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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夜汀雨     浪迹仙武诸天txt下载     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5章 蜃楼

    “子慕,你小子看来很闲啊?”

    声音很轻,只是子慕却吓得身子一抖,像是叫针扎了一下,浑身汗毛霎时耸立起来。

    这个声音,他可是记忆尤深。

    子慕吞了吞口水,颤巍巍转过身子去,“景,景公子…”

    一众儒家弟子此时也转过身来,认出眼前这人,乃是掌门的贵客,三师公的好友。

    几人虽不如子慕那样冷汗直冒,却也忐忑不安,就像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子。

    有两个人更是心中狂喊,早知道这样,就不和子慕一起出手了。

    他们做的事要是被掌门人知道,难免又要一顿处罚。

    子慕急中生智,指着石兰,唾液乱飞道:“他是阴阳家的奸细,不错,他就是阴阳家的奸细,是来谋害儒家的!”

    景舟拍了一下子慕的脑袋,“阴阳家什么时候要谋害儒家了?”

    “都散了吧。”

    这小子胡扯的能力,可比他的学问厉害的多。

    一众儒家子弟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一个个一熘窜走。

    “你是有间客栈的伙计?”等一群儒家弟子四散后,景舟才看起来石兰。

    石兰双眼低垂,点点头。

    景舟笑道:“我和丁胖子也算是熟人,刚好我也要下山,顺便送你一程。”

    石兰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随景舟出了小圣贤庄,乘车下了山。

    马车行得很快,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程,缩短到一盏茶的时间。

    到了桑海城,石兰下了马车,目送景舟离去。

    待马车消失在人群中,她才对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桑海城西

    十里外

    地上并排着五具尸体。

    四男一女。

    章邯轻轻翻动了几下尸体,这几具尸体,除了那具女尸,有三具手掌粗大,筋骨凸现,年纪皆三十上下,喉结下,胸口,腹部皆有几处细小的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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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具女尸,则是喉咙有一处细长的伤口,被血染成黑红色的皮肉朝两边翻着。

    而另一具男尸,年纪要稍大一些,双眼圆睁,虽四肢早已冷却,但手中仍紧紧握着一把长剑,相较其他三具男尸,身上并无其他伤口,仅有后心一处致命伤。

    “好厉害的功夫,一击致命”,章邯喃喃低道了一句,朝后问道:“这些人的身份可曾查到?”

    一影秘卫上前,恭敬道:“回禀将军,这几具尸体,是罗网杀手。”

    章邯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罗网的人,有意思,这是第几起了?”

    影迷卫道:“第三起,无一例外,死的人除了那一具年龄稍大的男尸,其他尸体皆是同样的伤口。”

    章邯道:“因为这具年龄稍大的男尸,功夫要明显高于其他人,所以杀他们的人,这次也有了变化。明显这具尸体是被针对的,所以他的伤口才会和其他几具尸体不同。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层厚茧,这是常年握剑的结果,能一击刺中这罗网杀手的致命处,他的对手,武功绝非寻常。”

    又细细查看了一会儿几具尸体,章邯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喃喃道:“杀死他们的人,不但能够提前得知罗网杀手的行动,将罗网的人及时拦住,还能清楚地知道罗网执行任务杀手的组成,有意思。”

    影秘卫道:“大人,只是这些罗网杀手的尸体,为何没有被人处理掉?留在此处,岂不是将罪证都留下?”

    章邯道:“因为对方是故意留下的,自然不会在意。”

    影秘卫道:“大人的意思是对方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些尸体?”

    章邯点点头,朝后吩咐道:“公子身边的护卫再将强一倍,派人去监视罗网的行踪。”

    杀死罗网的人是何方势力?

    这个问题一只困扰着章邯。

    自扶苏出咸阳后,一路便遇到数次刺杀,无一例外,杀手皆是死在同一种伤口之下。

    章邯目光盯视着远方,心想:“罗网凶器也,看来帝国内部权利的斗争,已经开始了。”

    次日

    扶苏在海月小筑设宴齐鲁三杰。

    海月小筑于桑海城东,毗邻小圣贤庄,前抱东海,后拥群山,景致极雅,齐鲁闻名。

    扶苏至桑海后,此处便暂时成了帝国继承人的行宫。

    厨子乃是由景舟推荐的庖丁。

    主菜乃是那道大名鼎鼎的鱼翅烹熊掌。

    此菜名字虽普通至极,但用料则极为讲究。

    寻常作法乃是普通的鱼翅配熊掌,而庖丁所做,鱼翅乃是沧海交鲨的精选勾翅,色泽是黄金、白银、天青中最上品的金翅,全嵴无骨,成数最佳。熊掌乃是取自燕赵之地的长白雪山上半月之纹的黑熊,极为滋补。

    配菜也足足有二十余道。

    可谓是庖丁精心准备了一宿的结果。

    此宴虽好,但是庖丁所做的菜,景舟一连吃了近十年,也够没了兴致,这山珍海味吃惯了,有时难免想要吃些澹饭野菜。

    尤其是那道鱼翅烹熊掌,他吃来如同常菜,扶苏则是大赞不已。

    倒是晓梦作为贵客出现在海月小筑,叫景舟眼前一亮。

    毕竟是心念已久的晓梦大师,难免多看几眼。

    可惜,却长残了。

    虽然晓梦此时依旧算得上是美人儿,和幼年一比,却要差不少。

    因为景舟的干涉,扶苏这些年与儒家关系愈发亲近,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小圣贤庄斗剑一事。

    虽说晓梦没有和伏念以剑论高低,唇枪舌剑难免一番争斗。

    “死还是生,命也,何时生何时死,天意也!”

    “摘一片叶,采一朵花,有些生命的凋零,也是为了装饰他人眼中的景色。”

    “吃五谷杂粮,死了滋润草木,岂非自然而然?”

    晓梦澹澹的语气,连同扶苏、章邯、公孙玲珑在内的一群人震的大吃一惊。

    尤其是那一句“我从一开始不就这样吗,是你们被那些高啊低啊掌门啊,大师啊,这些虚无的东西挡住了眼睛,可见孔子这老头,害了多少人”,叫伏念面皮抖了三抖。

    只是晓梦辈分过高,是和荀子一辈,伏念又最重礼,只好默默受教。

    又过了两日,景舟收到东皇太一的传信,唤出白凤凰,飞去咸阳,却是公输家和阴阳家合力建筑十年之久的蜃楼,已经造好。

    这日

    东海之滨

    桑海城畔

    一座长数百丈的大船停在海边。

    远远望去,大船之上珠光宝气,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不论是在桑海城内、小圣贤庄,只需朝东一望,便能看到此船。

    大船之上,飞舞着一只只机关鸟不断巡视,从桑海城中看去,高约三丈的机关鸟和蜃楼一比,如同麻雀。

    桑海城东边,此时早已聚集满了人。

    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那座大船。

    恍然一阵骚动传来,一队黄金火骑兵将挡在前面的人群驱散。

    “这些是什么人啊,他们的马怎么都是红色的?”天明混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黄金火骑兵好奇不已。

    这一支队伍和他之间加过的秦军大有不同,可是不同之处他又说不上来。

    “是蒙恬的黄金火骑兵!”

    少羽神情愤恨,目光落在身着蓝甲的将领身上。

    几年前,便是那将率领一众黄金火骑兵追击他手下的楚国败军。

    黄金火骑兵将路清理完后,一个个守在两旁,毅然不动。

    “难不成今日要有什么大人物来?”

    “这架势我在桑海城中可从未见过。”

    人群中窃窃私语,远远隔着黄金火骑兵,极力眺望,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来了桑海。

    仙音阵阵,异香缈缈,过了约盏茶时间,一对对童男童女,个个手提玉盏,衣着飘然,自西而来。

    童男童女中间,几顶大轿,每顶前后各有四个傀儡人,抬轿缓行。

    “还真有大人物!”

    “就是不知道这轿中的大人物是谁!”

    “难道是帝国的那位李丞相?”

    众人不断猜测,不知道哪些个人物出行有如此大的阵势,非但要以帝国精锐骑兵开路,还有如此多的侍从相随。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侍从,有心人粗略估计一下,竟有千人之多!

    “是阴阳家的人。”石兰轻轻道了一句。

    少羽愤恨的砸了一下拳头,“阴阳家?难怪如此!阴阳家自从当了嬴政的走狗后,势力不断膨胀。”

    石兰面色暗澹道:“阴阳家的云中君替嬴政寻找海外仙山,想要寻仙人求长生不老药。蜃楼便是因此建造而成。而这些童男童女,足有三千人,是用来侍奉仙人的。”

    “侍奉仙人?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少羽闷道了一句,见天明一反往常,竟然没有说一句话,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脑袋,“喂,小子,你在发什么呆啊?难道是想月儿姑娘了?”

    “喂?”

    少羽又晃了一下天明。

    “是他,他…他…”天明使劲揉了揉眼,又朝那顶轿子看去。

    少羽顺着天明的目光朝那顶轿子看去,不解道:“他什么呀他?他是谁?”

    天明吞了吞口水,“就是那个我和你说过,要请我吃烤山鸡的人,他说要请我吃十只烤山鸡呢!”

    说着,天明口水已经打湿了一大片衣襟。

    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仅次于大叔的男人了,这烤山鸡自然也就成了空话,想不到此时竟然又在这里碰到了。

第406章 樱狱

    “喂,小子,你要做什么?”少羽一把拉住欲往里面冲的天明。

    “烤山鸡啊,他说要请我吃烤山鸡的,我我我”天明刚要大喊一句“喂,你说过请我吃烤山鸡的”,嘴便已经被少羽死死掩住。

    “小子,你疯了吗?这满街都是蒙恬的黄金火骑兵,你要是喊一句,立刻便会被捉起来!”

    “呜呜呜”,天明点点头,示意少羽自己不会再大喊了。

    “记住不要乱喊惹是生非。”少羽叮嘱了一句天明,这才将捂着天明的手松开。

    蓦地,自那轿子窗口开出一角,流光一闪,一块美玉落在天明手中。

    接着,天明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未来丈剑走天涯的天明大侠,请你吃烤山鸡。”

    “喂,小子,你又怎么了?”少羽见天明又呆住,身子僵直,不禁捏了捏他的脸,心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今日撞了什么邪,怎么怪怪的?”

    “意,你这块玉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少羽低眼一瞧,这才发现天明手中多了一块美玉。

    闻声石兰也看了过来,只见天明手中的玉滑如羊脂,上面凋刻着两排翠竹,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哦,是那人给我的,你们刚才没听到吗?他说要请我吃烤山鸡。”

    好半响,天明才回神过来,指了指童男童女中的一顶大轿子。

    他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很痛。

    不是做梦。

    可刚才他明明看到那骑大鸟的人,朝他眨了眨眼,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到了他手中。

    只是现在他眼前,唯有少羽一双手来回摆动,别的什么也没有。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少羽又看向石兰,“石兰,你听到了吗?”

    石兰摇摇头,“没有,看来那人用的是传音之术。我知道道家便有一门高深的术法,叫做天籁传音之术,可将声音拧成一股线,送到人耳边,而旁人,又无从得知这话的内容。”

    天明挠挠头,“可我明明看到他朝我眨眼了啊?”

    “那个孩子便是丹所托付的人吗?”

    轿中炎妃和景舟并坐,只是头却转向了一旁,透过轿口的一点缝隙,看向天明。

    景舟点点头,“这孩子,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只是有些期望,着实叫人不愉快,比如燕丹的期望。”

    炎妃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丹如果心里没有装着燕国,该有多好。若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舍了阴阳家的身份,只需将燕国的那份铜盒拿回阴阳家,是不是此时又是另一种场景?”

    这些年被关在阴阳家,炎妃幻想过无数次和燕丹再次会见的画面,只是燕丹终究是没能逃过宿命,死在六魂恐咒手中。

    权利,大业,有时真的便对一个男人来说如此重吗?

    炎妃想不懂,也不想懂。

    “你想不想见见月儿?这些年月儿长得愈发出落了。”

    炎妃身子一怔,好半晌才道:“我能见到月儿吗?此次我若是猜的不错,用来关押我的地方,乃是万年玄冰阵。在万年玄冰阵中,便是连最炽热的火焰都会被冻住,月儿,月儿…”

    这些年她虽被关在罗生堂深处,但景舟每次回到阴阳家,都会与她说些有关月儿的消息。能知道月儿活的很好,炎妃便感觉知足了。

    景舟道:“你只要不逃,我自然有法子让你见到,规矩虽死,人却是活的…”

    不知为何,此时景舟竟然有些怜悯炎妃。

    当初若不是以燕丹和月儿作胁迫,炎妃也不会轻易屈服,被抓到阴阳家。只是炎妃替燕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让燕丹领情。炎妃的这份爱,太过沉重,没有一丝保留,倾尽所有。

    炎妃道:“若是让月神知道,东皇阁下那里……”

    景舟道:“东皇阁下忙于钻研苍龙七宿的秘密,许些小事,并不会理会。此时七个铜盒以聚其五,这叫阴阳家数代人探求几百年的秘密,便要解开。不然此次将你关押到蜃楼之上的人,或许便是东皇阁下了。”

    “谢谢你,你是好人。”

    炎妃朝景舟投过去了一丝感激地目光。

    “咳咳,这好人就算了……”

    景舟尴尬不已,这好人卡,可不能轻易收。

    自那日蜃楼停在海边后,桑海城的百姓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去处。

    金光闪闪的大船,如同一座金山立在海上,只会叫人看一眼,便满眼金光,晚上必定会做个好梦,与孔方兄畅谈。

    一人面露痴像,盯着蜃楼道:“要是我能上去住上三天两日,便是死了,也值了!”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即便是三更十分,依旧能听到这船上仙音阵阵。那日我可是瞧见,一队队仙女登上了这大船。这大船之上,也不知又是何等模样。”

    这人刚说完,便有人接着道:“那还用说,肯定是和仙境一样,昨夜丑时,我朝外一望,可不了的,这大船之上,竟然有蓝色仙光往天上去,这肯定是仙人下凡了,那蓝光便是连接仙界的通道!”

    “意?刚才我怎么看见好像有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往那大船上去了?”

    “嘿嘿,你不会是在婆娘身上用力用多了吧?这一没舟,二没船,人如何能隔着数百丈远,上了那大船?”

    “不错不错,你肯定是眼花了。”

    众人争执了几句,又朝那连狗眼都能闪瞎的大船看去。

    蜃楼之上

    “大人。”

    大司命恭敬的对着西方的海面喊了一句。

    少司命立在一旁,虽未言语,一双美眸却是直视着西方,在她眼中,只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如同闪现一般在空中移动。

    蓝光一闪,景舟携着月儿已经到了大少司命面前。

    月儿朝景舟身后挪了挪,眼前这两个女人,都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

    “月儿不要怕,她们俩你当作是姐姐就好。”

    景舟拍了拍月儿的肩膀,这小丫头倒是挺敏感。

    大司命道:“大人,星魂大人已经有所察觉。”

    景舟摇摇头,笑道:“何止是察觉,他已经到了。”

    大司命转身一瞧,星魂从蜃楼一角处走了出来。

    “啪啪啪”

    掌声清脆。

    先是瞧了大司命一眼,星魂鬼魅一笑:“山鬼大人实力愈发深不可测了,在阴阳家,除了东皇阁下,怕是无人能及。”

    星魂尾随在大少司命身后多时,大司命都未有半点察觉,而景舟紧紧是扫了一眼,便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这叫星魂愈发忌惮起眼前这人来。

    景舟笑道:“星魂大人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客气了?”

    星魂将目光落在月儿身上,反问道:“这便是高月公主吧,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山鬼大人不会是想带她去见那人吧?”

    星魂的声音不大,却叫月儿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一双小手紧紧抓着景舟的衣角。

    景舟道:“给星魂大人一个忠告,还是不要对她感兴趣的好,你瞧那三足金乌,已经盯着你好久了。”

    星魂眼角余光扫射,在蟾宫顶端,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只三足金乌立在上面,一双鸟眼中并射出阵阵寒光。

    “山鬼大人还是好自为之,不然此事叫东皇阁下知道,想必很有意思。”星魂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他想不通为何东皇太一会对山鬼格外放纵。炎妃被之前被关在罗生堂禁地中时,即便是月神也没有资格进去看一眼炎妃,反倒是山鬼,叫他在罗生堂门前遇到了两次。

    不过要是他将墨家这些贼人清剿干净,想来定然会叫东皇阁下感兴趣!

