这心智有些不全。”

    此时刘季又想到了田仲,也不知这家伙被田猛几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背叛朱家。田猛一行人虽然在农家势力逼人,可是他一对儿女,一个是病秧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一个是傻子,在刘季眼中,田猛可着实不是一个好的靠山。

    几人从湖中亭移步到屋舍之中,朱家这才问道:“不知阿言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田言看了一眼景舟,朱家笑道:“哈哈哈,景公子不是外人,阿言直说无妨。”

    “父亲派阿言前来,想要请朱家叔叔去烈山堂议事。”田言一句话分两次说完,有气无力,叫一旁的几个农家弟子听的揪心不已。

    朱家冷哼一声,“为何不是田猛来我神农堂,而是叫我去烈山堂?”

    田言道:“父亲不仅请了朱家叔叔,还有其他四堂堂主。这些日子,侠魁不见踪影,农家许些大事,却是没有决断。父亲觉得,有些事一直拖着,对农家来说终归是不好。”

    朱家道:“所以田猛这就急着要接任侠魁之位了?”

    田言低头道:“田言不知。”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景舟却是没了心思再听下去,农家这团乱糟子事,还是留给朱家去慢慢理吧。

    告了一声别,景舟转身离去。

    月上柳梢头。

    夜,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农家弟子的鼻鼾声。

    “唧唧”

    “唧唧”

    蛐蛐声格外响亮。

    在这“唧唧”声中,蓦地一道破空声响起,显得与四周及其违和。

    “你倒是忍不住了。”

    景舟夹住迎面而来的一根银针,对着他的那扇窗恍然一下自己朝两边折开。

    “也罢,便陪你玩玩。”

    景舟轻笑一声,人从窗边飞出,朝着那黑影追去。

    一声剑鸣,凛冽的剑光划过。

    黑影身子一止,持剑朝景舟刺来。

    映着月光,这时才叫人看起那道黑影的脸。

    那人身着一副黑甲,头戴面就,将整个人仅仅裹住,手持一把造型怪异的长剑,剑身左右各有三道凹痕,冷如秋水的剑身上散发着淡淡粉光。

    景舟身子朝左一避,躲过一剑,右手弹出,伸出两指敲打的剑身之上,声响清脆。

    “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欧冶子以昆吾山赤金打造,不错,只是罗网怎么会派你来杀我?天字一等杀手惊鲵,看来我在罗网眼中,是一根刺,或者又是一只弱小的猎物。”

    景舟谈笑自若的声音惹得惊鲵冷哼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弱小本就是一种罪,猎物便要有猎物的觉悟!”

    惊鲵剑势一变,剑身上盘旋起一股剑气,猛的朝前劈去。

    “你说的不错,弱小本就是一种罪”,景舟嘴角微扬,赞许了一句,又道:“只是我和赵大人此时应该没有利益冲突才是,罗网的敌人此时也不应该是我,你又是受谁的指令呢?”

    虽说数年前,他给罗网挖坑,将玄翦挖走,但是以赵高的谋划来看,他吸引的这点仇恨,与罗网的惊天大谋一比,微不足道,墨家、农家、儒家才是罗网的心头大患,迫切需要产出的敌人。

    惊鲵默不作声,剑气霍霍,剑鸣回荡,剑气撕碎空气的声音愈发凄厉。

    “所以,我猜你是自作主张,或者受掩日指使。”

    “你不说,便说明我猜对了。”

    “我很好奇,你这张面具下是一张怎么样的脸,是喜还是怒,还是惊?”景舟人如飘絮,身子朝后一掠数十丈,一道粉色剑气直追他而来,一路之上,草木砂石无不激荡飞扬,剑气所过处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好奇只会让人死的更快,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吧!”

    惊鲵冷冷道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回响在四周,叫人分不清其位置所在,在深夜之中,好似勾魂鬼使。

    景舟人从半空落在地上,不以为意笑道:“我若是死了,岂不是叫这七国不少姑娘伤心垂泪?为了这美人,我也死不了,不能死,你的剑杀不了我。”

    景舟话音刚落,剑光一闪,惊鲵人随剑至,已然出现在景舟背后,一剑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可惜,你终究是差了几分功力,若是此时是那中车府令赵大人出手,我可能要担心自己一下”,景舟一手探出,不知何时已经握上了惊鲵的手腕,用力一捏,一声痛呼传来,惊鲵剑从惊鲵手中掉落,落在景舟手里。

    “剑虽未变,人却已非,你终究不是那个惊鲵”,景舟一手制住惊鲵,一手持起惊鲵剑。

    惊鲵剑此时在他手中,仿佛有灵性一般,上面蓝光闪耀,将惊鲵脸上的面具,照的通亮。

    惊鲵身子震了一下,陡然间惊鲵剑上蓝光大作,刺目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景舟一剑斩出,剑吟如龙,如瀑蓝光翻滚升腾,直冲天际。

    “剑是好剑,你却非惊鲵。”景舟又叹了一口气,随手将惊鲵剑一抛,惊鲵剑半空翻腾,一声脆响,倒插入地。

    惊鲵面具下一张脸上泛起古怪之色,这令天底下无数剑客为止痴迷,哪怕是为之丢了姓名也在所不惜的宝剑,竟被这人随手抛在一旁。

    “这把剑你不心动?”终是忍不住,惊鲵开口问了出来。

    景舟盯着惊鲵的面具道:“为何要心动?惊鲵虽好,却非适合于我,她的主人,当属上代惊鲵。”

    “上代的惊鲵可谓是风华绝代,冠绝当世,令万千女子失色,可惜,命途多舛,替罗网卖命半辈子,连产假也没。怀珠三月,却也免不了要执行任务,临盆之际,却遭罗网杀手围杀,红颜薄命……”

    “替赵大人打工,可不是什么好活,既累又时时有性命之忧。”

    惊鲵接连听到景舟两句话,一阵失神。

    “上代惊鲵”,惊鲵低声道了一句,似怀缅,以至于叫他忽略了景舟的后一句话。

    神情恍惚间,惊鲵脸颊一凉,原本那厚厚的面具,已然被景舟随手抛在地上。

    “噫?”

    “你竟然长得如此…如此叫人…”

    “可惜啊,上代惊鲵乃是绝佳美人,即便是本公子看了都难免心动,这一代惊鲵,唉~不提也罢!”

    景舟叹气连连,这面具下的脸,倒是有些令他有一丝丝意外。

    惊鲵沉声道:“哼,好色之徒!”

    惊鲵本以为眼前这人会反驳两句,哪知景舟点点头,深以为是道:“不错、不错,本公子便是你嘴中的好色之徒,不单好色,胆子还出奇的大,不是那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好不要脸!”惊鲵低骂一声,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如此不要脸,非但不已好色为耻,反而观其脸色,隐隐为荣,这天底下,竟然还会又这等脸皮厚如墙,不知羞耻之人!

    景舟手上力气松了少许,“本公子想不到这人生知己,不是那国色天香,千娇百媚之人,却是你这叫人看一眼便会作呕,满脸麻子的杀手,你这副样貌,倒是应当带着面具,省得惹人没心情吃饭。相比你手中的剑,依我看来,你这张脸倒是更叫人害怕。”

    惊鲵手臂一震,从景舟手里逃出,朝后退了两步,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你认识上代惊鲵?”

    景舟笑道:“你很好奇?你可是说过,好奇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惊鲵不语,只是一双眼眯成一条线,周身真气遍布,一片片落叶被其真气牵引,从地上飞起,将其裹绕其中。

    惊鲵伸手一招,惊鲵剑轻颤一声,如鸟投林,落在他手中。

    “告诉我有关上一代惊鲵你所知道的事情!”

    惊鲵的眼中射出一道寒芒,叫人不寒而栗。

    景舟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再出手,说不得公子要教训你一下了!”

    “大言不惭!”惊鲵身子一闪,转瞬持剑来到景舟身前。

第392章 回桑海

    “原来是有一双奇特的眼!”景舟右手一伸,蓝光涌动,一把光剑自手掌延展而出,一剑挡在身前,“你这双眼,便是你的依仗吧。”

    自从见到惊鲵剑开始,景舟便知道眼前这人正是白日见过的田言,只是他却不知,田言为何要对他下手,莫非是因为他和朱家走的太近?

    景舟有心瞧瞧田言的实力,手上力道不禁弱了几分。

    毕竟这可是少有的敢对鬼谷纵横下手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才给了她这份勇气。

    “是又如何!”只见田言的眸子已经由黑色转为一片明黄,剑招愈发诡异,每每出剑,总是能点在敌人的薄弱之处,与独孤九剑有几分相似之处。

    景舟摇头笑了笑,田言这丫头,心气倒是不低。

    一连陪同田言拆了几十招,景舟倒是对田言的资质有了一份新的认识。

    这丫头的实力虽说比不得掩日,但是借助察言观色之功,可洞察人体经脉中内力流转的轨迹,看破虚妄,预判对手的招式,一身实力,不在掌门级高手之下。

    这丫头的资质,也不比晓梦弱多少。

    田言在农家需要一直装作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能够避开人耳目,用来修炼的时间屈指可数,即便是这样,一身实力已经到了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你的功夫,倒是不错”,景舟点点头,赞道一声,“收手罢,今日公子心情好,不想寻你晦气。”

    田言眉头紧皱,虽说白天田赐与眼前这人见面时那句“宝宝怎么听不到你的呼吸”叫她心有警惕,但此时一交手,才知眼前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她手段尽出,却依旧没能将此人拿下。

    “难道今日就此离去?”田言暗道一句,心有不甘。

    对于眼前这莫名其妙出现在神农堂的人,叫她心里极为不安,唯恐怀她大计。

    今日若是离去,眼前这人若是有了防范之心,即便是罗网杀手出动,想要取其性命亦是不易。

    “田大小姐的性子倒是执拗。”

    蓦地一句话响在耳边,田言心头大震,接着便听“嗤”的一声,一道剑气擦着她的脸划过,头盔炸裂,人皮面具随风而落,一瀑青丝没了束缚,飘散在空中。

    田言颤巍巍退后两步,失声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嗯,还是这样子好看,虽说比不得上代惊鲵,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景舟却是没有回答田言的话,而是点头拍手称赞。

    “所以从一开始你便在嬉耍于我!”好长一会儿,田言遍是惊慌之色的脸又冷了下来。

    景舟笑道:“田大小姐要是这样想,我也无可反驳,你来寻我晦气,我总不能视之不见,任你宰割吧。”

    忽的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景舟笑了两声,身子一闪,人已落在几十丈之外,却有一道声凝成线落在田言耳边:“罗网可不是个好去处,大小姐若是以后也想叛出罗网,不妨来桑海城寻我…”

    田言双眼盯着前方,脸上看不出心怒哀乐。

    “兄弟们,快点快点!”

    刘季带着几十个农家弟子,高举火把,朝着景舟、田言二人打斗的方向大步奔去。

    只是待刘季等人赶到,此地早无半个身影儿。

    “他娘的,人跑了?”

    刘季骂道一声,举着火把,四处搜寻了一遍,依旧未果。

    刘季蹲在地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伸到地上纵横交错的剑痕中探查了一番,越看他越心惊肉跳。

    他身后的几个农家弟子却是呆呆立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大哥,这用剑的人好厉害!”

    “这还用你说?大哥我难道看不出来?”刘季从地上起身,朝身后问道:“其他地方搜了没有?”

    一农家弟子道:“大哥,兄弟们仔细将这附近搜索几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走吧走吧,该回去睡觉的睡觉,守夜的守夜。”刘季招呼了一声,人转身离去,心里却是庆幸自己等人晚来了一步,若是早来一步,以他们几人的实力,撞上这等场面,岂不是要进退两难?

    “大哥,咱们不查了?”

    “查个屁查,是你有那个脑子,还是我有那个脑子?人都没了怎么查?明日去烈山堂找大小姐问问,这种事,大小姐最擅长!”

    神农堂外深夜的一场打斗,如同风过水面,只是荡起了一阵涟漪。除了朱家少有的几人记在心里,早已被一众农家弟子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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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舟在农家又逗留了了两日,收到扶苏的来信,才与典庆朝桑海城赶去。

    自从数年前他与扶苏扶风楼一聚,扶苏便时有信寄予他,数年下来,二人亦师亦友,关系愈发密切。

    从大泽山到桑海城不过数百里,只是这一路典庆徒步而行,倒是走的不快。

    行了小半日,二人也不过是才走了百里。

    如此又过一日,至第二日暮色十分,二人这才到了桑海城。

    典庆耳朵一动,头微微测过,脑中浮现出一副热闹繁华之像。

    景舟笑道:“如何,前方便是桑海城城门了。”

    “很好。”

    典庆虽不善言辞,却心细如发,透过一双耳朵,即便是离着桑海城还有一段距离,早已从一片喧嚣声中,听出百姓安居富裕。

    魏国已亡,师兄弟悉数战死,师妹三娘远去,曾经他所守住的东西,皆化为一缕青烟飘散,那一刻,他心如死灰。

    最后一场战斗,他以身作盾,连撞一十三辆战车,杀敌无数,直至力竭,甘心落为秦军俘虏,直到那日眼前这人的一番话,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典庆伸手朝腰间一摸,如蒲扇大小的手上多了一块常人巴掌大小的木头。

    典庆手上的木头已经有了被雕刻过的痕迹,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只动物的模样,虽然还粗糙简陋。

    或者这块木头已经不能称之为木头,这些天来,在农家闲暇时,他总会拿刀细细雕刻,通过手指的感觉,将这块木头朝着心中的样子雕刻。

    虽然他手法生疏,粗大的指头也笨拙,只是却雕刻得十分认真,每下一刀,都要摸索许久,仿佛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寄托在这块木头之上。

    典庆轻轻抚摸了一下掌心的木头,他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情。

    魏国虽没了,魏国的百姓依旧在,三娘依旧在,战争也总有一天会过去,他手中的木头,也终究会变成记忆里的样子。

    典庆在原地停了片刻,将手中的木头收好,跟上眼前的马匹,朝前走去。

    这一路上,一只以来都是景舟问,典庆答,过了城门,典庆第一次主动开了口:“这里很好。”

    说完,他静静听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比大梁还好!“

    大梁乃是魏国都城,曾几何时,大梁的街道上也是这般车马盈门,人头攒动,叫喊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只是后来,魏庸勾结罗网,大将军死于刺客,魏国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朝中争斗不断,大梁渐渐日下,繁华之像一去不返。

    后来王贲一场“黄河之水天上来”,冲垮了城墙,淹没了大梁,大水三月不退,昔日的繁华安居之地,沦为一片废墟。

    景舟见典庆神情动容,便知道他触景生情,又回忆起了往事,也不打扰他,便坐在马上,自顾饮酒。

    良久,典庆叹了一口气,“走吧,这里很好。”

    这一路,典庆走的小心翼翼,唯恐撞到人,以他的力量,虽是无心之举,寻常人家,被他擦上一下,难免要受不轻的伤。

    景舟见他步子迈得很小,如同未出阁的姑娘,不禁笑道:“你大步就是,他们瞧见你长得魁梧,远远便躲着呢。

    “嗯”,典庆应了一句,只是步子却没有变化多少。

    景舟摇头苦笑几下,见典庆心中有坚持,倒也不好再劝他。

    “典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再开披甲门一脉?”这一路走的缓慢至极,景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典庆聊起来。

    典庆喃喃道:“披甲门么。”

    他沉吟了许久,才道:“师傅死后,世上再无批甲门。”

    景舟道:“你可想过,若是如此,披甲门将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你师傅的传承,也将会由此断绝。如此神功,若是断了传承,岂不是叫你师傅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披甲门的横练功夫,不在当世任何一门神功之下。

    练至大成,罩门藏于体内,全身上下再无弱点可言。

    横练功夫未至大成的典庆,便能不弱于玄翦多少,横练功夫大成后,典庆一双巨刀,鲜有敌手。

    典庆罩门未被毒酒削弱前,便是田赐,都被他一度压在下风。

    若是这门功夫断了传承,当真叫人可惜不已。

    典庆不语,只是双唇紧闭。见此景舟轻笑了一声,不再提及此事。有些事不是一个人想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二人又聊了几句,耳边传来一阵酥酥软软的女儿声。

    “公子今日来听什么曲儿?”

