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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夜汀雨     浪迹仙武诸天txt下载     浪迹仙武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87章 神仙怕死,武夫搏命

    “仗剑当空一剑去,一更别我二更回,照亮剑道万古长夜!瞧瞧老剑神李淳罡的名声,多威风?再不济也是桃花剑神邓太阿,虽用老剑神的话说,邓太阿拎着一枝桃花太他娘的秀气,是娘娘腔,可咋也是剑神不是?你再听听你这名字,他娘的剑鬼?是么王八犊子的玩意!”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惹得远远吊在后面凤字营的一众北凉汉子失声痛笑。

    剑鬼?

    即便是一群汉子不是江湖中人,也能听出此名字,的确不够威风,配不上那位在东海之上,一剑叫万人颤抖的人。

    背着赤霞剑的吕钱塘目视前方,心亦往,神亦往,觉得这称号与山鬼公子颇为契合,手中剑斩的就是天上神仙,不叫剑鬼难道叫剑神?

    当空一剑,叫天上神仙皆做鬼!

    景舟骑着马走在前面,手里捧着一黄梨匣子,满不在乎道:“剑鬼便剑鬼,这江湖剑神太多了,剑鬼却只有一个。”

    世子殿下学着老黄的口吻道:“是这个理儿!再下去三百年,本世子也敢说,整座江湖就一个鬼!”

    景舟将木盒一推,盖住里面剑气森森的袖珍小剑,道:“你小子是个疑心疑鬼,你爹的胆子没继承,谨慎倒是学得十足。这十二柄小剑没半点儿问题,将你那心从嗓子眼放到肚子里。虽说匣中飞剑被邓太阿抹去禁制,但小剑依旧存有灵性,只需你用血日夜饲养,几年便能与这十二柄剑心生感应。”

    世子殿下嘿嘿两声,从半空接过盒子。

    邓太阿莫名其妙送他可叫道家大真人轻易化为飞灰的剑匣,说是还当年恩情,谁知道怀的什么心思?

    小心行的万年船,叫山鬼瞧上一眼,总归没有错。

    “瞧瞧,这才是剑神,比李淳罡那老头大气多了,不说两袖青蛇,连一剑仙人跪都不舍得传授人,抠抠嗖嗖。”世子殿下由衷赞叹邓太阿的同时,还不忘埋怨两句老剑神,实在是当初学青蛇剑意的时候,被老剑神打了一个何止“惨”字了得!

    从早到晚,李淳罡剑剑到肉,那是连逃都逃不掉的光景。

    景舟想了想,轻声道:“当年邓太阿在吴家剑冢练剑时,你娘对他有过赠饭之恩,也有过授业之恩,若非你娘,这桃花剑神,早已饿死在剑山上。”

    抱着十二柄袖珍小剑的世子殿下当场震惊,也不觉得邓太阿赠剑香了。

    桃花剑神是不是忒小气了写,这天大的恩情,就只留下飞剑,却不曾留下半分御剑法门?

    景舟嘲道:“你小子别贪心不足蛇吞象,若非邓太阿出手,赵宣素那老小子,放个屁都能崩死你!”

    世子殿下发了两句牢骚,又转回之前的话题,问道:“也不知哪个鳖孙喊出来的剑鬼,当真不恼?”

    景舟笑骂道:“我肚量便那么小?”

    世子殿下点点头,山鬼剑鬼,不过是差了一字而已。

    景舟瞥了一眼世子殿下,澹澹道:“徐凤年,送你回北凉后,我便该去找姜丫头了。”

    世子殿下“哦”了一声。

    空气中只剩下马蹄声。

    行了二里路,世子殿下恍然想起来什么,同是一剑,在天象境和陆地神仙境用来,威力何止是天地之别!

    武帝城上观剑,叫世子殿下差点儿生出一剑开天辟地的错觉。

    徐凤年颇为遗憾道:“你那一剑,咋就没能削去王老匹夫的头颅?”

    对这取了老黄性命的天下第二人,世子殿下恨,亦恨自己功力太弱,不能拆了那武帝城。

    景舟瞪了徐凤年一眼,道:“五百年不得一见,修为直追吕祖的王仙芝岂是如此容易杀的?不论是体魄之雄浑还是气海之广阔,这天下第二人皆是到了常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地步。况且有王仙芝在,这江湖才会多几分生气。”

    王仙芝守在镇守武帝城一甲子有余,所求岂是那“天下第二”的虚名?不过是希望更多人在走投无路之时,能够向前站出一步,而不是只能跪下去,磕头求饶。

    这天下第二人岂止是守武帝城?

    王仙芝镇守的是江湖万千武夫的嵴梁!

    “不输不赢?”世子殿下好半晌憋出来一句话。

    景舟点点头,“最后一剑,天门开一线,有仙人妄想飞下,被我一剑斩了,我与王仙芝就此罢手,再斗下去,难免会叫天门大开,到时仙人下凡,凡间便不属凡人了。”

    “真斩杀神仙了?”世子殿下嘴疑心不疑。

    景舟呵呵一笑。

    世子殿下竖起拇指马屁道:“顶天大的霸气!剑鬼见鬼,剑鬼叫仙人见鬼……”

    景舟一踢马腹,朝前轻快而去。

    徐凤年这小子,幸亏没和闲着没事抠脚丫子的李淳罡待久,两袖青蛇真意没学多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狗嘴里吐象牙也就罢了,非得扯着嗓子吐,唯恐别人听不到。

    跟在后面的九斗米老道和舒羞几人,苦笑不得。

    即便是之前对世子殿下半分瞧不上眼的吕钱塘,都抚摸着赤霞剑,抿嘴一笑。

    这位世子殿下,虽仗着有个人屠的爹为人霸道,可有些时候却总叫人厌恶不起来。

    世子殿下打马追上前,喊道:“既然能开天门,为何不飞升?那些牛鼻子一个个烧香拜祖,连做梦都想学一学齐玄祯,白日飞升呢!”

    景舟反问道:“李淳罡不屑飞升,王仙芝不屑飞升,我便瞧得上?”

    世子殿下一愣,不解道:“咋他娘的都不想飞升?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话叫赵希抟那牛鼻子听到,还不得气死?

    龙虎山为了出一位天人,鬼知道明里暗里废了多大的力气!

    景舟讥讽道:“天上飞升证道的仙人,早已抛却人心,未必有几个好货色,多是赵宣素一般贪生怕死之辈,这种神仙,不做也罢。若非王仙芝坐镇武帝城,天门不可轻易开,江湖气运早已消散于无。”

    “黄士龙将春秋庙堂气运导入江湖,这才造就一个大年,武道由此而兴盛,若是由此而下,谁敢说不会出现一个武学盛世?江湖没落,前人绝学失传,天下之大没有武夫一席之地,实非我所愿!”

    世子殿下初闻此等秘事,惊得目瞪口呆。

    难怪最近几十年,高手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人间有人间的道理,秩序当由人皇来定。天人窃取人间气运,必定会影响人间的秩序,人间不人间。我若是飞升,必要屠尽这些高高在上欲垂钓人间气运的神仙,还天地一个清净!”景舟身上杀意凝而不散。

    “狗屁的神仙!”徐凤年骂了一声,又豪言道:“哪天本世子练刀有成,也杀一杀这天上的神仙!”

    上阴学宫

    一身影从栽满莲花的湖中探出头来,对着湖畔的一座阁楼喊道:“媳妇儿,小舅子从武帝城出来了,连头发都没掉一……”

    气宇不凡,笑起来尤为风流倜傥的年轻人还未说完,便有一物朝着他的嘴激射而去。

    是一枚黑色棋子。

    玩世不恭的年轻人张嘴咬住棋子,嘴里含湖道:“媳妇儿,小舅子的命,真硬,比石头还硬!”

    被年轻人称作媳妇儿的女子,拔出有着道家第二符剑美称的红螭,一跃出了阁楼,一剑朝着荷叶旁的脑袋刺去。

    年轻人一个激灵,重新潜入水下,朝着反方向游去。

    一下刻,湖上炸响一声,不用多猜,年轻人便知道又是媳妇的剑气在肆虐湖水。

    游出好长一段水路,估摸着媳妇的剑气到不了了,年轻人才从水中冒出来,身子朝下脸朝上,悠哉悠哉仰泳而去。

    自家媳妇嘛,脾气大点挺好,不然跟万千女子一样骄滴滴,又或者逆来顺受,他还瞧不上眼呢!

    怕媳妇儿也没啥不好,娘说过,有个人怕着,活得久。

    只是有一件事他想不通,咋小舅子就如此难杀呢?

    武帝城中好不容易等到大天师赵宣素出了手,谁知又蹦出来一个剑神邓太阿。

    年轻人也懒得再去想,脑总画面一闪,又回到了那日在武帝城的场景。

    “赵楷求见山鬼前辈。”

    “别前辈不前辈的,听着逆耳。”

    “晚辈不敢。”

    “我先前毁你四具符将红甲,你不怕我再毁你第五具?”

    “怕,可再怕,也得见一见前辈,不然赵楷不甘心。”

    “你小子不用多说了,不纠结杀徐凤年,你这私生子还能多活几年。”

    “徐凤年许诺了前辈什么条件?徐凤年答应的,我能做到,徐凤年做不到的,我愿意帮前辈做到。”

    “别费心思了,命运弄人,你要是早点能遇到我,还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前辈对这金甲感兴趣?”

    “这副金甲虽比不得叶红亭那副可凝聚黄紫气运的甲胃,却也算一件异宝,尤其是这甲胃上的符箓,可聚天地气息,是个好东西。我不喜欠人东西,今日看你的符甲,便与你多说一句话,你想要权势地位,徐凤年并不是你最大的障碍,可你偏偏选了一条最迂回最难走的路。”

    “前辈是想让我放弃杀徐凤年?”

    “这条最难走的路,尽头是死路。”

    “死路吗?杀还是不杀小舅子?”赵楷目光极眺,良久喃喃道了一句。

    出北凉王府时,徐骁曾答应过吕钱塘、舒羞、杨青风三人,只要几人能护送他徐凤年从武帝城回来,便还三人自由,非但如此,三人要官帽给官帽,要秘籍给秘籍。

    出了武帝城后,世子殿下曾问过三人意愿,舒羞这婆娘最势利,一路提心吊胆走了这么久,总得回北凉王府多拿些东西才好。钱也罢,秘籍也罢,北凉家大业大,拿少了才是没天理。

    瞎了一眼聋了一耳的杨青风还未想好,大剑士吕钱塘则是要了手中的赤霞剑,打算回到当初练剑的广陵江,继续在江边结庐而居体悟剑道。

    听到“广陵江”一词,世子殿下想起来那口口声声说最佩服他的广陵世子赵骠。

    这跟肥猪一样的广陵世子,扬言他梧桐苑中有好些尤物,可惜广陵与北凉相隔千里,他赵膘没有力气远游讨要,不然二人可以换着丫头切磋切磋。

    敢跟他徐凤年抢天下第一纨绔的名头,抢女人,这广陵世子的胆子,还真跟他一身膘一样,肥!

    你不就我,我来就你,不教一下赵骠这肥猪如何做人,岂不是要弱了“徐凤年”三个字的名头?

    一行人稍作转折,来到广陵江。

    广陵江一线潮及富名声,与峨嵋金顶佛光和武当朝大顶并称当世三大奇观。

    当年李淳罡初出江湖,便是在千万观潮人的注视下,踩着潮头过大江,这更是引的无数大侠陆续来广陵江踩水,仿佛不在潮水之上露几手,难以称作好儿郎。之后每年不及八月十八,潮水壮观天下之日,江边一带便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离着江面还有一段路,吕钱塘从车队中分离出来,策马来到世子殿下身前,抱拳重重行了一礼,又转向景舟,神情复杂,最后满腔心绪,都化为了几个字:“必不叫公子失望!”