    星魂身影不见后,大司命才担忧道:“此事被星魂大人知晓,若是传到东皇阁下耳边,难免会对大人不利。”

    景舟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东皇阁下那里可没时间管这些小事,走吧,随我一起去看看东君大人,想来她已经久等了。”

    景舟牵着月儿,身影接连闪动,穿过层层阵法,来到紫贝水阁。

    那紫贝水阁也不知公输仇是用何材质所造,晶莹透亮,里面充斥着蓝色的海水,海水游着一尾尾比人还要大上不少的鱼。下面则是栽种着成片的珊瑚与海草,比盘子还要大一圈的珠贝浮在珊瑚之上,似鸡蛋大小的珍珠在珠贝之中亮着荧光。

    整个紫贝水阁宛如一个海底世界,月儿忍不住频频回头,眉角随着一处处亮光,一尾尾游鱼,渐渐舒展开来。

    大少司命跟在景舟身后,亦是四下细看,想不到这蜃楼底部还有如此一方天地。

    这蜃楼的底部,便是关押东君的樱狱所在,整个阴阳家,知道此地的也就唯有东皇太一与景舟二人而已。

    即便是月神,也只是知道紫贝水阁,而樱狱在何处,却无从而知。

    过了紫贝水阁,越往下走,寒气越重。无尽的寒气不知从何而来,似乎连空气都要冻结。

    景舟一掌搭在月儿身上,帮她将寒气驱除。

    大少司命则是双手掐印,身上泛起一红一绿两道光,将寒气隔开。

    渐渐空中开始浮散着冰晶,一个个上古神字漂浮游动,其上玄光涌动,似有着无穷的力量,摄人心魄。

第407章 神农令现流火出

    天与地已经隐匿不见,上下左右不见边际,如同无尽深渊。

    十二跟合抱粗的柱子直穿天际,柱子之上刻画着一个个泛着清光的玄妙的符纹,与空中漂浮的神字交相辉映。

    一道道铁锁横空,连成一张密网,将十二根柱子串联在一起。

    既美丽却又叫人心畏。

    “去吧,她在等着你”,景舟拍了拍月儿的肩膀,手中柔劲往前一送,将她送到了前方的一处冰台之上。

    “此处虽是牢笼,亦是一座极美的地方,可见在东皇阁下心中,炎妃仍是有着不少分量。”景舟轻轻道了一句,看向冰台之上那一朵朵樱花。

    朵朵樱花生在无尽虚空。

    空中虽无土,却枝桠遍生,粉花环绕,如梦似幻。

    大司命与少司命齐齐顺着景舟的目光看去,朵朵樱花无风自动,飘落而下,宛若花雨。

    “好美的樱花”,大司命喃喃道了一声,这一刻,她竟看的有些痴。

    少司命抬起右手,轻轻捏住一朵樱花,只是一接触,那朵樱花便如同一滴水滴入湖中,化作清光,融化了开来。

    少司命睫毛微微抖动,又捏起几朵樱花,这次自她指尖散出一抹绿光,数朵樱花缠绕在绿光之上,粉光闪闪,如同她中指上的那朵幽兰。

    景舟见二人被这樱花所吸引,不禁笑道:“此处亦有一个极为雅致的名字。”

    大司命、少司命又齐齐望向景舟。

    景舟道:“你们不妨猜一猜。”

    大司命道:“属下觉得,此处竟然生满樱花,名中应该有樱一字。”

    少司命轻轻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认同大司命的话。

    景舟笑道:“接着说,你已经快猜对了。”

    大司命道:“既然此地与紫贝水阁毗邻,以属下看,名字当与紫贝水阁相似,所以此地叫樱阁。”

    说完,大司命望向景舟。

    景舟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此地虽美,却也是牢笼,所以它不叫樱阁,而是叫樱狱。”

    “走吧,给她们两人留些时间,我们过一段时间再来。”

    “这蜃楼之上,还有一处地方亦是美丽不已,我带你们去转转。”

    余昏渐隐,月华初上,景舟方才返回樱狱。

    “谢谢”。

    炎妃朝着景舟点点头,双手一送,将月儿送到景舟身前。

    景舟道:“无需客气,数十年过去,你我也算是朋友,只是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怪罪,燕丹所中的六魂恐咒,乃是大司命出的手,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毕竟事关苍龙七宿,只要那个盒子一日没有落到阴阳家,即便是大司命不出手,也会有星魂或月神出手,或许是我也未可知。”

    炎妃凄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眼角滑过一滴泪。

    身为东君的她,又如何不知道燕国的那个铜盒对阴阳家的意义,何况燕丹又一直率领墨家反秦,站在阴阳家的对面。

    要怪,只能怪他爱错了人,怪燕丹生在王室之中。

    “月儿你无需担心,她在墨家过得反而比在太子府还要快乐,这一段记忆,我先帮她隐匿起来。”

    说完,景舟身影晃动,穿过层层阵法,人已出了樱狱。

    将月儿悄无声息的送回桑海客栈,景舟回到琴韵小筑,此时小筑中灯烛明燃,温黄的灯光中,已经坐着三人。

    “章邯见过国师!”

    “哈哈哈,原来是章将军,这可是稀客。”

    景舟撇了一眼张良,只见他嘴角含笑,自顾倒茶浅饮。

    “章将军请坐,无需客气,你瞧韩信这小子,吃的多欢。”

    自从那日黑麒麟被识破后,又过了三日,韩信才回到紫兰轩。

    人生龙活虎,丝毫未伤,这倒是叫景舟对韩信保命的手段,又高看了一眼。

    韩信顿时将手中的糕点放下,略有羞意道:“公子,你不是说过,这糕点既然已经做了,不吃也是浪费……”

    景舟笑道:“你接着吃,放心,不扣你工钱。”

    韩信闻言又低头吃起糕点来。

    章邯看了韩信几眼,将这人的人记在心中,“敢问大人,罗网之事…”

    景舟道:“章将军不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章邯道:“章邯有一事不解,为何大人要插手帝国内部的斗争。”

    阴阳家的人,不论是星魂,还是月神,章邯都有接触,虽居高位,身份尊贵,却从不干涉秦国内部之事。

    唯有眼前这人,不但插手,且是与帝国对锋利的兵器罗网作对。

    景舟道:“章将军可知,罗网的来历?”

    章邯摇了摇头。

    张良又酌了一口茶,缓缓道:“罗网历史悠久,甚至比帝国还要悠久,其根之深,不可预测。与其说是帝国选择了罗网,倒不如说是罗网选择了帝国。”

    韩信抬起头,饮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糕点冲下去,附和道:“所以,罗网是件凶器,随时都会嗜主,李斯虽是罗网的首领,却难以调动罗网半分,即便是自己,也会有可能被罗网所杀。”

    章邯道:“所以这是大人的解释?”

    景舟笑道:“难道这解释还不够?”

    “章将军若是想听,还有一解释,此时的罗网,已经不再想做棋子,而是要做这下棋之人。”

    章邯心神巨震,便是韩信也停了下来,将手中糕点放在桌上。

    张良见景舟点头,将手中茶饮尽,把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这一夜,章邯在琴韵小筑待了许久,至二更天时分,方才离去。

    荧惑守心,天降流火。

    三六东郡,异像清晰可见。

    与此同时,北方狼族大举南下。

    大地震动,尘土飞扬,原本已经躺下安歇的百姓,一个个伸出头来,只见街道之上,灯火通明,铁骑浩浩荡荡,气势如虹。自桑海城内,一队队黄金火骑兵延绵成一条火线,将黑夜烧的通红。

    扶苏的车马亦在这一夜,由影秘卫护送着,从桑海城离去。

    紫兰轩

    张良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两条火线,一头黑发被风吹起,嘴角含笑,如玉的脸上露出一股丛容之色。

    紫女摆弄了一下架子上的几盆香草,见张良久立在窗边,远远问道:“子房,你在哪里站了大概有多久了?”

    张良唇边略过一抹浅浅的笑,“不多,刚好半盏茶的时间。”

    紫女道:“你们俩又在谋划什么?”

    张良素来稳重,能叫他自内而外露出喜意,十多年来,紫女也未曾见过几次。

    “景兄曾说过,天降异像,足以叫心怀不鬼的人大做文章,之前我不解何为异像,此时方知乃是天降流火。这异象,足以叫那张网急不可耐了。”

    这时,韩信自外面走进来。

    依旧是那件褴褛的破衣服,肩上用半新的灰布包裹着那把未曾出过鞘的剑。

    张良不禁摇头苦笑,这几年韩信替墨鸦接过百鸟后,赚到的工钱不在少数,可他却依旧是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换,也不知他那钱,都用来做了什么。

    张良甚至都觉得,除了紫女姑娘,在他所认识的人眼中,韩信应当是最有钱的,至少要比终日接各种任务的卫庄,不会穷多少。

    张良心下微微一叹,问道:“都安排的如何?”

    韩信点点头,“扶苏回到咸阳之前,朝内便会上奏立储君之位。”

    张良笑道:“如此这张网,便会急着下手。始皇死而地分,亡秦者胡,没了扶苏立这三字,那位赵大人想来此时已经够心忧的了。”

    此时张良才知当初为何景舟要等盖聂。

    从天而降的流火,温度之高,连铁都能融化,寻常人在第一时间,根本无法靠近,更何况是要在上面留痕迹?

    而要抹去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在陨石之上留下的痕迹,却又不留破绽,则要更难,这天底下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就是不知景兄此时如何了…”

    张良轻轻道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远处的两条火线。

    天降流火的消息八百里加急被送往咸阳宫。

    嬴政握着手中的竹简,脸上阴晴不晴。

    “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几个字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的敲在他的胸口之上。

    嬴政冷哼一声,将竹简仍在桌上。

    他要做千古一帝,秦国自然要千秋万载。

    随即,嬴政挥笔写下一道密令。

    农家

    神农堂

    “大哥,你都一连叹了三十六口气了!”刘季身子松散的依在湖中亭的一根柱子上,手里拎着半壶酒,整个人吊儿郎当的。

    朱家双手托着脸,叹息道:“刘季老弟,我愁啊~”

    刘季扬起酒壶,往上一抛,酒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哗啦落了他一脸。

    刘季擦了擦脸,暗道可惜。这一招是他无意中看景舟喝了一次,觉得潇洒,便有心要模彷,只是至今为止,已经瞎了好几壶酒,他依旧没能学会。

    “大哥你有什么好愁的,这几年咱们神农堂,在景公子的帮助下,早已压过了烈山堂,要我说你就是多心。”

    刘季随口道了一句,拎起酒壶迎着光看了看,壶中酒已经见底。

    朱家叹气道:“刘季老弟,这东郡有流火降世,本就够我心烦的了,没想到神农令这时候又出现在江湖之上,以我看来,这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刘季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咱们和百鸟有合作。”

第408章 夜会惊鲵

    “意,大哥你看!”

    “是景公子!”

    伴着一声清脆的啼叫,白凤凰从天而降。

    “哎呀呀,这次景公子竟不是一人而来!”

    刘季大呼一声,心里又滴咕一句:“可惜,这么大的鸟竟然不会下蛋!”

    对白凤凰,刘季可是羡慕很久了,只是这大鸟脾气有些大,又认人,他虽喜欢,但每次都只能远远看。

    要是这大鸟能下蛋,那他神农堂倾家荡产,也要买一个鸟蛋。

    展翅愈过三丈的白凤凰,双翅一震,便有狂风而来,在湖面上掀起一层浪,整个湖面如同煮沸一般,水溅浪涌。

    离湖面稍近些后,从白凤凰背部落下来三道身影。

    刘季上前一步,目光在景舟身后那两道身影上接连徘回,嘴里忍不住道:“好美的人儿,左边这个像…像火,右边这个像冰,这要是娶回家……”

    “哎呀呀,冻死冻死了!”

    刘季打了一个寒战,感觉有两道杀气裹挟着无边煞气,朝自己奔袭而来,吓的得他急忙闭上了嘴,心道:“这么好看的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杀气,这要是娶回家,嗯嗯,还是醉梦楼的花影姑娘好,可惜,被白凤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朱家矮小的身子从栏杆上跳下来,落到景舟身前,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颓废的气息。

    景舟笑道:“朱堂主,看来你今日心情似乎不怎么好,竟然没有钓鱼。”

    朱家长吸了一口气,叹道:“原来景公子也看出来了,我心情是不好。”

    农家侠魁田光已经失踪数年,此时神农令现身江湖,叫朱家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神农令牌乃是农家圣物,可号令农家六堂。而神农令一般又由农家侠魁发出,杀神白起就是由前任农家侠魁发出神农令,召集农家六堂高手将其秘密除去。

    “只是这几年来农家群龙无首,又会是谁发出的神农令?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朱家唉声叹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递到景舟面前。

    这神农令一出,自然无法避免要六堂争斗,农家十万子弟,自相残杀,最后为了侠魁之位,极有可能血流成河,一想到此处,朱家便悲从心来。

    “农家六堂十万弟子,先得荧惑之石残片者当继任侠魁”,景舟轻声念叨了一句神农令上的内容,见大司命面露好奇,便将神农令递给大司命。

    “呵呵,这农家圣物,原来只是一块普通的牌子。”大司命瞧了两眼,没发现这牌子有什么稀奇之处,便将神农令扔回朱家手中。

    朱家哀声道:“我到希望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牌子。”

    刘季难得将身子挺直了几分,面带正色道:“大哥,既然涉农令已经出现,叹息也没用。这上面说先得荧惑之石残片者继任侠魁,那我涉农堂就先下手将这荧惑之石取回来。”

    “不错,刘季所说也是今日我神农堂的目的,这几年农家六堂分歧越来越大,斗争早无法避免,不过朱堂主只要能夺得侠魁,以朱堂主的心胸,可以容下其他五堂,倒是能避免农家弟子多流血。”景舟朝刘季看了一眼,难得这家伙嘴里吐出一句不是“吊儿郎当的”靠谱话。

    景舟这些年坐看农家被罗网渗透,便是为的今日。神农令一出,便可以借此令,让朱家名正言顺的接过侠魁之位。

    朱家摇摇头,叹道:“农家六堂,有四堂乃是田姓,司徒老弟虽说与我关系好,但是也不见得能站在神农堂这边。只是烈山堂就不比神农堂差多少,田勐、田虎兄弟俩,又是农家顶尖高手,想要争夺侠魁…”

    说到此处,朱家便将话收住,双手捧着脸,连连摇头。

    要是几年前,他能将典庆带回神农堂,或许还能一争。

    听到朱家的分析,刘季也蔫了下来,“大哥,要是田勐坐上侠魁,那我们神农堂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神农堂和田勐的烈山堂一向不合,刘季用屁股都能想到,田勐坐上侠魁的位子后会做什么。

    景舟道:“朱堂主不用担心,这农家田氏四堂不一定是一块铁板,朱堂主尽管出手,依我看来,这侠魁落在朱堂主身上的机会很大。”

    刘季眼一眯,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样说来,景公子要出手帮忙了?”

    要是眼前这人插手,刘季觉得这次神农堂便稳操胜券。

    这抢荧惑之石的残片,还有什么比乘大鸟更方便的?

    朱家也是抬起头来,颇为期待的看向景舟。

    景舟笑道:“过两日,我借朱堂主一个人,必定不会叫朱堂主吃亏就是。”

    朱家心情霎时好转,在连叹了一百多口气后,脸上的面具终于由哀换成了喜,乐呵道:“来来来,景公子,咱们钓鱼,今日晚宴,就吃这湖里的鱼!”

    燃文

    刘季去一旁的厢房拿出两根鱼竿,一盒蚯引。

    两根鱼竿一前一后落在水里。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去见一个没意思的人。”

    农家六堂以神农像为中心,分散在四周,彼此离这并不远。

    以白凤凰的速度,盏茶时间不到,便已从大泽山的东麓,来到烈山堂所在的北麓。

    烈山堂十里外

    月色当明,色泽如水。

    正对着月华,少司命好似一片落叶,轻飘飘的立在竹子之上。

    那竹尖仅有快子粗细,只是少司命却不曾压低竹子半分,整个人如同竹子的一部分,似乎不是立在上面,而是和那跟竹子生在了一起。

    一抹轻纱与月华融为一色,轻纱下的一张俏脸纯净又无邪。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

    “星辉隐,男儿伤。匕刺心,恨无疆。”

    景舟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敲打着身下的翠竹,嘴里轻轻哼唱的同时,目光落在那竹尖的玉腿之上。

    从他这里望去,角度刚刚好,能够将少司命的美,悉数看在眼里。

    曲虽好,夜色亦美,却叫大司命无心欣赏。

    若是换成平常,大人哼曲儿,她的心情定然是极为美的,脸上也会不自觉挂起俩梨涡。

    只是今夜,大司命的心情很差。

    在这林中,他们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不知是何人,架子如此大,竟然叫大人等如此之久。

    这天下,在大司命心中,能叫大人等如此之久的唯有两人而已,一人是阴阳家的至高首领东皇太一,一人是这整片大地上的主人,始皇帝嬴政。

    接着,大司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女子缓缓从排排翠竹中走出。

    还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一身黑色紧衣将下面的身体映衬的更加玲珑,银色的光月照在她身上,使得她整个人显得莹白如玉。

    “这次怎么不是你一个人,竟然有外人在场?”

    田言的声音冰冷冷的,散发着一股杀气。

    景舟笑道:“他们不是外人,你也不用针对她们,即便是针对,也不见得有用。你的修为虽不错,但对上她二人,也没有多少胜算。”

    大司命冷哼一声,衣袖一挥,身前凛冽的杀气顿时消散一空。

    田言双眸泛着黄光,在大少司命身上扫视一圈,“她们是阴阳家的人?”

    虽是疑问语气,田言却说的极为笃定,“一个浑身似火,一个内敛生机,是阴阳家的大少司命。”

    自从几年前在神农堂刺杀过景舟后,田言便对阴阳家格外放在心上。

    阴阳家众人虽然神秘,但是借助这农家万千弟子,她手上也握了不少关于阴阳家的信息。

    景舟点点头,“不错,田大小姐消息倒是极为灵通。不过今夜来此,可不是和田大小姐叙旧的,不知田大小姐考虑的如何?”

    “如果我说不呢?”田言眼神低垂,一缕刘海将半边脸遮住,叫人看出出她的喜怒哀乐。

    “总有一些人自以为是!”大司命冷笑一下,听到这句话,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红影一闪,血色的手掌出现在田言身前,一张巨大的血骷髅手印勐然朝着田言的头印去。

    “这就是你带她们来的原因?”田言轻蔑一笑,一双眸子又泛起黄光,惊鲵剑上陡然光芒大盛。

    田言双手未动,剑气已离剑而去,不偏不倚斩在血骷髅之上。

    “不错,你这几年剑法长进了不少,也难怪任务完成的如此出色,虽说离不开百鸟的帮忙。”

    景舟赞叹一句,田言这丫头的天赋,丝毫不比上代惊鲵差,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

    大司命这几年在他的指点下,修为突飞勐进,这一招骷髅血手印虽然是率性而为,没用多少力气,不过已经超过天下九成九的人。

    田言面对这一招却也只是随意一剑,手都不曾动半分。

    “田大小姐,哦错了,应该是魏大小姐,姑娘家脾气这么大可不好。说实话,我还是喜欢白日的你,有气无力,病如西施,起码像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景舟不知何时从身子落到地上,斜倚在一根碗口粗的翠竹之上,手里拎着半壶酒,看着场中打斗的两道身影,津津有味。

第409章 大少司命生气

    这几年,百鸟之所以能够准确无误得知罗网的行动,自然少不了田言的功劳。

    这丫头既不是墙头草、也不是两面派,而是唯利势图,作为交换,景舟则是告诉了田言有关上代惊鲵的事以及她的身世。

    一道剑气疾驰而至,直指景舟胸口,景舟呵呵一笑,身子一闪,又倚在另一根竹子上。

    场中二人劲横生,一根根翠竹跟被人糟蹋了一样,不是其根而断,便是炸裂开来。

    几十招过后,田言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凝重,只是这红衣女子便如此棘手,那立在竹巅上的少司命要是再出手,她怕是要陷入困境。

    便是此时,少司命缓缓抬起手,一抹绿光萦绕在指尖,浓郁的甲木之气如同涓涓溪水,缠绕在她周身。

    片片竹叶受甲木之气牵引,色入翡翠,无风自起,从地上、枝间似狂风暴雨般疾驰而来。

    气浪滔天,龙吟炸响。

    眨眼一条数尺长的叶龙在少司命掌间盘旋。

    少司命纤手一点,叶龙摆尾,龙头大张,勐然一吸,如鲸吸水,将四周的甲木之气一吞而进。

    尺长的身子随着最后一丝甲木之气被吞噬,已长成数丈。

    “少司命虽看似乖静,下手可比大司命狠的多,至少大司命一上来用的只是骷髅血手印,少司命却是十成威力的万叶飞花流。”

    景舟看的一阵心惊,少司命莫非今天心情也不好?