    “大人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公子里面请,今日不但有新曲儿,还有一款新酒~”

第393章 琴壁与琴韵

    二人离着紫兰轩还有一段路,早已有眼尖的小厮瞧见了景舟,赶紧迎了上来。

    “去后院收拾一间院子,将他安排好。”景舟指了指典庆,那小厮抬头望去,好一个大块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紫兰轩有一个无双鬼已经够他们一群人心惊了,此时又来了一个不下于无双鬼的大块头。

    吩咐完小厮后,景舟下了马,将缰绳交到那小厮手中,“对了,他不喝酒,一会送饭的时候,你记得吩咐下。”

    说完,景舟身影闪动,人已经消失在那小厮的视线中。

    一夜无语。

    紫兰轩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第二日,原本门可罗雀的门前,却多了一道身影。

    一个盯着地数蚂蚁,一个手持小刀雕刻木头。

    又过了一日,第二日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出现在这空旷的街道上。

    无双鬼抬头望去,十多个黑衣护卫拱着一辆朱色祥云马车,为首一人是他见过几次的胜七。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紫兰轩门前,扶苏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马车旁,抬首望去,朱色黑底的匾额上刻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国师果真是雅人”,扶苏摇头轻笑一声,看到这三个字,即便是无需进去,扶苏也知道此地是何地。

    扶苏曾想过数个景舟在桑海城内所居之地,雅舍、竹屋、小筑,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风月之地。

    “此地倒也符合国师的性子。”

    扶苏在门前瞧了匾额片刻,又朝典庆和无双鬼看去,这二人着实块头大了些,即便是坐着,上半截身子都几乎要将紫兰轩的大门遮住,一左一右,好似两尊门神。

    “他目不能视,却是在雕刻…雕刻老虎。”

    扶苏看着典庆手中的小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扶苏暗道一句。

    虽然典庆雕得不快,但是却极为认真,即便是他们一行人到了跟前,他连头都不曾抬起,这叫扶苏极为好奇,这目不能视的巨汉,到底有这一段怎样的过往。

    没容扶苏多想,便听里面传来“叮当叮当”的银铃声,两个姑娘联袂而来,原来是这二人脚踝处拴着一圈小铃铛,莲步一动,便叮当作响。

    典庆和无双鬼起身,将门让了出来。

    “公子里面请~”

    “我家公子已经在后面备好了茶水~”

    扶苏朝着两个姑娘点头笑了下,随着二人进入紫兰轩。

    “二位姑娘,此物是何物?”扶苏脚步一顿,指着眼前一块四四方方,约一人高下的东西问道。

    扶苏朝眼前之物看去,但见此物平整光滑,宛然似一面铜镜。

    他不禁伸手朝前摸了一下,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却入手滑润。

    左边那红衣姑娘笑着道:“此壁本无名,姐妹们平日里称其为玉壁。”

    扶苏点点头,“此物光滑似玉,称作玉璧倒也无有不妥。”

    这时右边那白衣姑娘笑道:“只是前些日子,张公子却给他换了一个名字,将其称作琴壁,自此之后,姐妹们也便将其称作琴壁。”

    “琴璧?”

    扶苏疑惑的轻吟了一声。

    红衣姑娘道:“公子有所不知,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弄玉姐姐便会在楼上抚琴,月光会将弄玉姐姐的身影,投在这面琴壁之上。”

    “还有这等奇事?人在楼上,影子如何能将会落在这琴壁上?”

    扶苏大惑。

    只听身旁的姑娘又道:“公子你瞧这玉像的对面,那有一小孔。我家公子说,此乃小孔成像,具体的婢子便不知道了。不过此壁的神奇之处不是投影子,而是如同镜子一般,将弄玉姐姐的人投在上面。此璧也是紫兰轩的一处奇景,让不少人为之一掷千金。所以每逢十五,想要来紫兰轩,都得提前预定才可以。”

    扶苏顺着那姑娘的臂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在玉璧的对面有一小孔。

    “阿哈,你家公子果真学识广博。”扶苏接连笑了几下,此时他再朝四周望去,只觉紫兰轩处处与别样不同。

    “公子,这边来~”

    替扶苏解释完琴璧,两个姑娘又走在前面引起路来。

    扶苏一遍瞧着四周的布置,一边问道:“不知二位姑娘之前所说的张公子又是何人?”

    紫衣姑娘道:“张公子乃是我家公子好友,时常来与我家公子煮茶鸣琴。”

    红衣姑娘道:“张公子乃是城外小圣贤庄的儒家弟子,排行第三,我家公子便其他起了个新名字,叫张三先生~”

    “张三先生,有意思”,扶苏轻念了几遍张三先生,却是将这张公子记在心里,心里愈发好奇,这张三先生究竟有何不同,竟然叫国师如此对待。

    扶苏心道:“这几年,国师虽少有在咸阳,只是父王每逢遇到难以决策之事时,自然会与国师书信往来,即便是前些日子赵国、魏国的灭亡,也没少了国师的身影。”

    即便是他这一趟来桑海城,非是仅仅受景舟之邀,亦是带着嬴政的问策而来。

    扶苏有心多瞧瞧紫兰轩的不同之处,走在前面引路的两个姑娘均是心有默契的放慢了脚步,过了一段时间,三人才走出紫兰轩一楼的大堂,来到楼后。

    这紫兰轩的楼后,又是别有洞天。

    入眼处乃是一弯清水,水中铺着鸡蛋大小的石头,里面游着锦鲤。

    清水“哗哗”作响,使人顿觉心神清爽。

    清水两旁栽种着各色小花,此时花丛上面还扑飞这几只蝴蝶蜜蜂,叫扶苏看的心生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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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苏随着两个姑娘又朝前走去,却是迎面而来两排翠竹,将眼前景物悉数遮住。

    “公子可不要当这几排竹子是寻常之物,此竹乃是我家公子按照五行八卦所栽种,有困人之效,只是此处地方不够,栽种不了那么多,所以效果未免弱了几分。”

    “哈哈哈,国师连住处也是这番不同。”

    穿过几排修竹,三人曲曲折折又朝前走了一会儿,扶苏才看见几间房舍,房舍乃是用翠竹搭建,小巧玲珑,颇为精雅,房舍匾额上题“琴韵”二字,笔迹潇洒。

    扶苏点点头,暗赞一句,心道:“想来国师时常在此抚琴。”

    三人刚至小舍前,竹门无风自动,朝两旁打开。

    接着便传来一声温润之音:“看来景兄所说的客人已经到了……”

    “屋内竟然还有人。”

    扶苏暗道一声,朝着小舍走去。

    进了小舍,扶苏朝里瞧去,只见窗边的一身着儒衫青衣的年轻公子正朝他笑。

    “子房,这位便是我与你所说的尚公子”,说完,景舟又与扶苏介绍道:“尚公子,此乃小圣贤庄三当家,张公子。”

    “子房见过尚公子。”

    张良双手一拱,行了一礼。

    扶苏亦是回礼,这才细细看起张良来,心道:“原来这位便是那张三先生,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年轻。”

    此时原本引路的两个仕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各色糕点,一一摆在桌子之上。

    这些糕点,却是就早在放在隔壁的小屋之中,此时只需二女端过来,倒也无需多跑。

    景舟道:“尚公子舟车劳顿,不妨先吃点糕点。”

    扶苏见桌上每样糕点形状精雅,仿佛是用来观赏的一般,不禁赞道:“这些点心如此精致,可见作点心的人下了功夫,味道定然绝美,只是却叫我舍不得下口。”

    一旁的红衣姑娘又将茶捧到桌上,笑道:“尚公子不必如此,我家公子得知你要来,早已叫人去有间客栈定了诸多美食,若是不吃,岂不是要白白坏掉?”

    景舟笑道:“不错,子房也尝尝。这几样糕点,可是庖丁与我特制的,即便是小圣贤庄,也是吃不到这几样特色。”

    自从紫女来了桑海城后,庖丁的有间客栈便又多了一个照顾生意的人,除了小圣贤庄的一应餐点由有间客栈供应,与之毗邻的紫兰轩,日常餐食亦是由庖丁负责。

    扶苏不再多言,从盘中挑了几块,边吃边赞:“此等美食,吃一口竟然能叫人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不知这庖丁又是何人?”

    咸阳宫中虽有诸多御厨,手艺亦是不俗,可是咸阳宫中的食物和眼前这几分糕点相比,则又有不少差距。

    景舟道:“哈哈哈,庖丁可是这齐国有名的大厨,在齐鲁之地,素有食神美称。”

    张良吃了两块糕点,笑道:“相比这有间客栈的美食,我倒是更喜欢景兄这里的碧螺春,此茶唯有在景兄这里才能喝到。”

    张良饮了一口茶,神情畅快无比,倒是惹得扶苏将面前茶盏端起,端详起这张三先生口中的“碧螺春”来。

    扶苏刚端起茶盏,便有一阵清香扑鼻,揭开上面的盖碗,只见淡绿色的茶水中漂浮着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球。

    扶苏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茶,心里好奇,喝了一口,满嘴清香,舌底生津。

    一旁的红衣姑娘见扶苏闭眼回味,在一旁又介绍道:“此茶乃是我家公子令人于云梦泽畔专门栽植,紫兰轩独有一份,除了紫兰轩,便是各国王宫也是喝不到~”

    扶苏缓缓睁开眼,点头道:“不愧是国…不愧是景兄精心栽植。”

    又过了小片刻,待茶壶中水换了两次,几人才畅谈起来。

    其间多是张良、扶苏二人在谈,景舟在一旁听。

第394章 扶苏访小圣贤庄

    紫兰轩门前

    庖丁拎着两个食盒,随着引路的姑娘来到后厨。

    将各种厨具摆好,庖丁从水里抓过一条活鱼,一手抽出腰间短刀,刹那间刀光飞舞,一根鱼骨头自鱼身中飞出,落在一旁的木桶中。

    这一手刀法虽古怪至极,滑稽可笑,甚至单独使来有些粗俗,只是在庖丁手中,配上上他那把短刀,竟相得益彰,竟叫人有一种赏析悦目的感觉,叫那替庖丁引路的姑娘看的点头不已,笑赞道:“只看庖掌柜这一手刀法,便知道庖掌柜厨艺非凡,难怪我家公子尝尝将庖掌柜挂在嘴边,说是若论厨艺,世间无人能出庖掌柜左右。”

    庖丁憨厚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朋友们捧场,大胖子还要多谢你家公子呢,得了紫兰轩这个大客户,大胖子我的有间客栈,再也不用担心生意了。”

    “咯咯咯,那也是庖掌柜的厨艺非凡,庖掌柜要忙,我便不打搅庖掌柜了。”

    “姑娘慢走~”

    庖丁目送着那姑娘离去,才将脸上的憨厚神情收起。

    “也不知今日这紫兰轩来了什么贵客,竟然要大胖子我来这花花之地烧菜,难不成是阴阳家的首领?”庖丁嘴里低声道了几句,水桶中的几条鱼已经刮好磷,落入锅中。

    “唉,自从阴阳家投靠秦国后,七国并列的局面便已经改变,这才几年过去,便是赵国也被秦国灭亡。”庖丁叹了一句,神情不禁沮丧起来,便是因此,前段时间,巨子提出一个惊天谋划,即便是他在墨家待了这么多年,在得知这个计划后也是心惊肉跳。

    “希望荆轲此行顺利,能够取了嬴政的性命”,庖丁又低声道了几句,只是神情却愈发颓气,即便是荆轲五步之内无人可挡,手中亦是持着屠龙之剑残虹,可是在庖丁看来,荆轲想要杀死嬴政,困难至极。

    “荆轲即便是能穿过重重护卫,来到嬴政身边,却依旧要面对盖聂这种高手,鬼谷传人,哪一个不是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

    不一会儿,后厨之中响起一片菜刀声,庖丁将满腹愁绪压到心底,着手收拾起今日的主菜来。

    “沧海映太岳,鱼翅烹熊掌”,这道菜保管叫你们吃的,连舌头都咽下去……”

    日渐西落,扶苏这才出了“琴韵”小舍,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另一处小院歇息。

    这一路从咸阳到桑海城,横跨中原大地,路途数千里,即便是乘车而行,依旧叫扶苏身累至极,此时撑到暮色十分,已是疲倦不堪。

    琴韵小舍内,景舟和张良依旧坐在窗边,只是此时桌上的茶水点心已经换成了棋盘。

    景舟落了一子,笑道:“子房如何?”

    张良道:“谦谦君子,爱民如子。”

    景舟点点头,“虽说扶苏与嬴政相像至极,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只是性格却是迥异。”

    “天下百姓,若是有此良主,未免不是幸事。”

    “啊呵~”,张良凄笑一声。

    过了片刻,张良深吸了一口气,道:“景兄,此番以你看,楚国可有机会翻盘?”

    便是在王贲征伐魏国之际,李信率兵二十万伐楚,岂料昌平君反秦,截断了李信的后路,致使李信大败。

    一战败秦,楚军打破了秦军攻无不克局面,楚国气势大盛,昌平君则是被楚国大将军项燕拥立为王。

    此时虽说秦已灭三国,但楚国国力亦是鼎盛,不乏有人看好楚国。

    景舟反问道:“子房如何看?”

    张良道:“昌平君谋划已久,在秦为相期间,联合、拉拢诸子百家及六国势力,其暗中势力更是叫人不可小觑,据良所知,十万弟子之众的农家便与昌平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楚之间的斗争,在张良看来,并非只是两国的斗争,其间牵扯太多,即便是他,此时也不好妄下结论,秦楚二国的国运,会变得如何。

    诸子百家虽是江湖势力,却也有着左右一国国运的力量,不说农家弟子遍布天下,鬼谷一脉厉来有一怒之下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的说法。

    景舟道:“不错,昌平君的确谋划不小,其牵扯势力繁多。不仅农家与其牵扯甚多,便是墨家亦是如此。只是子房却忽略掉了一点,江湖势力,可不仅仅有农家、墨家,还有潜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一张网!”