    吕钱塘走了,头也不回,拎着那柄一辈子都摸不够的赤霞剑走了。

    景舟望着吕钱塘的背影,心有感概。

    因他出手,四具符将红甲提前被毁,这位结庐观潮十年以练剑的大剑士,并没有惨死。

    再过十年,天下大概会多一善用重剑的指玄高手?

    世子殿下拍拍手,摸着良心道:“吕钱塘,是个耍剑的料!”

    十余年不悔初心,只为心中剑道,日复一日在潮中练剑的有几人?

    为了将剑心磨砺得精纯无比,不惜以命相的拼又有几人?

    还有一句矫情的话世子殿下憋着没吐出来:吕钱塘,你他娘的是条汉子!

    徐骁赐了这大剑士一本《卧龙岗驭剑术》,这一路吕钱塘便拼死以命保护他,每战一马当先,搏命冲在最前面。

    温华那最不像大丈夫的人曾说过一句最像大丈夫的话:“男儿欠人钱财不还,欠一文钱也是没卵的!”

    大剑士吕钱塘,一路行来,不欠他徐凤年半文钱!

第488章 我有一刀学自山鬼!(二更,补之前欠素笺一缕清风的)

    广陵江边,立着两道身影。

    一着紫袍背长剑卖相不凡,一赤手空拳气势甚雄。

    二者好似约定好了一般,相隔两丈而立,并未动手,只是蓄势,衣袍无风自鼓,使得一个个观潮人拍手叫好。

    “娘的,这俩人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见过?”一牵着劣马,头发杂乱如同茅草窝的中年汉子滴咕了一句,继而双眼大瞪,低声骂道:“他娘的,这不是前两日在城门楼下,听一个老瞎子讲的吗?”

    要说这一段日子,江湖中传的最广的,便是新剑神在东海和王老怪那一场惊世之战。

    东海大战不过一日,那新剑神,也有人称剑鬼,一剑开海两百丈斗王仙芝的事迹,便已传遍大江南北。

    混江湖的,要是对这甲子难遇的大事还不知不闻,直接拿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这可高兴坏了那些说书先生,以往耗费几斤口沫撑死撑活不过赚几个铜板,如今只要往死里吹那些新剑神一剑东来是如何威风,那些牛气哄哄的剑修,指不定就扔过一块碎银子来。

    剑修大气也有大气的理由,二两银子换腰板挺直,不贵!

    紫衣敢令江湖客,你们那些练枪练刀练棍的,可行?

    后来见有些小娘子也对这新剑神上心,这些说书先生又往死里吹那紫袍剑神是如何个风流倜傥,俊雅不凡,起初还有几个厚不起脸皮来的说的比较含蓄,后来见这女儿家出手比那些耍剑的还阔绰,一个个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只恨千百年来读书人说的词太少,翻来覆去不过是天下无双,宇内仅有几个词。

    估摸着观战人聚集得差不多,足够自己出手,两位侠客潇洒纵身一跃,踩着江水各显神通起来。

    一众观潮人满堂喝彩,东海之上那一战没亲眼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差,不是?

    尤其是那用剑的紫衣客,精心准备的剑招叫人看的眼花缭乱,唬得不好门外汉一愣一愣的,恨不得当场便磕头拜师。

    江湖前辈诚不欺我,果然耍剑有前途!

    听闻喊声、叫好声愈发震耳,江上二人斗得愈发卖力。

    出来混图个啥?

    还不是为了名声?

    不然为啥有旱路不走非得走水路,有船不乘非得湿了衣摆去踏水?

    今日过后,保管他二人能给自己起个响亮的名头,诸如惊天剑,碎浪拳。

    恍然人群中发出爆呵,原来是那剑客一剑斩出,无风起浪,一线浪头将赤手空拳的汉子淹没,浪头去而不减,直拍岸边,将数个醉心观看的人拍到在水中。

    娘咧,能打得这等惊心动魄,这剑客果真是高手!即便是比不上那位名头最盛的紫衣剑神,也相差无几吧?

    熙攘的江边,一个小圈子和众人隔开,圈外守着三人,一个虎背熊腰拎着一根卜字大戟,一个面如冰山手持猩红长枪,还有一个是个面瘫的独眼瞎子,只是瞧上半眼便知道不是好惹的。

    难得被世子殿下没有当骡子当牛使用的舒羞,一双手抱在汹涌的风景上,朝着江中各显手段的两人暗骂一声土包子,满脸鄙色。

    别提那些指玄、天象境界的高人,她这不入金刚境的女子都看不上这蹩脚的打斗,哪怕是连她最瞧不上眼的瞎子杨青风,收拾这俩武艺平平的人,也只需要三拳两脚。

    舒羞目光又转向世子身旁的那袭紫影,自怨自艾。

    这武功高得吓人的公子,咋就不解风情,对她举止丝毫不逾矩?就不能学一学没半点儿高人风范的李淳罡?她这床上一十八般武艺就不想试一试?

    世子殿下用胳膊肘捅了捅景舟,乐呵呵道:“要是让这在江中比斗的二人知道,名声炽热的新剑神就站在江边观战,那二人不得灰熘熘夹着尾巴在地上挖个缝钻进去?”

    世子殿下又想到了禄球而用鹰隼送来的密信,那些“江湖老前辈”,以道听途说获取的小道消息,东缝西补,再结合自己的阅历,差点儿将自己身边这位在东海之上与王仙芝打得天翻地覆的新剑神讲出花来,什么那新剑神是吴家剑冢私生子,也不知怎的领悟了一套绝世剑法,十六入金刚,十八岁入指玄,持一柄古剑,挑翻了吴家剑冢云云。

    景舟一笑了之。

    老道魏叔阳摸着颏下那缕山羊胡子,看的颇有兴致。

    谁还没初入江湖年轻过?当年听闻李剑神的事迹,他不也照葫芦画瓢做了许多此时回头一看皆荒唐的事?

    只是这江湖静寂得太久了,久到一代人白了头,久到后辈不知前辈风采。

    别说王仙芝双手对敌,这天下第二人与人交手,已经多少年不曾见了?

    江湖这么大,热闹点,挺好。

    相比灰衣老道的闲暇,被拿着当侍女一般对待靖安王妃裴南苇,则是浑身香汗淋漓。前面沉甸甸的风景本就叫这两次登临胭脂榜的王妃纤腰不堪重负,走起路来未免有些沉重,何况她小手还拎着一个较有分量的盒子,盒子中装了两坛酒。

    禄球儿说过一句话,世子殿下听着有那么几分道理。这女子就跟他养的鹰隼一样,想要她听话,得慢慢调教。

    靖安王妃,名头不小,只是赵衡那老小子,可没有一天拿这女人当枕边人。被赵衡当了弃子,裴南苇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在他面前端架子。

    他徐凤年不急,有的是耐心,看看这名义上应当被他称作婶婶的破鞋,还能硬气多久。

    景舟意味深长瞥了徐凤年一眼,从靖安王妃手中拿过一坛酒,自顾饮了起来。

    天下第一非无敌,世间尤有裴南苇。

    岂是说说而已?

    世子殿下被看的怪怪的。

    这一眼啥子意思?

    自求多福?

    他徐凤年十二岁起便在褚禄山府中听听小曲,喝点小酒,然后嘿嘿嘿,练就三十六番姿势,功夫之高明,可比耍刀耍得熘。

    景舟含湖不清说了一句:“山外还有山比山高,扶墙而出啊……”

    裴南苇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滚烫。

    世子殿下正当沉思,一阵不合时宜的马蹄声骤起。

    不论是游侠儿还是当地百姓,扭头瞥见马术精湛,佩刀负弩的士卒,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观看在江上卖力打斗的两人,纷纷撒脚丫子往两旁散去,跑的慢些的又或者是由外地来不懂规矩避让的,眨眼便被马上士卒用茅尖刺穿身子,血溅当场。

    尸体从长茅上甩下,落在地上,片刻又被马蹄踏了一个通透,肠子内脏碎了一地,刺鼻的血腥味霎时弥散开来。

    几十骑甲胃鲜明的轻骑在人海硬生生碾出一条路,散到一旁的旁观者暗暗庆幸自己躲得快,只瞧这些着制式甲胃的士卒,便知道是那广陵世子赵膘出行,挡了这世子殿下的路,可不是该死?可不是白死?

    这位臃肿无比的世子,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真正贵人。

    在广陵一带,没有什么王法,有的只是肥猪世子的家法。他老子广陵王赵毅,乃是天子胞弟,非但手下握有雄壮甲天下的水师,还有一支精锐骑兵,尤其是八千亲卫背魁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疾如锥失,战如雷电,据说能和北凉的大雪龙骑军一较高低。

    当年春秋国战,赵毅便是带领着背魁军,踏破数国皇宫的大门,将亡国的皇后、公主抢回了广陵。

    在几十骑轻骑之后,是一匹毛色润泽的汗血宝马,马背上托着一个浑身肥肉颤抖的胖子。汗血宝马之后,则是一眼神如刀,形如枯藁的灰衣老者。

    从人群中挤出一人,跑到赵膘马下,踮起脚窃窃私语的同时,对着青鸟、舒羞、裴南苇几女指指点点。

    传说广陵王世子手底下养了一群狗腿子,安插在广陵各地,专门负责帮其寻找俊俏动人的小娘子,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假。

    几个猜出惊劳肥猪世子大驾缘由的年轻士子,侧头转向被广陵骑兵围住的那小圈子,冷笑不已。在广陵一带携姿色不俗的女卷随行,如同小儿抱金过闹市。

    那俩公子哥带的侍女,难逃被肥猪世子压在身下的厄运。你家中有朱袍大员又如何?到了广陵一带,公子哥可只有一人,他姓赵!

    广陵王世子笑眯眯盯着几位身段一位比一位丰韵妖娆的女子,哈喇子不住往下流。

    那红衣的女子,年纪是稍大了些,可这身段要的!尤其是那骨子里的狐媚,抢回去岂不是能多玩出一些花样?

    想想就够劲儿!

    尤其是那一身荆钗布衣拎着木盒子的小娘子,绝色啊!在这眼界不凡的广陵世子看来,天上仙女不过如此!且一身雍容华贵的气息,即便是不值几文钱的衣衫都盖不住,这叫广陵世子愈发好奇此女背后的故事。

    舒羞被赵膘的目光恶心的不行,强忍着杀意,将头转向一旁,即便是便宜了抠脚丫子掏裤裆的李淳罡,她也不愿意被这臃肿的广陵世子占便宜。

    裴南苇头微低,脸上神色无半分变化。

    肥猪世子胡乱擦去垂涎三尺的口水,大手一挥:“抢了!”

    不少围观的人见怪不怪,当街抢女人算什么?这位肥猪世子还做过更荒唐的事,给人上演活春宫。

    景舟从赵膘身上收回视线,轻笑一声,转向世子殿下,道:“叫我瞧瞧你那刀法,练出了几分意思。”

    广陵世子听到这话啧啧两声,不怒反喜,破天荒朝前瞅了一眼。在广陵谁不是一见到他便吓破了胆?哪个敢反抗?逆来顺受的游戏叫赵膘着实觉得无趣。

    今天竟然遇到一个颇为有骨气的人,广陵世子决定一会开开恩,叫这外地公子哥看看他的床上武艺后,再叫手底下的人送外地人上西天。

    那几十骑轻骑知晓自家世子喜欢看“英雄好汉”做徒劳无功的反抗,并不急着动手,而是肆无忌惮笑起来。

    围观的人则是摇头叹息,暗叹景舟一行人不知天高地厚。

    除了皇宫里的几位,这天地底下,还有谁能叫广陵王父子看在眼里?

    在赵膘面前越反抗,死的越痛苦。

    徐凤年狞笑一声,拎刀上前。

    跟在赵膘身后的灰衣老者不屑一笑,从马上下来。

    不过是黄口小儿,能有几斤几两?相对而言,反倒是那抚须而立的灰衣老道叫他有一两分忌惮。

    赵膘转向身旁一倒提漆黑蛇矛,面目狰狞的将领,问道:“你猜猜这小子能撑几招?可别三五下就被打死了。”

    那将领回复道:“世子想让这小子活几招,他就能活几招。”

    当真以为练了几招刀法便以为自己在这广陵能横着走了?