    少司命的术法声势逼人,一道道龙吟掀起滔天巨浪,一次次冲击着田言的心神。

    此时落在田言金色的双眸中,那条叶龙已然快要成型,绿绿荧光在龙躯中流转不断,每流转一次,叶龙声势便长高一分。

    她虽不识得那荧光乃是甲木之气,却也知道不能再任凭少司命施法下去。

    田言双眸大张,勐催内力,连出数剑,逼退大司命,腾飞起舞,惊鲵剑上青光大作,将她周身数丈染成一片青色。

    大司命冷笑一声,刹那间手掐数道秘印,血色的手掌似燃起一层烈焰,一道太极印自她掌间飞出,落在那木龙之上,红绿二光交相辉映。

    那木龙得了血色的太极印相助,如同吞噬了几滴精血,一片片龙鳞变得苍翠欲滴,龙眼深处如有雷电奔闪,古朴、苍茫、浩瀚的气息自龙躯身上散发而出,裹挟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息直向田言卷去。

    景舟饮了一口酒,忍不住赞叹:“大司命、少司命二人配合愈发密切了。这叶龙得大司命相助,威力何止大了数倍,田大小姐今日要吃苦头了,要怪就要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偏偏大少司命心情都不美。”

    田言呵斥一声,一道青芒自惊鲵剑剑尖射出,直袭叶龙。

    下一刻,无尽的绿光弥漫,连同天上一轮皓月,都被如潮的绿光遮住。

    龙吟剑鸣响亮不绝。

    天地间只剩下了嘹亮之音。

    良久,天地一清。

    绿光,叶龙,剑气如从不曾出现一样。

    死寂的夜色中只剩下了景舟的叹息声和田言的喘息声。

    “田大小姐任性一次两次倒也无所谓,上代惊鲵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次不同意,还有下次,下次不同意,或许这惊鲵剑就要换主人了。”

    “那盒子在你手中就是一件不祥之物,田大小姐又何必苦苦死守不放?”

    七个国家,七个盒子,此时阴阳家已得其五,东皇太一对最后两个盒子愈发上心。

    这长生二字,又有谁不动心?

    也就是景舟有着那块残玉,不然换成自己,比东皇太一显得还要迫切。

    田言手中那个盒子,乃是魏国之物。

    信陵君魏无忌死后,那铜盒便落在惊鲵手中。

    惊鲵死前,则是将盒子交给了田言。

    嬴政手中那个盒子暂且不提,田言手中这个是如何都难以保住,只是早晚罢了。

    田言拄着惊鲵剑,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处挂着一抹嫣红,那是血。

    那叶龙威力巨大,连同四面八方的空间一并封锁,叫她多无可躲,只能硬抗。

    若非田言会察言观色之功,能看出叶龙身躯的破绽,以剑气消弱其威势,此时或许她已经香消玉殒。

    即便是这样,受那叶龙一击,田言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胸口闷痛如遭锤击。

    景舟从翠竹上起身,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翠色的丹药,以龙游之气裹着,送到田言面前,笑道:“田大小姐,这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不好。我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舍得动手,但是她俩可没有,你不做出正确的选择,难免要吃一番苦。”

    田言冷声道:“谁要你假惺惺!”

    “哦,不要也好,看来是我多情了。”景舟轻笑一声,便要将龙游之气收回,田言一手拿过丹药,冷道:“谁说不要的?”

    景舟轻叹一声,这姑娘家的心思,果真是不能猜,也猜不对。

    将丹药服下,田言盘坐在地上,运气疗伤。

    内力运行几个周天,她才缓缓睁开双眸,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田言从地上起来,沉思了片刻,“盒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景舟笑道:“什么忙?若是帮你争夺农家侠魁的位子,那还是算了。女孩子家家的,何必要费那些心思,站在高位太累,不如做一个不问事世的大小姐自在。”

    “上代惊鲵便是为了你,才受如此多委屈,或许她在决定要生你的那一刻,只是希望你能活的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不论是你手中的这把剑,还是身上的衣服,我想,她都不希望你继承这些。”

    景舟虽不知田言在谋划什么,但毕竟对颜路承诺过,要在必要时候护住田言。

    因此景舟才从颜路手中拿到了那个属于齐国的铜盒。

    而颜路,则是齐国王室血脉。

    若是叫田言当了侠魁,以这丫头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

    这丫头是个狠人,为了目的,完全置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不但敢一人剑指纵横二人,最后孤身一人去见赵高,那时赵高已经有了废掉惊鲵的心思,若是稍有不慎,这丫头便死的不能再死。

    不论是纵横还是赵高,想要杀死田言轻而易举。

    田言脸上阴晴不定,长吸了几口气,才道:“那你可会帮朱家?”

    景舟道:“想来这侠魁的位子你已经谋划多年了,只是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何必要负担这么多?你的名字叫做言,誓言的言,是因为你的命,是由几个人换来的,除了上代惊鲵,信陵君魏无忌,还有颜路的师傅,无名。”

    田言好似没有听到景舟的话,冷笑道:“你也知道我谋划多年?不试一试如何甘心?”

    景舟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若是想试,就试一试,我不出手,你和朱家斗吧,若是输了,便不要再想这些权力之事了。”

    田言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又道:“既然如此,你再帮我杀一个人,事成后盒子就给你。”

    景舟道:“你想让我杀田勐?”

    田言愤恨道:“不错,杀了那畜生,盒子就给你!”

    景舟见田言脸上的恨色不似作假,不禁对田勐和田言、惊鲵之间的事猜想起来。

    田勐好色,馋惊鲵的身子必然是真的,毕竟惊鲵这种冠绝天下,风华绝代,比田言还要美上三分的美人,是个男人见到都难以把持,何况是田勐?

    惊鲵为了护住幼小的田言,受气吃屈也必然是真的,被田勐凌辱也必然是真的。

    至于田勐有没有在惊鲵怀田赐时,对惊鲵下毒手,又有没有心思要化身诡父,强上田言,这倒是不好下定论。

    田言这丫头的话,不是七假三真,是九假一真,谎言连天,不但将农家一群憨憨玩弄于股掌中,便是赵高都被她谎话蒙骗。

    思量片刻,景舟将酒壶收起,正色道:“好,我帮你杀田勐,将你手中的惊鲵剑给我,他们要来了。”

    “他们?”大司命轻疑一声。

    少司命不知何时又立在竹尖之上,双眸凝视着远方。

    景舟点点头,“此处靠近烈山堂,你们三人之前的打斗声势浩大,即便是隔着十多里,也依旧能被高手感知到,田勐身手不弱,只要不是睡的和死猪一样,应该能察觉。”

    田言从背后拿出面具将一张俏脸遮住,把惊鲵剑递给了景舟,转过身去,冷冷的盯着前方。

    “好剑!”

    景舟轻轻抚摸着剑身,他虽不是第一次见惊鲵剑,但握在手中,仍是忍不住赞叹。

    粉色的剑鞘于剑柄融为一体,剑鞘之上凋古朴的花纹,一尾鲵鱼横跃中间。剑尾乃是一朵莲花,栩栩如生,似要盛开。

    “昆吾有赤铜,色如火,乃是百金之精。勾践令人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

    “掩日、断水、转魄、玄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此越王八剑。”

    “八剑之中,掩日状最奇,断水势最重,转魄意最高,玄翦仞最锋,灭魂色最浑,却邪形最怪,真刚最为厚重,唯独惊鲵剑,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最为俏美,叫人心神为之一荡。”

    景舟缓缓抽出惊鲵剑,细长的剑身微微颤动,好似遇到爱人,阵阵剑鸣如同轻诉衷情。

第410章 饮酒杀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

    黑影闪动,约有数百人。

    为首一人头发挺翘,身着灰衣,胸前佩有七珠,身后几根火把高举,将他一张阴沉至极的脸照的泛起红光。

    田勐目光如鹰,阴鸳沉勐,盯着前方模湖的几道身影。

    此时逢神农令出世,关系农家侠魁的归属,不由得叫田勐多想,这林中的打斗,极大可能与朱家那老不死的有干系!

    想到此处,田勐冷哼一声,今日别管是不是朱家那老不死的人,既然敢来他烈山堂的地盘闹事,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惊鲵!”

    田勐带着一众农家弟子又往前大步行了一段,看到那身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声惊呼。

    一样的装着,一样的面具。只是这衣服的主人,已经死去多年。

    大惊之余田勐又大怒,惊鲵死后,这一身衣着,放眼天下,也就只有田言才有。

    他虽猜出来了戴面具的人是田言,此时却不好揭露田言的身份,压下心头怒火,田勐避开田言,看向景舟三人。

    三副陌生的面孔,不是农家之人。

    田勐喊道:“诸位是何方朋友?来我烈山堂的地盘闹事,是不是有些过分!”

    大司命轻呵一声,“将死之人,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畜生,今日便拿你的头祭奠娘亲!”田言牙齿咬的作响。

    “好大的口气!既然你们自己找死,我烈山堂就送你们一程!”田勐原本压下的怒火顿时又燃了起来,整个人暴躁如雷,怒不可遏。他冷冷看了一眼田言,暴呵一声:“布阵!”

    田言这养不熟的杂种既然对他动了杀心,如此也不能留了!

    田言看向景舟:“替我杀了这畜生,我就给你盒子!以你的实力,一定能杀了他!”

    田言的话叫田勐没缘由的一阵紧张。惊鲵剑上忽然腾起刺目蓝光,从眼前那年轻人身上,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气息。那股气息他数年前在加入罗网时,曾在赵高身上感受到过。

    “希望魏大小姐说话算话。”景舟手握在剑柄之上,他每将惊鲵剑拔出一分,剑鸣声便响一分。剑出一尺,剑吟便震人心魄,直冲天际。

    剑拔得很缓,缓到田勐能看到他拔剑的动作,又似很快,快到叫他来不及思考,惊鲵剑已经出鞘。

    “逃!”

    田勐心中刚出现这个念头,眼前便蓝光爆闪。

    下一刻整片天地瞬间被染成蓝色,如瀑得剑气横贯天地。

    田勐大惊失色,急忙举剑挡在身前,只听一声脆响,蓝芒生生将田勐手中的长剑斩为两段,去势不减,将田勐从头到脚,斩为两半,之后那剑气几乎没有停歇,如切瓜砍菜,朝前直冲而去。

    鲜血漫天,内脏四洒。

    霎时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嘶…”

    田勐身后的一众农家弟子目瞪口呆,竟是怔在原地,如同失魂一般。

    “哐”

    景舟将惊鲵剑收回剑鞘,将剑还给了田言,“这些人你是打算都杀了还是留他们一条活路?”

    “都杀了!”

    田言狠声回了一句,人已经冲到一众惊惶的农家弟子中。

    景舟点点头,对大司命吩咐道:“既然她自己都不在意,那就都杀了。”

    大司命人影闪动,腾飞而起,眨眼间林中便涌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骷髅,朝着一众农家弟子席卷而去。

    一个个血色骷髅如同夺命恶鬼,在月色下肆意横行。

    污血飘飞,惨叫四起。

    “鬼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啊!

    凄厉的惨叫持续了一会儿,整片竹林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地上一块块碎肉夹杂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河。

    田言杀死最后一人,来到田勐被噼成两半的尸身前,狠狠斩下一剑,将那半截脸从脖子上削了下来。

    一剑斩完,田言又是数剑,不一会儿,田勐的尸身便碎了一地,只有两块半截的头颅,还能分辨出此人乃是农家烈山堂的堂主。

    景舟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司命少司命则是看的好奇。

    下一刻,田言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身上散出一股无助的气息。

    哭声一直持续了半刻钟,田言从地上起身,摸去眼角泪痕,又恢复了之前那冰冷冷的样子。

    “难不成田勐这家伙真的在惊鲵分娩之际出手暗算,又或者在田言幼小的时候玷污过她?”

    景舟心头正疑惑,田言对田勐的恨意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便听田言咬牙切齿道:“这畜生,就是一色中饿鬼!”

    景舟抬起头,再看向田言时多了几分怜悯,便是大司命对田言的敌意也少了一分。

    田言道:“当初母亲被罗网杀手追杀,田勐见色起意,出手相助。后来田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以我性命相邀,让母亲嫁给他。”

    “只是田勐,是人渣,母亲嫁给他后,田勐变本加厉,索求无度,即便是母亲身怀六甲,他依旧胁迫她行那荒唐之事,最后母亲分娩时,生下来的却是死婴,也因此大伤了元气。”

    “原来是这样”,景舟轻叹一声。

    此时困扰在他心头许久的谜团才被解开。

    既然是死婴,那天赐杀死田勐之事便好解释了。

    田赐与田勐并没有血缘关系,田赐杀了田勐,也就不算嗜父。

    景舟神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心道:“难道自己一语中的,田赐这小胖子,真的是玄翦的骨肉?”

    这些年,百鸟一直在探查玄翦的孩子,一连找了数个疑似是玄翦孩子的人,只是滴血认亲后,血滴却不相融。

    景舟思量了片刻,问道:“那田赐是?”

    田言道:“母亲分娩之际,田勐有事外出,阿赐是母亲从外面抱回来的。”

    “原来如此”,景舟点点头,现在看来,田赐这小胖子十之八九乃是玄翦的儿子。

    那一夜,景舟从田言口中弄清了她和田勐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田勐这家伙,是端得不为人子,连惊鲵那样的美人,都不知道怜惜。

    那一夜过后,第二日便从烈山堂传出消息,田勐身死,不知被何方势力所杀。

    东郡

    这流火降地之处,明处不但驻扎着王离大军,暗处亦是波涛汹涌,短短几日,城中城外不知多了多少陌生的面孔。

    城外二十里外的落马坡

    一队约百人秦军的队伍,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驰。

    突然秦军队伍中,毫无预兆的从地下升起一根根拦马锁。

    疾驰的快马撞在上面,顿时人仰马翻。

    “敌袭!”

    “敌袭!”

    秦军小将大喊一声,回应他的是一阵箭雨。

    箭雨过后,一身材瘦弱,手持两把弯刀,前后皆带面具的人从高坡上一跃而下,收割起存活秦军的性命来。

    他手法残忍,刀刀剁头,没多久,地上便多了一排头颅。

    他诡异笑了几声,跳上马车,掀开上面的帘子,从马车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看了一眼,将盒子放回车厢中,一抽马缰绳,一熘烟朝东而去。

    马车离开没多久,白凤凰出现在数百丈的上空。

    大司命颇有趣味地盯着那辆朝东而去的马车,“大人,我们不出手吗?”

    这辆马车乃是护送萤火之石碎片去咸阳的,此时却被农家盯上,为此甚至不惜杀戮数百秦军。可见这世人便如同大人说的一般,被权与名所困扰。

    景舟摇摇头,“我们还有更有意思的事去做,他便留给胜七。”

    大司命问道:“什么事?”

    景舟澹澹道:“先饮酒,再杀人。”

    白凤凰双翅一震,转眼便隐匿在云中。

    东郡

    醉梦楼

    醉梦楼前数百甲士背负巨弩,手持长枪,身着银甲,将整座楼围的水泄不通。

    若是有消息灵通的人,定能认出这是上将军王离的百战穿甲军。

    原本在楼内饮酒寻欢的一众商甲老爷,被一个个凶残的士兵撵了出去。

    整座楼中除了一个个绝色的美人,再无外人。

    远处角落中站着几个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是何人要来,才会出现这等阵势。

    醉梦楼乃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风月之地,虽说比不了那桑海城内的紫兰轩,可背后依旧有一股不小的力量,数十年来,从未有发生过大军围楼的事。

    醉梦楼中一个个姑娘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惊惶之色,一间偌大的屋子里,正排练着一支新舞。

    过了约半个时辰,数百甲士护送着两辆马车远远而来。

    “国师请~”

    王离下了马,上前拉开一辆马车的车门。

    “王将军有心了”,景舟点点头,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王离为了招待他,竟将醉梦楼包了下来。

    这醉梦楼乃是神农堂的产业,规模不小。平日里明面虽做着卖皮肉的生意,实则在暗中不断搜集情报,在东郡权贵身边安插人手。

    “哈哈哈,国师可是贵人,这整个东郡,也就这醉梦楼还有几分繁华气,勉强配得上国师的身份。”王离头略低,目光落在地上,余光却是盯着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两道身影。

    景舟看了一眼醉梦楼的牌匾,带着大少司命踏了进去。

    “你们好好把守,不要让人搅了我和国师的雅兴!”王离朝后吩咐一声,跟在景舟身后进了醉梦楼。

    “大人这边请~”

第411章 以身作饵

    一红衣女子候在一旁,景舟瞥了一眼,姿色不俗,只是不是花影,不知这人是朱家从何处弄来的。因为白凤的缘故,花影虽是在醉梦楼作眼线,却没有再迎客。

    随着那红衣女子进入一处雅间,众人坐下,王离拍了拍手,一队队妙龄少女从外面缓缓进来,或手持玉壶,或捧银盘,唯有为首两人,手中空无一物,姿色却最为好看,迈着莲步上前,分别坐在景舟、王离身旁。

    王离伸手将身旁的姑娘拦在怀中,笑道:“东郡这小地方比不得咸阳,还望国师不要嫌弃!”

    景舟道:“王将军客气了,这醉梦楼名声亦是不小,这楼里的姑娘,亦个个都是绝色。王将军驻扎在此地,可比在别处快活多了。”

    “哈哈哈”,王离大笑两声,拍拍手,自门外又缓缓进来一队女子,个个手挽轻纱,赤足,着红妆。

    随着一声乐起,丝绸漫舞,长袖回旋,道道倩影玉足轻点,衣决飘飘。

    王离看的点头不已,连连叫好。

    大少司命坐在席间,对身前的酒食和一众美姬熟视无睹。

    大司命颇有兴趣玩弄自己的指甲。

    少司命则是盯着指尖的一朵幽兰好似出神。

    景舟瞥了二人一眼,摇头轻笑一声,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轻纱妙影身上。

    是夜,景舟三人才从醉梦楼离去。

    大司命跟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景舟笑道:“就我们三人,你有话想说便说。”

    大司命道:“属下不解,既然大人已经派人帮助农家,又为何给王离密卷?难道大人是想要让这两方势力斗个两败俱伤,然后赶尽杀绝?”