    “罗网?如此依景兄看,局势已经偏向秦国了?”张良略有不甘地道出这句话。

    景舟轻笑一声,“罗网明面上还是一个杀手组织,只是背后的实力,却远非如此,其谋划,更是叫人难以想象,这便是秦国手中的一把利剑。”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了落子声。

    良久,张良才打破沉默,“良与景兄一同拭目以待。”

    张良落了一枚子,此时棋盘上已经成了和局之势。

    “子房,虽说韩国已不在,只是张家却在,万千百姓亦在,有些事,该放下了。”

    “景兄再给良些时间……”

    第二日一早,扶苏拜访儒家。

    马车自远而来,至小圣贤庄门前,才停下。

    小圣贤庄中门大开,伏念携一众弟子早已候在门前。

    按照礼节,小圣贤庄中门常年紧闭,即便是有客至,也是从偏门进入。

    虽说此时秦国还未一统七国,但秦国已吞并韩、魏、赵三国,有一统天下之势,扶苏贵为秦国长公子,得知其来访的消息,伏念自是慎重对待。

    非但中门大开,除他及一众弟子外,颜路及张良亦是候在一旁。

    “小圣贤庄儒家掌门伏念,恭迎公子殿下大驾。”

    扶苏和景舟从车内出来,扶苏上前将伏念扶起,“伏念掌门不必多礼。”

    景舟则是暗中观察,此时伏念身后弟子站有八列,华冠丽服,却是一众儒家弟子以八佾之舞相迎。

    八佾乃是至高礼节,一佾既一列八人,八佾既八列六十四人,一众起舞,声势浩大。

    “儒家这套尊君理念怕是没有统治者不喜,即便是没有董仲舒,儒家也依旧要大兴。”景舟暗暗点头,若是此时换成他人,即便是道家天人二宗掌门赤松子和逍遥子,也那以受到儒家如此隆重的迎接。

    蓦地景舟对上张良的眸子,只见张良脸上挂着一丝无奈。这种繁缛的礼节,张良即便是不喜,只是有伏念这最重礼节的人在一旁,却也只好默默忍受。

    景舟朝张良使了个偷偷离去的眼色,张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脸上的无奈之色愈发浓厚。

    礼乐奏完,扶苏携伏念朝小圣贤庄内走去,心里却是记着景舟说过的话:“伏念此人非但推崇王道治国,亦是致力于将儒家发扬光大,使其成为治理国家的第一学说。”

    见张良依旧与伏念一起陪着扶苏,景舟随即一人在小圣贤庄内游荡起来。

    小圣贤庄即是一众君子的居住地,这景色自然是雅致无比,与桑海城内另一处雅地海月小筑相比,各有千秋。

    景舟逛了一会,迎面却是走来一人。

    “今日景公子只能一人游逛了,子房被大师兄拽去,无法相陪。”

    “虽然遗憾,倒也不可惜,既然如此,不若颜二当家陪我逛一程。”

    颜路淡淡一笑,道:“景公子既然不嫌弃,那颜路便陪景公子逛一程。“

    二人沿湖而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颜路为人处世十分淡泊、不争亦不抢,即便是谈话,也是以听居多。

    直到提及惊鲵时,颜路才多了几分话:“师傅当年似乎对惊鲵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他用自己的死来唤醒惊鲵的心。师傅说人生就像一条路,每个人的路都不同,走过白天黑夜,看过日出与星河,而他的路,便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我们三个人的命。”

    说到此处,颜路眼中滑过一丝缅怀。

    景舟道:“总有一些人,境界已经超脱了自我,站在叫人我可企及的高度。或许你觉得不值,但是你师傅却无悔。”

    如果说盖聂是当代剑圣,无名便是上代剑圣。

    盖聂与无名手中的剑虽不同,心中的剑却一样,皆是守护之剑。

    “孔周有三剑,一曰含光,视不可见,运之不知其所触,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景舟转过身来,笑吟吟看着颜路,“此剑位列风胡子剑谱第十六,不知我今日可有幸得见一眼?”

    “这有何不可”,颜路轻笑一声,从腰间摸出一碧玉剑柄。却是含光无形,此剑乃是无型之剑,所以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景舟接过剑柄,从经脉中调出一丝内力附在剑柄之上,迎着阳光,自剑柄两端成对称之状凝聚出两道剑仞,色如秋水。

    “好剑,孔周三剑,此剑当为首。”景舟赞叹一句,将含光还给颜路,颜路只是轻笑一声,对这赞叹之话并不放在心上。

    景舟道:“颜二当家可知那个叫言的女孩,如今在何处?”

    颜路点点头,“她在农家。”

    景舟笑道:“田言不但在农家,而且她接过了惊鲵剑。”

    “惊鲵有她自己的选择,阿言也有她自己的选择。”颜路轻轻抚摸着含光的剑柄,似是陷入了沉思。

第395章 苍龙七宿的秘密

    “你猜猜我是谁?”

    突然一声低沉的话响起,一双手遮在景舟面前。

    “下次你要记得带手套,将手遮住,这滑嫩如玉的手,可不是大汉应该有的。”景舟嘴角含笑,将眼前的手拿开。

    “早知如此,我就不学男人声了。”

    “你即便是用女声说话,我也猜的出来。”

    景舟转过身,只见眼前一人身着儒家弟子服饰,头戴儒冠,一张俏脸上神情为颓气,不是焰灵姬又是何人。

    自从来到桑海城后,焰灵姬便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一般,桑海城外的小圣贤庄,自然逃不过。

    儒家虽是不收女弟子,但是碍于景舟的身份,伏念对焰灵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欢迎,亦不排斥,久而久之,她变成了这儒家唯一一个不是弟子,却胜似弟子的人。

    颜路轻轻笑了下,不声不响离去。

    这眼前这儒衫身影,颜路可是印象深刻,她第一次来儒家,便差点一把火将藏书阁烧掉。

    后来倒是性子收敛了一些,只是隔三差五依旧有鼻青脸肿的弟子与他抱怨,尤其是子慕,有时恨不得一日去寻他诉一番苦。

    焰灵姬道:“你今日怎么来小圣贤庄了?”

    景舟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衣服?”

    焰灵姬咯咯笑道:“怎么样,叫你吃惊吧,这衣服我从张良那借来的。昨日听子慕说今日有贵客来,要以八佾之舞相迎。”

    景舟道:“所以你就打算穿成这样混进去?”

    焰灵姬将儒冠摘下,露出下面的青丝,然后才可惜道:“只是叫伏念发现了。”

    “颜路是个无聊的人,你刚才在和那个无聊的人说些什么?”

    景舟道:“不过是一些往事而已,你知道的,他的年纪,比张良要大许些,往事自然要多一些。”

    焰灵姬将脸凑前,一双眼盯着景舟来回审视道:“你没有说谎?”

    景舟摇摇头,笑道:“自然没有。”

    焰灵姬声音拔高几分,道:“刚才我好像听你说了一个叫田言的姑娘,这田言又是谁?”

    景舟哑然失笑,想不到这姑娘如此耳尖。

    “此时我觉得你以后不应该用簪子当作武器,而是用碗,还是那大几号的海碗。”

    焰灵姬不解道:“为什么?”

    景舟叹道:“因为醋坛子打翻了,只好用碗才能将醋接住…”

    “你才是醋坛子,我…我偏要用簪子,哼!”说完,焰灵姬又一手抓过景舟的衣领,双眼瞪着他道:“快告诉我,田言是谁?”

    只是她虽一脸怒气,声音却是好听至极,既不冷,也不柔,反而有些别样的低沉和沙哑,配上她的怒气,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仿佛能叫世上所有的男子停止呼吸。

    这一刻,景舟竟有一种道心不稳的错觉。

    扶苏在小圣贤庄留了三日,第四日一早,便从桑海城离去。

    来时一辆马车,去时则是又多了一辆,多的那一辆马车后面,亦多了一无双鬼。

    这日,两辆马车过了咸阳城东门,便由此分道扬镳,一辆驶进来咸阳宫,一辆驶进了阴阳家。

    阴阳家

    观星楼

    “山鬼,你来了。”

    一道飘渺虚无的声音响起。

    “东皇阁下”,景舟身影晃动,来到观星楼内尽头的高台旁,将手中一四四方方的铜盒往前一扔,那铜盒如同被人捧着一样,稳稳飞到东皇太一身后。

    苍龙七宿的秘密被分成七个盒子藏在七个国家之中,这造型古朴的铜盒便是那七个盒子之一。

    东皇太一如同背后张了眼一般,那铜盒一到他身后,便受到一股气息牵引,飞到他面前。东皇太一一手抓起铜盒,看了半晌,感慨道:“这是第三个盒子。”

    景舟四下打量着观星楼内漂浮的无数玄秘符纹,漫不经心道:“还差楚、燕,二国的盒子,魏国的盒子,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随着韩、魏、赵相继灭亡,秦国的气运不断加强,景舟借助秦国的气运修为大进。不论是这些玄秘符纹,还是上面的满天星辰,此时在景舟眼中,似幻似真。

    “既然如此,楚、燕二国也该是时候灭亡了”,东皇太一转过身来,这次他没有抬头仰望星空,而是微微低头,视线落在景舟身上。

    景舟右手一挥,抓起身前的一道符纹,低头细看的同时,出声道:“不错,罗网已经在暗中出手了,下一次伐楚,便是楚国亡国之时。”

    “你的修为比上次又强了不少,你很不错。”良久,东皇太一叹了一句。

    这一句话不再似往常那样虚无,而是仿佛出自一个古稀老人之口,便是连语气,也有了一丝波动。

    这一刻,东皇太一仿佛不再是掌控众生命运,高高在是俯视人间一切的神,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

    空气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东皇太一手抚上脸上的面具,又道:“想必你们都很好奇这张面具下是如何一张脸,我又是谁。嘿嘿,我是谁?连我自己恐怕都已经忘了。”

    东皇太一声音悲怆,话语里满是凄凉之意。

    说到此处,东皇太一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面容枯槁,皱纹深深如同树皮一样的脸。

    景舟朝这张脸看去,曾几何时,面具下的这张脸叫他好奇不已,此时真正看到了,心里却已无多少波澜。

    东皇太一缓缓走下高台,望着景舟,感概道:“我阴阳家虽有溯源前世秘术之法,只是天道不满,人道不全,何况是秘法,此法虽可极大的提升人的实力,于此同时却也将一人的潜力耗尽。”

    “你很像我,只是却又与我有很大不同,你的潜力没有被耗尽,此生长生有望。”

    “长生?”

    景舟微微一愣,没想到从东皇太一口中吐出这个词来。

    东皇太一将目光收回从景舟身上收回,似感慨道:“你可知为何我阴阳家数十代人一直致力于苍龙七宿的秘密?”

    景舟道:“七个国家,七个星辰,七个盒子,只要集齐七个盒子,便有机会解开其中奥秘,可获得掌控天下的力量。”

    “掌控天下的力量?”东皇太一轻嘲一声,然后缓缓道:“这不是真正的秘密。”

    景舟不语,只是静静听着,目光则是从东皇太一的脸上收回,又落在了手中的那枚符纹上。这符纹是幻境所致,苍穹上的星辰,亦是幻境所致,这观星楼内的一切,除了东皇太一,皆是幻境。

    过了片刻东皇太一喃喃道:“苍龙七宿,乃是打开通往仙界大门的钥匙,破解苍龙七宿的秘密,便有机会长生……”

    “原来如此。”景舟低声道了一句。

    阴阳家本就是一群修炼狂人,要是苍龙七宿的秘密仅仅是掌控天下的力量,阴阳家又何必费数十代人致力于这秘密?相比“长生”二字,王权便显得渺小无比。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东皇太一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很不错,下去吧,我等着你拿到另外几个盒子。”

    东皇太一莫名奇妙的话叫景舟摸不着头脑。

    景舟告了一声别,转身出了观星楼。

    “难道这便是东皇太一将幻音宝盒交到我手中的原由,好让我依靠幻音宝盒的力量获得那七个盒子?只是东皇太一又为何要将面具揭下?”

    景舟走在路上,暗想东皇太一这番话和动作背后的深意。

    数年前,他自墨家禁地取得幻音宝盒后,亦是来过观星楼一趟。

    那日东皇太一轻轻抚摸着幻音宝盒,如同抚摸自己心爱的女人,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便又将幻音宝盒交到他手中,令他退了出去。

    景舟捏起胸前的残玉,心道:“若是没有你,我想必也会潜力耗尽,只是,你又是何物?”

    即便是景舟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依旧觉得脑中有一团乱絮,索性便如同以往那样,拎着两壶酒上了屋顶。

    这酒乃是从紫兰轩带回来的兰花酿,喝灌了紫女亲手酿的酒,出门便难免要带上一车。

    之前后面的那辆马车,上面便是装了一整车酒。

    便是因此,临走之际,紫女不禁幽幽怨了几句:“景大公子,这些酒可是需要你花钱来买的,帐我给你记着,以后要还的。”

    景舟整个人躺在瓦片上,一双眼盯着地上的无双鬼数蚂蚁,一手拿着酒壶小口小口酌酒,脑中却在不停的思索东皇太一到底是何人。

    在观星楼时,他明显能感觉到东皇太一身体中的那股暮气沉沉的气息,想来已是时命无多。

    一个人饮酒最容易叫人忘却时间。

    景舟半眯着眼,身边已经空了一个酒壶,另一壶酒也只剩了少许,此时一楼下一傀儡人轻飘飘飞了上来,“大人,公输家的弟子求见。”

    景舟点点头,那傀儡人又轻飘飘落了下去,身影隐匿起来。

    “此时公输仇应该忙于造蜃楼才是,想不到这时竟然还有空,也不知这老头又弄出什么东西来了。”景舟低声道了一句,下去吩咐了一下无双鬼,便随候在阴阳家门前的公输家弟子,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往西行了二十余里,来到一处山崖,远远的景舟便听见公输仇那能将小孩子吓哭的笑声。

第396章 机关凤凰

    “这老头还是不笑的好,笑起来比哭还吓人。”

    景舟心下一叹,身子闪动,顺着笑声而去。

    原本在景舟身前引路的公输家弟子愣在原地,呆呆望着凌空而上的那道身影。公输家的弟子虽然不似其他诸子百家那般常常行走江湖,做些刀头舔血的行当,但也对江湖不陌生,一个人纵然轻功再高,不过是一叶渡江,可也从未听说有人可以不借外物凌空登上崖头的。

    过了好久,那公输家弟子才结巴道:“这,这还是人吗?”

    “噫!”

    “竟是此物!”

    景舟身子扶摇直上,待到上了崖顶,眼前出现三架一丈高下的机关兽,状如凤凰,一字排开,公输仇站在三架机关兽中间,眉笑眼开。

    “看来公输掌门唤我前来,便是为了此物了,这机关兽有些意思。”

    景舟声音蓦地在公输仇耳响起。

    “哈哈哈,原来是国师大人到了!”

    对于景舟神出鬼没的实力,公输仇早已见识多遍,心里虽是感叹国师实力之强,倒也见怪不怪,不再震惊。阴阳家那大小司命,便能在蜃楼之上忽隐忽现,何况实力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

    “大人请看,这几架机关兽,乃是根据大人的白凤凰所造,可展翅上天,威力嘛…”

    公输仇话微微一顿,伸手上前在机关凤凰身上按了一下,“咔嚓咔嚓”几下,便见机关凤凰的翅膀下,露出两排箭孔,锋利的箭头在孔内闪闪发光。

    “这里面装的竟然是破甲箭。”景舟手一抓,一根箭矢恍然从机关凤凰的翅膀底下飞出来,落在他掌心。

    箭头通体用青铜打造,呈三棱状。这类箭头景舟曾在霸道机关术中见过记载,此类箭头兼顾了翼箭头的穿刺能力以及传统钝箭头的破甲能力,且棱状切口更为致命,只需破甲,箭矢无需射入人体多深,便能轻易带走一条性命。

    公输仇接着洋洋自得道:“大人所言不错,正是这破甲箭。为了配合这机关凤凰,老朽让公输家弟子专门赶制的破甲箭头。配合机关凤凰的俯冲能力,破甲箭的威力至少要增加一半,即便是魏武卒披的三层厚甲,也挡不住这机关凤凰所发射的一箭。听说帝国马上便要再次伐楚了,此次有这机关凤凰在,破楚指日可待!”

    这飞行机关兽,公输家一直想要造出一架来,只是几百年过去,即便是到了公输仇这一代,依旧只是一个念头,世上唯一能造出飞行机关兽的,便是墨家。

    这些年来公输仇苦苦思索,离造出飞行机关兽来只差临门一脚,直到两年前看到景舟的白凤凰,他又有感悟,便将之前快要设计好的机关蝙蝠重新装置,不断修改,这才有了眼前的机关凤凰。不然依照他的计划,机关蝙蝠只能借助风力滑行,却无法同墨家朱雀一般振翅上天。

    景舟来了兴致,在公输仇介绍完后,人已经坐在机关凤凰之上。

    “公输掌门不如一同上来,我等乘坐这机关兽,游览一番。”

    “这个…这个大人,老朽…老朽……”

    听到这话,公输仇脸上的眉飞色舞之情顿时消散,说话吞吞吐吐,一张脸成了苦瓜色。

    景舟暗中觉得好笑,心道:“这老头莫非是恐高?”