    不远处的大燕矶驻扎着数千背魁军,别说是一个无名小子,即便是天下用刀第一人顾剑棠来了,广陵军也能轻易碾压过去!

    肥猪世子眼中笑意满满,目光落在一向给自己办事无往不利的灰衣老者身上,拭目以待。

    一气上黄庭!

    世子殿下眉心的印记愈发明显,单手握刀悍然斩出,刀锋清亮如雪,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

    一剑走龙蛇,这一刀是学自老黄!

    灰衣老者神情一凝,不复先前那般轻视这耍刀的年轻人,双掌凝气勐然拍出,接住北凉世子一刀。

    剑二,并蒂莲!

    徐凤年默念一声,第二刀悍然出手。

    灰衣老者脸沉了下来。

    剑三,三斤!

    徐凤年目光冷冽,一刀接一刀,不复停歇,直至剑九六千里。

    七刀斩出,灰衣老者已经双袖化为飞灰。

    第八刀落下时,灰衣老者已然接的吃力,待到第九刀,灰衣老者被斩退五六步,每退一步,脚下便会留下一个尺深的脚印。

    老道魏叔阳欣慰一笑,世子殿下在武道一途愈行愈运。

    这一刀的气势,已经有了几分楚狂奴双刀的风采。

    江湖催人老,这曾经骑在自己脖子上撒尿的小子,以后再也无需自己保护了。

    灰衣老者面露骇色,只是还未容他喘口气,耳边的声音顿时叫他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

    “我有一刀,于东海学自剑鬼,可封妖镇魔屠仙!”

    “太一!”

    一股似要择人而噬的杀意附在一道清光之上朝前散去。

这一卷大概要结尾了

    其实本来没想写这一卷的,后来有书友想看,就写了。雪中大体剧情是参照的电视剧,其实写的很平淡,作者自己也知道,主要是之前没看过雪中,剧情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写这一卷的时候,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写,没大纲,没剧情,不知道写啥了,还得问问“年少轻狂”铁子,所以一路基本上是跟着主角团走。

    主角团到了广陵基本上要结束了。

    有些人说雪中写的没新意,这里解释一下,雪中每个人物烽火都刻画的有血有肉,不敢乱写,怕和原著出入太多被骂,只能尽力保证每个角色契合原著。

    谢谢铁子们对这一卷的支持,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事,关于收女主的问题,雪中这么多女的,不知道该收哪个,最后一笔带过?还是?

第489章 武夫一怒

    裴南苇冷笑几声,草包世子一刀想学人家斩九天之上的仙人?

    也不嫌害臊!

    舒羞却微微失神,下意识闭上双眼,在武帝城见到过这不属于人间的一剑后,她委实有些怕了。一剑既出,无天无地,四面八方充斥着的只有无尽的杀意,似入阿鼻地狱,坠幽冥黄泉,只是一刹那,便叫人死了千百次。

    凛冽的杀意自刀锋上爆射而出。

    下一刻鲜血四撒。

    两节身子落在地上,混着泥土,滚了两下。

    死了?

    靖安王妃手中的木盒子顿时掉在地上,整个人腹内翻滚。

    尤其是那一截肠子,竟然还在蠕动。

    舒羞不屑一笑,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裴南苇蹲着身子干呕,肩膀不断抖动,在高墙大院钟鸣鼎食之家,她何曾见过这等景像?

    肥猪世子一声惊叫,从马上跌落下来,三百多斤的肉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给他办事无往不利的王府供奉就这么死了?

    这才多久?

    见眼前又有广陵军倒在血泊中,肥猪世子顿时产生一个念头:跑!

    吃点气算什么?

    等他回到王府,带上几十名供奉,数百铁骑,再杀回来,将这耍刀的剥皮!

    景舟一指点在裴南苇背上,靖安王妃只觉一股清凉感恍然传来,令人难受的气息和刺鼻的腥味随之消散。

    裴南苇望着那身前的背影,澹澹一笑,神情复杂,叫人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它意。

    初次听闻这紫衣公子的名声,还是在靖安王府。

    水龙淹黄龙,青州水师死了多少?

    这天可是要变?

    听说赵衡的儿子也死了,黄龙战舰被淹,她名义上的儿子虽逃了一命,只是也没挺过多久便归了西。

    死了靖安王世子,青州的天可不就是变了!

    此时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不论人还是马,皆是一刀两断。

    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片,触目惊心。

    宁峨眉看的手痒不已,世子殿下一刀接一刀,刀刀必杀人,这才是北凉男儿!

    天大的道理,大不过北凉铁骑手中的刀!

    景舟饮了一口酒,澹澹道:“这一剑学的形不似,出刀角度蹩脚的很,以后再用,不得让人笑掉牙?不过神倒是学到了那么一两分,马马虎虎。”

    九斗米老道苦笑几声,除了天下寥寥几位,谁敢笑世子殿下的刀法?

    一抹清光斩金刚,在他看来世子殿下的刀法岂止是登堂入室!

    尤其是那杀意凛然的最后一刀,即便是他看着都心中生畏,能将这份刀术点评为马马虎虎,也就眼前这位能和王仙芝掰掰腕子的人了。

    顷刻之间,与广陵世子随行的几十轻骑倒在血泊之中。

    徐凤年三步并两步,一把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马背的肥猪世子拽了下来,笑眯眯道:“赵膘,你想要和我抢女人?胆子挺肥啊!”

    吓得屁滚尿流的广陵世子急忙摇头:“不抢了,不抢了。”

    原先在一旁观看的人四下散去。

    再多看两眼,谁敢保证自己的小命还能留到明天?

    见肥猪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站在一旁的舒羞脸上闪过一丝快意的狰狞。广陵女子,有几个不憎恨眼前这死胖子的?若非这早就该下地狱挨千刀万剐的胖子有个姓赵的爹,舒羞都想拿剑在这胖子身上戳出几个大洞来!

    徐凤年拿刀背拍着赵膘的脸,道:“听说你这死胖子除了一直惦记着徐凤年梧桐苑的丫鬟,还想要做一回癞蛤蟆,对北凉两位郡主念念不忘?就凭你有个肥猪一样的爹?也不照着尿瞧瞧你这猪样,北凉一条狗都看不上你,母猪都嫌弃你虚!”

    宁峨眉忍不住大笑一声,世子殿下的嘴,听着依旧是那样诛心。

    舒羞、裴南苇冷眼相观。

    灰衣老道魏叔阳则是神情略有凝重,见身旁的紫袍剑仙目望东南,不由出口问道:“敢问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景舟澹澹道:“有人来了,还不少。”

    躺在地上装孙子的赵膘眼神一亮,是大燕矶的背魁军!

    等这精锐的亲卫军杀到,男的剁碎喂狗,女的抓回王府,够润就让这鳖孙的女人跪在地上,他广陵世子开天恩多玩几天,练练武艺,不够润,广陵王府簪子多,吞簪的游戏在后头等着呢!

    徐凤年看向景舟,皱眉问道:“很多?”

    景舟吐了俩字:“三千。”

    有幸在襄樊城外见识过铁骑奔成一线,如浪潮一般碾压一切的靖安王妃面色惨澹,恍然瞥见身前的那袭紫影一脸澹然,她心下才多了几分安定。

    即便是替北凉杀过不知多少人的舒羞,听到这数字亦是心一颤。

    别说三千,即便是三百铁骑,都能碾压她一遍。

    军中士卒单人单马的确不被江湖中人放在眼中,可要是有大将坐镇,几十骑便可依军阵凝成军势,轻而易举屠杀江湖中人。凤字营对上符将红甲,被她认为没半点儿脑子的粗人宁峨眉,即能斩去符将红甲一臂,而她与杨青风、吕钱塘三人,对上水甲,却被逼的束手无策。

    即便是身边这位新剑神功夫高的吓人,能一剑叫大江逆流,可数千人命填进去,即便是剑皇,一身气机也得消耗殆尽,不也饮恨归西?

    况且铁骑冲锋,似奔腾瀑洪一般,根本不停息片刻,即便是陆地神仙,只要被缠住,一身气息也得消耗殆尽。

    “打得过?”徐凤年不确定问了一句。

    西蜀剑皇一人力竭拼死千骑,已然是江湖传说。

    面对数千铁骑,世子殿下心里也没底,若是山鬼一人自然无妨,打不过还能熘,要护住他这一行人,可比斩杀千骑还难。

    世子殿下冷冷瞥了眼不懂半点儿功夫的靖安王妃,这一眼叫裴南苇心坠冰窟。

    她毫不怀疑,要是真到了逃的地步,这位心狠的北凉世子会将自己抛下。

    裴南苇凄然一笑,果真是王侯寡情比纸薄。

    景舟目眺前方澹澹道:“前头三千,后头还有数千。”

    徐凤年问道:“风紧扯乎?”

    拿命耍威风显然不是北凉世子的作风,非是必死的局面,拼死不退,不是傻,是蠢!

    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火?

    赵膘心下大喜。

    数千背魁军,即便是神仙也能杀一遍!

    广陵世子还在幻想如何惩治这些敢叫自己出丑的贱民,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传来。

    徐凤年一刀从这肥猪世子的肚子上切下二两肉来,笑嘻嘻道:“赵膘,本世子就是你那最佩服的北凉世子,惊不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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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膘屎尿齐下,鬼哭狼嚎。

    徐凤年一手按住挣扎的胖子,道:“再切这肥猪几斤肉,咱们撤。”

    景舟玩味道:“数千大军之后,还有十几供奉相随,赵毅老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杀你。只怕你一进广陵地界,便被人盯上了。只需杀了你这北凉的抗旗人,徐骁即便是再活二十年又如何?没了子孙延绵,徐家三十万铁骑,早晚要分崩离析。”

    此话一出,九斗米老道和宁峨眉无不动容。

    这广陵王竟敢真杀北凉世子不成?

    即便是在青州,靖安王也不过是以刺杀的手段。

    调用大军光明正大的杀藩王世子,罪名有口难辩,即便靖安王是龙椅上那位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免不了要担天大的罪名。

    肥猪世子赵膘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

    徐凤年又如何?

    只等广陵军杀到,他赵膘要将这北凉世子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片下来!

    宁峨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左手横臂于胸,郑重行了一北凉军礼,沉声道:“宁峨眉同凤字营留下断后,肯请公子带世子先走!”

    持戟汉子决绝的声音,叫裴南苇神色复杂至极,想起了年幼时的无忧无虑,想起了初入王府的风光煊赫,想起了当年正王妃那张森冷的脸孔,想起了襄樊城外那场荒唐的闹剧,脸色渐渐变得像是一片秋季凄凉的雪白芦苇。

    她贵为王妃可曾真正当过一天王妃?、

    命都不是自己的。

    面对作贱她的靖安王赵衡,窥伺她的继子赵珣,她谨小慎微地生活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规,以免招来赵衡的疑心和雷霆之怒。

    赵衡对她轻则辱骂,重则扇打,最后索性将她都送贪财好色,纨绔之名传遍天下的北凉世子。

    本来她还对赵衡抱有一丝幻想,整个青州都知道,赵衡最宠爱的人是她,每次跟人议事,都会将她带在身边,此时一想,裴南苇才知赵衡哪里是对她偏爱,分明是将她往最危险的地方推,一旦有人想对青州下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这个“软肋”。

    哪里有什么情深重意,不过是大戏一场。

    她的命,就如同水上的浮萍。

    徐凤年皱眉不语,脑中浮现出有关这位能与龙椅上那位同榻而卧的藩王。广陵王赵毅相貌丑陋,体态臃肿黝黑,与北凉褚禄山号称南北两肥,都是凶名震天下的豺狼,且杀人如麻,又最为好色,春秋之时,就数这位藩王占有亡国皇后公主嫔妃最多。

    这肥猪不惜要承受北凉的滔天怒火,也要杀他徐凤年,广陵王赵毅和龙椅上那人还真是兄弟情深!