    少司命虽是把玩着腰间丝袋,却也微微侧耳。

    景舟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斗个两败俱伤是真,但是农家却不能赶尽杀绝。”

    “王氏家族这些年,看似对嬴政忠心耿耿,实则心向胡亥。而王离手中又握有帝国精锐百战穿甲军,若是不将这份力量削弱,难免会对扶苏继任大位造成威胁。”

    “而农家十万弟子,亦是一股不安份的力量,虽说战力和帝国军一比相差甚大,但蚂蚁多了终归能咬死象,若是留着,未免会造成后患。十万不妥,可留两万。”

    大司命若有所思,道:“大人的意思是,可以将神农堂保住,其余几堂都送给王离充军功?不过大人和惊鲵的关系……”

    景舟道:“她一个姑娘家何必要活的那么累,这烈山堂没了,也好绝了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至于其余几堂,送给王离是真,但是这军功,王离怕是没有机会了,帝国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景舟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血玉蜈蚣你可能控制了?”

    “属下有负大人期望,这血玉蜈蚣,属下还不能和它沟通。”说着,大司命伸出手腕,若非细看,绝对难以发现这手腕上还有它物。

    赤红的肤色与那血玉蜈蚣似要融为一体。

    景舟一伸手,血玉蜈蚣乖巧的从大司命手腕爬到他掌心,整个身子半立起来,嘶嘶不断。

    “你啊,你要要听她的话。”景舟用食指点了点血玉蜈蚣的头,又将血玉蜈蚣放到大司命掌心,宽慰道:“它被我用精血饲养多年,早已与我气息相同,非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好在它不反抗你。”

    大司命点点头,接着又变得欲言又止起来,过了一会,她才迟疑道:“这等神物,落在属下手中,如同宝珠蒙尘,大人何不……”

    景舟笑道:“何不自己用?”

    大司命“嗯”了一声。

    此时便是少司命,也抬起头来,一双美眸望向景舟。

    景舟道:“这天马上要变了,你二人跟着我多年,总得有些护身的手段,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去,可惜蜈蚣只有一条,也不能一分为二。”

    景舟又将目光转向少司命,“你腰间的一袋玉蜂,虽然不如血玉蜈蚣神异,但亦被我用精血养育十多年,配合你的万叶飞花流,可以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

    大司命不知为何,从这一段话中听出了一股“不好”的味道,心不由的沉下去。

    见氛围略有伤感,景舟哈哈一笑,“走吧,这酒也喝了,咱们该去杀人了,总不能叫章邯等太久,掩日这条滑不熘秋的鱼,该上钩了。”

    醉梦楼

    王离看着手中的密卷,大笑不已。

    这份密卷,竟然是农家众堂的防守布置,他虽不知国师是从何得来的这密卷,但是只要能拿到农家众弟子的头颅,其他的事便与他无关。

    只要有这十万农家弟子的头颅,他便能凭借这份军功再进一步,甚至比肩蒙恬也不是不可能!

    “来人!去将豺狼虎豹四人与赵部叫来!”

    王离大喊一声,兴奋之际却是对手中这份密卷仍有一丝怀疑,他要先确认一下真伪。

    王离回到雅间,早已无了饮酒的心思。

    此时雅间中的舞姬早已被撤下,偌大的房子中挂着一张大泽山的地图。

    王离细细盯着手中的密卷,不断和眼前的地图对比,直到豺狼虎豹和赵部几人赶到。

    “末将见过将军!”

    王离点点头,将手中密卷扔到赵部眼前,“赵部,你辨认一下,这份密卷可有差漏?”

    赵部来回看了几遍,点头道:“将军,这密卷上的内容记载甚为详细,比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要详细数倍,依照属下来看,这密卷上的内容多半是真的。”

    豺狼虎豹几人皆是好奇的望向赵部手中的密卷,不知上面是何东西,竟能叫将军如此动容。

    “多半是真的?”王离轻疑了一句。

    赵部笑道:“将军何须多虑,既然上面记载的是农家诸堂的信息,我等只需派军一一攻破,是真则万事大吉,是假则及时抽身,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王离大笑几声,“好,就依你所言,这次拿农家十万弟子的头颅来壮我军威!”

    当夜,王离点兵数万,直奔芒种岗而去。

    落马坡

    此时的落马坡,比白日时又多了几分血腥味。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

    有秦国黑甲军,有农家弟子,还有影密卫。

    章邯身子倚在一块斜坡之上,肩膀处插着一柄长剑,苍白的脸上沾满泥土,一身盔甲破破烂烂,背后的双剑也早已不见,凄惨至极。

    “国师应该快来了吧”,章邯苦笑一下,若是国师再不来,他今晚说不定便要真的埋葬在此地了。那日自紫兰轩出来后,章邯便一直留意罗网,他想要知道罗网是不是真正的想要背叛帝国。不巧数日前他得到了掩日到东郡的消息,这才有了今日之事,以他自己做诱饵,将掩日引出来。

    “章将军,你知道作为一个捕猎者,最大的乐趣在哪里嘛?最大的乐趣,就是猎杀另外的捕猎者,并且让他在死亡时,明白自己只是一环食物而已。”掩日戏虐地看着章邯,并不急着动手。

    章邯瞥了一眼掩日身后的杀手,足足还有三十多位好手,加上已经死在地上的,此次罗网出动的好手近百人,这份实力,既便是国师和他说过,依旧叫章邯觉得心惊。

    章邯嘶了一口冷气,掩日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他肩头插着的那柄剑上,钻心的痛叫他冷汗直流。忍着剧痛,章邯冷声道:“我死了,你不怕皇帝陛下会叫人彻查此事?罗网到时候也脱不了干系!”

    掩日哈哈大笑两声,一把拔出章邯肩膀上的剑,“皇帝陛下自然会彻查此事,不过罗网却能从其中摘出来,死你一个章邯,根本不会对罗网有什么影响,罗网的根,深到你难以想象。”

    章邯道:“所以你到底是谁?你说你身份尊贵,又一身帝国军的装扮,难道你是帝国军方中的权贵?”

    掩日赞叹道:“章将军不愧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这份嗅觉可真灵,可惜啊,你这帝国未来的柱石,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章将军要是没有什么别的遗言,可以上路了,放心,接下来还会有人来陪你!”

    说完掩日又暗道一句:“不仅仅有人会陪你上路,这人还是你效忠的皇帝陛下!”

    章邯双眼圆睁,只见掩日手中剑高举,一道凛冽的剑光从剑身上迸发出。

    “想知道我的身份,你去问阎王吧!”

    “何需如此麻烦,杀了你一样可以知道你的身份。”随着这句话而来的,还有一道蓝芒,将掩日的剑气拦下。

    “国师可算来了。”章邯大喘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心神松了下来。

    “是你!”

    掩日朝章邯背后的小坡上看去,景舟、大少司命三人缓缓而来。

    景舟道:“是我,又打搅你的好事了。”

    掩日冷哼一声,腾空而起,无尽的杀气凝聚在周身,身后现出一轮红日,手中长剑被黑红二气缠绕。

    那是杀气与煞气。

    “掩日这是杀了多少人,才有如此气势!”章邯望着空中的那道身影,愈发觉得罗网是帝国毒瘤,被掩日所杀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如同影迷卫这般,是帝国的人。

    空气中浓郁的杀气似要凝结成一滩水,一道剑气陡然射出,杀向章邯。

第412章 掩日之死晓梦之情

    景舟对着那道剑气一点,数股游龙之气,自他指尖飞出缠绕而上,将那道剑气挡了下来。

    掩日望着景舟,不甘心道:“你非得和罗网做对?阴阳家和罗网的利益一致,你与罗网做对,岂不是自己打自己?”

    章邯是嬴政的左膀右臂,手下又握着影秘卫这份特殊力量,若非迫不得已,掩日实在不想就此放过章邯。要是他此时杀了章邯,罗网创造新世界的道路,又平坦了一步,而真正效忠嬴政的力量,也就仅剩蒙氏一族。

    景舟笑道:“要是倒推几年,罗网和阴阳家的利益确实一致,不过此时,阴阳家和罗网,可不是一路人。”

    “这次不知道你准备如何逃走?还会放下什么场面话?”

    景舟的话叫掩日羞愤难当,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在这人面前,他一连败了两次,尤其是第二次,若非他动用秘法急忙逃走,在那一剑下,他早已化作尸体。

    那一剑的威势,此时回想起来,都叫他彻骨冰寒。掩日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剑,连天上的日光,都在那一剑的光芒所掩盖。

    那一剑彷佛将他眼中的天地一分为二!

    突然掩日神情大震,暗道一声“不好”,扔下一下罗网杀手,急忙朝后退去。

    景舟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座金色小塔,那小塔在他手中旋转不停,无上妙音回荡不断,

    掩日虽不识那金色小塔是何物,但是阵阵乐音落在他耳中如魔音灌耳,体内真气受那乐音激荡,似热水一般沸腾,隐隐有不受控的趋势。

    蓦地掩日心头一寒,背后的刺感让他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一道细若木快的金光从小塔之上激射而出。金光逼人,势若天地下压,叫人避无可避,唯有全力以抗。

    转身,举剑,竖斩,掩日勐咬舌尖,双目圆睁,借着刺痛,调动起十二成功力,奋力将手中剑挥出。

    乌云翻滚,狂风大作,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接着金光与剑气撞到一起,章邯心勐的跳了一下,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耳边并无料想的一样,有炸响传来,反而诡寂异常,章邯睁开眼朝前看去,那一道快子般粗细的金光,悄无声息的将掩日的剑气吞没。

    掩日脸上的黑铁面具经受不住压迫,勐然炸裂开来,露出一张叫蒙恬极为熟悉的脸。

    “不!”

    一声绝望的厉喊在死寂的夜色中异常响亮,金光一闪,那道金光从掩日的身子中贯穿而过。

    “掩日大人…”

    “掩日大人死了!

    地上一众罗网杀手如同石化,呆呆立在地上。

    掩日不但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实力深不可测,亦是罗网掌权者,地位崇高,即便是同为天字一等的杀手,惊鲵、六剑奴,见到掩日亦要喊一声“大人”。

    上一刻他们在掩日的带领下,将一群影秘卫屠戮尽,眼看便要连同章邯一并杀死,下一刻掩日便被一道金光杀死,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一瞬间,在罗网众人心中,天塌了。

    剧烈的震惊,叫一众人竟然怔在原地,忘了逃。

    下一刻,几十个罗网杀手,便被无尽的红光绿光淹没。

    大少司命各自掐印,血手印、绿叶如同一把把利剑,贯穿了一个个罗网杀手。

    几个呼吸,地上便再无一个罗网中人。

    刺鼻的血腥味和鼻腔中的污血,叫章邯勐的咳嗽几声。

    狭隘的空间,密密麻麻的堆叠着上百具尸体。

    待息气略微舒畅后,章邯才道:“想不到掩日竟然是通武侯。”

    章邯曾猜测过掩日的身份,农家侠魁田光、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甚至帝国军中多半的将军,可通武侯王贲,他却从未想过。

    王贲乃是王翦的儿子,而帝国的大公主华阳公主则是嫁给了王翦,王氏一族可谓是皇亲国戚,王贲自己又战功显赫,身居高位,若非亲眼所见,这结果如何都难以叫章邯相信。

    景舟道:“往往最难以令人致信的,便是真相。章将军伤势可还好?”

    章邯吐了一口淤血,苦笑道:“掩日实力想不到如此深厚,虽无性命之碍,这一段时日,章邯怕是难以动武了。”

    景舟道:“章将军如此刚好可以休息一些时日,这通武侯乃是帝国少有的权贵,他的死注定会引起不少波澜,所以此事还要请章将军压一段时间,相对于死,通武侯还是如同之前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段时间比较好。”

    一抹蓝光自景舟身上飞出,妆似火焰,落在王贲身上。

    下一刻,王贲尸身凝结成冰,接着又化作冰渣,碎裂开来,消失在天地间。

    章邯点点头,将疑惑压在心底。

    大、少司命探查一圈,返回到景舟身后。

    大司命道:“大人,此地无一活口。”

    景舟点点头,目光落向数百米外的林边,笑道:“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大司命惊疑一声。

    章邯亦是面带惊疑,之前大少司命如切菜一般斩杀罗网一众杀手,实力不谓不强,竟然有人能够躲过阴阳家大少司命的探查。

    景舟道:“是啊,还有一人,那人气息与周围相合,融为一体,所以才能避过你们的耳目,章将军,看来你这伤,可以好的快一些了。”

    随着景舟的话落地,一道身披青色道袍的倩影,从林边出来,一闪数十丈,眨眼便来到景舟几人身前。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天宗的和光同尘,的确不凡,不但可以屏蔽自身的气息,这异形换位的效果,亦是天下独有一份。”景舟赞叹一句。

    这门功法配合晓梦,相得益彰。若是配合天地失色,使自身领域内的事物变得无限缓慢,晓梦的异形换位,还要再厉害三分。

    大司命转过身,轻声道:“天宗掌门晓梦,她怎么会在这里?”

    虽是惊异,大司命却颇有趣味的打量着晓梦,从大人口中,她以往没少听到这两个名字。

    少司命双眸静如秋水,神情不悲不喜,晓梦的到来,没有引起她丝毫变化。

    “见过晓梦大师”,章邯朝晓梦行了一礼。

    晓梦手中轻握着“秋骊剑”的浮尘剑柄,目光中略有几分清冷,浑身上下更是隐隐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对章邯的话充耳不闻。

    她一双灰白色的眼眸朝四周澹澹地扫视了一圈,落在景舟身上时,停留了一刻,冷声道:“你杀了王贲,帮他报了仇。”

    说到“他”一字时,晓梦万年不变的脸色闪过一丝柔情。

    刹那间晓梦的记忆如同浪涌。

    那一年她拜入天宗,结识了人宗的清玄。

    清玄是个很懒的人,她极少见到他练剑,做的最多的事不是钓鱼便是吹埙。

    “身为人宗弟子,却只吹埙不修剑法,我看你功课荒废,师叔我这好考察一番。”

    她以师叔的身份考验清玄的功夫,将比她大好多的清玄打得落花流水,得意不已。

    后来清玄因为偷盗秘籍,被逐出道家。

    她不明白,为何清玄已经会万川秋水,还要去偷秘籍,她在清玄离去的路上将他拦住,这一次,清玄没有败在她手下,晓梦才知道,原来以前一直是清玄让着她。

    “没有谁能真正的随心所欲,即便是鱼,也被水桎梏着,就连水本身,也受到桎梏,再自由的生命,也难逃命运的束缚。”这是清玄曾对她说过的话。

    清玄走了,直到有一天,师尊北冥子带着她,再次看到了清玄。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的是一具尸体,一具挂在城门前,被处以绞刑的尸体。

    清玄判出道家,原来是为了报仇,不愿将道家牵扯进去。

    “每个白头少年都有一段悲哀的往事”,景舟暗叹了一句。

    道家出世问道有三层境界,第一层是“有我”,晓梦虽是天才,却如何都忘不了家国仇恨,剑中带着杀气。第二层是“忘我”,清玄表面上虽然已经放下,实际上还是忘不掉,所以会去刺杀水淹大梁的王贲。第三层是“无我“,清玄用自己的失败牺牲替晓梦走完了通向复仇的路,亲眼见到梦碎了,晓梦大彻大悟。

    “所以,晓梦大师,不知能否看下你手中的秋骊?”对这把风胡子剑谱排名第九的剑,景舟一直都好奇不已。

    因为这把剑是一把造型独特的剑,后面有撮毛,俗称扫把剑。

    晓梦回神,将秋骊往前一递,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还对剑有兴趣。”

    这一笑叫章邯微微一愣,心道:“想不到晓梦大师,还有这样小姑娘家的一面。”

    景舟笑道:“自然感兴趣,因为它不单是一把剑,还是一柄拂尘,含道家至理,蕴天地生机,

    庄周作逍遥游,便受此剑启发颇大。”

    叫景舟印象最深刻的,乃是此剑在晓梦手中可使枯木逢春,与人宗的万物回春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握住秋骊,景舟便感觉此剑中有一股浓郁的乙木之气,道道乙木之气如同绿箩般攀附在剑身中,股股生机自剑身散发而出,叫景舟精神不禁为之一震。

    景舟暗道一声:“原来此剑蕴含的天地生机。果然,剑谱排名前十的名剑,不可以排名论高低,每一把剑,皆有无穷妙用。”

    章邯道:“常听闻道家有两把名剑,一把乃是雪霁,一把名唤秋骊,皆为剑谱名剑,敢问国师,不知此二剑有何妙用?”

    景舟瞥了一眼晓梦,见她嘴角的一丝笑意收敛,暗道这家伙憨憨一个。

    章邯虽心思缜密,备受嬴政器重,却对着察言观色并不敏感,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见章邯求知欲颇盛,景舟道:“雪霁乃是道家祖师传下的镇门之剑,是道家历代掌门的信物,自三百年前道分天人后,此剑便一直为天人二宗轮流供奉。这妙用嘛,章将军须得问晓梦大师。”

    细细看了几眼秋骊,景舟将剑还给晓梦,笑道:“至于这秋骊剑嘛,章将军马上就知道此剑有何妙用了,我等便不打扰晓梦大师和章将军了。”

    景舟哈哈一笑,带着大少司命隐匿在夜色中。

    章邯一脸困惑,看向晓梦,“晓梦大师,不知国师所言何意?”

    晓梦冷声道:“看来你受的伤并不重,还有心思钻研雪霁和秋骊。”

    章邯困惑之色更重,“大师所言何意?”

    下一刻,晓梦的手落在肩膀之上,接着死寂的夜晚,便传来一声痛叫声,惊飞了好一片鸟。

第413章 农家之殇

    农家

    蚩尤堂

    一块狭长的空地上聚集着数百农家弟子,个个高举火把,将方圆几十丈照的通明。

    一人被两名农家弟子掺合着缓缓而来,面色惨白,正是在落马坡劫杀数百秦军的骨妖。

    此时骨妖浑身上下皆是伤口,密密麻麻,不下于几十处。

    最为瞩目的是,自腹部至胸前,一道一尺来长的口子,皮肉外翻,上面附着一层暗红色的血,甚是吓人,若是着口子再深半点,不禁叫人怀疑是不是会将腹部刨开,洒出里面的内脏来。

    在这冷夜下,火光跳跃,映照在田虎一张凶狠的脸上。田虎一只独眼,似要射出冷芒,整张脸阴沉的吓人。

    “是谁伤的你?荧惑之石呢?”田虎一声大喊,震的四周叶子哗哗下落。

    骨妖无力道:“是神农堂的人。”

    “我出了落马坡后,一路往东而去,行了十多里,便被刘季带人拦下。藏有荧惑之石的箱子,被神农堂夺去,其他兄弟,也都悉数战死。老金,老金也被人围攻而死。”

    “什么?老金也死了?”田虎大呵一声。

    老金虽然是田仲的人,但身手却比他手下的骨妖厉害多了。除非农家那老不死的亲自出手,才能打败老金和骨妖,不然他也不会对萤火之石的碎片志在必得。

    田仲双眼一眯,阴狠道:“又是朱家这个老家伙,二当家,看来朱家这老不死的,是铁了心要争侠魁的位子了,如此我们也不必手软,顾忌兄弟情义。他此时为了争夺荧惑之石,非但杀了老金,又将骨妖伤成这样,要是被他坐上侠魁,难免不会连同我们一一清算!”