    公输仇虽然犹豫,却经不住景舟再三邀请,终是两步一顿,三步一停,扭扭捏捏上了机关凤凰,只是他那青铜制作的机关手臂,却始终死死抓紧身旁的扶手。

    公输仇刚坐下,整个人便感觉一颗心坠到谷底,接着耳边便传来呼啸的风声,他目光朝下一扫,一栋栋屋舍竟变成了锅盖大小。

    身子一哆嗦,公输仇急忙将目光收回,整个人不自觉朝着景舟靠过去。

    “哎呦,大人慢些!”

    “慢些,大人再慢些!”

    漫天的云气漂浮在眼前,如同美人身上的披着的轻纱,美轮美奂。

    公输仇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儿心情欣赏,一颗心只觉得一会儿往下一沉,一会儿又似要从嘴里飞出来,不消片刻,他便觉得头晕脑玄,四肢发软。

    他眼睛眯了一条缝朝下一看,顿时身子软了半截。

    亲爹啊,这要是知道飞的这么高,打死他公输仇都不会上来。

    恍然机关凤凰从咸阳城上空掠过,城中渐渐有人发现了空中的大鸟,不禁仰头而望,嘴里啧啧称奇。

    即便是咸阳宫的护卫,此时望见了这机关凤凰,不禁也是惊叹连连。

    嬴政眉头一皱,将手中竹简搁放在案桌上,对一旁的宦官道:“外面可是出了何事?”

    那宦官神色一紧,自从秦国吞必韩、魏、赵后,嬴政身上的气势愈发令人觉得压迫。

    那宦官正要想应对之词,大殿一角的盖聂已经开口:“应该是天上有只大鸟在飞,鸟上还有人。”

    这殿外的风吹草动,落在盖聂耳中都清晰可闻,何况是咸阳宫内一众侍卫的惊叹声。

    嬴政淡淡道:“这有何奇?国师不也有一只白凤凰?”

    盖聂道:“这鸟应该是机关兽。”

    “机关兽?”

    赢政脸色不再淡定,起身来到大殿前,朝外走了出去。

    嬴政极目远眺,隐约看见一只鸟。

    盖聂道:“这鸟上有两个人,前面一个乃是国师,后面一个是公输仇。”

    嬴政眉角舒展,笑道:“竟是这两个人,这莫非是公输仇新造的机关兽?”

    “昌平君,你虽侥幸赢了一次,只是这次,看你如何应对装备精良的帝国军!”

    机关凤凰当日便被送到咸阳宫中,嬴政见到后大为赞叹。

    第二日,这批机关凤凰便被送到军中。

    此后数月,秦军练兵秣马。

    其间倒是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事。

    荆轲刺秦。

    那日荆轲携带燕国国境的地图,及秦国叛逆将樊於期首级,在易水之畔辞别一众墨家弟子,只身至咸阳,觐见嬴政。

    一路之上顺利无比,及至大殿,荆轲猛然瞧见难道曾在农家潜龙堂见过的那道紫色身影,身子一震,乱了心境。

    那日大殿之上,景舟微不可查的朝荆轲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只是荆轲终究还是踏出了决然的一步,明知不可为,依旧持残虹刺上嬴政。图穷匕现,最后荆轲依旧死在盖聂剑下。

    对此景舟倒是感到颇为可惜。

    本来荆轲是可以活下去的。

    之后秦国又变得风平浪静。

    半年后,嬴政以举国之力,任王翦为帅,蒙武为副将,率六十万秦军再次伐楚。

    这一战持续半年,在人间最强兵器,公输家霸道机关兽的帮助下,秦军一路攻城掠地,最后于蕲南大败楚军,斩杀楚国大将军项燕。

    秦楚战场

    一处高坡之上

    数千余骑,皆骑红马,手持长枪,目光森严。

    黑色的大纛之上,绣着一大字:蒙。

    这一支军队,正是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在此绞杀楚之余孽。

    “大人,无双鬼天生怪力,皮肤坚硬如盔甲,刀剑难以伤其半分,在战场之上,犹如杀神,无人可挡!”蒙田目光朝前凝视,落在那身逾一丈的巨人身上。

    景舟点点头,“无双确实适合这等战场,只要没有高手牵制,一人便如同一台巨型机关兽,只要没有力竭,便是再多上几倍的兵力,对他都没威胁。”

    “杀!”

    “杀!”

    高坡之下,震耳欲聋的杀声响彻天际。

    黑白两色数千士兵厮杀在一起,满地碎尸,血味冲天。

    白甲士卒越来越少,渐渐被黑甲士卒包围。

    “杀!”

    “杀!”

    一个个杀字如同海浪半汇聚起来,冲击着每一个楚军的心灵深处。

    两军交汇的中间处,无双鬼如同一头巨象,手持一柄两人高下的大铁锤,一锤而下,走沙飞石,犹如泰山压顶,瞬间便有三四个楚军被杂成了肉泥。

    “咚!”

    “咚!”

    又是两锤砸出,随着一声声炸响,大地龟裂出一道道口子,恐怖的力量将他周身一丈处毁得面目全非。

    数百楚军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沉厚,即便隔着数丈远,那惊天一锤仿佛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狠狠的敲在他们心上。

    又是一锤砸出,伴随着一声悲嗥,无双鬼眼前一人一骑,尸身炸裂,血水四溅,数百楚军,面对无双鬼竟无一合之敌。

    看着那一柄巨锤不断收割战袍的性命,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楚军,此时也不禁动摇起来,这样的人,真的人力可敌吗?

    蒙田嘴角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意,目光朝远方看去,“引蛇出洞,楚军终是上钩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上,一面面楚旗扬起,铺天盖地而来,叫喊声浩大,至少有千人之众。

    最前面有数百骑,好似一条巨蟒,卷起漫天沙尘,蜿蜒而来。

    “是少主和龙将军!”

    “我们有救了!”

    数百白甲残军闻声望去,一小将策马疾驰,转瞬既至,手中长枪如同蛟龙出海,无可匹敌,挡在他身前的秦军,皆是被一枪挑飞。

    人似虎,马如龙,原本已经形成合围的秦军,转眼便被那小将撕出一条口子。

    “这小将倒是有些意思”,蒙田赞叹一声,转眼间死在那小将枪下的竟有几十人。

    引出这样的人,才不枉费他一番等待。

    不然以下面的不到千人的楚军,在黄金火骑兵的枪锋下,一个冲锋便能摧垮。

第397章 诱杀楚军

    景舟朝蒙恬点点头,蒙恬左手一挥,他身后的钟离昧引着一队黄金火骑兵,疾驰而下。

    蒙恬顺着钟离昧看去,只见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弓弦一震,三只箭羽划出一道弧线,一只撞上了那小将手中的长枪,将一秦军救下,另外两只,一左一右,分别射向小将身后的骑兵,穿喉而过。

    蒙恬笑道:“每次看钟离将军用弓,都叫人想要忍不住赞叹。论射术,蒙恬多有不及。”

    景舟目光远眺,缓缓道:“钟离昧的追风弧箭,乃是七国一绝,这射术又何止是蒙将军,七国内少有人能比上的钟离昧。”

    自从数年前景舟将钟离昧救下后,钟离昧便一直在蒙恬军中效力,几年过去,钟离昧渐渐崭露头角,愈发受蒙恬重视。

    此次伐楚,更是跟在蒙恬身边,立下赫赫战功。

    见钟离昧已经和坡下一红甲小将交上手,打得难分难舍,蒙恬不禁笑道:“如此看来,这一队楚军倒是有些来头,除了那黑甲小将,这队楚军中,竟然还有人有如此身手。”

    钟离昧除了一手冠绝天下的箭术,剑法亦是不凡,在帝国一众将军中,少有人能比得上。

    景舟朝场中望去,钟离昧已和那红甲小将交手二十余合,“原来是楚国腾龙军团的龙且,难怪能挡住的钟离昧。”

    蒙恬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楚国四大军团,腾龙军团最善攻伐,其统帅历来都是兵家高手,也那怪这小将有这一身本事。”

    “咚咚咚咚”

    战鼓声愈发激昂。

    整片天地,除了厮杀声和震耳欲聋的鼓声,再无别的声音。

    少羽一枪刺死一秦军,瞥了一眼四周,只见密密麻麻的黄金火骑兵围合过来。

    黄金火骑兵乃是秦国精锐,其战力远不是之前的杂军能比。

    若是再这样拖下去,这一队楚军,便在劫难逃,悉数要马革裹尸。

    “可恶!”

    见龙且被一秦军将领拦下,少羽狠狠挥了一下枪。

    双腿一夹动马腹,少羽朝无双鬼杀去,只要解决了这大块头,以他和龙且之力,定然可将那秦军将领斩杀于马下,失去了统帅的秦军,便容易对付多了。

    “大个子,你的对手是我!”

    少羽大呵一声,纵马一跃,手中长枪猛然刺出。

    迎接他的是一柄巨锤。

    “咚!”

    下一刻,响声炸耳。

    “这厮好大的力气!”

    少羽抖了一下枪,双臂竟然一阵发麻。

    他自幼天生神力,可双臂扛鼎,单是论力气,四十万楚军中无一人能敌,此时却想不到,眼前这大个子,力气竟然还要在他之上。

    无双鬼嘶吼一声,身子一转,一锤子朝着少羽脑袋砸了下来。

    “不能硬接!”

    少羽目光一凛,电光石火间便思量出对策,眼前这怪人的锤子携千钧之力,非人力可敌。

    少羽左手一引马缰绳,坐下战马会意,四蹄一跃,避开这势不可挡的一锤。

    “大个子,吃我一枪!”

    战马躲开巨锤的同时,少羽一式回马枪刺出。

    这一枪出其不意,乃是他所学枪法中的一杀招。

    寒意森然的枪尖刺得空气爆鸣,转瞬落在无双鬼身上。

    “铛!”

    一声闷响,如同以杵击钟。

    枪尖刺在无双鬼胸前,擦起一片火花。

    “不好!”

    少羽心下虽震惊无双鬼的防御,反应却不慢半分,见一枪未果,当即拍马抽枪,只是终归慢了半拍,无双鬼一声怒吼,抓住枪头,奋力一拧,将枪头扭成了麻花。

    “这家伙好厉害!”

    少羽暗道一声,将被无双鬼扭曲的长枪扔在地上,俯身从一尸体手中又捡起一杆枪,策马与无双鬼遥遥而望。

    少羽又瞥了一眼周身愈来愈少的楚军,焦急万分。

    这大个子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刚好克制他,一时间竟叫他无计可施。

    山坡之上

    “大人好像对那黑甲小将有兴趣?”蒙恬顺着景舟的目光,朝前方凝视。

    那黑甲小将虽不凡,可是碰到身坚似铁的无双鬼,一身实力被死死克制,落败只是早晚。

    景舟道:“此人可硬接无双一锤,已然是神力,只是年龄偏小,不然无双在力气上便要遇到对手了。”

    蒙恬点点头,无双鬼的巨力,即便是他,亦不敢直面。一柄巨锤在手,即便是石狮子都能砸的粉碎。但那小将却能和无双鬼硬碰硬,若是论肉身力量,那小将显然在他之上。

    景舟朝前一指,“蒙将军可知那小将所着盔甲乃是何物?”

    此时坡上坡下,相隔二三里,蒙恬只能看到那小将背负三根短枪,盔甲亮黑。

    “末将不知,敢问大人,那盔甲有何不同?”蒙恬皱眉深思,既然能被国师大人提及,断然不是凡物。

    景舟道:“此乃七海蛟龙甲,楚国珍宝,不在蒙将军的苍云甲之下。他的主人,身份自是不凡。”

    “如此看来,这小将倒是一条大鱼。”蒙恬呵呵一笑,见坡下楚军依旧负隅顽抗,右手朝后一挥,他身后的黄金火骑兵,从两翼又分出数百骑疾驰而下。

    “少主,快撤,我来断后!”

    龙且拍马来到少羽身旁,一声大呵。

    少羽神情愤恨,一拳砸在空气中。

    那刚从坡上疾驰而下的数百骑黄金火骑兵便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军虽殊死相抗,战况却愈发明朗。

    “可恨!”

    少羽抬头朝西北方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俯视着整个战场,高高在上,如同主宰众生命运的神灵。

    “少主,快撤!”

    “不可恋战!”

    龙且一枪挑飞钟离昧射来的弧箭,连呵两声。

    此时龙且已经注意到,对面山坡之上还有不少黄金火骑兵,对方的统帅,不过是在戏耍他们,又或者将他们视为诱饵,如同之前被围困的楚军一样。

    若是等那些黄金火骑兵一冲而下,即便是少羽武艺高强,也难以在数百精骑合围中冲出去。

    龙且心里思量片刻,心下一狠,一剑刺在少羽坐下战马的屁股上。

    哗啦,豆粒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一粒粒,接着雨音大作,雨滴连成线。

    雨声越来越大,渐渐压制住了厮杀声,战鼓声。

    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了哗哗声。

    高坡之上

    “结束了。”

    一声轻叹响起。

    蒙恬坐下黑马晃动了一下脑袋,打了一个响鼻,他才回神过来,附和道:“是啊,结束了。”

    此时落在蒙恬耳中的,唯有那叹息声和马鼻喷响声,而那密集得似鼓声一般的雨水声,却丝毫不闻。

    蒙恬头微抬,只见一束束雨在离自己还有数尺之远时,如同对面迎来了一股风,将这密集的雨水刮向一旁。

    他身后一众黄金火骑兵早已甲胄尽湿,而他却滴水未沾,好似这一场泼天大雨,认识他一样,故意将他避开。

    “国师大人的实力,愈发高深莫测了,以人之力,竟然可以改变雨水的降落方向。”

    蒙恬收拾了一下情绪,又朝前方凝视,此时下面的一片开阔之地,已经泥泞成一片,在满地坑洼中,躺着数千具死尸,尸身已经与泥水混成一片,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掩埋在土中,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雨虽在下,蒙恬身后的一众黄金火骑兵却气势昂然,在雨水的冲刷下,列阵有形,纹丝不动,丝毫不为雨所影响。

    过了一炷香又或者是一个时辰,雨停了。

    雨后的太阳,格外灿烂,照在人身上,将淋雨的寒意驱除。

    一个个黄金火骑兵渐渐归队,无双鬼肩抗巨锤,站在景舟身后。

    钟离昧带着数十骑黄金火骑兵,压着一人缓缓上前。

    那人身着红甲,浑身染血,面容苍白,额上的头盔,此时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身后的大红披风,一道口子从左肩狠狠划下,风一过,披风显现出一个能容人钻的进去的大洞,正是留下断后的龙且。

    “跪下!”

    龙且冷哼一声,身子站的笔直,任他身后俩黄金火骑兵如何用力,丝毫不能将他挺拔的身子压低半分。

    无双鬼上前一步,单臂落在龙且肩上一压。

    巨力猛然袭来,龙且身子一晃,如遭雷击,只是却死命相抗,牙咬的吱吱作响,额上青筋暴现。

    “噗通”

    龙且双膝跪在泥水之中,如同一颗松树,被人生生压弯。

    蒙恬居高临下,瞥了一眼龙且,朗声道:“楚国已亡,你可愿归顺?”

    对于这个能和钟离昧打得不相上下的小将,蒙恬倒是有几分惜才。

    “哼,唯有战死的楚军,没有投降的龙且!”