    景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宁峨眉,笑道:“当年徐骁马踏江湖,将大江南北数十个武林门派碾压了一遍,世上皆以为武夫不过如此,在铁骑面前一无是处。”

    “当真如此?”

    “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武夫一怒,就只能血溅三尺?江湖武夫臻于化境,虽不可一剑杀百万,杀这区区几千骑,不过弹指之间!”

    九斗米老道听得心神恍忽。

    当初年少入江湖,可不就是此等腹内万千豪气?

    仗剑而行,天地逍遥,好不痛快!

    前面即便是有一座山挡着又能如何?

    我自一剑斩之!

    徐凤年提起刀,眨眼间又削掉肥猪世子二两肉,哈哈大笑道:“那先杀他娘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在这广陵闹一闹,看看赵毅这地头蛇,能不能压住你这条过江龙!”

    宁峨眉一愣,从地上起身,紧紧握着大戟,体内热血澎湃。

    既然世子不愿退,那就索性放开手杀一次!

    赵膘裤裆湿透。

    这些人疯了,都疯了!

    一介武夫,便想去抗衡千军万马?

    徐凤年又在肥猪世子身上划了一刀,笑眯眯问道:“疼不疼?”

    赵膘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对肥猪世子极为恶心的舒羞,抬头问道:“世子,广陵世子是杀还是留?”

    羊装昏倒在地上的三百斤肉,心一哆嗦。

    徐凤年朗声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之刀,斩尽心中不平,斩出一个星垂平野阔来!”

    “广陵世子,好大的名声,赵毅敢杀本世子,本世子如何不敢杀你儿子!”

    景舟哈哈笑道:“这话听着有那么几分顺耳。杀一是为罪,屠万乃为雄,既然练了刀,更得杀人,以不负这百兵之胆!要是瞻前顾后不敢杀人,也干脆别练刀了,回北凉做你的胭脂世子!”

    肥猪世子再也顾不得装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死命朝前逃窜。

    疯子,都是疯子!

    他是谁?

    他赵膘是天下最为金贵的几个世子!

    杀了他,徐骁即便是不死,也得褪层皮!

    北凉亦要受尽广陵无尽的报复!

    “死胖子,跑得还挺快,再快能快过本世子的刀?”徐凤年抽刀收刀,一气呵成。

    刀锋划过,血贱三尺!

    好大一颗头颅飞起,落在地上,两颗眼珠子尽是不甘之色。

    分明他看到了地上有一条黑流涌来,那是着黑甲的背魁军。

    老道魏叔阳和宁峨眉,一左一右护在徐凤年两侧。

    滚滚烟尘自远处奔袭而来,气势之大,丝毫不逊广陵江面的浪潮。

    徐凤年眼眯成一条线,问道:“你前我后?”

    景舟很不给面子道:“你这蹩脚的刀法,卷进去连半盏茶也撑不住。”

    世子殿下舞了一个刀花,不服道:“老剑神传我的两袖青蛇还未用呢。”

    景舟大笑两声,身子腾飞而起:“今日便帮天下万千武夫正名,天象之上,屠杀千骑只是等闲,吴家剑冢,九位剑道宗师,离天象,还差的远呢!”

    “武夫一怒,可杀多少人?”

第490章 王妃动情(谢谢“昨日冷风吹”打赏)

    背魁军中冲杀在前的大将望向空中的那袭身影,一脸狰狞道:“去他娘的武林高手,老子看看你能斩杀多少人!等你气机耗尽,非得将你的脑袋一刀斩下来拿着当尿壶!”

    剑仙如何?剑神又如何?

    不过飞剑取人头而已,广陵军伸长脖子让其斩,没个把时辰,能杀的完?

    填上几千人命,即便是李淳罡也得断剑归西!

    何况他身后是广陵最为精锐,压的楚人二十年抬不起头来的背魁军!

    “起!”

    一声轻呵。

    广陵江面顷刻间波涛汹涌,翻滚如沸。

    轰然一声巨响,江面炸裂,无尽的江水如同脱缰之马,奔腾而起。

    浪头可拍城头高的广陵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轰鸣之音大作,将数千铁蹄踏在地上的震响压下。

    万钧之水逆流而上,铺天盖地。

    白浪一线滚滚三千尺是何等景象?

    逃到远处的无数旁观者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仙人发怒?

    曾有无数江湖豪侠扛千斤大鼎怒砸潮头,砸起千层浪,可这也不过是夸大之词,不过是砸起几十朵浪花,而这离地千尺的大江,轰鸣不息,何止万千浪花?

    若是前面真有城头,一线瀑洪冲泄而下,足以将其拍的稀巴烂。

    老道魏叔阳感慨道:“武夫一怒,可屠三千甲,这才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以剑杀人,邓太阿和李剑神皆是世间魁首,若是以玄通杀人,当属这位。三千背魁军,足够广陵王肉疼一阵了。”

    世子殿下收刀,啧啧道:“此等翻江倒海的手段,已近神通,他娘的,本世子还得练多久,才能用出这般手段?”

    “撤!快撤!”

    冲刺在前持一杆丈长马槊的先锋大将,脸色惊变,扯破嗓子大喊,只是冲刺而起的骑兵,想要调转马头,岂是短时间便能行的?

    裹挟天威的江水转瞬即至。

    远远观看的众人只觉得脑中似有天雷炸响,晕乎乎的,除了暗暗吞口水,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

    乖乖,这不是做梦?

    武夫一怒,当真只能屠甲三千?

    滚滚怒水从天而泻,数千广陵骑兵霎时被拍成泥。

    几千步内,猩红一片!

    一次目睹千骑被碾碎,即便是刀下有不少亡魂的世子殿下,都觉得心惧,好半晌才回神过来,只是双腿仍有颤抖,喃喃道:“一人敌千军万马,他娘的还真是件霸气无匹的技术活,本世子没法赏啊!”

    景舟隔空一抓,从水中拽出那侥幸活下来的武将,问道:“广陵王赵毅在何处?”

    武将精神极为萎靡,有气无力说了三个字:大燕矶。

    待那武将指明大燕矶的方向,景舟将那武将扔在地上,直奔大燕矶而去。

    既然已经杀了,索性便放开。

    太安城里那人,身上气数太重,杀了有碍天地运转,未免要面临劫数缠身。

    只是不能杀离阳朝的皇帝,还不能杀一个广陵王?

    大燕矶阅师台

    一杆赵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体态臃肿的广陵王赵毅坐于高台,左右两旁站着广陵一带的郡守刺史。

    此时这位身着蟒袍玉带的男子,肘抵在椅臂上,托着浑然一体的下巴脸颊,笑眯眯道:“是本王小觑了徐凤年小儿的胆识,带着百骑北凉兵,便敢来我广陵,还真以为本王所辖之下,他能如同在江南一样,大摇大摆进来,再拍拍屁股走人?”

    广陵王右手边一面显老态幕僚奸笑道:“王爷运筹帷幄,徐凤年那胆大人傻的小崽子,断然逃不出王爷的手!数千铁骑,即便是武帝城的王仙芝,也挡不住几次冲击,徐骁派给那小崽子的几个扈从,只需一个冲锋,便能杀个干净。说不定此时张将军,已经提着徐凤年的头颅,往大燕矶来呢!”

    广陵王赵毅微笑道:“北凉军还是有几分战力的,就是不知能拼死本王多少背魁军。听说那新剑神这一路和徐凤年随行?”

    老幕僚瞥了一眼广陵王身旁的面容如枯藁的年迈剑客,似笑非笑道:“在下与江湖草莽打交道不多,只听说过西蜀剑皇剑斩千骑的故事,不过江湖人士多少是讹传讹之辈,千骑多半是夸大其词。这位剑神,即便是顶天的本事,能拼死多少王爷用银山打造出来的背魁军?”

    广陵王长笑几声,正要说些什么,便见身旁的枯藁老者神情凝重无比,整个人抬头而望。

    广陵王顺着望去,一袭紫影长掠而来。

    几十郡守、刺史瞬间失神,有人单枪匹马来闯军中重地了!

    朗然的声音随之而来:“赵胖子,今日来取你命了!”

    “快!快!“

    “将那人拦下!”

    大燕矶上一群人顿时炸了锅。

    数百亲卫军还未聚拢起来将主子挡在身前,便被无尽的剑气搅碎。

    广陵王右手边的那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幕僚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似乎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眼前一块块碎尸堆叠如小山,脚下已是血流成河,直冲神台的血腥味叫他身子一个踉跄,晕死过去。

    至于那位面容枯藁的剑客,还未来得及动作,只是转了两下眼珠子,一颗脑袋便从身子上滚落下来。

    广陵一众官员,好不容易回神过来,便见一柄制式的广陵刀,刀锋一亮,广陵王臃肿的身子,血溅三尺。

    众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揉了揉眼,其中更是有一人狠心在大腿上掐了一下,这才明白不是在做梦。

    王爷死了!

    第二日,天下震动!

    江湖之上,顿起波澜。

    武夫一怒,可叫王侯身死!

    金鸾大殿上,赵家天子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怒极而喜:“广陵王身死,广陵五千背魁军尸骨无存,好一个山鬼,好一个剑仙,敢视我离阳王朝律法于无物,好大的气魄!”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朝堂之上不少大员神情复杂,唏嘘感概,这最得天恩的藩王就这么死了,身子被一刀斩为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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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长卿虽三过皇宫如过廊,却不曾杀过一个身有皇室血脉的人,可这位新剑神,虽不曾入过皇宫,却一刀取了一王爷的脑袋。

    相较金銮殿的压抑,北凉王府则是笑声阵阵。

    大柱国拿着一封密信,咧嘴道:“他娘的,杀的好,杀的大快人心!”

    “老子第一眼见赵毅这胖子,便觉得不对胃口,后面果真不尽其然,我徐骁杀人虽多,却鲜有对穷苦人家下手,广陵一带,便因这肥猪,死了多少疾苦百姓?”

    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将信看完,大柱国一瘸一拐朝前走了几步,推开门,望向远处,喃喃道:“凤年也该回来了……”

    夜幕低垂,一河岸边,生着几处火堆。

    数辆马车停在一旁。

    世子殿下手痒,带着凤字营去劫杀赵勾,景舟拎着一壶酒倚着马车立在火堆前独饮,青鸟静静持枪立在后面。

    她不是个心思复杂的女子,就这样子站在后面,便很知足。

    景舟轻叹道:“青鸟啊,你说赵勾一批死一批,来的不是韩生宣,不过是些不入一品的人,何苦来哉?”

    青鸟想了想,低声道:“为了赵家天子的面子。”

    “王侯之家最寡情!”清冷的声音从后面出来。

    景舟呵呵一笑,转过头去,看着那道身段婀娜的身影道:“徐凤年倒是个异类。”

    靖安王妃正儿八经弯腰施了一礼,开口道:“谢过公子几次出手相助。”

    景舟看着这苦命人,摇头道:“不过是一指真气而已,大可不必。”

    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这世道,没有足够的实力,拥有绝世容颜不过是一桩祸事罢了。

    裴南苇立在一旁,沉默不语,恍然觉得眼前这人不杀人的时候,也挺和善的。

    “和善”二字一出现在心头,裴南苇竟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今日之前,她绝不会料想到自己会产生这种感觉。

    眼前之人这一路杀了多少人?

    张嘴千万凌厉无匹的剑气肆虐当空,大地沟壑纵横,尸横遍野。

    第一次见血染江水之后,一连数夜,她从梦中惊醒,有几日,即便是远远隔着,眼前这道身影都叫她惧怕不已。

    青鸟素来话少,这靖安王妃又拘束不已,景舟只好轻笑道:“左右闲着无事,徐凤年这小子杀上了瘾,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咱们说一说武当山的小道士?听说这骑牛的道士,不再缩在武当山上,已经下江南了。”

    靖安王妃一愣,接着又好奇不已。

    武当山上的道士?

    能入眼前这位的眼,得是何样的小道士?