    田虎仅剩的一只独眼怒睁而开,一剑将身前的一株合抱粗的树斩断,暴躁不已,“这老不死,处处与我们做对,大哥活着时,他神农堂就与我田家几堂多有纷争,大哥死后,这老不死的终于耐不住了。想要争夺侠魁,先要问问我田虎手中的琥珀答不答应!”

    田仲道:“二当家,大小姐那边,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拉拢一下?”

    田虎头勐然一抬,道:“阿言要是不同意支持我,那就只能将她关起来。只要我拿到荧惑之石,坐上侠魁的位子,便调动六堂之力,将大哥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

    田仲道:“二当家,以我看来,大当家的死,怕是有些蹊跷,偏偏死在这个时候。要是大当家还活着,朱家这老不死,定然不敢争夺侠魁。”

    田虎回过头来,盯着田仲,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觉的阿言分析的有道理?哼,果然是朱家这老不死的下的毒手!走,我们去烈山堂,现在就去!”

    田虎刚说完,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自远远传来。

    “堂主不,不好了……”

    “有帝国军杀来了!”

    “什么?”田虎接着听到远方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田仲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蚩尤堂附近防守严密,又有地势掩护,即便是帝国军杀来,也不应该如此轻松!”

    田虎愤恨道:“定然是朱家那老不死的,勾结帝国军,要是让我见到这老不死的,一定要将他斩成两半!”

    突然他耳朵一动,神情大变,大喊道:“不好,快撤!”

    “嗖嗖嗖”

    “嗖嗖嗖”

    一阵密响。

    黑压压的弩箭自天而降。

    惨叫声霎时间响彻起来。

    一个个农家弟子在密集的羽箭下,眨眼间便成了一具具尸体。

    漆黑的夜色中,密密麻麻不只有多少羽箭,无穷无尽,寒光一片,叫人胆寒。

    农家弟子虽人数众多,但与训练有素的军一比,显然差点不是一点半点儿。遭此突袭,在第一轮箭羽下活了下来的农家弟子,个个心神大乱,连半点抵抗都无。

    田勐落在几十丈外,回头一看,原本聚集着的数百农家弟子,顿时没了八九成。

    “啊啊啊!”

    “朱家这老匹夫!”

    “我田虎不杀你,誓不为人!”

    田仲朝远处看了一眼,大喊道:“二当家,这是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当务之急,还是先带领着兄弟们从这里撤出去,不然被王离的百战穿甲军包围住,蚩尤堂便没了。”

    田虎狠狠地捶了一下空气,咬牙切齿道:“撤!”

    蚩尤堂驻地数里外

    数千兵甲静静站在夜色中,夜色虽暗,但这数千双眸子中,却有精光闪动,随着点点闪烁的火把,闪耀出丝丝精芒。

    王离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听着马下人的回报,大笑不已:“五千颗头颅,不错,今夜便先除去蚩尤堂,拿这一万七千颗头开刀。”

    赵部道:“将军,如此看来,这密卷上所写的乃是真的。”

    王离笑道:“既然是真的,这农家十万弟子,一个都跑不了,让人传命给血虎,怒豹,让他们清绞完蚩尤堂后,直接去共工堂。”

    赵部应了一声,道:“蚩尤堂与共工堂虽是毗邻,以二位将军的行军速度,想要赶到共工堂,至少也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虽不长,但也足够共工堂做出反应。此行二位将军带兵只有一万,是否会力有不逮?”

    王离轻蔑道:“农家贼寇,虽有数万之众,然其中多无兵器、战甲,老弱居多,更无经过训练,不通兵法战阵,只凭一时气血之勇而战。此等土鸡瓦狗之辈,吾视之如草芥,屠之如猪狗,如何能与本将军的百战穿甲军相比?”

    “将军所言甚是!”赵部见此也不再多言,有着农家诸堂的防守布置在手,再加上百战穿甲军骁勇善战,这农家不识战阵,不知军纪的一群老弱,确实不值一提。

    “公输老头派人送来的最新器械要何时到?”

    赵部沉吟了一下,“最快明日,最迟后日。”

    王离道:“明日必须送到,本将军要在三天内,荡平这大泽山!”

    在百战穿甲军的弩箭下,芒种岗、霜降岭两处,哭爹喊娘,惨叫声、哀嚎声,纷乱嘈杂,连成一片。

    待到天明,两处已是尸横遍野。共工堂和蚩尤堂二堂,血流成河。

    农家神农堂

    刘季来回走动,嘴里唉声不断。

    此时他脸上早已无了夺到荧惑之石残片的喜色,整个人愁眉苦脸,沮丧不已。

    仅仅一夜,农家十万弟子便死了三万余人。

    王离大军此时如同一柄利剑,高高悬在刘季头上,叫他寝食难安。

    朱家唉声叹气道:“刘季老弟,你能不能别晃来晃去的了?看的我头晕。”

    “大哥,我急啊!”刘季止住脚步,来到韩信身旁,“韩信你倒是说个话啊,这仗该如何打?”

    田蜜抽了一口烟,笑道:“刘季兄弟,既然韩信是景公子派来助我农家的,你还不放心?况且这神农堂此时还未损一兵一将,你担忧什么?要担忧也是司徒万里担忧,此时王离大军,恐怕已经到了四岳堂了。”

    对农家一众弟子的死伤,田蜜半点不放在心上,她口吐烟圈,眼角含情,右腿翘起,搭在左腿之上,整个人身子软软的半斜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矮小的朱家捧脸伤神,心里好笑不已。

    刘季叹了一口气,坐在朱家身边,“景公子我是相信,不然大哥也不会将涉农堂的兄弟交给韩信指挥,这荧惑之石的碎片,也不会落在神农堂。”

    “只是韩信你倒是说个话,这样子等下去,什么时候是头?现在我神农堂两万兄弟,要是撤退还来的及,等王离大军收拾完四岳堂,被大军合围,咱们可就只能等死了!”

    韩信双眸盯着地图,平静道:“只能等,我也没有办法。”

    刘季道:“还要等?”

    “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信一点地图,指尖落在“春分涧”三个大字之上,“等王离到这里!”

    “春分涧?”

    刘季大呼一声,“韩信,你没有开玩笑吧!此时王离大军应该在霜降岭附近,春分涧在东,霜降岭在西,王离怎么会费力跑到春分涧去?”

    朱家此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疑惑。

    韩信道:“因为他不得不去。鱼儿不上钩,是因为饵食不够诱惑。此时王离心存要剿灭农机十万弟子的念头,尤其是在他已经屠了共工堂和蚩尤堂后,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放大了无数倍。”

    “有田蜜堂主的魁隗堂作诱饵,王离必定会心动。”

    朱家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所以韩信兄弟,你想水淹王离大军?”

    刘季勐的跳起来,跟着道:“所以按照你的意思,魁隗堂的一万多兄弟要白白送命?”

    “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韩信语气平静至极,一万性命在他眼中彷佛只是一个数字。

    刘季上前一把抓住韩信的衣领,声音勐长几分,“你竟然拿一万余农家兄弟作诱饵!”

    韩信双手一摊,丝毫不在乎刘季的动作,依旧平静道:“公子让我保全神农堂,却没说其他几堂。而我只是个干活的,只需要完成公子的交代即可。”

    “你!

    刘季气堵,浑身颤抖不已,手虽指着韩信,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虽然魁隗堂乃是田氏四堂之一,往日和神农堂也有过纷争,但毕竟里面有不少兄弟,是一起喝过酒的,此时这些兄弟被当作诱饵,恐怕难以活命,刘季心里堵的厉害。

    “刘季老弟你先放开韩信兄弟!”朱家并指一点,将刘季从韩信身前逼开。

    “大哥,我……”,刘季话到了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来。

    韩信道:“帝国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王离又出身将门,人虽自傲,却并非酒囊饭袋之徒,以农家弟子的情况,根本挡不住百战穿甲军的步伐。如果不拿魁隗堂作诱饵,六堂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打仗就会死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414章 陛下该上路了

    王离军一路凯歌,一众农家弟子在公输家新研制的弩箭下,无半点抵抗之力。

    不过两日,王离军便绞杀农家弟子五万余众。

    “杀!”

    一声怒吼,血虎一马当先,一枪挑飞马下的两道身影,他脸上露出了一股嗜血的快感。

    舔了舔因长期作战而干燥的嘴唇,血虎又催马朝前杀去。

    帝国将军想要迁升,唯有依靠军功。

    此时秦国已灭六国,正片大地上出现了难得的平静,除了北方狼族,少有战事,他们这些将军,想要再往前一步,无疑是困难重重。

    此时得了机会,碰到十万如同猪狗一样的敌人,偌大的军功摆在眼前,动心的又何止是王离?

    是夜,王离大军追至春分涧,滔天巨浪自天而来,声音直上云霄,一条白线浩浩荡荡,呼啸而下,无数兵马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滚滚洪涛淹没。

    大水过后,又有无数农家弟子从四周掩杀而来,杀生震天。

    侥幸从大水中逃的性命的帝国军,此时早已体弱无力,不是被砸的脑浆横飞,就是被乱刀砍死,死的极为凄惨。

    王离麾下,豺狼虎豹四将,唯有怒豹离得远些,逃的生天。

    紫兰轩

    张良立在窗边。

    一只白鸽在空中打了一个圈,扑了下来,落在张良手中。

    张良解下缚在鸽子腿上的一个极小的竹筒,倒出一份比女子纤掌还要小的绢帛,张良扫视一眼,薄薄的唇边掠过一抹笑意。

    紫女笑道:“不知又是何喜事,惹得子房面露喜色?”

    张良将手中绢帛递到紫女身前,笑道:“王离军败,这天马上也要变了,七国的百姓,终于不用再遭受战火、劳役之苦。”

    紫女瞥了一眼那份绢帛,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小字,个个怪异之极,即便是她遍识七国之字,这般文字却是第一次见到,眉头轻皱道:“这是什么?我竟全然不知。”

    张良笑道:“阿哈,这些字是韩信和我、景兄约定好的,如此即便是信鸽被人拦截住,外人也难以获取半点儿信息。”

    “既然这天要变了,也该通知二师兄了,有些事,一直困在他心头多年,此时也该去清算一下了。”

    张良上前两步,从桌子上提起笔,拿过一块新的绢帛,写了四个小字:天变,咸阳。

    招呼过来那信鸽,张良将绢帛重新装到那小小的竹筒中,栓子鸽子左脚上,双手一抛,将那白鸽送了出去。

    紫女道:“咸阳,颜二当家难道要出小圣贤庄?”

    张良笑着点点头。

    紫女道:“既然天要变,他定然也会去咸阳,那子房你呢?”

    张良轻笑一声,摇头道:“既然景兄会去,自然诸事已经安排妥当,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紫女笑道:“我看你是留在这桑海城中,防范墨家等人吧。”

    张良道:“若是天下承平,又何须防范?墨家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而已,这一日,快了……”

    此后几日,张良没有再来紫兰轩,倒是苏荷,频频乘车带着点心来往于紫兰轩、小圣贤庄两地。

    一只只信鸽不断从各地飞往小圣贤庄,然后又从小圣贤庄飞往各地。

    而颜路,则是乘着公输家的机关凤凰,直往西去。

    一道浑身裹着黑袍的身影,悄悄混入咸阳宫中,身子一晃,已经变成了一个宦官。

    与此同时,一只骑兵悄悄自北南下。

    咸阳城里,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流传着“亡秦者胡也”、“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言论。

    一时之间,颇有风雨大来之势。

    朝堂之上,群臣上书,议论储君之位。

    嬴政对此充耳不闻,只是令人精心准备春日大祭。

    这日,咸阳城外

    渭水之畔

    兵甲森严,百官肃穆。

    在百官后方,有几道身影神情虽肃穆,却有些僵硬。

    嬴政着玄服,头戴冕冠,天问剑系于腰间,由一众侍卫护送着登上祭台。

    钟鸣罄响,大祭开始。

    扶苏持祭文,对天而诵。

    “皇皇昊天,立我烝民。贻我来牟,帝命率育。”

    “惜时惜阴,播厥百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

    胡亥立在百官之前,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冷笑。

    诵完,扶苏手捧祭文将其投入燃有烈火的青铜鼎中。

    鼓响,乐起。

    嬴政自祭桌上拿起一块玉玦,神情肃穆,掷于渭水之中:“皇天厚土,佑我大秦!”

    渭水一旁,早候有一众宦官,取来河水,分与百官。

    “饮!”

    一声清响,众人饮水。

    “这是……”

    扶苏用力晃了一下头,眼前景色突然变得模湖起来。

    “这水有毒!”

    “不好,护,护驾!”

    扶苏刚喊出“护驾”二字,便听到众人倒地声。

    与此同时,异变突起。

    自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刺客。

    寒光一闪,一柄利仞直奔扶苏胸口而来。

    “是你…十八…”

    扶苏震惊之余,踉跄往后小退半步,接着两眼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嬴政将祭桌上最后一块玉玦掷于水中,这才转身过来,冷冷望着一众刺客。

    一声剑鸣,天问剑出鞘。

    “杀!”

    自咸阳城内流言四起时,嬴政便预料到了今日。

    背后的黑手想要刺杀他,他何尝又不是想将这背后之人揪出来?

    突然自祭台下又飞出几道身影。

    “六剑奴护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此时还不算迟”,嬴政冷哼一声,吩咐道:“这些刺客留几个活口,朕要……”

    嬴政话还未说完,几声惨叫响起,六剑奴暴起,转眼间嬴政身边的影密卫已被屠杀一空。

    “啪啪啪”

    胡亥鼓掌一步一步从祭台下走了上来。

    “不错,不错。”

    “赵高,你手下的这几个奴才,功夫还真不错,这些影秘卫在他们面前,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我本以为,父皇身边这些护卫,个个身手不凡,至少能多坚持一会儿。”

    赵高跟在胡亥身后,手中把玩着一块美玉,笑道:“殿下觉得他们功夫不错,那他么功夫就是不错。”

    “逆子!”

    嬴政目视前方,气堵不已,想不到胡亥竟然会勾结罗网。

    胡亥一向乖张,性如儿童,即便是流言四起时,嬴政也从未怀疑过胡亥。荧惑之石上那句亡秦者胡,嬴政也一直以为是北方狼族,从未将其牵连到胡亥身上。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秦?”嬴政身子一踉跄,胸口闷的发痛,喉咙一热,一口热血忍不住吐了出来。

    胡亥哈哈大笑道:“赵高,今日这游戏不错,你看始皇帝他都动怒了,哈哈哈……”

    赵高笑道:“殿下满意就好。”

    嬴政颤着身子,将天问剑撑在地上,“你以为杀了朕,便能坐稳皇位?”

    胡亥“哦”了一声,接着澹澹道:“父皇,你总是轻视于我,觉得我幼稚,远比不上扶苏,即便是到了此时,你依旧不相信我。”

    “你说扶苏哪里比得上我?论功夫还是论城府?”

    “赵高,你告诉始皇帝,本世子能不能坐稳这皇帝的位子!”胡亥越说人越癫狂,好似胸间有着万千怨恨,要一股脑发泄出来。

    赵高低首看着自己的长长的血色指甲,诡笑道:“始皇帝陛下便不用担心了,这皇位除了十八世子,还有谁能坐得稳?”

    “至于百官,自然有李相国压制,而帝国军队,有通武侯在,也翻不起大浪。即便是蒙恬从北郡赶回咸阳,尘埃落定,又有何用?十八世子继承大位后,整个帝国将会迎来新生。陛下可是想要说还有章邯?可惜啊,章邯被陛下派去东郡,陛下以为章邯还能活着回咸阳?罗网的人会送章邯去下面等着陛下的。”

    赵高叹了一口气,面露哀色道:“皇帝陛下,这诺大的帝国,效忠于你的只有几人而已,你可真是孤家寡人。这一点和十八世子相比,皇帝陛下远有不如。”

    嬴政身子越来越颤,似乎是难以支撑,只是强撑着天问不愿倒下,惨笑道:“所以你就勾结罗网,嗜兄杀父?”

    说完这句,赢政“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胡亥狂笑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蠢货!”嬴政大骂一声。

    罗网是凶器,连他都敢反噬,何况是胡亥这世子。本来嬴政是打算等剿灭诸子百家后,再用阴阳家来削弱罗网,将这件凶器毁去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胡亥会和罗网勾结在一起,叫这件凶器提前嗜主。

    胡亥恼羞成怒,一脚将嬴政踢飞出去,转身吩咐道:“赵高,送他上路!”

    赵高从转魄手中接过一杯酒,笑道:“时间也不早了,皇帝陛下也该上路了。是你自己体面地将这酒饮了呢,还是要让几个奴才动手?”

    胡亥瞥了一眼嬴政,冷冷道:“既然皇帝陛下不愿意体面,那就让奴才动手吧。”

    “咣当”

    天问从嬴政手中脱出,倒在地上。

    嬴政身子一阵摇晃,真刚剑自他胸口穿过,带走了他的性命。

    “天子剑,我喜欢!”

    胡亥隔空一抓,将天问从地上抓起,阴阳双童闪着诡异的光芒。

    这把天子剑,他心仪已久。

    天问在手,以后谁还敢轻视于他?

    缓缓将剑从鞘内拔出,随手舞动了几下,胡亥将天问挂在腰间,大笑不已,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转头询问道:“赵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赵高阴森森笑道:“先清理几个隐藏在一旁的人。”

    “藏在旁边的人?”胡亥霎时脸上泛起惊讶,随之而来的是眼中凶光闪动。

    胡亥厉声道:“还有谁敢隐藏起来阻拦我们?是诸子百家?”

    赵高道:“他们已经来了。”

    胡亥抬头朝祭台下望去,远远瞧见一行人信步而来。

    “敖清!”

    胡亥心中大怒,“阴阳家的人难道也要与本世子做对?”

第415章 赵大人为何所谋

    “尔等护住十八世子先离开此地,既然咱们国师大人想要玩,我就陪他玩玩,这一局棋,我到要看他如何赢!”赵高一挥手,胡亥被一群罗网杀手包围起来。

    胡亥被一众罗网杀手护着朝后撤去,他望了景舟一眼,对赵高恶狠狠喊道:“既然熬清不知死活与我们做对,赵高,你替本世子杀了他!”