    龙且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液,愤恨地望着前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心中虽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蒙恬依旧可惜不已。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方才若非这小将在下统领有方,楚军连断后的时间都没有。

    蒙恬叹了一口气,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这等将才,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便只能魂归地下。

    钟离昧却是对龙且惺惺相惜,见蒙恬动了杀心,情急之下,竟是望向景舟,眼神急切。此番秦军伐楚,王翦虽是主将,但国师乃是监军,有着制衡大将军王翦的权利,在场一众人中,也就只有国师开口,能叫动了杀心的蒙恬撤回长剑,保下龙且。

第398章 马惊流民

    “你看我也无用,他自己死志已存。”景舟淡淡道了一声。

    龙且于钟离昧不同,生于楚国,长于楚国,其父便是龙腾军团的统领,整个人已经和楚国融为一体,这样的人,断无招降的可能。

    龙且吐了一口气,合上了双眼。

    剑落头飞,血喷三尺。

    “将他葬了吧。”

    蒙恬将剑归鞘,低声道了一句,后面上来几个黄金火骑兵,将龙且的尸身拖了下去。

    蒙恬目光转向钟离昧,“钟离将军,战果如何?”

    钟离昧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悲绪,低首道:“回禀将军,俘虏敌军一百三十五人,除去二十余骑,敌军悉数被斩于马下,只是那黑甲小将半路被江湖中人救走,若非如此,兄弟们定能将其一并擒获!”

    说到此处,钟离昧脸上尽是不甘之色。

    两百余骑追击几十人的残兵,竟然没能将其擒获,若非这场大雨,此时敌军定然要全军覆没。

    蒙恬脸色一沉,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是何人敢与帝国做对,阻拦黄金火骑兵?”

    钟离昧低头道:“末将不知。”

    “为首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末将无法看清其面容,另一人身着白衣,手持一柄蓝色长剑,年纪三十上下。”

    “末将失职,请将军责罚!”

    若非亲身经历,如果有人在钟离昧耳边说,仅凭两人便能阻拦住数百骑黄金火骑兵,他定要以为是个笑话。

    黄金火骑兵不但训练有素,装备亦是天下之最,乃是公输家族精心打造而成,两百余骑黄金火骑兵,在开阔地,足以斩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便是帝国剑圣盖聂都曾亲口说过,面对百骑黄金火骑兵,他亦没有把握胜之。

    蒙恬语气不禁提高几分,“仅凭两人便能拦截黄金火骑兵?”

    钟离昧道:“虽是两人,那黑衣人却并未过多出手,而是那白衣人,以手中剑将地上雨水冻结成冰,将兄弟们阻拦下来。”

    “水寒剑,墨家还是出手了”,景舟轻轻叹了一句,荆轲死后,燕丹并没有放弃反秦的计划,而是不断包庇七国反秦势力,暗中实行所谓的青龙计划。

    蒙恬不禁转向景舟,问道:“大人可知这二人乃是何人?”

    景舟点点头,缓缓道:“水寒剑乃是由墨家徐夫子所铸,这阻拦之人,想必便是墨家之人。”

    “此剑虽在风胡子剑谱上排名第七,只是剑谱前十名的剑,皆有无穷妙用,非是以排名可论高低的,此剑若是论妙用,便是盖聂的渊虹亦是比不上,所以叫敌将逃走非钟离昧之罪。”

    蒙恬心内暗暗吃惊,盖聂的渊虹乃是嬴政令铸剑大师在残虹的基础上掺以五金铸就,乃是剑中之王,排名仅在天问之下。只是天问乃天子剑,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是权利的象征,虽位于诸剑之首,却非是因其威力。

    蒙恬不解道:“大人,不知这水寒剑有何妙用,可阻一众黄金火骑兵?”

    景舟道:“此剑恰如其名,剑性阴寒,剑内隐藏着强烈的寒气,以内力催动,可瞬间使剑气结冰。”

    “此时大雨刚过,地上一片泥泞,水寒剑发挥出的威力更逾三分。若是地势狭窄,一人一剑阻住一众黄金火骑兵的去路,并非难事。”

    “即便不是在狭隘之地,持剑人若是内力深厚,将易水寒用出,便是湖都能冰封,何况是阻拦黄金火骑兵。”

    能叫国师大人如此称赞的剑,还从未听过。如此,蒙恬心中好受了许些,此战非人之罪……

    项燕战死,楚军大败。

    昌平君在楚国都城殉国。

    楚亡。

    日色昏黄,暮色苍茫。

    西边的天空残留着一点余光,将暗淡的苍穹染红,好似一道长长血口子。

    乌鸦成群盘旋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悲凉的叫声,使人心头萌生阴影。

    郢城,昔日繁华的楚都,烟火四起,不断有流民拖家带口,四处逃散。

    城门下,仓皇出逃的人你拥我挤,人人脸上带着惊慌与绝望。

    王殉国,大将军战败,楚国二字已经成了历史。下一刻,这片土地上,便会迎来新的主人。

    乱世之中,人命如蚁。为了活下去,此时谁也不敢慢半步。

    或许,下一刻秦军便至。

    留在郢城,等待他们的,不是长矛便是马鞭。

    蓦地,城门下的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混在人群中的车夫,更是如同疯了一般赶车,一鞭鞭落在嘶叫的马背上,人群如潮水一般朝着反方向退缩。

    大地摇晃,远远朝北方望去,隐约能看到烟尘不断从地上升起,在最后一缕西边的残光中飘飞。

    “是秦军,快跑!”

    “秦军来了!”

    “哇……”

    “滚开,不要挡路!”

    嘶喊声、怒骂声、哭叫声,霎时间混成一片。

    在生死面前,道德仁义都显得无足轻重,甚至被人狠狠丢在地上,任人流的的脚步随意践踏。

    “滚开!”

    突然一声爆呵,人流中一汉子抽出腰刀,猛然朝前砍去。

    惨叫随之而来,血腥味霎时飘到人的鼻中。

    一刀落下,一刀又随之升起。

    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刀影叫一群人惊慌的涨大嘴巴,一瞬间尖叫的人群中一片死寂。

    在苍茫的暮色中,一抹刀光映着残阳,格外刺眼,在刀锋之上,一行热血从上缓缓流下。

    眼见便要有人再遭惨死,众人惊魂未定之际,一朵黄金牡丹恍然出现在刀锋之下,接着便是“咣当”一声,随着最后一抹残阳消退,长刀落在地上,那持刀杀人的汉子一手捂着脖颈,双眼圆睁,面带骇色,缓缓倒在地上。

    便是此时,马蹄声似闷雷,愈发厚重,大地抖得愈发厉害,便是连带着城门,都开始晃动起来,好似要虽是倒塌。

    数千骑兵似一道闪电,疾驰而来,转眼便跨过百余丈的距离,来到城门之下。

    面对如狼似虎的骑兵,城门下的流民此时竟然忘记了逃却,忘记了嘶喊。

    整个城门下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呼吸声清晰可闻。

    几个女人将手中的孩子紧紧抱在怀中,身子抖得像筛子,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混在人群中的一辆马车上,一少女一手紧紧抱着怀中的盒子,一手持一把匕首,身子轻颤。突然自她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皓腕。

    对面那人附在少女耳边轻道:“有季布在,公主不必担忧。”

    那少女紧抿双唇,低头不语。

    此时国已破,家亦亡,活着与死,对她来说又有多少分别?与其落在秦军手中沦为玩物,或许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马车之前,季布已经将手落在腰间剑柄之上,他没想到秦军来的如此之快。

    季布默不作声,目光凝聚,朝城门前的秦军望去,只见高头大马之上,一个个士卒黑盔黑甲,势若瀑洪,几杆大旗上绣着一“蒙”字。

    “这是蒙恬的黄金火骑兵!”

    季布暗道一声,原本从容的表情多了一丝凝重。

    他远远望去,数千黄金火骑兵排成一线,好似天边天边烧来的一道烈焰,无边的气势,如同火海,似要焚烧尽天地间的一切。

    面对如狼似虎,杀气凝聚成瀑的黄金火骑兵,城门下的流民感觉自己的脖子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胸口闷痛之际,一众人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少人将眼闭起来,心里不断向天祈求。

    蓦地季布心一沉,只觉一道如电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好似一阵风,若非季布耳边回荡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他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蒙将军,差人将他们疏散开来吧。”

    声音不大,但是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

    一众流民不禁大口喘息起来。

    流民中几个女人的手,也从怀中孩子的嘴上放下来。

    还有几个,竟然低声抽泣起来。

    短短一瞬间,众人便感觉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季布亦是送了一口气,面对蒙恬的黄金火骑兵,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人逃走,何况是车中有着两人?且白马之上的那将领,叫他感觉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只是季布的右手,却始终握在剑柄之上,不敢大意半分。

    车中的俩人,一人是他胞姐花影,一人是楚国公主涟漪。不论是哪一个,对季布来说,都重逾性命。

    蒙恬朝后挥了一下手,钟离昧翻身下马,带着数十人有绪地将堵在城门口的流民疏散。

    花影不禁朝车窗外望了一眼,想要瞧瞧那说话人到底何样,竟然会下这样的命令。

    即便是借着黄金火骑兵高举的火把,她依旧没能瞧清楚为首骑在白马之上那人的脸。

    “这声音好耳熟,似在哪里听到过?”

    “只是自己从未与秦军将领接触过,又怎么会听到过呢?大概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花影默默安慰了自己两句,便感觉车外的黄金火骑兵不断后退,她朝前一瞧,流民散去,马车已经过了城门。

第399章 六国灭

    此时花影才发现自己一双腿竟然麻了,原来她之前竟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

    直到这会儿,确定没了威胁后,才轻轻晃动了一下腿。

    先前她虽安慰涟漪,语气平缓,实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面对一众骑兵,季布无论如何都难以带两人逃脱,她与涟漪,二者须得舍弃一个。

    此时原本乱哄哄的城门口,在钟离昧的疏散下,已经清空了出来,一众黄金火骑兵有序进城。

    蒙恬沉吟了一下,道:“大人,刚才那混在人群中的马车,似乎有些不一样,赶车之人不是普通人……”

    景舟道:“那有如何?楚国已亡,只要不是叛军,不论是此地的百姓,还是咸阳的百姓,都是帝国的人。”

    “大人所言甚是。”蒙恬点点头,不再过问。

    一众黄金火骑兵进城后,直奔王宫而去。

    此时的王宫早已人去楼空,宫内几处高楼火势大作,用不了多久,这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建成的宫殿,便会沦为一片废墟。

    “大人,不如让黄金火骑兵先去城中搜寻木桶救火。”望着远处烧的通红的几处高楼,蒙恬皱了皱眉。依照这个烧法,无需多久大火便会连成一片,倒时黄金火骑兵即便是再精锐,要是冲进王宫,也抵挡不住这大火浓烟一时半刻。

    “不用,此时城内早已十室九空,等搜集到木桶,这王宫早已烧得倒塌。”景舟身子一闪,人凌空而上,脚下一股股水汽朝前延伸而去。

    蒙恬及一众黄金火骑兵仰头而望,心中震撼之情无以言明。

    景舟来到皇宫上方,双手朝下一抓,猛然龙吟大作,自王宫一湖中跃出两条水龙仰天而上,接着便化作急流,冲进了大火之中。

    烟雾四起,“哧啦”声不绝于耳。

    冲天的火势瞬间被抑制住。

    待到水中跃出第七条水龙时,王宫内已不见火势。

    一众黄金火骑兵看的张口结舌,即便是钟离昧,此时亦是心里波浪翻滚,直到景舟的声音再次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众人才回神过来。

    景舟虚空踏步,身子连闪,已落在马背之上,对着蒙恬点点头,“有劳蒙将军了”。

    蒙恬转身朝后吩咐了一下,一众黄金火骑兵纷纷下马,朝王宫奔去。

    夜色愈发深沉,郢城宽阔的大街上,漆黑一片,往日的烛火早已不见,唯有冷风吹啸声,宛若鬼域。

    只是偌大的王宫,却处处是脚步声。

    蒙恬目视前方,恍然红光一闪,落在景舟掌心之上。

    蒙恬微微侧头,朝景舟看去,一条蜈蚣赫然盘在他的掌心。

    “这蜈蚣是何时从大人手中出去的?”

    蒙恬暗道一声,愈发觉得国师的手段诡异莫测。

    景舟轻笑一声,“蒙将军,可以叫人回来了。”

    蒙恬不解道:“大人,可是东西还未找到,这王宫虽大,但是以数千人之力,一夜总能将这王宫翻个遍。”

    蒙恬虽不知景舟找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一众黄金火骑兵赶在秦军大部队前疾驰而来,所找东西定然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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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找不到,那就两日,无非挖地三尺,以黄金火骑兵的精锐,也无需多久。

    景舟笑道:“已经找到了”,说话之际,他已经将手中的蜈蚣递到钟离昧身前,吩咐道:“钟离将军,跟着这蜈蚣,去将那东西带回来。”

    “末将遵命!”

    钟离昧看了一眼那蜈蚣,然后小心伸手接过,人朝着皇宫大步迈进。

    不过盏茶时间,便见钟离昧抱着一个铜盒走了出来。

    “大人!”

    钟离昧恭敬将铜盒与蜈蚣捧上前。

    “辛苦钟离将军了”,景舟轻笑一声,隔空一抓,铜盒已然落在他手中,倒是那蜈蚣,不见了踪影,彷若凭空消失了一般,叫蒙恬看的满头雾水。

    景舟细细看了几遍铜盒,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这便是那有关苍龙七宿的铜合。

    七国国家,七个秘密,七个盒子。

    阴阳家想要打通通往仙界的大门,这七个盒子必不可少。

    楚国的这个盒子,必定在昌平君身上。

    楚亡而昌平君殉国,这个盒子不是落入涟漪手中,便是随昌平君一起埋入地下,先前在城门是,景舟已经探查过涟漪所在的马车,这铜盒不在马车之上,想来是昌平君知道这盒子事关重大,唯恐落入涟漪手中给她带来危险,才没有将这盒子交给涟漪。

    六国灭四,此时加上景舟手中这个盒子,七个盒子阴阳家已经收集了四个。

    秦国的在嬴政手中,赵国的在魏无忌手中,魏无忌被惊鲵杀掉后,这盒子此时应该在田言手中,至于燕国,离灭亡也不过一步之遥,这剩下的一个盒子说是囊中之物也不为过,唯有嬴政手中的那个盒子,需徐徐图之。

    随着蒙恬令下,一众黄金火骑兵归队。

    马蹄铮铮,黄金火骑兵又化作一道烈焰,再次烧透了苍凉夜幕。

    随后一年,秦军北上伐燕,不费丝毫之力,将燕国收入囊中。

    燕亡后,齐国投降,中原大地上震耳欲聋的喧哗,熔铸成一个声音。

    持续了一千年的战乱时代结束,六国民众心中多了一片废墟。

    桑海城

    紫兰轩前的街道同几年前相比,愈发热闹。

    沿河而望,紫兰轩前一排排紫色花树连成一线,粗略数去,有一二百株,株株挺拔。

    风动花落,千朵万朵,花香袭人。

    花树之上,则是一道道紫色轻纱垂挂而下,随风漂浮,伴着朵朵花瓣,似玉人起舞。

    花树之下,大门之前,依旧如同以往那样,坐着的那两道魁梧的身影。

    右边那个手中握着一把小刀,聚精会神雕刻着手中的木头,在他身旁,摆着一个已经雕刻好的小老虎。

    左边那个,低着头望着脚小石板缝隙中的蚂蚁,嘴中念念有词,说的正是“三百一十七、三百一十八、三百一十九……”

    虽是说的模糊不清,但已经能叫人分辨出他话语的意思。

    街上行人路过紫兰轩时,难免会有人朝这两道魁梧的身影多看两眼。

    而久居城中之人,则是对此视而不见。

    若说这城中有一处烟花之地名闻帝国,那便是这紫兰轩。

    城中有一处胜景叫人流连忘返,那便是紫兰轩前的街道,而叫人习以为常的,则是那雷打不动,终日做同一件事的两道魁梧身影。

    突然无双鬼从地上带起头,眼前多了一道青衫人影。

    他嘴里低声喊了一句,又将头低下去,重新数起蚂蚁来。

    “啊呵,无双的话说的越来越清晰了,我方才明明听到,你在喊我的名字。”

    张良对着无双鬼如同往常一般笑了一下,朝紫兰轩中走去,心道:“云中君的丹药果真不凡,再过一段时间,无双想必便能清楚地说出一句话来了。”

    白日紫兰轩中甚是清闲,一楼仅有两三个姑娘坐在窗边,望着那朵朵花树出神。

    张良朝几人打了个招呼,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铮~”

    琴声悠然而来。

    似空谷回音,又如飞泉湍流。

    清逸若云,悦耳空灵。

    张良止步,停在琴韵小舍前,闭上眼,缓缓随着琴音打起拍子来。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落在张良肩头、发髻之上,翅膀一扇一合,颇有节律。

    良久一曲终了,张良才张开眼,上前一步,轻轻推开竹门。

    “弄玉姑娘的琴技,愈发高超了”,见肩头依旧落着两只小鸟没有飞去,张良忍不住赞了一声。

    “自从旷休死后,中原大地,还能奏出这般引得百鸟朝拜的曲子的人,唯弄玉姑娘一人而已。”

    “或许,景兄也可以。”

    想到景舟亦是擅琴,张良心里又加了一句。

    “景兄到是好雅致,让良好生羡慕。”张良推门而入,笑声朗然。

    景舟哈哈一笑,对弄玉道:“我猜子房会在申时来,如何?”