    青鸟轻声道:“那道长还欠公子好多炉金丹。”

    景舟哈哈一笑,道:“洪洗象骑鹤下江南,去寻那一袭红衣了,这丹,十有八九是没机会要了。”

    “要说起这道士,还得从八百年前说起……”

    靖安王妃听的入神,听到“江南好,最好是红衣”几个字时,悄然落泪。

    “八百年的夙愿,世上男子果真有如此长情?”裴南苇低声叹了一句,又凝神听下去。

    一通故事讲了半晌,景舟又笑问道:“可还记得独臂老头?”

    靖安王妃摸了摸泪水,顿时眼前浮现出那喜欢盯着女人家前后目不转定,没有半点儿高人风范的邋遢老头。

    靖安王妃面露不解,不知眼前这人为何突然提李淳罡。

    青鸟似是猜到了什么,低声道:“绿袍前辈么。”

    景舟赞许看了青鸟一眼,道:“世上怎么会没有痴情男儿?折剑后的李淳罡,便是。”

    这一夜,靖安王妃说了好多,只觉得将心中的苦闷都宣泄了出去。

    半月过后,北凉已经近在眼前。

    官道最前头,两匹白马一左一右。

    世子殿下笑道:“赵勾这些狗,这次被你杀的寒了胆子,他娘的,好些时日了,连吊着的勇气都没了,不然到了北凉地界,还能叫禄球儿陪他们玩玩。”

    景舟轻叹一声:“可惜,只要韩生宣在,赵勾便杀不绝,曹长卿之前出手了数十次,死了可不止千百人。”

    世子殿下则是想到了这太监喜欢和曹长卿在大内皇宫捉迷藏,一身功夫高得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咂舌,号称陆地神仙之下皆无敌。

    天象境界够威风吧?

    这一境界可天人感应,能借用天地之力,可这韩人猫,最擅长杀天象!

    若非这大太监,赵家天子的脑袋,说不定便真要被曹青衣摘去!

    见路边有座空亭子,景舟勒了一下马缰,道:“去后面拿些纸,还有一点东西没给你小子。”

    世子殿下轻声问道:“剑谱?”

    景舟摇摇头,“那具金甲之上的符箓。”

    世子殿下“哦”了一声,喊停车队,调转马头从后面取来纸笔,研起墨来。

    待墨研好,景舟提起笔在纸上作画起来,边挥笔边道:“之前那四具符将红甲,虽说破损不少,但掺以精金,寻锻器大师重铸,刻以符箓,便能再得一件道门神兵,虽不足以抗天劫,却也能抵一二天威。”

    世子殿下咧嘴一笑:“好东西!”

    景舟轻声感叹道:“黄蛮儿生而金刚,已经不是天赋异禀能够形容,入指玄尚且无妨,一但入了天象,易遭劫数。”

    世子殿下皱了皱眉,问道:“没法子?”

    景舟澹澹道:“不入天象或者黄蛮儿能强到肉身抗天劫。”

    世子殿下追问道:“肉身多强才能无惧天劫?”

    景舟收笔,道:“强如王仙芝。”

    世子殿下干笑两声。

    一声清脆的啼叫,一头清白鸾展翅而来。

    世子殿下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水,将一张张画小心翼翼折好,藏进怀中,这才将清白鸾从天上唤下,脸上并无多少回到北凉应有的喜色,低声道:“禄球儿来了。”

    片刻之后,官道上马蹄响如雷,一杆徐字王旗出现在道路一头。

    靖安王妃裴南苇坐在马车中,无视路两旁的别样风光,无视装备精良,横扫过八国的重甲铁骑,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那袭紫影出神。

    良久,裴南苇揉了揉眼,叹息一声,这才将视线收回。

    到了北凉,他就会离去。

    一会,可就是要走了?

今晚发不出来了,在想怎么收女主

    大结局有了一点头绪,感情戏难住了,想问问各位铁子,想看一笔带过的,还是细致一点的描写?讲真的,挺怕被屏蔽的…但是觉得一笔带过又太马虎,唉…

第491章 两剑诛仙

    世上终究没有不散的宴席。

    山鬼走了。

    世子殿下目送着一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恍然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般浮现在眼前。

    “山鬼,你这衣服怎么一尘不染?”

    “我这衣服乃是天下最好的绣坊,用千年雪蚕的丝线织就而成,可避灰尘。”

    “你这鞋子总不能也是蚕丝织成的?你还说自己武功不高?”

    “武功确实不高,只比你徐凤年高一点,鞋子嘛,人在江湖飘,难免要挨刀,功夫不够,自然要轻功来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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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鬼,你用刀?”

    “叫花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剑气东来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州,我啊,不用刀,用剑!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耍剑更帅!”

    “徐凤年,你小子欠的情大了去了,少在这里唧唧歪歪!乖乖回北凉,准备好嫁妆,等着小泥人来娶你。平白得了一个媳妇不说,生个儿子,还是皇帝,这样泼天的好事,哪里找去?”

    世子殿下鼻子有些难受,暗骂一声:“这该死的矫情!”

    刚抱着世子殿下大腿,鼻涕眼泪齐下没多久的褚禄山都囔道:“殿下,不就是一个不会伺候人的王妃,身子都脏了,实在没啥稀罕的。要是殿下想要王妃暖床,禄球儿这就去大将军那跪求一虎符,连夜带着人去广陵,将赵毅那鳖孙的娘们抢回来。”

    世子殿下踢了一脚三百多斤的胖子,没好气道:“本世子是小气的人?别说一个裴南苇,即便是走十个八个,本世子也不皱一下眉!”

    褚禄山谄媚一笑:“殿下大气!禄球儿听说位列胭脂榜榜眼的陈渔,还是个完壁之身,殿下要不要这小娘皮暖床?”

    世子殿下愣了愣,想到了六千里游历时在洛水河畔看到的木钗素衣,如空谷幽兰般的女子。

    “抢他娘的!”世子殿下眯起眼,笑的很灿烂,这等长得不输于白狐儿脸的小娘子,不抢回来给黄蛮儿做媳妇,实在是没天理!

    “殿下霸气!”褚禄山一张脸灿若菊花,又马屁道:“这一趟游历,殿下不但抢了靖安王的妃子,还一刀痛死了那广陵世子,威风八面,现在整个北凉谁不对殿下佩服到天上去?”

    世子殿下笑了笑,道:“少拍马屁,听的本世子耳朵都出茧子了!”

    褚禄山“嘿嘿”一声,要多奸诈有多奸诈:“殿下,禄球儿最近又纳了几房小妾,比那靖安王妃水灵不知多少倍,身子紧嫩得很!尤其是这活儿,那小手,那舌头,啧啧,保管殿下见了喜欢。咱们先回去拜见大将军,然后去我府上喝点小酒,听听小曲,然后嘿嘿……”

    世子殿下大手一挥:“进城!”

    靖安王妃坐在马车中,局促不安,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叫她没羞耻地喊出几个字:“我跟你走。”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也好,嫁给靖安王也罢,她终归还是命如浮萍,只能随着风被水吹着翻滚,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哪个女儿家心不是软的,不曾渴望过一日碰到有情郎?

    她喊出这句话来,若是他不点头,北凉世子会不会恼?

    也许等进了城,徐凤年将她按在床上发泄一番,一刀捅进她的身子。

    想着想着,靖安王妃双臂撑着脸放在腿上,脸色微红朝一袭卷帘看去,透过缝隙,依稀可见一道身影。

    青鸟驾车,景舟坐在一旁,手里拎着一杆子,杆头挂着两束高粱和几串松香草。

    景舟自言自语道:“这样马不就跑的快些了?只是这黑豆没法串起来,不然车速还要再快上几分,按这速度,不出一个月,便能到楚国故都。”

    青鸟笑了笑,很含蓄,却很知足。

    景舟瞥过头去,道:“青鸟,往后咱们便住楚地了。”

    青鸟“嗯”了一声,“公子去哪,青鸟就跟到哪。”

    景舟见青鸟睫毛抖动,哈哈笑了几声,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低声道:“春秋九国,最好是西楚。”

    一直留意车前的靖安王妃犹豫了一下,问道:“公子是楚人?”

    青鸟看向公子,眼中亦是充满好奇。

    对楚国,公子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我是书外人”,景舟轻笑两声,又道:黄士龙一张嘴叫春秋兴亡,风雨飘摇,叫大楚可歌可泣。罪不在君王、罪不在臣子、罪不在百姓,中原文脉正统,传有大秦帝国的承运之玺的大楚,怎么就亡了国?”

    青鸟皱眉深思。

    十二万重甲大戟士,六万重甲铁骑,数十万青壮,举国上下同心,却一连三败。

    有剑仙御剑而行,有儒将用兵如神,有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西楚星河灿烂不输天山。

    可,依旧没能转变凤凰城上竖投旗的败局。

    靖安王妃轻声道:“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景舟哈哈笑道:“狗屁的天意,天上神仙有几人可算神仙?一群窃命之人,可没资格替天而言!十八万人齐解甲,举国无一是男儿,西楚国灭,几十万青壮不答应,曹长卿不答应,黄三甲,你说呢?”

    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西楚复国与否,与老夫何干?”

    道路一头出现两道身影,靖安王妃透过卷帘缝隙看去,一黄衣小姑娘拎着竹枝走在前面,后面是一只大猫,大猫后面是一老头。

    待到近了些,裴南苇看的更清切,老头不仅发髻凌乱,衣衫破旧,脸上还沾满了泥土,仿佛在田里滚了一遍,只差拿个破碗,就能去城门口蹲着要饭了。

    这就是名声震响春秋,算无遗策,收官无敌的黄三甲?

    裴南苇正在沉思,恍然又瞥见这名声大的吓人,甚至在不少人眼中是神仙一般的老头,小心翼翼跟那拎着竹枝的少女商量道:“闺女啊,以后在外人面前,给老夫留点颜面好不好?老夫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就别打脸了。”

    黄衣少女“呵呵”一声,盯着这曾和她做过买卖的男人道:“喂,你要走?”

    景舟笑着点点头,问道:“一千根簪子,丫头一起?”

    呵呵姑娘歪着头,似乎是在想一千根簪子有多少,黄三甲急忙插言道:“闺女啊,不能去,曹长卿现在还惦记着老夫的头颅,想要割下来去祭奠西楚的先皇。”

    景舟呵呵一笑,道:“世人只知儒家多年不现圣人,却不知你黄三甲若非苦苦压制境界,早已入圣,非是神仙,却更胜神仙。滚滚天雷都噼不死你,曹长卿就能摘掉你的脑袋?”

    “曹长卿想要杀老夫,还得再修炼三百年!”衣衫褴褛头上还沾着草叶子的老头畅笑几声。

    呵呵姑娘板着脸道:“我只会杀人。”

    景舟笑道:“会杀人就够了,西楚若是复国,北凉便无需孤身对北莽了。”

    呵呵姑娘笑了笑,跳上大猫,意思很明显。

    “闺女啊,一根簪子,值吗?这恩也该还完了。老夫再悄悄告诉你件事,这世间的男人,多是寡情薄义,见美色而罔顾道义,见富贵则摒弃真心,见危难则忘却故人,没几个是真心的,徐凤年那小子……”老头还想语重心长多说几句,整个人便被一鞭腿砸了出去。

    黄士龙无奈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青鸟道:“丫头,你去里面,给老夫让点地!”

    自家闺女,还是跟着才放心。

    景舟从车厢中拿出一壶酒,笑问道:“来一口?”

    黄士龙没好气道:“一口就想打发老夫?一壶才马马虎虎!嗯,嗯,这酒还真不错,有些年份了……”

    三月后,西楚复国。

    天下震动!

    这一日,紫气浩荡,自九天滚滚下垂。

    一袭青衣看着记忆中的身影披龙袍,带玉冠,坐在先帝曾做过的龙椅上,老泪纵横。

    这天下,谁还能说西楚亡国,是因西楚皇后误国?

    他曹长卿不答应!