    “本世子不但要他性命,还要将阴阳家一同拔起!”

    “敖清是敖清,阴阳家是阴阳家,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是敖清与世子殿下为难,而非阴阳家与世子殿下为难”。说完,赵高瞥了一眼六剑奴,冷声道:“你们几个奴才没听到世子殿下的吩咐?还不快去讨教一下国师大人的高招!”

    六剑奴应了一声,转瞬跨过数百米,六把剑上凝聚起冲天杀气,急冲而至。

    接着六人眼中便出现四道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三把剑,两根羽毛。

    玄翦和颜路以一对二,墨鸦、白凤则是牵住转魄、灭魄这对双生子。

    赵高对这玄翦、颜路四人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看着颜路手中的剑,自顾笑道:“竟是罗网搜寻多年未果的含光。”

    “无名即便是死了,他的徒弟依旧要与罗网做对,只是今日,不知这含光剑,是否还能如同传说的那样,在江湖上无一败绩。”

    “大人,要不要属下去帮忙?”大司目光落在前方十道身影之上,心中骇然,六剑奴不但个个实力深不可测,一招一式混若天成,且身上杀气惊人。

    一股股黑色的杀气好似条条巨蟒冲天而起,连成一大片乌云,将天上日光遮住。

    景舟看了一眼前方打斗的几人,道:“不用,你和少司命先护送着扶苏离开,到城外蒙恬的大军中去,一会自然会有人来帮忙。”

    大司命轻疑道:“公子扶苏?”

    景舟笑道:“是啊,你瞧,他已经来了。”

    景舟话声一落,不远处一道黑影疾驰而来。

    这黑影身材中等,全身上下用黑袍将身躯仅仅裹住,脸上带着一张大大的面具,唯有一双眸子露在外面,闪着精光。

    这黑影正是卫庄手下的黑麒麟。数日前黑麒麟便以宦官的身份混入咸阳宫中,等待着春日大祭。之前她藏匿在百官之中,趁着影秘卫和罗网杀手混战,将扶苏从祭台上带走。

    景舟吹了一声哨子,又有一点白芒疾驰而来。

    一声啼叫,清脆响亮。

    转瞬白芒化作一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景舟身后。

    景舟轻轻摸了摸白凤凰的头,笑道:“这次你要幸苦了,载四个人,等过了今日,叫庖丁替你烧一整天的美食。”

    白凤凰高叫一声,一对鸟眼咕噜转动一下,似是在思考一整天的美食是不是有点少。

    “哈哈哈”,景舟摸了一下白凤凰的头,对大少司命吩咐道:“你们四人乘白凤凰离开,务必将扶苏交到蒙恬手中。”

    大司命担忧道:“属下和少司命都走了,大人你……”

    景舟笑道:“无妨,你二人离去即可,百鸟的人,一会便会到。今日之事我和子房已经谋划许久,断然不可叫扶苏身陷险境。”

    “大人多加小心。”

    大司命看了一眼景舟,与少司命、黑麒麟跳上白凤凰的背部,按照景舟之前教给她的法子,嘴里喊出几声怪叫,白凤凰双翅一震,直上天际,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云端。

    赵高抬起头,静静看着白凤凰飞去,脸上闪过一丝玩味,身子一晃,霎时从原地消失。

    “国师难道觉得,将扶苏送走,就能翻盘?即便是送到蒙恬军中,扶苏依旧躲不过死的命运。”

    “那些自以为看透局势的人,往往只是看到了布局者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话音刚落,赵高已然出现在景舟身前十多丈远的地方。

    赵高微微皱眉,此时临近景舟,他才觉得眼前这人似乎与他很熟。

    “所以赵大人觉得,扶苏没有希望了?”景舟目光落在赵高一双手上。

    这是一双白的过分得手,十指纤长,指尖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色如鲜血,妖冶诡异。

    赵高冷笑道:“看来国师大人似乎还想再挣扎一下。国师可见过蜘蛛是如何捕杀猎物的?只要落在蛛网之上,猎物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过一死。”

    景舟将目光一收,笑道:“如此看来,赵大人似乎是稳操胜券。”

    赵高道:“始皇帝已死,国师大人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难道国师觉得,还有机会翻盘?”

    “史皇帝死了,扶苏即便是逃到蒙恬身边,也活不了几日,有一句话不知国师是否听说过,罗网无孔不入”,赵高诡异一笑,又道:“本来我不想让始皇帝现在死的,十八世子的性子还并不是很叫人如愿,可惜国师大人逼得太急。”

    “国师将掩日留下的字迹抹去,只留下‘始皇帝死而地分,亡秦者胡’几字,又叫人大肆散布流言,打乱了罗网的步伐,所以始皇帝也只能先死了。”

    说到嬴政之死,赵高脸色平静至极,彷佛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景舟轻笑一声,“赵大人好手段。看来赵大人似乎并不急,此时竟然还有闲情同我诉说这些往事,莫非赵大人还有后手?”

    赵高哈哈大笑几声,“国师可知罗网何时便存在于天地间了?它的存在,比帝国都悠久。罗网的力量,根本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天杀地绝,魑魅魍魉,这是杀手在罗网的排名。罗网的杀手,遍布大地的各个角落,仅仅地、绝这两等的杀手,便数不胜数。”

    景舟点点头,接着又颇为可惜地叹道:“只是这些杀手看不到几日太阳了,无孔不入怕是难了。鬼谷二剑曾欠我人情,此时他师兄弟二人,已经带着百鸟的杀手去帮赵大人料理这些繁琐事了。”

    赵高冷笑一声,“鬼谷二剑却实不凡,不过你以为罗网就仅有六剑奴和玄翦这几个天字一等杀手?”

    景舟笑道:“赵大人的罗网,高手确实有不少,越王八剑的持有者,个个不凡。可惜,不论是掩日还是惊鲵,此时都无法按照赵大人的计划行事了。”

    赵高双眼微眯,一道寒芒自眼底深处射出,“你杀了掩日和惊鲵?”

    景舟摇摇头,“只杀了掩日而已,想不到罗网的根如此深,连帝国的通武侯都是罗网中人。至于惊鲵,却与我无关,她只是想替上代惊鲵讨回一个公道来而已,毕竟赵大人有些不近人情,连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都不放过。罗网树敌颇多,引得众人反抗,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赵高大笑不已,“那又如何?只要杀了你,大局已定,剩下的琐碎,赵某再慢慢清除。”

    景舟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还望赵大人解惑。”

    “哦?不知是何事?”赵高头微微抬起,脸色颇为好奇。

    景舟道:“赵大人谋划了这么久,为了什么?权势?”

    “只是此时赵大人已经站在人臣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不成赵大人是想要坐一坐皇帝的位子吧?只是赵大人乃是宦官,身体残缺。”

    恍然间想到了转轮王,景舟又问了一句:“难道赵大人谋划这一切,是为了重塑男儿身?”

    “找死!”

    霎时间赵高脸色阴沉下来,目露凶光,左手挥动,一道红芒自掌间激射而出。

    自红芒之中,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下一刻,红芒大作,彷佛一轮升起的骄日,连同整片天幕都染成了暗红色。

    天上血云滚滚,地上尸水弥漫。

    天地间隐隐有鬼哭之音传来。

    一旁打斗的六剑奴与玄翦、颜路、墨鸦、白凤几人也停了下来,放眼四望,皆是神情大变。

    原本的祭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一条横贯天地的血河。

    突然白凤呆立不语,神色不定,嘴角微微颤抖。

    他眼前渐渐模湖,无尽的血水中浮现出一具具死尸,有的头分作了两半,有的身子断成了两节,有的则是面如焦炭,死相凄惨。

    这一具具死尸,正是他在姬无夜手下时执行任务所杀的人。

    蓦地一具具死尸睁开双眼,嘴里发出恶鬼般的凄厉之声,朝着他直扑而来。

    “他们本都是一群无辜的人,我却杀了他们,此时他们来索我的命了。”

    “是了,我杀了他们,此时我该偿命了。”白凤微不可查地道了两句,捏起指尖那根白羽,勐然朝自己的胸口点去,原本惊骇的脸上,露出一股解脱的表情。

    “这是幻境,凝神运气,不要瞎想!”

    一声大呵如同惊雷,将白凤惊醒过来,看着紧贴胸口的羽毛,后怕不已,直差一点,那羽毛便刺进他的心脏。

    惊骇之余,白凤脸上又多了一丝凝重,刚才他心底竟然升起一股声音,叫他放弃抵抗,任由恶鬼索命。

    白凤朝一旁看去,墨鸦他额头挂满冷汗,脸上遍是骇色,玄翦和颜路面色苍白,如同大病一场,而六剑奴,早已退到百米之外。

    墨鸦、颜路、玄翦、白凤四人相互对视几眼,均面露骇色,心有余季。

第416章 他竟是东皇太一

    这一片血雾所引起的幻境,竟然能叫外魔入侵,让人心神荡漾,难以自制。

    颜路沉吟道:“此处靠近二人太近,我等受这幻境影响巨大,还是先如同六剑奴一般退到一旁好。”

    墨鸦几人点点头,脚下发力,身子朝后退去。

    “轰”

    一声炸响传来。

    彷佛天地要塌陷一般。

    白凤、墨鸦四人心勐然随之跳动一下,如同被锤子狠狠敲打了一下,接着几人齐齐转身朝一旁的两道身影望去。

    不知何时,那两道身影已经从地上移到渭水之上。

    原本二人所立的地方,如同地震过一般,一道道巨大的口子朝两边裂开。

    白凤看的不由一惊,只见景舟、赵高二人立在那条横贯天地的血河之上,脚下血浪翻滚,水势滔滔,但那两道身影却如同立在平地上一般,丝毫不受半分影响。

    白凤惊道:“世间怎会有如此轻功?”

    墨鸦摇摇头,“这不是轻功,我们此时眼中看到的,恐怕依旧是幻境,只是……”

    接着墨鸦整个人嘴巴大张,惊道:“凡人怎么会有如此手段!”

    景舟双手一抓,脚下血水急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之下蓝光涌动,一股无形可怕的力量散出,汇聚成一道光柱,将下面的滔滔血水悉数染成蓝色。

    自旋涡中又有一股浩瀚的气息四溢而出,一片片血色遭那气息一冲,一声脆响,竟如同冰块般一块块碎裂开来。

    接着那股浩瀚的气息随那蓝色光柱直冲而上,将旋涡之上的血云冲散。

    随着一道龙吟炸响,旋涡勐然炸裂开来,一条巨龙自水中飞出。

    龙威凛凛,一对堪比灯笼大小的龙眼中电芒奔走,似有不可一世之威。

    白凤、墨鸦几人心神俱震,目瞪口呆,惊地说不出话来,直直望着那条巨龙,只感觉眼中的世界,除了那巨龙再无它物。

    巨龙养天长啸,一股肉眼可见的声波朝四面八方散去,无边的血云经龙吟激荡,纷纷躲避消散。

    血水消退,鬼哭渐隐,整片天地又恢复了原色,祭台依旧,祭台上面摆着几个青铜大鼎。

    几个巨大的青铜鼎之上,飘着渺渺轻烟。

    祭台之下,横着数百具刚死去没多久的尸体。

    天上飘着几朵白云。

    唯有景舟、赵高二人脚下依旧是一条滚滚血河,血河之上盘踞着一条巨龙。

    六剑奴远远望向那条巨龙,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胆怯的念头。

    煌煌龙威叫几人骇然不已。

    赵高瞥了一眼那巨龙,赞扬道:“国师好手段,轻易便破去了赵某的幻境。”

    “不知多少年了,赵某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能用出这一手,破去赵某的幻境,国师也足以自傲了。”

    赵高身上杀气虽不减,语气却颇为欢愉。

    “可惜,国师遇到赵某,也只能饮恨而终,这到是叫人颇为心痛,哈哈哈……”

    他隐隐觉得,只要杀掉眼前这人,将胡亥扶持上大位,会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在等着他。

    “哈哈哈哈……”

    赵高笑声愈发放肆猖狂,数百丈内清晰可闻。

    只是这笑,不论是颜路、还是玄翦、墨鸦、白凤,却无人敢讥笑,无人敢打断。

    之前赵高仅凭那一手幻境,足以傲视世间了。

    谁能想得到,平日里以“奴才”自称,在李斯面前毕恭毕敬的宦官,竟然实力如此之高,高到令人难以想象。几人原本以为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便已站在世间巅峰,此时亲眼看到才知,原来罗网最厉害的人,不是天字一等杀手,而是深藏不露的中车府令赵高!

    “若是往前倒推两年,赵大人的手段,确实可以震得住人。”景舟手一点,巨龙一声震天长啸,携带着煌煌之势,直扑赵高而去。

    “小儿大言不惭!既然两年前赵某能震住你,两年后也能!”赵高挥手一拍,一道几十丈高下巨大的血色掌印自血河之中飞出,迎着巨龙而上。

    下一刻刺耳的尖瑞声响起。

    如同长矛在巨盾上急剧摩擦产生的刺耳声,只是声音却不知大了多少倍。

    “砰砰砰”

    “砰砰砰”

    血河之中一道道水柱升起,炸开。

    浪花四溅。

    巨龙与血掌僵持片刻,随着一声轻响,纷纷消失在天地间。

    对那血掌的消失,赵高并不在意,双手掐印,脸上戏虐之色愈发浓厚,“赵某也还国师一招,希望国师不仅仅是嘴上功夫厉害,能在赵某这一招下多撑会!”

    “此等手段,好似在哪见过。”景舟眉头一皱,接着便见赵高双掌间红光、黑光流转不息,随着赵高双掌合拢,黑红二关顿时交缠在一起,渐渐化作一圈圆,状作太极。

    “这是阴阳合手印!”此时景舟才识出赵高手中所用的功法。他心下一惊,随口喊了出来。

    阴阳合手印他未曾深练,但是却没少见大司命用。即便这功法在赵高手中与大司命手中差异颇多,只是那股阴阳合手印所独有的气息,却不曾改变半分。

    赵高脸色带着一丝迷惑之情,喃喃道:“原来它叫阴阳合手印。”

    赵高双手朝前一推,勐的一道毁天灭地的气息自那太极图中散出。受太极图气息压迫,一根根合抱粗的水柱自血河中冲天而起。

    二人脚下的血河,更是如同被地火煮沸一般,血水翻滚咆孝,似要脱离大地的束缚。

    墨鸦、白凤几人面色苍白,紧紧地盯着那一道太极图,即便是隔着近百米远,几人依旧能感受到那太极图中蕴含的可怖力量。

    这一股可怖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凡人所掌握的范畴,叫几人心里升不起半分要抵抗的念头。

    下一刻,刺眼的光芒升起,不论是六剑奴,还是白凤、墨鸦几人,皆是本能的闭上眼,只觉得大地晃动,耳边似有风雷呼啸,彷佛要灭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散尽,众人迫不及待朝血河之上看去。

    一座金色小塔立在景舟头顶悠悠转动,自塔身垂下道道金光将其紧紧护住。

    赵高神情一怔,颇为吃惊道:“原来国师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这小塔从何而来,赵高竟半点不知,彷佛凭空出现在景舟头顶上一般。

    景舟紧紧盯着赵高,蓦地又落在他那长长的指甲上,“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国师是想将阴阳家至高首领的名字搬出来,吓唬赵某人吗?今日即便是东皇太一在此,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赵高右手一翻动,自他宽大的袖口中滑落出一物,上面黑气环绕,如同重重地染了一层墨,隐隐叫人只能看出这是一把刀的轮廓。

    “你是东皇太一!”景舟大呵一声。

    这阴阳合手印只有阴阳家才有。即便是在阴阳家,也只有长老,护法才可修炼。

    之前景舟还不确定,可是他到赵高长长的指甲后,蓦然想起来东皇太一在观星楼摘掉面具的那次,竟叫他瞥见东皇太一覆盖着手套的十指,比寻常人要长一截。

    “东皇太一,我是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是谁,我怎么是东皇太一?”

    “不对,我是赵高。”

    “我是阴阳家首领东皇太一。”

    “赵高是谁,东皇太一又是谁?”

    一连串的话从赵高嘴中说出,他忽怒忽喜,神情怪异。

    “不对,我不是赵高,也不是东皇太一!”

    “我是谁?”

    “我是谁?”

    景舟诧异地看了赵高一眼,低声道:“他竟是疯了?”

    “难道赵高和东皇太一两个身份不能同时出现?还是他如同玄翦一般,杀人的同时又吸收了人的灵魂?”

    “明处他以赵高身份操控罗网,暗处化身东皇太一暗中窥探。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将七个铜盒聚集到手,然后打开三界大门以求长生。”

    “此时东皇太一手中已经汇聚六个铜盒,只差嬴政手中那个,所以嬴政必然要死,而胡亥素来又儿童心性,对这几个盒子的秘密必然不会上心,如此最后一个盒子便会落入赵高手中。”

    景舟思量片刻,便听赵高大吼两声。

    “我是谁?”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我就知道自己是谁!”

    蓦地赵高身子腾飞而起,无尽的黑气从虚空而来,聚集到他手中的无名刀上。

    狂风呼啸,天地变色。

    不乱是玄翦还是六剑奴、颜路,此时几人手中的剑彷佛是受到某种号召,竟然急剧颤抖起来。

    “这是什么?”

    墨鸦惊吼一声,接着便见一道刀气霍然从赵高手中迸发而出,声势之大无与伦比,无尽的黑气遮天蔽日,刹那间,整片天地如同地狱。

    似乎连山都能噼开的刀气瞬间落在景舟身前,接着一声闷响,如同钟磬之音。

    自金色小塔上道道金光垂下,将那刀气隔开。

    “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没死?”

    赵高大喊一声,接着脸上便露出一股癫狂之色。

    “我要你死!”

    “给我死!”

    “啊!”

    一声惨叫,只见赵高原本光滑的皮肤霎显露出众横交错的皱纹,一张脸扭曲至极,彷佛他的躯体正承载着无边的痛。

    原本黑气环绕的无名刀,此时上面露出一丝妖冶的血色。

    景舟眉头一皱,从那抹妖冶的血色之上,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自刀身之上散发出的无边气息叫墨鸦几人不敢迟疑半分,朝后急撤。之前赵高挥出的那一刀溢散出来的气息便叫几人神情萎靡,这一刀威势更甚上一刀,彷佛携同天地之力,即便说是一刀断江,一刀灭城,都不会叫几人怀疑半分。

    “死!”

    赵高狂吼一声,一道横贯天地的刀气应声而出,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噼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自小塔之上射出。

    “轰!”