    弄玉掩嘴笑道:“子房唯有申时以后得闲,不需给一众儒家弟子授课,若是来紫兰轩,必定不会早,公子自然是一猜既中。”

    说着,弄玉已经起身来到门前,人缓缓退了出去。

    “啊哈~”,景舟摇头笑了一下,“我耍一次威风,便这么难么?”

    张良亦是跟着笑了几声,“弄玉姑娘那里难不难良不知,不过今日之事,却是足以叫景兄威风好久了。”

    “诚如景兄所料,盖聂叛逃了。”

    说完张良又叹道:“景兄料事如神,良佩服至极。”

    盖聂的叛逃,即便是他也是大为吃惊。

    这些年盖聂护在嬴政身旁,不知暗中击退了多少敌人,最为惊险的那次,便是荆轲刺秦。

    若非有盖聂,嬴政此时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景舟摇摇头,正色道:“此事非是我预料而知,子房不必惊叹。只是盖聂叛逃,倒是比预想的迟了几个月。”

    张良道:“虽是迟了几个月,但是结果都是一样。”

    张良话音刚落,弄玉已经端着茶点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因为张良素喜饮茶,每次他来琴韵小舍,景舟都需叫人泡上两壶碧螺春,久而久之,弄玉也就知道了这个习惯。

    张良自来熟的接过茶盘,“有劳弄玉姑娘了。”

第400章 盖聂叛逃

    弄玉摇头轻笑几声,这些年过去,张良同在韩国时一比,倒是脸皮厚了少许,尤其在紫兰轩时,同以往那谦谦君子,做事不肯逾越一线的样子,略有不同。

    弄玉素知张良为人,这一丝变化,已是极为不易。

    弄玉将几叠点心摆好,轻笑道:“不知是什么迟了?又是什么结果都一样?竟惹得子房语气怪异?”

    张良笑道:“乃是我和景兄之前的一番推论。”

    “秦虽一统六国,可却不免危机四伏,看似平静的湖泊下,早已暗流涌动。”

    景舟道:“不错,所以我等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张良道:“等什么?”

    景舟神秘一笑:“等天灾。”

    既然盖聂叛秦,那天降陨石也不会等太久。

    荧惑守心,天降流火,足以叫心怀不轨之人大作文章了。

    “扶苏立,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也”,这一十八个大字,将本以激流暗涌的帝国,朝覆灭的道路上狠狠推了一把。

    张良道:“良还以为是人祸,这张网可是已经蠢蠢欲动了。”

    景舟看了张良一眼,心道:“子房啊子房,你竟然学坏了。”

    相比天灾,人祸更叫人心惊。

    尤其是罗网造成的人祸。

    张良不以为意道:“景兄看我作甚?这一天你不也等许久了吗?”

    自从几年前扶苏来桑海城拜访儒家后,张良对秦国的态度便渐渐转变,嬴政固然暴戾,但是扶苏却截然相反,性子颇为怀柔,若是扶持扶苏上位,对七国百姓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持续了近百年的战争虽然过去,但是七国的土地上,却满目疮痍。

    这些惨象,在张良两年前随景舟一次燕国游行后,便深深印在他心中。

    景舟点点头,笑道:“这一天叫人久等了,不过罗网只是蠢蠢欲动还不行。”

    张良会意,笑道:“须得再加一把火,叫这张网闻风而动,如此人祸不日便至。只是这把火,以景兄看,又该如何烧起来,莫非是那天灾?”

    “什么都瞒不过子房”,景舟朗声一笑,又对弄玉道:“弄玉,去将后院将那株碧血玉叶花取来,我有妙用。”

    当年在雁春君府上得到的这株灵草,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幸而当时没将其交给云中君炼丹。

    若是不出意外,盖聂此行叛逃,依旧会引得卫庄出山。

    相较盖聂,卫庄可不懂得怜香惜玉,端木蓉自然也难逃垂死的下场,这碧血玉叶花也就派上了用场。

    弄玉点点头,转身朝后院而去。

    黄羊川

    石门峡

    远方的天际,大日高悬,带着煌煌之威,炙烤着它身下这片大地上的万千生灵。

    狂沙千里,露着一望无际的苍凉。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滚烫的沙粒,好似在烈火中灼烧锻造的精华,灼热的沙粒,不仅带走了仅有的一丝水汽,亦是带走了地上大部分的生灵。

    在沙粒之下,几截白骨斜插着,在烈日的灼烧下,泛起点点红光,如同被人扔在火炉中焚烧的青铜。

    空气很静,寂静到没有一丝生息。

    直到远远的天边,出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叔,我们要去哪里啊?为什么还没有到?”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路还有很长。”

    “可是我好累啊。”

    “天明,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们不得不去,危险就潜伏在身后,脚步一停,敌人就会追上。”

    声音消失,渐渐响起了“哗哗”的沙粒声。

    这是人鞋子落在沙粒之上,摩擦而产生的声音。

    渐渐起风了,沙尘飞扬卷动,遮天蔽日,从这漫天的飞沙中,一队黑甲骑兵穿出黄沙,追了上来。

    盖聂默然将头缓缓抬起,明亮的双眸映着血色般的红日,凝视着破沙而来的骑兵。

    三百多骑兵所产生的声势好大,马蹄落在地上,宛若擂鼓。

    铮铮铁蹄,踩碎的不仅仅是埋在黄沙之下的白骨,还有天明的心。

    在天明的视线中,不管是红日还是黄沙都消失殆尽,唯有这黑色的洪流。

    他呆呆站在地上,身子开始不自主颤动起来。

    “天明你害怕吗?”

    “我……”

    天明迟疑了一下,蓦然对上盖聂平静的一双眼。

    “我不害怕!”

    三百铁骑随着天明的话落地,已然冲到盖聂、天明身前,将二人围住。

    为首一将打马上前几步,朗然道:“盖先生,只要你交出手中的孩子,再跟我们回去向陛下领罪,我等自然不会与先生为难。”

    盖聂平静道:“天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立刻杀过来吗?”

    天明身子往盖聂身后缩了缩,不安道:“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不错,你要牢牢记住他们的眼神,这是弱者的眼神,一辈子不要忘记!”

    下一刻,风啸剑鸣,在天明的眼中,盖聂人影晃动,黑甲骑兵消失了,黄沙也消失了,唯有一把剑,比闪电还要快的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四面八方到处是剑影,凛冽的剑气势不可挡,撕碎了挡在它身前的一切,漫天黄沙,三百余铁骑。

    “大叔你受伤了?”

    “我没事,天明走吧。”

    “哦哦。”

    风渐渐止住。

    一大一小身影又朝前走去。

    天明之前被秦军铁骑围住,未免胆战,此时虽说他跟着盖聂从铁骑下逃脱,加上又行了这么远的恶路,不免身心俱累,整个人低着头,无精打采。

    蓦地天明感觉地上一暗,好像一大片乌云飞了过来,将灼热的日光遮住,叫他疲惫不已的身子感受道一丝久违的清凉。

    天明抬头望去,接着他便从地上跳起来,整个人张口结舌。

    “大叔,你快看,好,好…大的鸟啊!”

    天明使劲揉了揉眼,不是眼花,天上那大白鸟的样子愈发清晰。

    “天明,你记住,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无论我是否在你身边。”

    “大叔,你要离开吗?”

    盖聂上前一步,将天明挡在身后,眉头不自觉皱起,“不是,天上人的实力很强,不是那些骑兵可以比的。”

    “大叔,天上有人?”

    天明刚说完,扑面一道疾风袭来。

    接着他便见那天上的黑影越来越大,恍然一下落在地上。

    “盖先生好久不见。”

    一道爽朗声音在天明耳边想起,清晰异常,仿佛那说话的人就站在他耳边。

    “盖聂没想到,国师竟然会出手,看来今日,盖聂是在劫难逃了。”

    盖聂语气不悲不喜,依旧如以往那样淡定,只是右手,却已经将剑横在身前,淡淡道:“国师,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国师手下留情。”

    天明抬头朝盖聂看去,看到了一张神情凝重的脸,他心道:“大叔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难道眼前这人比大叔还要厉害?”

    “这怎么可能,大叔,大叔,一群秦军都不是大叔的对手。”

    天明心里乱作一团,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一片。

    便是连心跳,在那一刹那都静止了下来。

    若非是遇到大敌,盖聂又如何会说出那样的话,他虽小,不能全部理解盖聂话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何,他却能从盖聂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慷慨赴死的决绝。

    天明整个人呆呆地立在盖聂身后,直到那清晰至极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哈哈哈,盖先生想多了,此次我不是为帝国而来。这些年我可是和盖先生神交已久,如今盖先生离开帝国,得了空,难道我便不能来和盖先生叙叙旧?”

    话音还未落地,天明眼睛一花,然后眼前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啊!”

    “你…”

    “你是人是鬼啊!”

    “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景舟轻笑一声,“我是人,自然是走过来的,你很害怕?”

    “我…我才不怕呢!”天明极力摇头,只是脸上的骇色浓的如同墨一般。

    “不用怕,有你大叔在,没人能伤得了你。”景舟又将目光转向盖聂:“你本不该受伤的,这三百余骑兵虽不凡,却也伤不到你。”

    此时盖聂在景舟眼中,情况可谓是糟糕至极。

    衣衫左侧被一道寸长的血迹渗透,胸口,肩膀亦是血迹点点,整个人脸色白的吓人,如同铺了一层厚厚的粉。

    盖聂将剑收起,摇摇头,不以为意道:“这些伤,并不碍事,不知国师此来所谓何事?”

    景舟苦笑一声:“看来想和你做朋友,有些难。”

    见景舟无伤人之意,天明又恢复了之前那神经大条的样子,双手叉腰,在一旁神气道:“那是,大叔可是剑法天下第一!想要和大叔做朋友,可不是一般的难,比,比烤山鸡还难!”

    景舟接连笑了几声,“他倒是和他很像。”

    龙生龙凤生凤,天明不但长得如同荆轲,便是性子也是如一无二。

    盖聂点点头,“嗯”了一声。

    景舟叹了一口气,真不知盖聂以后和端木蓉成双成对后,要如何过下去。

    难不成两个人一整天要相对无言?

    景舟从怀中摸触一玉盒,递到盖聂身前,“盒中有一份疗伤药,一株可起死回生的灵药,你依旧如同上次一般,欠我一个情。”

    “灵药,什么灵药,我能看看吗?”天明从地上崩了起来,一把朝上抓去。

第401章 除大叔外最厉害的男人

    “灵药,什么灵药,我能看看吗?”天明从地上崩了起来,一把朝上抓去。

    “你不能,你小子毛毛手手的,凡是好东西叫你看一眼,难免要遭灾。”景舟一手将天明提起来,朝着他摇摇头。

    “什么啊!”

    “我可以要成为像大叔一样的高手的,怎么会毛毛,毛毛什么嘛!”

    天明一脸幽怨,眼神好似空守闺房二十余载的人,心道:“你这人有眼无那个什么,哼,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像大叔那样仗剑走天涯的大侠!

    景舟晃了晃手中的玉盒,笑道:“你这一路危机四伏,据我所知,在李斯的游说下,卫庄已经出山了,流沙不久便会袭来。”

    天明挣扎了一会,发现拎着自己的那双手,如同铁爪一般,他拼命用力,也不能让那双手松半分,整个人不禁蔫了起来,这会儿听到卫庄、流沙几个字,勐然又抬起头,叫喊道:“喂,卫庄又是谁?流沙很厉害吗?”

    景舟拍了天明一个后脑勺,“你小子问题真多,厉不厉害,反正都比你厉害!”

    “好!”盖聂沉思了一会儿,接过玉盒。

    此时他身上的伤可谓是糟糕至极,若是不医治,流沙来袭,即便是他也无法护住天明,何况是再加上卫庄。

    景舟将天明放下,笑道:“你此时身上的伤,虽说盒内的丹药能将伤势压制,但是难免会留下暗伤,还需找医术高明的人瞧瞧。”

    盖聂点点头。

    “唉,你果真是如同卫庄说的一样,无趣得很。”景舟叹了一口气,人已经飘然落在白凤凰背上。

    白凤凰双翅一震,扶摇直上,若垂天之云,几个呼吸,便以消失在天际,唯有空中留下一句话:“小子别幽怨了,下次再见的时候,请你这未来仗剑走天涯的大侠吃烧鸡!”

    “真的吗?我要吃五只、不、要十只烤山鸡!”

    天明双眼眯成一条线,嘴边的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在这一刹那,他觉得那大鸟背上的人,是如此威武、高大、厉害。

    天明将自己脑中所有能想得到的美词,一一用了一遍,这才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

    “喂,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

    天明朝着天际大喊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天明跺了一下脚,心道:“下次见面一定要找你问清楚!”

    “天明,我们该走了。”

    “哦哦,大叔,那人是谁啊?嘿嘿,他是我见过的,仅次于大叔叫人喜欢的人。”

    “一个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的人啊!有多厉害,比大叔你还厉害吗?”

    “十年前,他便不在我之下了。”

    江湖之中,勐然刮起一股风。

    这股风吹在诸子百家众人脸上,不禁叫人彻骨冰寒。

    墨家耗费数百年之久修建的机关城,在大秦铁骑下,终是难以躲过噩耗,化成了一片废墟。

    墨家最神秘的要塞,世间反秦人士最安全的隐身之处,有着世上最坚固的堡垒之称的机关城,依旧没能挡住嬴政的步伐。

    那日烟尘蔽日,响声震天。

    以卫庄为首的流沙从内部制造混乱,用奇毒鸩羽千夜让一众墨家弟子死伤无数。

    鸩羽千夜乃是世间至毒,历经一千黑夜方可炼制而成,其间却见不得一丝阳光,不然便前功尽弃。此毒炼成后,经阳光一照,毒性便会挥发,阳光越强,毒性越强,有着“日当正,屠尽城”的传说。

    正因如此,即便是墨家弟子都有内力傍身,面对此毒,成千上万人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一队队秦国黑甲军借着公输家霸道机关兽之力,一路横催,不费丝毫之力,便将墨家众人逼上绝境。

    最后墨家巨子下令启动青龙,机关城与数千秦军同归于尽。

    这份情报,落在诸子百家各大掌门手中,一时间风声鹤唳,各大掌门心头不禁蒙上了一丝阴影。

    强如墨家,世间门派前五的存在,在秦军面前,也不过是撑了不到两个昼夜。

    桑海城外一连数里,一条宽阔笔直的官道两旁,垂柳微摆,细燕轻剪。

    路边一条小河,河水清漾,迎着阳光,闪动着一片片耀眼的银光。

    稍远处几个渔夫正拿网在为一天的生计忙活,三五个妇人则是敲打着手中的衣物,你一眼我一语,聊着家长里短。

    一群半大孩子,从柳树上扯下一根根枝条,编着花环玩的正兴,只听一群马蹄声响起。

    桑海城承平依旧,少有如此多的马啼声一齐出现,上次还是帝国的大人物来访桑海城时。

    几人不禁转身朝远处望去。

    数十辆马车自西缓缓而来,马车后面跟着几十骑护卫,待快要到了众人跟前,一行车马渐渐分叉开来,只留下四五辆马车依旧朝前行使。

    “哇,好大的城啊!少羽你快看!”天明一下子从车厢上跳了起来,两眼大睁,彷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小子,你这就没见过了吧,想当年,我们楚国也有这样繁华的城池,只是…”

    说着,少羽俩上起了几分悲色。

    “只是什么啊?你怎么不说了?”