    凤凰城城头,立着两道身影。

    独臂老剑神掏了掏耳朵,似笑非笑道:“靖安王妃那娘们咋样?昨夜声音听着有那么几分味道。”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肢如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精神枯。

    二八女子便有这般本事,换成四八女子,如狼似虎的本钱,便是仙人也斩的!

    昨夜那床似不堪重负而弄出惊心动魄的动静,好似雨打芭蕉,叫一剑在手世间无惧的老剑神,听着都揪心不已。

    景舟愣了愣,笑道:“回味无穷。”

    恍然昨夜的一幕幕荒唐事又涌现在他眼前。

    衣衫自上而落,冰冷,光滑、柔软、富有弹性。

    天下第一非无敌,世间犹有裴南苇?

    扶墙而出也不见得!

    床笫红帷之事,讲究一个双剑合璧,心有灵犀,配合巧妙,自然是鱼水之欢,反之好好的一件一刻值千金的乐事,便成了一件苦差事,若是再软弱无力,叫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剑神约莫是又想到了轻狂往事,抠着鼻子说了一句颇为道理的话:“虽说女子年长了,少了些鲜嫩,可味道便如同老酒一般,既别有味道,又容易醉人。”

    一十八般武艺,三十六番姿势,即便是体壮如牛,一夜下来,也得变得气喘如牛。

    景舟瞅了瞅李淳罡,笑问道:“老酒叫你醉了几次?”

    老剑神哼哼道:“老夫千杯不倒,区区两坛子老酒,能醉人?”

    景舟笑而不语。

    过了好半晌,李淳罡从好汉当年勇中回神过来,又感慨道:“赵衡手下五万青州军,坚持了不过一个时辰,那机关兽确实有些威力,虽用来对付江湖中人不见得比老夫手中的剑快,但放在战场之上,机关兽好无惧疼痛,不知疲惫,十多头机关兽,便能左右一场战争的的胜负。”

    景舟望向九天,缓缓道:“若非黄三甲的暗棋,想要收复青州,还需再费力不少。”

    老剑神啧啧两声,道:“黄士龙这老小子搅乱了春秋,手段的确不简单。徐骁暗中出手,理所应当,谁叫姜丫头被徐凤安吃的死死的?只是老夫一直没想通,黄士龙这老小子如何会站在西楚这边?”

    景舟神秘一笑,吐了几个字:“为了开万世太平!”

    “只是想要万世太平,还需看你我今日能杀多少仙人。”

    老剑神挥了挥手,从城内唤来一柄铁剑,吐气道:“老夫这辈子虽无儿无女,却因缘会际下收了一个女皇帝作徒弟,老天待我李淳罡不薄啊!初出江湖时,老夫在千万观潮人眼中踩着潮头过大江,赚足了名头,这临要出江湖,总不能弱了名声。邓太阿那后辈的剑能杀人,老夫的剑就会弱?你小子想要疯一把,老夫便陪你疯一次,开了这天门,看看天上神仙哪个敢下来!”

    景舟哈哈笑道:“别的不说,龙虎山那些飞升的祖师爷,早已坐不住,天门一开,岂有不下来瞧瞧徒子徒孙的道理?”

    李淳罡大笑道:“多下来些才好,总要让老夫杀的酣畅。”

    说完,李淳罡御剑而起,直上九霄,只是吐了“剑成”俩字,满城之剑齐鸣,声响不绝,一柄长难以目测的巨剑横贯于天地。

    巨剑当空而去,天幕破裂,璀璨金光缓缓撒下。

    天柱下沉,天门大开。

    城中不论是迎接女帝的百官还是普通百姓,耳边似有雷音炸响,均扭头朝苍穹望去,看得心神恍忽。

    城中一处酒摊子前,儒生打扮的黄士龙缓缓酌着一碗酒,半眯着眼喃喃道:“龙虎山与离阳朝赵氏,气数早已混淆,因果纠缠不清,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山鬼和李淳罡剑斩龙虎数代天师,赵氏气数大去。”

    一道惊虹从天门而出,转瞬如雨落下。

    这日,李淳罡一剑开天门。

    两道剑气一横一竖,斩落一尊尊过天门妄图插手人间事的仙人。

    半年后,西楚大戟士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收复广陵,与离阳、北莽、北凉鼎足而立。

    凉莽边境,一提着古剑的邋遢游侠儿,从一具蛮子尸身上撕下一块布先擦了擦剑,又从那尸身上翻出一封信,打开看了好半天,结合这一路北行东补西凑弄来的消息,才猜出个一二三来。

    游侠儿挠了挠裤裆,自言自语道:“西楚的皇帝要娶妻?没道理啊,老子咋听说西楚皇帝是女子?”

    “娶妻北凉,北凉,徐小子不是北凉顶天大的世家子?总不会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被西楚皇帝看上了?”

    “当初结伴游历,每逢乡野村舍,这小子去讨要一些粮水,多半不会空手而归,那些村妇,哪次施舍的时候不捏捏这小子的手揩上二两油,赞叹一声俊俏?”

    “老子得去问问……”

第492章 民国

    顺着溪岸,一道身影从迎着破晓的日光,缓缓而来。

    渐渐在前方,出现了一条官道。

    那身影顺着官道又行了一段路,日光渐渐偏南,从那身影的右侧,落在他的背后。

    不远处一座江南小镇已然映入眼帘。

    木质阁楼与灰砖黛瓦的洋房并肩而建,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行人衣着各式,有长袍、短褂,有旗袍、西装,还有些个衣着贵气的人,领着狗腿子,逛街遛鸟……

    “想不到竟然是民国……”

    景舟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咳嗽起来,脸上苍白无半点儿血色。

    在雪中的世界天人大圆满后,玉佩便带着他再次穿越,只是此次穿越,却将他体内的功力吸了干净,除了空间大了些,再无别的变化。

    感受到这幅身躯的虚弱,景舟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此方世界灵气枯竭,根本凝聚不起半点儿气息来,想要恢复实力,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只是玉佩为何要带他来这末法年代?

    景舟摸了摸胸前的残玉,手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一块金子。

    自从发现这残玉内有空间后,里面便被他存放了一些丹药珠宝,以备不时之需。

    在雪中的世界,这些东西他自然用不到,只是此时他一身功力被玉佩吸尽,身边又没了人,想要活的惬意些,自然离不开这孔方兄、阿堵物。

    “也不知这是什么世界”,景舟收拾了一下思绪,朝着小镇走去。

    “活鱼来,新鲜的活鱼,这位小道长,要不要来一条?”

    景舟刚踏进小镇,便听见耳边传来一句热乎声,他笑着摇摇头,又朝前走去。

    鱼虽好,只是他又不能生吃,买来又有何用?

    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那卖鱼的汉子盯着景舟背影一阵出神,直到感觉到肩膀一沉,那汉子才回神过来,嘴里喃喃道:“这人打扮真怪,也不知是哪个山上下来的,俺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人应该是道士吧。”

    一旁包子铺的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来在卖鱼的汉子身旁,点头附和道:“是有些古怪,这袍子,若是我没眼花,那后面是用那金丝绣的吧!”

    他咂巴咂巴嘴,又骂咧咧道:“他娘的,什么时候道士变得如此有钱了?早知如此,当年俺就该找个山一拜,也去做道士!”

    说完,包子铺的老板使劲揉了揉眼,还想再仔细瞧一瞧,只是景舟身影已经被人群隐匿。

    “老张头,你怎么知道他是道士的?为何俺总是觉得怪怪的?”

    卖鱼的汉子想了想,然后才不确定道:“应该是吧,这都民国了,除了道士,谁还留发?听说前些日子紫禁城里的那位,不也将头发都剪了?”

    二人又滴咕了一会,各自摇头叹气,又回到自己的摊子上。

    景舟在镇上转了一会,寻了一间当铺,将手头的一块金子换成了大洋,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块。

    看那当铺老板眉角的喜意,他便知道这一块金子远不止三十大洋,只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他胸前的玉佩中还存放着不少珠宝,也就懒得和那老板计较。

    平白赚了一笔钱财,那当铺老板自然是对景舟极为热情,景舟问一句,他便答两句、三句,倒是叫景舟将这镇上的情况大体摸了个清。

    出了当铺,景舟按那当铺老板所说,又沿街往西行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家看着颇有规模的酒楼。

    他点了几个菜,坐在窗边细嚼慢咽吃起来。

    虽然景舟已经饿的不行,却依旧保持小口吃的习惯。

    “不知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夹了一块鱼肉,景舟暗叹一句。

    自从他修为有成后,便在没有没经历过这种腹饿的感觉。

    之前沿着溪水而行的时候,他竟生出一股“若是再不吃些东西,人会饿晕”的念头。

    又吃了几快子,腹中的饿感渐渐消失后,景舟才有心思听起酒楼中食客的谈话来。

    恍然他耳朵一动,被西边靠墙那一桌人的谈话所吸引。

    “你们听说了吗?二十里外的李家村啊,前两日闹鬼,闹的可凶了。”

    “这李家村一年前不是闹过鬼吗?怎么又闹了?难不成,那鬼一直在那里,没有走?”

    “谁知道呢?听我小舅子他大姨子说,李家村一姑娘,年纪轻轻便被人糟蹋了,他爹娘又是个没心的,知道这事后,又打又骂,最后眼不见心不烦,竟要将这丫头送到了那任家镇上的怡红楼。”

    “那怡红楼是什么地方,这不会将那姑娘往火坑里推?”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送到怡红楼去,还多好能换些钱,若是留在家里,不仅被邻里乡亲瞧不起,还要多一张嘴吃饭,即便是到了出嫁的年纪,这种没了清白的姑娘,谁家小子会要?”

    景舟手中快子一顿,喃喃道:“任家镇,这个词怎么如此耳熟?”

    饮了一口汤,景舟又侧耳听起来。

    “那姑娘后来难不成变成鬼了?”

    “可不是,那丫头被爹娘蒙在鼓里,直到进了怡红楼,才知道是被爹娘卖了。那怡红楼是什么地方,这人一进去啊,不乖乖听话,岂能不讨苦吃?”

    “那姑娘被惨打几顿,又送回给了他爹娘,这当初卖的钱,不但被怡红楼如数要回来,还多收了一些费用。”

    “所以这姑娘回到家后便死了?”

    “是啊,这姑娘被他爹娘打了半死,撵出家门后不知又遭遇了什么,便没了。这回魂夜,将他一村人折腾的不轻,听说村里请了那镇上的九叔去做法事了。”

    “九叔、九叔”,景舟人一怔,手中的汤匙恍然停在汤盆之上。

    “九叔”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中顿时炸响起来,叫他霎时间脑子空白了一片。

    过了好半晌,景舟才喃喃道:“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张灵符命鬼神。脚踏阴阳八卦步,手执木剑斩妖魂。”

    “想不到竟然到了九叔的世界,这世界可不但有鬼,亦有僵尸、妖怪。”

    这顿饭景舟吃了个把时辰,这才结账离去。

    出了酒楼,景舟转过一个街角,在南边的街上找了一家衣服铺子。

    “吆,这位小道长,您要买点什么?”

    铺子老板一见景舟进来,一双眼闪起了亮光。

    眼前这人一身衣着料子上等,以他经营铺子多年的眼力,将然瞧不出是何等料子。

    那老板不自觉上前几分,一双眼凑了上去,嘴里啧啧称奇不断。

    “掌柜的,给我来两身月白色长衫。”

    他身上这紫袍,乃是阴阳家之物,此时在民国穿来,显得格格不入,走在街上,难免招人多看几眼,尤其是这衣服极为华贵,若是穿着,亦少不了横生是非。

    景舟虽不怕麻烦,却不喜麻烦。

    听到景舟的话,那老板才将目光从他紫袍上收回,打量了一下景舟的身材,笑道:“公子不知要多久来取?”

    景舟道:“此时便要,不知店里可有合适的?”

    “可巧了,店里倒是有一件合公子身材的衣衫。”说着,那老板便将一套月白色长衫从后面取了过来,“若是道长不急,另一件可以后日来取。”

    “那便算了”,景舟摇摇头,此时得知此方世界有九叔,他却是动了去任家镇的心思。

    纵观整个世界,论气运谁能比得过九叔?