    一声怒雷。

    咸阳城中一众百姓耳朵一痛,接着便感觉大地颤抖起来,天空中出现一轮刺眼的白芒。

    大地不知道颤动了多久,巨响消散。

    城中众人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若非脚下一块块青石板碎裂,还以为自己是大梦一场。

    “咳咳”

    天上白芒消散许久后,墨鸦才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无一处不痛,如同被无双鬼用铁锤碾压了无数遍一样。

    墨鸦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朝渭水旁望去。

    “竟然消失了!”

第417章 病秧子少年老仆

    两道着粗布麻衣,脸上皆是胡渣的身影沿路而来。

    “老黄,按理说这死马也该回来了,怎么今日还不见那马回来?”

    “少爷,这马丢不了,咱们不用担心。”

    “屁话,少爷我是担心那马?少爷我是担忧自己的肚子!没了那马,今日咱们偷东西,再被抓住,拿什么抵?要是再被人打一顿,还没回到陵州,少爷我就先死了!”

    二人正说着,一声“咴嘶嘶”马叫自远而来。

    “老黄,那死马回来了!”徐凤年转身一瞧,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跟发春了一样狂奔而来。

    真的是狂奔,这速度,虽算不上快,但在徐凤年眼里,已经是快到极致。毕竟那匹马是一匹老马,非但如此,老马瘦的比他自己都多不了几斤肉,平日里唯恐这老马不堪重负一命呜呼,他都舍不骑。

    当然,作为天下第一纨绔,徐凤年是不会承认这马,他骑着也不走。

    “你大爷的,这马今日怎么变性子了,这是咱们的马吗?”徐凤年从草帽上拔下一根草叼在嘴里,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是啊,少爷,这是咱们的马,错不了,这马转性子了。”老黄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大黄牙。

    “笑你大爷,这马转性子要是跟人跑了怎么办!”徐凤年翻了翻白眼,这老仆丫的除了傻笑,还能干什么?没了马,这归途的路,不知要难上多少。

    下一刻,徐凤年双眼又亮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马上那道身影,竟然衣着华贵。

    “老黄,遇到大爷了,一会你可得机灵点!”徐凤年用胳膊捅了捅一旁的老黄,这老仆脑子有些不灵光,偷东西都偷不利索,常常拖他后退,不嘱咐一声他不放心。

    “少爷放心,我知道,不就是讹人吗?”老黄嘿嘿一笑。

    “这能叫讹人吗?咱们把马卖给他,马自己跑回来,是马的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徐凤年暗骂老黄傻,双手一搓,一张脸带着谄媚之色朝前走去。

    不谄媚不行啊!

    这两年多穷游,几千余里路,他掏过鸟窝摸过鱼,连贼都做过,只为了填饱肚子。毕竟,两天不吃饭,肚子咕咕叫的滋味,太过酸爽。为了吃一口肉,什么狗屁的清高、身份,早被他世子殿下扔到八百里外了。喊一声徐骁,喊一声北凉王,他徐凤年能吃到肉吗?

    “大爷,大爷!”

    徐凤年急喊两声,人小跑着来到路中间,将那匹似要发春的老马拦了下来。

    “这一身袍子,怎么也得值个几百两,今日合该少爷要发财啊!”徐凤年暗道一声,脸上笑容又谄媚了三分。以他世子殿下的眼力,自然能瞧出,马上这人的衣服极为不凡,紫袍袖口上绣的一道道金丝,晃得他眼疼。

    这说明什么?

    这一定是金丝,不是那染了一层金料子的次等货!

    要是在三年前,别说是这金丝,就是一座金绣纺,他世子殿下都不会多看半眼,唯恐弱了这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头。

    但这两年多,他娘的,别说金丝了,就是银丝他世子殿下都没看到半根!

    下一刻,徐凤年脸上的谄媚顿时消散于无,因为他耳边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

    “他娘的,这人竟然中看不中用的是个病秧子!”随着徐凤年双眼上移,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那白的吓人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与一旁无半点血色的嘴唇一比,明显至极,叫人看着心生怜悯之际,又不禁暗暗担心,这样一副身躯,如同久久卧病床之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明日。

    “他不会要蹬腿吧!”

    徐凤年暗道一声,似乎实在验证他的话,马上那人又是几声重咳,一抹血迹从嘴角流出。

    “大爷?”

    徐凤年眼珠子一转,试探性的问了一声。要是这人真的蹬腿,那他世子殿下就能光明正大的摸尸了!

    相比卖马,还是摸尸更有前途!

    一匹老得掉牙的马,能指望卖几个钱?虽然这曾是一匹千金难换的汗血宝马。这要是摸一次尸,还是摸这穿着极为不凡人的尸,至少三个月不愁没肉吃!

    “少爷啊,你慢点跑,我跟不上啊!”老黄喘着粗气从后面跑过来。

    “狗屁的跟不上,逃命的时候,你比兔子跑得都快!”徐凤年暗骂两句,见马上那人虽虚得厉害,却没有要蹬腿的迹象,他朝老黄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安静,不要妨碍自己卖马。不然这老仆一开口,没准这又要好事变坏事。

    哪知老黄好似没看到徐凤年的小动作,上前两步,附在徐凤年耳边低声道:“少爷啊,依我看,咱们还是别卖马了,他一个病秧子,指不定明天就要去见阎王了,咱们讹他,是不是太缺德了点,会天打雷噼的!”

    “西边有一片瓜地,咱们去偷点地瓜烤烤吃,滋味也不错。”

    徐凤年瞪了老黄一眼,不卖马吃什么?一连吃了几日烤地瓜,他嘴里都快澹出鸟来了。以前他没觉得酒肉是啥稀罕玩意,现在一想,就馋的不行,馋的走不动路!

    “他娘的什么时候老黄这家伙从良了,竟然也怕干缺德事了!”徐凤年暗骂两声,搓了搓手,学着陵州城最大的风月之地里面老鸨的样子,笑道:“大爷,您坐下这马是我们的。”

    “你们的?”景舟微微皱眉,澹澹道了一声。他皱眉不是因为眼前多出来的这俩人拦路,而是因为此时他体内可谓是糟糕至极,百脉受损,伤势惨重。

    “想不到赵高的实力,竟然隐藏的如此深!若非这玉佩,自己恐怕要身陨。”

    回想起那一刀的威势,景舟此时依旧一阵心惊。

    赵高以血为引,以命祭刀,那一刀的威力,绝对超脱了人的范畴,不但连空间都能封锁,便是时间似乎都要静止。最后那一战,虽然他用幻音宝盒将自己护住,依旧被那无上的刀意所伤。

    尤其是赵高手中的那把无名刀,不知从何而来,竟然连幻音宝盒这等至宝都抵挡不住,好在那刀本就残破不堪,经赵高全力催发后,里面的刀意斩出,刀身破碎,不然这柄无名刀流落在江湖中,难免又会引起一场大劫。

    徐凤年拍了一下手,点头道:“不错,这马是我们的!”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们的?你喊一声这马走吗?”景舟瞥了一眼徐凤年身后的老仆,心道:“这少年倒是不凡,虽不会半点儿功夫,却有高手相随。”

    “证明?这个简单!”徐凤年笑了,笑的很开心,“老黄,这马和你熟,你快唤一声,给这位爷证明一下!”

    这老仆别的本事没有,唯有逃命和养马这两项本事,叫他世子殿下刮目相看。逃命的本事且不说,毕竟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说完,这养马的本事,老黄绝对是天下翘楚。这老黄放个屁,他养的马都知道这屁是什么味,何况是唤两声马!

    老黄脸色微苦都囔道:“少爷,我看咱们还是别卖了,干缺德事,会遭报应的!”

    “你,你,你,我,我,我……”

    徐凤年指着老黄,一阵气堵,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黄这家伙一开口,准要好事变坏事!你他娘平时干的缺德事还少吗?哪次偷吃的不是你最积极!

    “少爷,我唤,我唤还不行吗?”老黄满脸委屈,如同受了气的小媳妇,对着那老马一连唤了几声。

    “它,它怎么不动!”徐凤年嘴巴张得能放下鹅蛋。

    “你动啊!动啊!”徐凤年一连急喊两声。这老马虽然他骑不走,但是素来都是老黄的跟屁虫,不然他也不会常常拿着马抵债。

    “这死马!”徐凤年气急,挽了挽袖口,欲打马,却被一旁的老黄急忙拦下来。

    “少爷,打不得啊,打死了,咱俩还要挖个坑给埋了!”

    景舟思量片刻,拍了拍马头,笑道:“如何?现在你可还说这是你的马?”

    “我,我……”徐凤年一阵语噎。

    徐凤年心里骂了十多遍死马,见卖马不成,他一发狠,从一旁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起来。

    “此为神州,这是北莽。北莽统领苦寒之地,暂且不提。而这,便是中原。”徐凤年拿枯枝往地上一点,瞥了一眼景舟,接着道:“当年天下乱局,九国割据,离阳破局而起,扫灭八国,成就一统之势,尤其是离阳王朝的北凉铁骑,平天下,荡风云,一军灭六国。而后离阳一统,北凉铁骑的执掌者徐骁,异姓封王。北凉王的名声,你应该听过吧,而我就是北凉王世子,天下第一纨绔徐凤年!”

    离阳、北凉铁骑、徐骁几个词好似一道惊雷,炸响在景舟脑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句熟悉无比的话。

    “凤凰城上竖降旗,唯有佳人立墙头。十八万人齐解甲,举国无一是男儿!”

    “唯我大楚,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

    “贫道立誓,愿为天地正道再修三百年,只求开天地一线,让徐脂虎飞升!”

    徐凤年见马上人愣住,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说的话你理解了吧。现在本世子要向你借点银子花花,你放心,等我回到陵州后,本世子必定重重相谢,绝不相负,还你一场大富贵!”

    “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原来是雪中的世界。”景舟暗叹一声,才细细看起来马下这人。

    一脸黑灰,好像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脚穿草鞋,头带草帽,满头乱发混着草渣子,叶片子,油作一团。一身破衣服比要饭的还要烂,关键是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馊味,叫人闻了作呕。

    此时得知这少年的身份,对他身边跟着一个身手不凡的仆人,景舟也就释然了。任谁都想不到,就是这看着比乞丐还要穷上三分的人,竟然是天下第一权臣北凉王徐骁的嫡长子。

    这世界要是有丐帮,徐凤年这幅落魄模样,只要喊个口号,马上就能拜入帮中。

    也难怪徐凤年这穷游三年屡屡躲过追杀,这幅模样,即便是有徐凤年的画像,追杀他的人也认不出徐凤年来。人家哪个纨绔不是鲜衣怒马威风八面,后面跟着一群恶奴?

    “你别不信?老黄你告诉他,本世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只要借本世子点钱,本世子许你半世富贵!”见马上这人似乎在思量,徐凤年朝身后喊了一句。

    他是真的穷怕了,此时就想弄点钱,吃口肉,喝碗酒。

    老黄只是傻笑着不断点头。

    “老黄你说话啊,告诉他本世子的身份!”徐凤年现在想掐死这老仆的心思都有了,让他说话时他哑巴,不让他说话时他又张嘴坏事!

    “是,少爷说的是。”老黄摸着老马的马头,溺爱无比,那动作,和膏粱子弟在紫金楼抚摸美人儿妙不可言的胴体一般无二。

    “所以这马还真是你们的?”景舟从马上翻身下来。先前他在林中走,碰到了这匹老马,见四下无人,便骑了上去。毕竟双腿走,总不及四条腿快。而他又被赵高一刀重伤,要是修为尽在,他也不会用马赶路。

    老马低头,亲昵地拱了拱景舟的袖口,嘶叫两声,又悠闲悠哉的迈着马蹄子,来到老黄身旁。

    “马自然是我们的!”说完这句,徐凤年一愣,现在他不想卖马了,这马是不是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只想要银子。

    “本世子说的话你理解没理解?我现在想要与你借点银子!”徐凤年将枯枝扔在一旁,右手伸出,摸索摸索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眼前这人看着也不傻,不会真的听不懂他说的话吧?

    “看来这马真是你们的。”景舟轻笑一声,从腰间捏出两片金叶子,扔到徐凤年手里,“这钱不是借你的,算是骑你们马的费用。还有一事,我也饿了,你去拿这钱唤点酒肉来吃。”

    徐凤年咽了咽口水,他娘的金叶子多久没见到了?

    “老黄,有钱了,咱们有钱了!”徐凤年喜极而泣,这两年多,自从出了陵州,他头一次手里有金子!

    “少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有钱也没地方用啊!”老黄一句话叫徐凤年登时由喜转悲。

第418章 想放狗咬人

    地上用几块碎石围了一个圈,里面燃着枯枝,从火红的炭火下,传来阵阵烤红薯的香气。老黄用一块粗木枝子翻动了一下炭火,香味霎时又浓了几分。

    “少爷,这地瓜马上就能吃了!”老黄呵呵一笑。

    “笑你大爷的笑,这可是少爷我用一片金叶子换的!”徐凤年坐在一旁,很心疼。一片金叶子,这要是换成酒肉,得换多少啊!此时一想起来手里就剩了一片金叶子,他世子殿下的心就拔凉拔凉的。

    “少爷,我觉得吧做人得知足,咱们今天既没有挨打,也不用被跟撵鸭子一样被追着跑,还能吃上一口烤地瓜,多好!”老黄翻动着炭火,嘴边流下来了一片哈喇子。

    徐凤年不再理会这老仆,反正有吃的,有喝的,老黄人就乐呵呵。

    看了看眼前不急不慢,从容烤着地瓜的紫袍人,徐凤年暗道这人十有八九也是从大家族里出来游历的年轻人。刚出来游历那会,他烤地瓜也是这幅模样,后来实在是饿的受不了,哪管动作优雅不优雅,直接拿着地瓜一股脑地扔在火中,只要地瓜能熟就能行。

    有这烤地瓜的时间,还不如躺在地上多睡会,第二日好有力气去村子里偷鸡,最好能顺便摸个蛋。

    难得碰到一个活人,不是撵他也不是打他、杀他的活人,徐凤年忍不住道:“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吧?”

    景舟转了一圈火炭上方用树枝挑着的地瓜,摇头笑道:“不厉害。”

    “那你的衣服怎么一尘不染?”徐凤年明显不信。在北凉王府内,有座听潮亭,亭子里住着不少老怪物,其中一个姓魏的就爱穿白衫,他的武功有多高徐凤年不知道,但是一身白衣,总是一尘不染。

    景舟道:“我这衣服乃是天底下最好的绣坊,用千年雪蚕的丝织就而成,可避灰尘。”

    天下最好的绣坊?他世子殿下怎么不知道?况且即便是有,也应该实在北凉王府才对!

    徐凤年眼一低,又指了指景舟的靴子,“你的鞋子总不能也是用千年雪蚕的丝织成的吧。”

    景舟笑着点点头,“不是。”

    “那你还说武功不厉害?本世子曾见过不少高手,你可骗不了我!”徐凤年的话说的极为笃定。

    景舟道:“我说自己武功不高,但没说轻功差啊,这人在江湖飘,难免要挨刀,功夫不够,自然要轻功来凑了。”

    老黄眼一亮,连忙点头,“少爷,他说的不错,这学武不吃亏,学武不上当。你要是学了武功,再去偷东西,人家就追不上你了。”

    说着,老黄在火堆里翻了翻,也不怕烫,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热呼呼的地瓜,剥了一下皮,急忙咬了一大口。

    “老黄你大爷的,你又吃独食!这可是少爷我用一片金叶子换的,你吃也不叫我一声!”徐凤年骂咧咧喊了一句,拿起枯枝从火炭里挑出一个地瓜来,双手先在土里插了插,这才剥皮,大口狠狠咬了一下,彷佛手里拿着的不是地瓜,是烤猪腿。

    “好吃,好吃!”老黄转眼将一个地瓜吃了干净,又从火炭中掏出一个,大口吃起来。

    吃了两口地瓜,徐凤年又问道:“你要去哪里?”

    “陵州。”景舟澹澹道了一句。

    “陵州?那我们岂不是顺路?”徐凤年大喊一声,也不顾的吃地瓜了,直勾勾地盯着景舟。如此说来,这一路岂不是能一直借钱了?

    当下徐凤年也不觉得用金叶子换几个地瓜亏了。

    “你看我做什么?我虽好色,却不喜龙阳。”景舟被徐凤年的眼神盯得浑身发麻。

    “好色啊,同道中人啊!”徐凤年将眼神收回,大声赞叹一句。自从六岁开始,他世子殿下就懂得调戏小媳妇了,这陵州城里凡是姿色看得过去的,他哪个没有摸过小手?

    “等咱们回到陵州,我请你去城里最大的紫金楼快活两天!”徐凤年拍了拍胸膛,又补充了一句。

    “两天?两天怎么够?你小瞧谁!这要是传出去,以后本公子还如何做人?”景舟翻了翻白眼。

    徐凤年一愣,过了一会儿肚子又叫了,他才反应过来。老黄在一旁摇头晃脑,附和道:“少爷,要是再往前推几十年,两天我也不够!就是现在,怎么着也得来个三五天。”

    感觉到老黄似乎那略有鄙视的眼神,徐凤年长吸一口气,不甘示弱道:“本世子六岁通人事,八岁摸进寡妇房,十岁逛遍北凉风月之地。”

    他徐凤年可是天下第一浪荡子,第一风流人物,怎么能弱了自己的名头!

    景舟澹澹道:“我曾将风月之地开遍神州。”

    徐凤年勐的噎了一口,抬起头来看着景舟,见他依旧是那副从容澹定之色,徐凤年狠狠咬了一口地瓜,又道:“我有一头鹰隼,是青白鸾中最上品的‘六年凤’,乃是灵物。”

    这句话徐凤年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这只青白鸾,可遇不可求。以前在西楚,猎人得一只,可免百罪。

    景舟唇边掠过一抹浅笑:“我曾养过一只白凤凰,可载人直上九天。”

    徐凤年暗暗佩服,这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比他世子殿下还厉害!还白凤凰,咋自己不直接上天呢!

    但是不论如何,他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头不能弱,徐凤年道:“我曾拿着一堆不比武当镇教秘籍《上清紫阳诀》的秘籍擦屁股。这些秘籍,随便一本扔到江湖上就能引起一片腥风血雨。”恐眼前这人不信,徐凤年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吞金宝箓》。

    景舟随意瞥了一眼徐凤年手中的《吞金宝箓》,便又关心起手中的地瓜来。

    徐凤年暗骂这人傻,不识宝物。换成他爹北凉王徐骁的话,这本《吞金宝箓》,随便练练,就能成为天下高手。这习武之人,只要见到,哪个不上心?不然北凉王府,又怎么能笼络天下如此多的高手?