    “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哦,这样啊,少羽你不要伤心,进城后大哥请你吃烤山鸡!”

    “小子,我才是大哥,你自己都没钱,怎么请我吃烤山鸡?”

    “我没钱你有啊,我请你吃,你付钱!”

    “好啊,你小子!”

    说着,天明便和少羽在车上打闹起来。

    “这俩小毛孩!”班老头看了一眼少羽和天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心道:“也不知巨子是怎么想的,竟然将一身功力传给这样的小子,还把墨眉也交给了他!这小毛孩哪里有能力担任巨子一职?”

    想了片刻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偏过头去,欣赏起路两边的旖旎风光来。

    中原大地之上,也就只有这里还有这种自然美好,安静闲逸之处。

    盗跖拍了一下马,来到班老头身边,笑道:“老头儿,怎么样,是不是被迷住眼了?嘿嘿,几年前我来这找丁胖子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

    “这里可是半点儿不比机关城差,每次到了这桑海城,人的心情便和吃了丁胖子做的美食一样,美好开心。”

    班老头点点头:“庖丁要是知道你这么夸他的厨艺,一定会笑的合不拢嘴!”

    一辆马车之中,雪女透过车窗,目光落在河边一个个妇人脸上满足的笑意上。

    这种笑意,她不论是在赵国、还是后来在燕国,都从未看到过。

    一时间,竟然叫她那颗寒冰一般的心,有了一丝融化。

    “咳咳”,端木蓉咳嗽了几声,叫雪女将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她白皙的右手轻轻抚上了端木蓉的背,敲打起来。

    “阿雪不必担心,我没事。”

    “多亏了盖先生的碧血玉叶花,容姐姐,那日你不知,我们看到你……”

    雪女还没说出后面的话,便被端木蓉用眼神制止住,她笑道:“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不要再说这些伤心事了。”

    二人说了几句话,马车已经来到城门前。

    这时后面几个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骑着马赶了上来。

    “听说这紫兰轩内,最近刚多了一件异宝,叫什么什么飞雪……

    “李兄想说的可是那飞雪玉花台?”

    “不错,这是这飞雪玉花台,上次我去紫兰轩的时候,还没有此物。”

    “也不知这紫兰轩背后的主人又是何人,我听说呐,这宝物本来是燕国妃雪阁的镇阁之宝,燕国灭亡后,此物便流经到了紫兰轩之中。”

    “紫兰轩背后的主人肯定是帝国的某个大人物,我等还是不要瞎猜了,传闻不是连公子扶苏,亦曾去紫兰轩拜访过吗?”

    这几人的话一字不落传进雪女耳中,她身子一颤,朱唇微微张开,一下子在车厢中怔住。

    天明和少羽从车厢上跳了下来,排队过了城门,只听倒出都是吆喝声,繁华至极。

    各种声音掺乎着,只是这谈论最多的,还是紫兰轩、飞雪玉花台几个字。

    “喂,少羽,这紫兰轩是什么地方?那什么什么台,又是什么东西?”

    “小子,要叫大哥!我又没去过紫兰轩,怎么知道这飞雪玉花台是什么东西!”

    “哦哦哦,也是,我天明大侠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小子,你不是说要请大哥吃烤山鸡吗?”

    “对对对,大哥我请少羽小弟吃烤山鸡!”天明赶紧点点头,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拉着少羽挤开人群,朝着一处摊子奔去。

    “大叔,给我们来一只,不,三只烤山鸡!”

    天明刚说完这话,脑中蓦地又想起来一句话:“小子,下次见面的时候请你吃烤山鸡!”

    少羽拍了一下天明的肩膀,“小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天明愣了片刻,挠头道:“我才没发呆呢,我想到了一个人,说要请我吃十只烤山鸡。”

    少羽笑道:“什么人?不会是你小子又吹牛吧?”

    天明叫道:“我才没吹牛呢!他是除了大叔外,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第402章 假韩信真麒麟

    “你小子又吹牛了”,少羽摇摇头,天明这小子,吹牛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我才没水牛呢,他还有一只大鸟,像,像,像屋子那么大,人也厉害得……喂,谁撞到本大侠了!“

    天明从地上勐的蹦起来,如同被针突然刺了一下。

    “是他!一定是他!”

    天明从摊子上拿起一只烤山鸡,朝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追去。

    “喂,小子,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烤山鸡吗!”

    少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付了钱,朝着天明追去。

    “明明是看到他往这边走来了,怎么不见了。”天明用油腻的左手抓了抓头发,而他右手中的那只烤山鸡,此时只剩下了一根鸡腿。

    “小子,你把人跟丢了?”少羽过了好一会儿,缓缓从后面跟来。这桑海城凋车竞驻,骏马争驰,隐隐有天下第一繁华之地的景象,即便是以他的身手,在密集的人群中,想要穿行亦是不易。

    “才没呢,他…他一定是往那边去了!”天明用手朝着右边一指,人又消失在人群中。

    “这…这地方好美啊!”天明刚刚跑到右边那条街,人立刻呆住。

    天明自从和盖聂逃亡起,不是路过荒山便是密林,眼前红楼画阁,绣户朱门,便是连空气,都透着阵阵幽香,他那里见过这般气象?

    花雨满路,紫纱高垂,直把这从未见过世面的少年看的眼花缭乱。

    过了好半晌,天明才痴痴道出一句话:“要是月儿在这里,看到这些,她一定会很喜欢。”

    “咯咯咯,天明,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里?”

    天明转身回头一看,只见月儿和少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天明摸了摸头,傻笑道:“嘿嘿,月儿,你怎么来了?”

    月儿笑道:“我来找你们啊,你和少羽一进城就不见了,我听说这条街是桑海城中最有名的一条街,猜你们可能在这里,就过来了。”

    “什么,这条街是最有名的街?难怪,难怪!”

    “喂,少羽小弟,你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天明见少羽人怔怔立在前面,如同呆了一样,不禁上前拍了他一把,“喂,你看什么呢?”

    天明顺着少羽的目光看去,只见两株花树下,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魁梧的汉子,少羽盯着左边那个出神。

    “这是什么地方,紫,紫……”天明目光一抬,又盯上了朱色门匾。

    月儿笑道:“是紫兰轩。”

    月儿上前几步,双手在少羽前晃了晃,“少羽,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只是想起来一些事。”少羽叹了一口气,“小子走吧,别叫大家担心了。”

    说完,少羽转过身去,自楚国灭亡后,他一直将伤心事压在心底,此时看到无双鬼,又想到了楚军大败的场景。

    那日龙且断后,数千楚军被杀的十不剩一。若非墨家出手,他及身边的几十骑也避免不了或死或俘的下场……

    琴韵小舍

    小舍的竹篱笆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篱笆下一丛丛小花开的正盛。

    园内开了一小块地,里面种满了果蔬,一道黄色身影在果蔬旁正拎着木桶俯身浇水。

    韩信微不可查得将四周扫视一圈,推开竹门,走了进去。

    见那黄色身影朝自己看来,他驻足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便进了小舍。

    “公子”

    韩信轻唤了一句。

    张良落了一枚棋子,笑道:“看来是有好消息传来了。”

    景舟点点头,朝韩信看去。

    这些年,韩信渐渐接过百鸟手中的情报组织,打理的井井有条,巨细无遗。

    这倒是叫墨鸦清闲了不少,三日饮酒,两日看美人儿,日子过的悠哉悠哉。

    韩信头略微低下,刚好被额前一缕头发遮住眼睛,缓缓道:“事有三。”

    “第一件,蜃楼已经建好,不日便会驶到东海之滨,桑海城外。云总君乃是蜃楼之主,届时阴阳家一众人,会随行而来。此外,还有三千童男童女,大批随行护卫,其中影秘卫已经到了桑海城,章邯不日便到。”

    张良道:“影秘卫来倒是正常,章邯乃嬴政的左膀右臂,不知为何也来到了这桑海城,莫非是因为罗网?”

    对章邯此人,张良曾细调查过,年纪轻轻骁勇善战,洞察力更是超乎寻常,乃是继蒙恬之后,又一备受嬴政器重的年轻将领,权利在百官之上,直接受嬴政指令。

    景舟道:“子房不妨听听韩信接下来的两件事,说不定里面会有答桉。”

    韩信点点头,道:“第二件事嬴政欲东巡,扶苏不日便会来桑海。”

    “第三件事便是墨家一众人已经到了桑海城,随行的还有盖聂、楚国项式一族、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

    张良道:“如此看来章邯此来,便是为了嬴政东巡,这倒是不叫人意外。墨家本就在桑海城中有据点,来此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道家人宗掌门,呵呵,有意思。”

    前些日子,张良便听韩信说过一次,道家天宗已经投靠了帝国,此时人宗却和墨家绞缠在一起,行事和目的,皆是相反,也难怪二宗会分家。

    景舟笑道:“天宗修炼大道,讲究无我,顺其自然。万物无情,所以忘情,而人宗则是讲究自我,以悲天悯人为怀,视天地众生如一,自然有七情六欲之别,所以这两者分歧已经是源头之上的事,且愈发激烈,此后虽都是道家,二宗彼此怕是再无多少联系。”

    韩信点点头,若有所思,又说了一下近段时间百鸟组织的状况,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他刚将迈动步子走到门前,便感觉周身四面八方如同被禁锢了一般,接着背后便穿来一股鲸吸般的劲力,叫他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整个人倒飞回去,落在景舟跟前。

    张良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韩信,将韩信来回细细打量了几遍,然后又摇摇头,叹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韩信缓缓抬起眼帘,不解道:“公子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将我抓回来?”

    景舟轻笑一声,将手中棋子落下,对着张良道:“他背后的人子房一定很感兴趣。”

    张良摇头笑道:“我宁可不感兴趣。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能做到将声音、容貌、性格都模彷的叫人无法察觉的,这世上唯有逆流沙的黑麒麟。卫庄兄还真是给我们出难题。想来墨家机关城能如此被卫庄兄攻破,黑麒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韩信面露困惑,依旧不解道:“韩信不知公子所言何意。”

    他又暗暗挣扎了一下,只是四周彷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牢牢固在地上。

    此时韩信背后,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自认没有出现破绽,眼前这俩人又是如何发现自己身份的?

    景舟笑道:“子房是如何发现的?”

    张良此时也来了兴致,笑道:“不若我等一同在桌上写个字?”

    “好!”景舟用手蘸了几滴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张良亦是写了一字。

    二人对视一望,又轻轻笑了几声。

    弄玉闻见声响,此时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韩信怔怔立在地上,脸色苍白,彷佛遭受了重击一样,不禁问道:“公子发生何事了?”

    她低头一看,只见桌上留着两滩水迹,左边那一滩是个“钱”字,右边那一滩是个“贪”字。

    景舟笑道:“呵呵,这黑麒麟果真是无形无相,可骗众生,便是弄玉,也丝毫没有察觉,子房你来说说吧。”

    张良道:“弄玉姑娘,你身前这人可不是韩信,而是另一个人。”

    弄玉一声轻忽,转身细细看了韩信两眼,也没发觉出哪里有不一样。

    张良接着道:“黑麒麟不论是样貌还是声音,都模彷的一模一样,便是连韩信的性子,也模彷的叫人分辨不出真假,不过韩信有一点与常人不同,他有一个独特的习惯。这个习惯少有人知,只有我、景兄、墨鸦兄不过三人而已。”

    “人的性子可能会变,唯独习惯,及难改变,韩信这个习惯便是如此,他每次向景兄说完情报后,都会说一句‘公子,我的工钱还没给’,哈哈哈,便是少了这一句话,你和他便不是一个人。”

    张良说完,黑麒麟的身子微微抖动起来,一张脸色白的吓人,宛若大病初愈。

    “这黑麒麟到底是何面目,别人无从而知”,说着景舟左手隔空一抓,鲸吸般的劲道再次凭空而现。

    黑麒麟身子在那吸力面前如同一张纸,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一张手已经落在自己脸上。

    “意,竟然不是人皮面具,只是脸上敷了几层粉。”

    景舟轻疑一声,暗暗叹服。黑麒麟这一手易容术,果真不是小毛贼能比的,即便是他,乍一看,也没看出半分不妥。也难怪卫庄后来会叫黑麒麟易容成田勐的样子去诈田言和田赐。

    景舟又细细端详了黑麒麟几眼,想要看出这易容术的破绽在何处,最后只好摇摇头,叹服道:“也不知卫庄是从何处将他找到的,这份易容术,果真是天下无双。子房,依你看,他是如何易容的?”

第403章 墨鸦的心思

    张良思量了片刻,恍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份古迹,不确定道:“景兄不妨用内力试试他的‘下关’、‘颧髎’、‘巨髎’,‘地仓’几穴道。”

    黑麒麟一听,脸色大变,景舟笑道:“看来叫子房说中了”,说完他内力一摧,自黑麒麟脸部一根根银针缓缓从皮肉下涌现出来。

    只见与韩信一摸一样的那张脸,随着银针涌动,渐渐开始扭曲变化起来,待到七八根银针被逼出,眼前的韩信已经换了一个人。

    眼前这人虽是肤色暗沉,但一张脸型已经换成了鹅蛋装,即便是脸上还有一些面粉、泥巴之类的东西,依稀已经可以看出来是一张姑娘家的脸。

    张良从地上捡起两根银针,细细看了一下,这几个银针细如牛毛,头尾略窄,中间微宽,与医者所用的刺穴银针大有不同。

    张良将几根银针收好,这才道:“这容貌若是可以用银针来改变,那身材便要简单得多,江湖中不乏此类的奇门功夫。”

    景舟道:“不错,再配合上一副可以模彷众人声音的嗓子,这易容术,当真无懈可击。”

    弄玉此时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担忧道:“既然他是假韩信,那真韩信岂不是身临险境?”