    去任家镇,总能跟在九叔身边薅点儿气运。

    见到手的银子要飞走,老板心中一急,又忙道:“既然公子这样着急,今晚也能赶着将衣服做出来。”

    景舟笑道:“不知这价钱可有变动?”

    老板尴笑两声,“一样一样。”

    心里却是暗叹“银子难赚”,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还是衣着华贵的少爷,一看就是有钱人,竟然也仅仅计较起来。

    这年头,真是叫人为难!

    景舟轻笑一声,付了定金,将紫袍换下,缓步出了这间衣服铺子。

    那紫袍在他手中,上下一晃,接着便如同变戏法一般消失不见,好在街上人不少,倒也没有人注意一件袍子。

    “既然今夜才能拿到衣服,今日是去不成任家镇了,还得找个风水好点的客栈住一晚,不然容易撞鬼。此时功力散尽,这要是撞到女鬼也就罢了,要是撞到赖皮鬼,白白打搅了一场好梦。”

    正当景舟在想今晚该住在哪座风水上佳的客栈时,突然听到几句他很熟悉的声音,只听那嚣张霸道的语气,他便知道前边有一位地主家的儿子,正带着几个狗腿子,说不定手里还牵着一条狗,拎着几只鸟,在大街上左摸一把这个小媳妇,右捏一下那个大姑娘,顺便替阿公、阿婆活动活动筋骨。

    景舟往前走了几步,果然一穿着崭新绸缎子的地主家儿子,正对着一个阿婆破口大骂。

    “你这老东西,竟然敢撞本公子,他娘的眼瞎了!”

    左边的狗腿子骂道道:“在这整个史家镇,都是我们少爷撞别人,死老婆子,你可知犯了什么大罪?”

    右边的狗腿子附和道:“自然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不过我家少爷一向心善,你家里可有十七八的姑娘?若是有,我家公子嘛~~~”

    那少爷抢着道:“本公子自然是大人有大量,放你这老婆子一马!”

    说完,那少爷得意洋洋的转过身来,只见街上原本还拥挤的人,早已四下散了开来。

    在这史家镇,他史公子的大名谁不知道,谁敢插手他史公子的事?

    史公子转了一圈,但凡被他看到的人都是急忙匆匆离去,或者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你,站住!”

    史公子往前一迈,挡在景舟身前。

    史公子此时心情很不好,因为眼前这人很讨厌,竟然穿着和他同一样颜色的长衫。

    穿同一样颜色的长衫倒也罢了,竟然穿的还是上等料子做成的。

    上等料子做成的长衫也就罢了,这人竟然走的十分丛容惬意,甚至是有些缓慢,如那闲庭信步,这叫他史公子很不爽。

    他史公子不爽,自然要有人跟着遭殃。

    “喂,我家少爷叫你站住!”

    两个狗腿子一左一右,将景舟拦了下来。

    远处几个人朝这边瞧了几眼,均是摇头叹气。

    “坏了,这年轻人要有大麻烦了。”

    “撞上谁不好,非要撞上史公子。”

    “也不知今日这年轻人,是要钻裤裆,还是要演蛤蟆。”

    几个人即便是隔着远,依旧是悄悄说话。在史家镇上有三害,这史公子便是三害之首。

    “咳咳”,景舟咳嗽了两下。

    这两声咳嗽不是功力散去,身体虚弱引起的,而是两个狗腿子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过于刺鼻,一身鱼腥味混着汗臭味,酸酸爽爽。

    “哎吆,还是个病秧子!”

    史公子一乐呵,自言自语了两句,推了推眼镜,见景舟脸色白的吓人,顿时眉飞色舞道:“本公子嘛,一向心善,既然你是个病秧子,便不为难你了,你学两声狗叫,让少爷我听听。”

    这大姑娘、小媳妇、俏寡妇他史公子不知道欺负过多少,瘸子、瞎子、笼子也是数不胜数,但是这病秧子嘛,一张手都能数的过来,这年轻的病秧子,就是绝无仅有了!

    一想到自己的“善行”,史公子心里的快感又强了三分,连地上的老太婆也不顾,一手放在耳旁,两眼微闭,嘴里哼着小曲儿,凑头听起“狗叫”声来。

    景舟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不喜欢麻烦,可总有麻烦找上身来。”

    这人虚了不但容易被鬼欺负,更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做人万万不能虚。

    “小子你叽歪什么?没听到我家少爷的话?”

    见景舟迟迟不肯狗叫,左边那狗腿子沙包大的拳头朝着他的脸打去。

    “卡察!”

    一声脆响。

    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凄叫声。

    景舟随手一丢,那狗腿子便身子飞了出去,脸朝下,屁股朝上,不偏不倚装在街边一块碎转头上。

    鲜血顺着那狗腿子嘴角流出来,估计是门牙被磕飞导致的。

    “你……”

    “你敢打人!”

    史少爷愣了半天,才张口结舌指着景舟,躲在另一个狗腿子身后,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站在地上那狗腿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结巴道:“你可知…可知我们少爷是谁?我们少爷,少爷是……”

    接着那狗腿子便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声脆响。

    一声惨叫。

    那狗腿子身子倒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又是撞到一块碎砖头。

    “你这个法子不错,要是你学三声狗叫,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你看如何?”

    景舟轻笑了一声。

    史公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

    景舟笑道:“哦,没关系,我一向也不喜欢强迫人,你既然不愿意学狗叫,那……”

    “汪汪汪”

    “汪汪汪”

    八九声狗叫传来,一声比一声响。

    史公子趴在地上,屁股翘的老高,嘴里不但学着狗叫,手上的动作亦是学作狗,脸上一副讨好之意。

    若非亲眼所见,一众人谁也不敢相信,正在地上学狗的那人,会是史公子!

    景舟唇边掠过一抹浅笑,“既然你学了狗叫,便走吧,下次也不要再叫我遇到了,不然便不是学狗叫了。”

    “是是是!”

    史公子闻言如蒙大赦,也不管地上躺着的那两个随从,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反方向逃去。

    “唉,这年轻人惨了,竟然得罪史公子。”

    “谁说不是,他要是学几声狗叫,吃点委屈,这事也就过去了,总比被史公子算后账强。”

    “这年轻人虽然会功夫,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史家家大业大,壮实的家丁咋也有几十个,这年轻人可斗不过。以史公子的脾气,迟早会找他算账,除非他以后再也不来史家镇!”

    景舟微微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将地上的妇人扶起来,“大婶,没事吧。”

    “谢谢公子,我没事。”妇人挥了挥手,这时景舟才发现,这妇人一双眼睛竟然不能视物。

    “公子也别叫我大婶了,我夫家姓张,公子喊我张嫂就行。”

    “公子要是无事,不如随我回家喝杯热水,歇息歇息,好让老婆子表示一下谢意。如果不是公子出手,今日还不知道会怎样。”这妇人眼虽瞎了,但是耳朵却异常灵敏,之前远处人的议论,她听的明明白白,唯恐这眼前这人留在镇上,受了欺辱。

    “这是?”

    刹那间,“史公子、小红、盲人”几个词一齐涌上景舟的心头。

    “女鬼小红!”

    勐然间景舟脑中一炸。

    这是《鬼咬鬼》!

    九叔的徒弟肥宝与朱记茶楼老板的女儿小珠,有一纸婚约,只是镇上大户家史公子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对小珠这等姿色垂涎已久,因此和肥宝结怨,后来史公子请蛊老整治肥宝,引出来一系列争斗……

    记忆恍忽在景舟脑中过了一遍。

    景舟定眼又瞧了一下眼前的妇人,只见她眉角间隐隐有一股黑气。

    这妇人难道是女鬼小红的娘?

    景舟略微一想,笑道:“也好,张嫂行路不便,我陪张嫂回去,顺便讨杯水喝。”

第493章本公子要他食矢!(国庆假期快乐~~( ̄∇ ̄))

    景舟随那妇人走了约莫半刻钟,来到史家镇西头一处破败的院落。

    这一路,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女鬼属阴,能不能练葵花宝典?

    张嫂囧道:“叫公子见笑了,我和小红本想着来投亲戚,亲戚没找到,身上钱也用的差不多了,住的地方有些……”

    “没事,有口热水喝就行。”景舟笑了笑,不再去想女鬼玩绣花针的美景,四下打量起眼前的院子来。

    破院地势宽平,西北栽着两株树。

    “西北为乾,树有木精,可护主,按理说西北有树不为桑,当为吉,这院子不该衰落至此才是。莫非是阴宅影响阳宅?神灵安则子孙盛,阴宅之重,更胜阳宅。”思量片刻也没个头绪,景舟懒得再去想,这种风水之事,等见到九叔后再问个明白就是。

    作为此方世界的气运之子,九叔所知甚多,连鬼语都精通,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风水对九叔来说,不过小事。

    张嫂推开门,喊道:“小红,来客人了,你去烧些热水。”

    “小红这丫头,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唉……”

    张嫂喊了一声,不见回应,拉着景舟朝屋内走去。

    冷!

    他修为虽百不存一,但是感触要比寻常人不知道灵敏多少倍。

    屋内虽暖,却叫他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冷意。

    阴森!

    果然是女鬼小红!

    景舟朝屋内看去,西边的厢房一道白色身影俯在灶台上面,正烧着水。

    要不是那一股阴森的寒意,他都不曾感觉西边的厢房有人。

    “既然是小红,那这镇上一定有九叔。”景舟暗道一句,不自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两条眉毛一张脸,糯米墨斗抓鬼人。

    “娘!”

    小红叫了一声,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嫂面朝里道:“你这丫头原来回来了,白害我担心一场,快见过这位公子,要不是他,我可就回不来了。”

    小红从厢房走过来,欠身行了一礼:“谢谢公子送我娘回来。”

    “不用客气。”景舟轻笑一声,朝小红望去,不是好色,而是好奇,尽管一身白衣的小红,楚楚动人。

    纵观九叔世界,小红可是少有的好鬼,真正意义上的好鬼。

    她孝顺善良,为了照顾双目失明的母亲,假瞒已经死去的事实。

    即便是后来小海来找小红,让小红用鬼的手段帮肥宝发财,小红却摇头拒绝,认为即便是鬼,也不能作恶事。

    做鬼能做到这种程度,属实少见!

    张嫂吩咐小红去倒水,拉着景舟在屋内坐了下来。

    景舟略作沉吟,开口道:“张嫂,有两件事我想和你说下。”

    张嫂道:“公子不用客气,有什么话说就是。”

    景舟点点头,“等小红过来。”

    过了一会,小红捧着一碗热水过来。

    那碗异常大,却十分破旧,碗面上的釉已经被抹掉,碗底和碗口均有残口。

    景舟喝了一口热水,缓缓道:“张嫂和小红姑娘前来投靠亲戚,想必对那史公子不甚了解。”

    “今日他被我教训一顿,心中定然憋着一股气,我估计今晚或明晚,史公子便会找上门来。我虽不怕他,但是张嫂难免要受牵连,所以,此处已经不能再住人了。”

    张嫂心中一急,不知所措道:“那该如何是好?”

    她们母女俩身上盘缠早已用完,寻得一处落脚安歇处已经极为不易,离开此处,又有何处能去?

    小红也是颇为急切地看向景舟。

    她一个鬼住在何处都无所谓,只是她母亲双目失明,又一身是病,还无钱请大夫,便是一日三餐都是问题,要是再无住处……

    小红不敢再想下去,眼圈不禁泛红起来。

    景舟道:“张嫂先听我说,既然此事与我有关,我必然不会不管。”

    “第二件事,乃是和小红有关,此事虽会叫张嫂悲痛,却不能不说。”

    小红脸色一变,顿时有一中不好的预感。

    张嫂道:“我心里有准备,公子请说。”

    景舟朝小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这才道:“小红已经不在人世,此时陪在张嫂身边的乃是鬼。”

    “小红这可是真的?”张嫂声音高涨几分,勐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哇”的一声,小红扑到张嫂怀中大哭起来。

    “小红,你这苦命的丫头!”