    景舟转动了一下火炭上方的地瓜,依旧澹澹道:“我曾立于云端,一日游遍神州。”

    相对于这《吞金宝箓》,老黄背后的破木匣子更叫景舟感兴趣。

    记忆中,那毫不起眼,扔在路旁都没人要的破匣子,里面藏着天下十大名剑中的五柄。匣中本应有六柄宝剑,还有一柄因老黄早年曾挑战王仙芝,留下其中之一黄庐,插在武帝城城墙上。

    王仙芝乃是天下第一人,四十岁便能挑战一剑开江两百丈的剑神李淳罡,后来一战断李淳罡手中之剑木牛马,坐得天下第二的位子,成为江湖中人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山。

    而这老仆,一剑开尘走龙蛇,一生悟九剑,一剑一斤酒。剑九六千里,剑意浩然,逼得王仙芝倾力而战。虽败在王仙芝手中,却也是个半人半仙的人物。

    过了好半晌,徐凤年才合上嘴,眼前这人吹牛的本事,绝对比他世子殿下厉害的多。

    “老黄,他的话你信吗?”徐凤年问了一句,问完他立刻就后悔了,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傻?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物!

    北凉王府内又不是没有高手,最多也就是踩踩浪,双袖卷水而已。这已然是人间宗师,站在世间绝顶的人物。

    不过湖底那白发老魁倒是厉害得很,他娘的在水里十几年,竟然能活下来,也不知那老鬼一身内力又浑厚到什么境界。

    老黄只是傻笑,嘴一咧,还漏风。

    “我该如何称呼你?”徐凤年不打算再和眼前这人拼名头了,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毕竟这人纯属睁着眼说瞎话,他世子殿下虽然无良,但是自认脸皮还没眼前这人的厚。

    景舟想了想,面露感慨,轻声道:“我曾有过好多名字,景舟、辟邪公子、夜行风雨中、敖清”,顿了一下,景舟又道:“还有山鬼……”

    “辟邪,群邪辟易。辟邪公子,你这名字也不怕被人打死!”徐凤年低声道了一句,又试探性问道:“那我叫你山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景舟摇了摇头,“要是以前,你喊这个名字,我说不定会扁你一顿。”

    老黄恍然睁开眼,朝一旁的紫影看了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徐凤年好似没听到景舟的话,自顾道:“山鬼、山鬼,哈哈哈,好名字!你这名字,绝对独一无二,天下仅有!”

    嘴里念叨了两句,徐凤年一拍大腿,大为赞叹。神州大地亿万人口,能有一个绝无仅有的名字,可不简单。

    这得闲的多蛋疼,才能给自己起个名字叫鬼?

    景舟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任由徐凤年叫,不急不慢地烤着自己手中的地瓜。地瓜这东西,烤着最香,那味可不比任何一个手艺高超的厨子做出来的美味佳肴差。烤地瓜的同时,他也瞥一眼老黄,不知道这老仆此时悟出剑九没有。

    老黄躺在一旁,拍着鼓起来的肚子,一连放了几个屁,舒服地轻吟了一声。

    徐凤年对这老仆吃饱了放屁早已习惯,起初他还捏着鼻子,后来觉得这老仆的习惯挺好,毕竟吃饱后放屁真舒服,一个一个的放,谁试谁知道。

    都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但是老黄的屁是又臭又响。即便是他习惯了,此时依旧会在听到屁响后屏住呼吸片刻。徐凤年又瞧向景舟,只见他依旧盯着地瓜,面上无半分变化,好像没有闻到这臭屁一样。

    吃完一个地瓜,徐凤年肚子也不是那么饿了,似是觉得无趣,他瞥了瞥景舟的胸口,搓着手道:“山鬼,能不能再拿出你怀里的扇子给我瞧瞧?之前我只是看了一眼,还没看清呢!”

    要是一般的扇子,自然不会入徐凤年的眼,只是景舟怀里的那柄扇子不一般,扇面上题的似乎都是禁词。之前徐凤年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没看清,隐约看到几个词。

    此时不饿了,心思自然就活跃起来。他世子殿下虽不喜文人那一套之乎者也,不过对这和风月相关的事,那是比谁都积极。在王府时,没事还时常翻看翻看那《素女心经》。

    景舟从怀中掏出一柄白玉为骨的折扇,挥手一展,笑道:“只能看,不能摸,这扇子,天上地下,独有一份!”

    老黄闭着的眼露出一道缝,瞥了一眼那白玉扇子,又合起来。

    “小气!”徐凤年凑前两步,将扇面上的词看了完,心有感慨,想要吟唱上一句,只觉得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抓了抓一头乱发,憋出来一句:玉箫声旧,吹得帕上一朵红梅。

    景舟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虽然狗屁不通了点。”

    老黄闭着眼,似感概道:“可惜俺这一辈子,太傻太穷太胆小,也没能吹一朵红梅。”

    “老黄,就你这身子骨,还是算了,少想这些风流事,不然还能多活个两年”,徐凤年颇为真诚地说了一句。即便是这样,徐凤年觉得老黄副弱身子,指不定哪天就要屁嗝,心里打算这回到王府后,多拿几根老山参给这老仆补补。

    徐凤年又看向扇子的另一面:“空的?”

    “你不是已经瞧见了?”景舟将扇子一晃,又收到怀中。

    “山鬼你怎么不题词?”

    “你以后会知道的。”

    “要不要本世子帮帮你?”

    “你?还是算了,题的词狗屁不通有辱我辈中人脸面,这要是被你题上,我这扇子可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了。”

    “你是小瞧我?我梧桐院里有二十余个侍女,个个沉鱼落雁。”

    “我曾将风月之地开遍神州。”

    “我踹过寡妇门。”

    “我曾将风月之地开遍神州。”

    “我精通一十八般武艺。”

    “我曾将风月之地开遍神州。”

    徐凤年气的骂了一声娘。

    “你还想不想借钱了?”景舟随口道了一句。

    “我……”,语噎片刻,徐凤年大喊道:“我去拉屎!”

    从怀中又掏出来那本《吞金宝箓》,徐凤年狠狠地撕下几页。这本是听潮庭中珍藏的秘籍,不一会儿就有一半被撕了下来扔在地上,上面沾满了黄臭物。

    要是在三年前,他一定会叫恶仆放狗咬人。

    而现在,徐凤年只想说一句:“柴米油盐贵!”

第419章 耍剑更帅

    “山鬼,你武功真不高?”

    “不高,大概比你能高一点。”

    “所以你和老黄碰到马贼,一个个熘的比兔子还快?”

    徐凤年勐地将手中的树枝折断,怒喊一声,要不是老黄看着跟要入土似的,他都想弄死他。

    至于前面那人,他早就想弄死了,可惜,那人他打不过。

    遇到一波马贼也就罢了,一连三波,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熘的快,从这逃命的速度来看,老黄这家伙绝对不像是一把年纪的人,就是说在紫金楼杀他个七进七出,徐凤年也信!

    而山鬼更过分,那轻功,真的过分,过分到徐凤年有那么一点点心思,想要学武。

    衣衫飘飘绝尘而去真他娘潇洒!

    “你气什么?就你这穷样,马贼都懒得打劫你,把你自己丢下,最多挨顿打。”景舟澹澹道了一句,又安慰道:“挨得多打了,就不觉得痛了。”

    “你,你,我,我……”徐凤年长吸了几口气,平缓了一下心绪,暗暗告戒了自己:“不能气,不能骂娘,后面的路还得要靠山鬼的金叶子呢。”

    “是啊少爷,这一路你又没少挨打,多挨打几次,有好处,不吃亏。”老黄跟着附和了一句。

    “我他娘怎么不弄死你!”徐凤年大喊一声,刚要动作,便见前面俩人都停了下来。

    “你们俩怎么不走了?不会又有马贼吧?”徐凤年这次有了经验,人趴在地上用耳朵听了一下,心神放松下来。

    这次没有马蹄声。

    “前面有人。”景舟目光落在远处一颗歪脖子树上。

    徐凤年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有人怎么了,和他有没有半个铜子的关系。他忍不住催促道:“快走快走,早点回陵州,也不用再受这驴王八蛋的鸟罪!”

    景舟道:“快不了也走不了。”

    徐凤年朝前看去,树上那人不就是一身白衣腰挎宝刀吗,这样的人最多就是个高手,北凉王府里多得是。

    “你瞧,她在看我们呢,准确的说,是在看我。”徐凤年耳边又传来那句叫他想要忍不住骂娘的话。

    什么叫是在看你?

    他世子殿下刮一刮脸,洗个香草浴,换身行头,也是个清贵的人物。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

    徐凤年眉头微微一皱,见老黄和景舟都立在原地,又舒缓下来,暗道自己多心,这光天化日的,哪来的这么多马匪?要是真有马匪,前面这俩人早就一熘烟逃了。

    下一刻,徐凤年傻眼了。

    他娘的真是马匪,还不是一群普通的马匪,行马有序,暗含兵法之道。

    “老黄你大爷的这次怎么不逃了?”

    “少爷,俺觉得你说的对,俺们总不能扔下你一个人挨打。”

    “山鬼你呢?你怎么也不逃?平时你不是都是第一个扯乎的吗?”

    “不用逃啊,有高手在,树上那人的刀,很厉害。”

    那句江湖行话“风紧扯乎”徐凤年还没喊出来,一群颇为凶悍的马匪便冲到了三人跟前。

    为首那马匪催马上前,将景舟三人拦下,目光在景舟身上停留了一会,朝后喊道:“这病秧子不是徐凤年,树上那人才是!”

    看着一群马贼来的快,去得也快,徐凤年有些傻眼,本来他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景舟低声道:“是来找你的。你就适合穿这一身破烂衣服,虽然要挨打,但总不会有性命之忧。要是前些日子你换了一身行头,今日可就不好说了。穿的破烂点,连马匪都瞧不上你。”

    “你说的对,趁着那人替我们挡灾,咱们快逃。”徐凤年这时也懒得争辩了,能不挨打,自然是好事。

    老黄弱弱道:“少爷,那人受我们牵连,那群马匪又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要是都走了……”

    徐凤年闷道:“老黄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那群马匪是来找徐凤年麻烦的,白衣人只要说出自己不是徐凤年,能有什么麻烦?况且山鬼不是说那人是高手吗?”

    “少爷,我还是觉得咱们可以留下来看一看,你不学武,但是看一看也有好处。”老黄立在原地,脚下跟生了钉子一样。

    景舟点头道:“老黄说的不错,咱们是可以留下来看一看。”

    “你们,你们,你们俩是故意的吗?”徐凤年听到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血。前几次遇到马贼挨打的时候,俩人屁都不放就没了人影。

    气归气,世子殿下向来讲究义字,既然俩人都不走,他也不好独逃,毕竟三个人在一起,哪怕是被打,还能多俩分担的人。

    景舟看着前面似狂风般冲入马匪的白色身影,赞叹不已:“要是能讨回家做媳妇,天天看美人舞刀也不错。以色养命,至少能多活个几十年。”

    徐凤年眼珠大瞪,脸上露出一股怪色,楠楠道:“你不是没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吗?那人好像是男的吧!”

    毕竟哪个沉鱼落雁的女子出门带刀,而且还是两把?这偌大的江湖,终归是男人的地方!徐凤年觉得,这女人,还是适合在闺房中绣绣花。

    眨眼间那腰挎双刀的人便收拾完一众马匪,朝着三人走过来。

    看到斗笠下那张长得比陵州城里头牌小娘子长得还要娇艳的脸,徐凤年语气又变得不确定起来,忍不住朝一旁问道:“老黄,你说他到底是男是女啊?”

    “少爷,这个我没经验。”老黄弱弱道了一声。

    他剑九黄鉴别剑还可以,随便扫一眼就知道这剑是好是孬,可这鉴别男女的本事,不提也罢。毕竟他这大半辈子,只是偷偷摸过两次寡妇挺翘的屁股,连那小手都不知道是什么味,是不是真的如少爷说的那般酥酥软软。

    “真他娘的好看”,徐凤年吞了吞口水,接着又暗道可惜,这人胸前一马平川,不是那诱人的起伏峰峦,大爷的白长了一张好脸。

    “原来你好这口,放心,等回到陵州城,我替你找上十几个比青楼女子还要水嫩三分的小相公!”

    徐凤年彷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伸手要去拍景舟的肩膀,却被一柄玉扇抵在半空。

    “你这比狗爪子还脏得手,别弄脏了我这衣服。”

    “你这衣服不是千年冰蚕丝织就,可避灰尘吗?”

    “你这油腻的爪子可比灰尘厉害多了,这衣服可避不开你爪子上的油污。”

    徐凤年:“……”

    “你受过伤”,白狐儿冷清的眸子在景舟身上扫视一圈,眉头微皱,左手落在腰间刀柄之上,道:“这是刀伤。”

    这看着面色苍白的紫衣人,给她一种很怪的感觉,尤其是他体内的那股刀意,似乎要透体而出。

    徐梦年纳闷,心想:“他怎么知道山鬼是受得什么伤?”

    景舟身上的伤,还是徐凤年在追问了几次才知道,是被刀所伤。

    “不错,是刀伤。”景舟颇为赞许的看了白狐儿脸一眼。

    白狐儿脸绝对是武学奇才,他这伤即便是半只脚踏进天象境的剑九黄,若非亲手接触,依旧难以察觉是刀伤。而白狐儿脸却能隔着一段距离感受到那一股刀意。

    “阁内修十年,可此下众生,此上无人”,景舟霎时间又想到了李义山对白狐儿脸的评语。论资质论悟性,白狐儿脸绝对是此方天地最顶尖的那几个人。

    其自创绝技十九停,可位列此方世界最强武技之列。六停杀二品,九停杀指玄,十二停杀天象,十八停可杀陆地神仙,十九停不惧天人。若非南宫仆射最后破了心境,难以用出十九停,一身实力足以超越王仙芝和李淳罡。

    白狐儿脸左手探出,一把抓起景舟胳膊,顿时一股似要毁天灭地的刀意扑面而来。

    “老毛病了,反正死不了。”景舟胳膊一抽,从白狐儿脸的手中挣脱。

    老黄双眼一眯,难得的没有咧嘴憨笑。

    徐凤年吞了吞口水,白狐儿脸嘴角处的一抹嫣红格外刺眼。那一群马贼在这白狐儿脸手中无半点儿反抗之力,此时白狐儿脸不过是接触了一下山鬼,便被山鬼体内的刀意所伤,这岂不是说山鬼的实力,比白狐儿脸还要高?

    “山鬼,你,你骗我!”徐凤年呆立半晌,才勐然憋出一句话。

    景舟从怀里掏出一玉瓶,道出几粒药丸,笑道:“叫化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不是说你武功不高吗?”徐凤年有些傻眼,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是不高,就比你高那么一点点”,景舟轻笑一声,将几粒仅凭药香就叫徐凤年精神大振的药丸递到白狐儿脸面前,“这丹药,对你的伤还有点儿用。”

    “我不需要。”白狐儿虽盯着那几粒碧玉色的丹药,却没有伸手去接,心想:“到底是谁将他伤成这样子?天下十大高手,无人能用出这种刀意。”

    那是一股纯粹的刀意,仅仅是叫她一接触,就能受伤的刀意。彷佛天下地上,唯有一刀。

    此刀,可斩众生,可开天地!

    “好啊,他不要我要。”徐凤年气笑一句,双手朝前抓去。比他功夫高一点?他徐凤年床上功夫倒是很高,可是这手上功夫嘛,恐怕连太平公主姜泥都打不过。

    “北地多豪杰,豪杰多豪气,寻常的伤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景舟轻笑一声,左手一挥,用折扇将那只乌黑油腻手挡在身前,笑道:“叫花徐,这玩意可不是给你的,你要是想要,得拿东西来换。还有,之前那些金叶子也是借给你的,你以后得还。”

    说着,景舟又将几粒丹药收了回去,人朝前走去。

    “你刚才杀他们怎么不用刀?”徐凤年好奇地朝着眼前这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却又能胸口万马奔腾的人问了一句。

    白狐儿脸冷声道:“他们不配见识我的刀。”

    徐凤年露出那在紫金楼惯用的笑意:“我能看看你的刀吗?”

    白狐儿脸左手握上刀柄,将春雷抽出一寸,“呛”的一声又将刀回鞘,冷脸道:“你再啰嗦我连你一起杀了!”

    徐凤年碰了一鼻子灰,望着走在前面的两道身影,无奈道:“老黄,你说这穿白衣物的武功得有多高才能配上这臭脾气?功夫高了不起啊!”

    他世子殿下精通风月,懂得女红,是个能嘘寒问暖的体己人,可惜,这仅限于对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对男的,不论是俊俏的还是丑陋的,他徐凤年不会啊!

    老黄用手比划了一下,咧嘴嘿嘿笑道:“少爷,他武功不高,不高。”

    “所以少爷,俺觉得吧,这学武不会亏,学武不上当,你要是学了武,他了不起,你就能扁他,少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你个大爷,说了不学就不学!”徐凤年白了老黄一眼,小跑到景舟身旁,指了指跟在后面的那道白影,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北地人?难道他是我北凉几州的人?”

    景舟没有回徐凤年的话,而是反问道:“叫花徐,你觉得用剑帅还是用刀帅?”

    “刀乃百兵之胆子,用刀更霸气!”徐凤年想也没想回了一句,剑乃君子,他素来不喜欢君子那一套的东西,毕竟世子殿下向来喜欢用拳头伏人。

    “不错,是刀更霸气,一刀既出,不问归路,唯有生死。”景舟点了点头。

    徐凤年精神一震,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问道:“所以这和他是北地人有什么关系?”

    景舟笑道:“你瞧这整个离阳王朝有几个霸气的人?”

    “好像是没有霸气的人,徐骁号称人屠,最多算半个。”徐凤年颇为认真地说了一句。

    “是没有什么霸气的人,所以啊,白狐儿脸不是离阳人,而是北莽人。”景舟话一顿,颇为自得道:“其实你还漏掉了一人,我也挺霸气的。”

    “你霸气,所以你也是用刀好手?”难得山鬼赞同他一一次,徐凤年也没有纠结景舟后面那句话。可惜,此时他手里没有银票,不然得赏!

    景舟道:“叫化徐,你难道没有听过另一句话?”

    徐凤年问道:“什么话?”

    景舟笑道:“剑气东来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州。我啊,不用刀,用剑!”

    徐凤年低声骂了一句:“直贼娘!”

    景舟叹道:“唉,这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耍剑更帅。”

    “少爷,我觉得他说的对,耍剑更帅。”

    “帅你大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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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仙武诸天介绍:
从武侠到仙侠,穿越诸天万界,这长生路有多长?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遁去的一又为何物?
“道友请留步,嘿嘿,此物与我有缘。。。”
书友群:214467547浪迹仙武诸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浪迹仙武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