    景哥摇头笑道:“韩信那小子做别的不一定行,但是这保命的手段,世上少有人及。况且我和卫庄乃是旧相识,即便是韩信落入卫庄的手,也不会有多大危险,至多是被圈束起来。”

    卫庄虽狂,但做事向来有大局观,景舟倒是不担心韩信的安危。

    景舟抬手一点,一抹蓝光落入黑麒麟体内,原本在她身上那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消散。

    黑麒麟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揉捏了一下发麻的臂膀,这才抬起头来,“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黑麒麟眼珠灵动,有一股动人的气韵,配上婉转清脆的声音,若是不去瞧她那张敷着泥巴之类东西的脸,任谁都不禁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妙龄少女。

    张良道:“如何处置?总不能将卫庄兄的人杀了,只是卫庄兄却无需费劲心思派人过来试探,良和景兄虽有谋划,却与卫庄兄无关,这些年的交情,总不能说断便断。”

    说到此处,张良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韩非死后,他与卫庄渐行渐远。

    卫庄依旧是流沙建立之初的心思,想要重建一个新的韩国,而他却早已换了心思。

    看过中原大地的疮痍后,张良却是不忍六国百姓再受战火之苦,而扶苏为人宽厚,若他上位,必然休养生息,如此只需数年,六国百姓便能从战火的阴影中走出。

    景舟如何听不出张良的意思,笑道:“你回去吧,将子房的这番话带与卫庄。”

    黑麒麟虽是好奇卫庄和几人的关系,却也没再言语,身子一扭,已经出了琴韵小舍。

    此时天色渐晚,紫兰轩前的街道已然化作闹市,黑麒麟耳朵一动,足尖连点,身子掠过一片竹林,不经正门,而是从紫兰轩的后院飞了出去。

    墨鸦半躺在紫兰轩的大嵴上,眼睛半眯着,撇了一眼黑麒麟的身影,便将目光收回,暗道:“有趣,此人竟然不是韩信,连我都骗了过去,可惜,却是没骗过屋里的那两位。”

    墨鸦挪了挪身子,又换了一个姿势重新躺下来,嘴里喃喃道:“白凤这小子,有了媳妇便忘了师傅,唉~重色轻师啊……”

    几年过去,白凤也不过是来过紫兰轩两次而已,和他只是书信往来。

    墨鸦摩挲了一下下巴,自言自语道:“莫非自己也该娶个姑娘了?”

    “嗯,嗯,是不能和白凤那小子差太多。只是如何都要娶一个漂亮的媳妇,虽然不一定比得过弄玉和阴阳家的大小司命,但至少要比白凤那小子看上的花影要美。”

    这时,自人群中一道倩影迎面而来。

    在那倩影身后,不但跟着几个少年,便是连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须发皆白者,也忍不住频频侧脸,忍不住赞叹秀色可餐。若非那女子身边跟着一冰冷冷的男子,一身寒气叫人彻骨寒痛,这些仰慕者定然要尾随而上。

    即便是这样,一众人也是远远的吊着,不舍得离去,这越冰冷的花,越叫人心猿意马。不然勾一勾手就过来,岂不是少了许些趣味?

    “好美的人儿。”

    墨鸦忍不住叹了一句,身子立刻挺了起来,一手支撑着一把,一手敲打着瓦砾,笑道:“这姑娘至少可以打九分,不对,是九分半!”

    “花影最多也可打八分,白凤那小子的眼光,太过一般,还是公子的眼光高明,不论是弄玉姑娘,还是阴阳家那不会说话的小美人,会说话的大美人,啧啧……”

    “可惜,这阴阳家的大小美人,在盯着那蜃楼,好久不见了。”

    数年前大少司命来紫兰轩,墨鸦惹不住调戏了几句,结果被大少司命修理了一顿,三日不能下床。这段记忆可谓是刻骨铭心。

    “眼前这姑娘亦是不差,可惜跟个冰山一样,比阴阳家的大小美人还要冷,不然可以打十分。”

    “阴阳家的大小美人,只能远观,也不知这冰美人又如何。不过公子有句话说得好,这越漂亮的花,越是难采摘,越是刺手。就像农家的那位大小姐,多看一眼就要挖人眼珠子…”

    墨鸦嘴里感慨几句,又将目光落在那冰美人身上。

    见那冰美人已进了紫兰轩。

    墨鸦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手中的酒壶早已不知扔到何处,身子一晃,也大步朝里踏进去。

    那冰美人正是雪女。

    自从在城门处听到“飞雪玉花台”几个字,她便思绪波涛汹涌。即便是到了有间客栈,依旧难以压下如潮的念头。

    “飞雪玉花台”,雪女低声沉吟一句,眼中一抹柔情闪过,目光落在中间荷花池中的那座玉台之上。

    玉台燃着盏盏明灯,映着荷池中的水光,将玉台染成朱红色。一股股水流从玉台中流下,划出一波波涟漪,将水中的荷莲摇的微微晃动。

    恍忽间,雪女又回到了妃雪阁。

    月圆之夜,飞花溅玉。

    “阿雪。”

    高渐离站在雪女后面轻轻唤了一句。

    “不错,好名字,原来你叫阿雪。”

    墨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雪女身旁,摇头晃脑,赞叹不已,不禁觉得眼前这美人冷的人如其名。

    “嗯,嗯,阿雪姑娘~”

    墨鸦姑娘二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一把泛这蓝光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寒气陡升,霎时间墨鸦的眉角覆了一层冰霜。

    墨鸦嘻笑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动剑?”

    “你是我这几年来,见过的胆子最大的人。”

    雪女朝着高渐离摇摇头,高渐离冷哼一声,手腕轻抖,“卡卡卡”几声微不可查的细响,墨鸦耳边飘下一缕发丝。

    “剑不错,剑法嘛~”

    墨鸦声音拖长几分,嘴角上扬,一脸戏虐之意。

    雪女又看了两眼飞雪玉花台,转身朝后离去。

    “姑娘别急着走啊~”墨鸦与高渐离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姑娘难道不好奇,这飞雪玉花台的来历?”

    “这飞雪玉花台啊,乃是燕国之物。”

    “姑娘…姑娘…”

    墨鸦跟在雪女后面喋喋不休,任他说的口干舌燥,也不见半分回应。

    直到他说了一句话,雪女止住了脚步。

    “姑娘可知这飞雪雨花台是如何落在紫兰轩的?”

    紫女紧紧盯着墨鸦,冷冷道:“如何落入紫兰轩的?”

    墨鸦摩挲着下巴,笑道:“自然会因为我家大人。”

    “难道是他?”

    一时间,那道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雪女眼前。

    一剑卷起千层雪,换成是他,倒有可能。

    罗网

    赵高脸上阴晴不定,手掌一翻,原本掌心的密令便化为一缕青烟。

    “如此说来,这一路上伏击扶苏的人都失败了?”

    “回禀大人,几次伏击,拦截罗网杀手的,除了影秘卫,暗中出手的还有农家。”

    赵高冷哼一声,比女人还要纤细几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前的小几。

    随着他缓缓敲打,自他袖口中钻出一只比拇指肚还要大两圈的蜘蛛。

    蜘蛛滑落到地上消失不见,不知是钻到土中还是朝四周跑去。

    “扶苏、农家”,赵高低道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想不到昌平君死后,农家反倒是愈发壮大了。”

    赵高朝后挥挥手,他身后的黑色身影消匿在黑暗中。

    “既然神农堂这些年发展如此快,那不知对上其他几堂,能否撑得住。”

    “农家这份势力,也该从世上消失了。”

    “山鬼,你想要扶持扶苏,我便翦去扶苏的羽翼,没了农家支持,扶苏公子,你这盘棋你可就要出局了。”

    赵高轻笑一声,此时六国已经被踏平,罗网离目标已经近乎迟尺,只需再除去儒家、道家、几大势力,他便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手掌又是一翻,一黑气腾腾,非金非铁,煞气扑面的东西悄无声息滑落在赵高手上。

    “这张大网,也该是时候收了…”

第404章 见美男子就有缘的人

    这日,小圣贤庄大门再次大开。

    寅时时分,便有一对对黑甲骑兵将路清出,自山下成两队守在一旁。

    伏念携儒家一众弟子早已候在门前,便是连同多年隐居不出的荀子,亦是候在一旁。

    午时时分,一众车马跃然出现在小圣贤庄山脚之下。

    马车内扶苏较之几年前倒是无多少变化,只是多了一份雍容华贵之气。

    他双目合拢,神情暗澹。

    这一路自西而东,白骨露野,疮痍遍地,数百里不见村落。

    即便是经逢百姓聚居之地,也多是老幼妇孺,面色饥黄。

    这偌大的帝国,便如同国师之前所说,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咸阳宫内扶苏感触还不深,再亲眼目睹这战后惨象后,扶苏心里瞬时沉重了万分。

    帝国境内,唯有桑海城在他眼中才算是一片净土。

    安逸、和谐,百姓脸上喜色难遮。

    “休养生息才是当务之急。”

    扶苏长长叹了一口气,掀开车厢一角,朝前看去,小圣贤庄已经近在眼前。

    数十架车辆中,最后面那架显得极为突兀。无它,这辆马车后面,竟然还用绳子拴着一匹白马。

    每当这架马车从一众守卫在山路旁的甲士旁路过时,铁面具下的一张张脸,均是不自觉地露出一副不可描绘的神情。

    “国师大人难道不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均是好色之人。这男人啊,一见到漂亮的女儿家便心猿意马,即便是儒家,一个个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说什么非礼勿视,不也是偷偷往紫兰轩跑?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你们男人。”

    车厢内公孙玲珑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手不着痕迹的朝一旁摸去。

    “咳咳,公孙掌门言之有理,这男人确实好色。”

    景舟愤恨地道了一句,身子赶紧朝一旁移了移,将那双手躲避开来。

    景舟万万想不到,这公孙玲珑会成了扶苏的门客,跟着扶苏一路去了紫兰轩。

    按照剧情,这位对爱情执着的奇女子,应该投在李斯门下才是。

    景舟便是为了躲避这奇女子,故意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哪只公孙玲珑竟是将他堵在马车内,让人将那匹单传了一十八代的白马拴在车后,人自己钻了进来。

    早知如此,他此次便不随扶苏来这小圣贤庄了。

    不然此时在琴韵小舍,弄玉已经沏好了茶,摆好了庖丁做的新式糕点。

    公孙玲珑魅笑道:“过师大人还真是坦诚之人,人家就说,像国师大人这样的奇男子,必定言行与常人大不相同。不过男人好色也是本性,孔子那老头,不就常常把那句‘君子食色性也’挂在嘴边?国师觉得可对?”

    “公孙掌门所言有理。”景舟随口回了公孙玲珑一句话,身子又使劲朝一旁挪了挪,第一次他感觉这马车内的空间是如此小。

    公孙玲珑抬起原本摸向景舟的那张手,捏了一兰花指,对着景舟轻轻一点,娇声道:“追求过人家的人如过江之鲫,只是这些人,一见到人家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只有国师大人,自始至终眼神都清澈入水,不曾有过半点亵渎之意~”

    “国师大人真是与天下万千男子不同,叫小女子好生佩服~”公孙玲珑轻摇小扇,似有若无以扇面接触那一对长得极为大的玉兔,并不忘朝景舟抛了一个媚眼。

    景舟身子一颤,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坐在他身边这位,可是天下一等一奇女子,自带”见美男子就有缘”的体质。

    这体质可是堪比那什么混沌圣体,鸿荒古体,连王八之气都不需要泄漏半分,便叫敌人汗如雨下,四肢打颤,浑身发抖。

    更叫敌人痛不欲生的是,此奇女子不但是“见美男子就有缘”体,而且精通围追截堵、暗送秋波、定时蹲点的无上绝学。

    但凡叫她佩服的,那这往后的日子,可是要饱受煎熬。

    景舟眼帘低垂,盯着脚下的木板道:“公孙掌门实在是过赞了,这世上还是有不少奇男子的,我可当不得公孙掌门如此夸赞。”

    公孙拿着羽扇轻轻在景舟耳边扇动,喘息娇声道:“不知是何样的奇男子?在小女子看来,国师大人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男子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子房,对不住了。”感受到公孙玲珑越来越热的语气,景舟暗叹一句,只好将张良搬了出来:“我知道一奇男子,不论是才学还是样貌,抑或性子,皆胜我千百倍。”

    公孙玲珑娇嗔一笑,“不只是何样的奇男子,竟然容貌学识都要胜过国师?人家可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儿~”

    景舟道:“一个叫万千女子喊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奇男子。”

    此时公孙玲珑来了兴趣,好奇道:“竟然如此,还望国师说的再详细一些。”

    景舟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便是小圣贤庄三当家,此时他应该在小圣贤庄前候着,一会儿公孙掌门便能见到这位奇男子了。”

    “可真是叫人家期待呢~”

    公孙玲珑将面具带起,眼神朝前飘忽而去。

    转眼间,马车便停了下来。

    景舟身子一闪,赶紧下了马车,将楚南公从前面那辆马车里拉了出来。

    “呀呀呀,你小子轻点儿,我老人家这骨头,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楚南公朝后撇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眼睛眯成一条线,传音道:“小子,这公孙玲珑可是潜力无限,你不考虑考虑?”

    景舟传音道:“南公,你老人家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这些年,你老人家还不知道我?有色心没色胆啊~这位奇女子,我可是惹不起,也不能惹。”

    “她是天才女子,能言善辩,这一般人可不能招惹他。”

    楚南公传音道:“所以,她需要找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才子。”

    景舟传音道:“不错,这论才子,可没有比少圣贤庄更多的了。”

    楚南公哈哈大笑两声,又传音道:“她倒是叫老头子佩服哦~现在的人呐,可没有几个比她还自信的喽~“

    景舟点点头,颇为赞同。

    公孙掌门,是自信至极,自信到可以在街上腰臀慢扭。

    景舟见公孙玲珑身影终于跑到前面去,不禁松了一口气,传音道:“一个人喜欢一只蝴蝶,千万不要去追,因为他追不到。”

    楚南公颇有深意的看了景舟一眼,笑道:“那山鬼小子,以你看来该如何去做?”

    景舟笑道:“应该去种花,待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候,蝴蝶自然会来。”

    景舟、楚南公俩人对视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伏念带领儒家弟子行过礼后,一众人缓缓进入小圣贤庄。

    公孙玲珑跟在张良身旁,频送秋波,这小圣贤庄的三当家,果真如同国师说的那般,叫人一看便心动。

    不一会儿,小圣贤庄偌大的门前,除了几个守门的儒家弟子,此时仅剩景舟和楚南公二人。

    景舟道:“南公,不如陪我转转?”

    “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得清闲。”嘴上虽是嫌弃,楚南公脚却随着景舟朝小圣贤庄迈进去。

    这几年因为张良的缘故,景舟也算是小圣贤庄的常客,不但这庄内一草一木,他熟悉的很,便是这小圣贤庄内的儒家弟子,也能叫上不少名来。

    走了一段路,楚南公神色一正道:“那几个盒子,已经快要收集全了吧。”

    景舟笑道:“南公,虽然你人不在阴阳家,但是事事瞒不过你。”

    楚南公长叹一口气道:“打开三界之门,这世上又是否真的有神仙?人又是否可以长生?”

    自数年前起,天机便大乱,天下大势如何走向,楚南公只觉一片模湖。东皇太一能否打开三界之门,也是一个未知。

    数次相遇,这老头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这副神情触动的样子,景舟倒是第一次见。

    突然西边传来一阵喧哗。

    “你这家伙鬼鬼祟祟,行迹可疑,说,你是做什么的?”

    “是不是来谋害儒家的奸细?”

    “快点老实坦白,不然把你送到官府去!”

    楚南公朝西看了一眼,又恢复了之前乐呵呵的神态,摇头道:“我老人家陪你转了这么久,也累了,就不去那边了。”

    “也好,南公自便。”景舟轻笑一声,人朝着西边走去。

    “你这家伙,还不说,哼,看来你一定是奸细了!”

    “大家打他,看他招不招!”

    一群儒家弟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前面一道瘦弱的身影扔去。

    景舟一乐呵,这一幕他可是熟悉的很。

    石兰来小圣贤庄送饭,被一群儒家弟子拦住拷问。说是拷问,实则是欺负。

    这一群儒家弟子的头头,正是子慕小胖子。

    这小胖子,这些年不断熬走一众师兄,渐渐成了此时儒家子弟的一众头头,喜欢欺负弱小的性子,渐渐显露出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

    子慕张口结舌,被他们扔出去的一块块石头,竟然止住,浮在半空之中。

    石兰眼帘微抬,一道紫色身影从对面缓缓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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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366/ 第一时间欣赏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 作者:小楼夜汀雨所写的《浪迹仙武诸天》为转载作品,浪迹仙武诸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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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仙武诸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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