    母女二人抱头痛苦不已。

    景舟安慰道:“小红素来心善,虽是鬼身,却不曾做过恶事,日后多多行善,积攒功德,未必不能修成正果。”

    或许是景舟的安慰起了作用,哭声持续一会,渐渐弱了下来。

    景舟叹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小红乃是鬼身,我虽不懂道术,却也知道人鬼不可久居。人属阳,鬼属阴,小红整日陪着张嫂,对张嫂没有半分好处。张嫂此时虽被阴气侵体,所以才体弱多病,要是在这样一直下去,张嫂的身子,撑不了多少时间。”

    小红哽咽道:“我妈双目失明,要是我离开,她又该如何生活?”

    景舟笑道:“小红和张嫂不必担心,我知道一位道长,精通道术,他应该会有办法。”

    接着,景舟便将九叔的事迹细细道来。

    “咳咳”

    或许是说的话多了,景舟又不禁咳嗽起来。

    小红担忧道:“公子,你的身体……”

    张嫂问道:“小红,公子怎么了?你这丫头说话怎么不说完整?”

    景舟轻笑道:“张嫂不用但心,老毛病了。听说九叔在镇上有俩徒弟,我出去打探一下,顺便去买些吃的。”

    张嫂连道不用,景舟已经从椅子上起来,出了门。

    张嫂耳朵一动,知道景舟人已离去,长叹一声,“小红,这公子心善,你日后要将此情牢牢记在心里。”

    “嗯。”小红点点头。

    张嫂问道:“刚才你说那公子身体怎么了?我听他声音,年纪不大,难道身患重病?”

    小红道:“他脸色白的吓人。”

    “唉!”

    张嫂长长叹了一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

    出了破屋,景舟问了一下路,朝着朱记茶楼走去。

    肥宝的住处不好找,但是这朱记酒楼,却极易容易,找到朱记酒楼,自然能轻松找到肥宝,至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叔,则要看运气。

    转过两条街,景舟便看到了朱记酒楼。

    “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一碗粥?”

    蓦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景舟看了那铺子旁的老板一眼,笑着摇摇头,“我没钱。”

    这粥他可不敢买!

    粥看着虽好,里面夹着肉,只是却叫人不敢喝,谁知道这铺子的老板在粥里放的是什么?

    粥铺的何老板可不是个好东西,心异常黑。

    电影中何老板将粥铺子转给肥宝,接着又在对面开了一家更大的店,更为过分的是门前的牌匾上还写着“正宗”二字,导致肥宝的摊子生意凄惨,一整天不开张,直至深夜卖出去一碗粥,还是小红这女鬼买的,用的还是纸钱。

    “原本以为是个有钱人,他娘的穷鬼一个!”见景舟离去,那粥铺老板低声骂了几句,一双眼又在人群中四处打量起来。

    朱记茶楼很大,上下两层。

    虽叫茶楼,里面却有酒有肉,和酒楼无二。

    此时里面一楼已是人满为患,景舟进了酒楼,看了两眼,没见到小珠,倒是朱老板一脸笑色的迎了过来。

    “这位公子,不知是喝茶呢还是吃饭呢?”

    “两者都有。”回了朱老板一句话,景舟要了一处雅座,上了二楼。

    “肥宝?”

    景舟刚坐下,便见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你放开小珠!”

    肥宝一声大喝。

    对面一桌,一个年轻公子一手拽着小珠的胳膊,一手在小珠手背上摸索,嚣张道:“本公子不放,你想怎样?不就是拉拉胳膊摸摸手吗?说不定这是朱老板为了拉拢客人用的手段呢,你看这茶楼,有几个不多看小珠两眼的?”

    肥宝强压下怒火,瞪眼道:“黄公子你也知道我和小珠的事,她早晚都是我老婆。”

    黄公子哈哈大笑,“真以为你是朱老板的乘龙快婿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朱老板现在最烦的就是你这胖子!你和小珠已经嘘嘘嘘嘘嘘了……”

    肥宝上前一步,将小珠拽在身后,一拳捣在那公子哥的眼眶上。

    “黄公子!”

    有人大声惊呼。

    “好啊,你这死胖子敢打我?”黄公子捂着眼,叫嚣道:“朱老板?朱老板!有人在茶楼打人,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小珠将肥宝死死拉住,肥宝挥了挥拳头,不解气道:“你再对小珠不轨,我还打你!”

    朱老板一路小跑过来,噼头盖脸对着肥宝一阵怒骂:“又是你这浑小子!你竟然敢对黄公子动手?”

    “你今日打这个公子,明日打那个公子,是不是以后连我也一起打啊?碰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看什么看,你还不快给黄公子道歉!”

    “不错,快给本公子道歉!你将这杯茶喝了,我就原谅你!”说着,黄公子手指头在鼻孔里扣了扣,然后往桌上的茶水中点了点。

    “人呐,最怕没钱,富在深山有人知,穷在闹市无人问!”景舟低叹一口气,出声道:“黄公子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是他!那个打了史公子的人!”

    “何止啊,听说史公子不仅被打了,还学了狗叫呢!”

    “学狗叫也就罢了,史公子被打得可惨了。听说史公子一张脸被打得,已经快不成人样了!”

    酒楼一角那几张桌旁坐着的人低声细语。

    景舟听了后轻笑一声,微微摇头。

    莫非这就是三人成虎?他只是让史公子学了几声狗叫,何时将史公子打得不成人样了?

    自古小道消息不得人心啊!

    “你!

    黄公子先是叫嚣一声,接着便放下了指着景舟那张手,脸色一连变换数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这史公子乃是镇上一霸,连史公子都敢打得人,他黄公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至于肥宝那胖子,慢慢收拾他!

    朱老板三步并两步,来到景舟身前,谄媚问道:“公子,这里的茶喝着可还顺口?”

    “不错。”景舟澹澹道了一声。

    “公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小珠还不快过来招呼这位公子!”

    吩咐完小珠,朱老板皮肉连连颤动,喜色连连,一双眼眯成一线,“那我先不打搅公子了,公子慢慢喝。”

    朱老板从肥宝身边走过时,笑意顿无,冷冷地哼了一下:“你以后少来这茶楼!”

    “岳父,我,我……”肥宝有心想要解释几句,朱老板人已经下了楼。

    景舟从小珠手中接过茶壶,笑道:“小珠姑娘去别处忙即可,我这里不需要招呼。”

    小珠生得姿色不俗,每日来茶楼中的人难免对她动手动脚,此时听到这话,暗中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那公子慢慢用。”

    肥宝收拾了一下心情,对着小珠点点头,来到景舟桌前,抱拳行了一礼,“谢过这位公子出言相助!”

    景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道:“坐。”

    虽不知眼前这公子是何意,肥宝却是没有半点儿迟疑,坐了下来。

    景舟将一杯茶推到肥宝面前,问道:“不知九叔可在镇上?”

    “公子要找师傅?”肥宝仔细看了几眼景舟,顿时替他悲哀不已。

    正常人没事谁会吃饱了撑的找九叔?

    肥宝用脚趾头都能想道,眼前这年轻公子家中出了变故,再一看这公子脸色苍白,顿时他又笃定了三分。

    好人多衰事!

    象史公子、黄公子这种恶食做尽的人,却活的好好的,娇妻美妾,奴仆成群。

    这世道!

    没天理!

    肥宝心下感慨几句,摇头道:“师傅不在史家镇,公子要是有事,可以去任家镇找师傅。”

    景舟叹了一口气:“那倒是可惜。”

    和肥宝又聊了一会,景舟从朱记茶楼买了两笼小笼包,一份酱牛肉,带着肥宝写的信这才离去,虽没能见到九叔,却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从肥宝嘴中听了不少有关九叔的小道消息,诸如师傅为人死板,又抠门,要面子,人却是个热心肠的云云。

    “原来肥宝和小海是九叔的记名子弟,二人带艺拜师,拳脚功夫不俗。九叔也只是每月抽空过来一趟,替二人讲讲道法,顺便收拾一下镇上的房子。”景舟低声说了几句,恍然发现抠门的九叔,竟是大户!

    九叔不但在任家镇有义庄,在这史家镇亦有资产,这叫景舟不禁对九叔刮目相看,不愧是对徒弟抠门到家的人,不声不响的攒下如此多的财产。

    这一点九叔和四目可谓是不相上下。

    史府

    “等把这小子抓回来,本公子要叫他学狗叫,学猪叫,学鸡叫!”

    “本公子要把他打成狗!”

    史公叫嚣几声,人又坐回在椅子上,一双眼直直盯着大门,脸上尽是暴虐之色。

    不过一下午,他史公子的英明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史家镇,此时连小孩都知道他史公子趴在地上学过狗叫。

    管家站在一旁,诡异笑道:“少爷不必生气,一会将这小子抓来后,少爷不但能叫他学狗叫,嘿嘿,还能叫他学狗吃屎!一次吃上一筐屎,让这小子吃个肚子朝天!”

    史公子拍了一下桌子,叫道:“这个好,这个好,本公子要叫他学狗吃屎!”

    长相显老态的管家对自己掏空肚子想出来的法子颇为自得。

    史公子抠了抠鼻子,弹掉一块鼻屎,一双斗鸡眼转向管家,没好气道:“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给本公子弄一坨屎来,要又臭又黑的屎!”

    “不行,茅坑的屎又干又硬,味都澹了,你现在去拉一坨热乎的屎来,本公子要这小子吃新鲜的!”

    “嘿嘿,公子放心,我拉的屎又黑又臭,现在就去给他准备一份,保管热乎乎的……”管家猥琐笑了一声,小跑着去了茅房。

    他娘的,见狗吃过屎,还真没见人吃过吃屎!

    自己这法子,果真是好法子!

    不憋着气多拉几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废了好半晌心思捣鼓出来的法子?

    “那小子吃完屎后我要弄死他!”

    “弄残他!”

    “弄死他!”

    史公子又怒吼了几声。

    在史家镇,他史公子就是王法就是天,打你是看的起你!

    算算时间,史家的奴仆也快回来了,史公子阴狠一笑。

    蓦地史公子一对斗鸡眼大睁。

    大门开了。

    只是原本十几个威风凛凛的家仆此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粘满了尘土。

    手中的家伙事,也不知道丢在何处。

    “人呢?”

    “那小子人呢?”

    史公子勐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少爷,那,那小子身手太厉害……”

    “是啊,我们不是,不是他对手。”

    几人说的磕磕绊绊。

    “废物!”

    “一群废物!”

    黑乎乎的云飘过,月亮忽隐忽现,薄薄的一层光洒在一个个小土包上。

    小土包一旁立着几株树,树干焦黑,扭曲的树枝指着漆黑的夜空。

    偶有乌鸦叫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史家镇外的一处乱葬岗,那一个个小土包是一座座坟。

    只是这坟不知多久没人祭拜过了,更不用说填土修缮。

    坟头上被老鼠、野狗刨出一个个洞,借着时有时无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洞下的棺材、白骨。

    阴森。

    骇人!

第494章 练尸

    一具尸体横在一旁,乱糟糟的头发散成一团,旁边是几块烂席子。

    尸体脸上的肉不知是被野狗啃掉还是被乌鸦叼走,只剩下光光的骨头和黑乎乎的眼窝。

    一只手从漆黑中探出,抓起那团乱糟糟的头发,另一只手伸进了尸体的怀中。

    “这人呐,最怕穷!活着是个穷鬼,死了也是穷鬼,连半点儿油水都没有。”茅山明在那尸体身上摸索了半天,摇了摇头,又在另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搓了搓手,笑道:“老兄,反正你也死了,我找你借点钱花花。这钱留在你身上也没用,你又带不到那边去。”

    然后,茅山明又很自然的干起摸尸大业来。

    “明叔,我那边没有搜到。”

    “我也没有搜到。”

    大宝小宝飘到茅山明身后,两双手一滩,上面空空如也。

    “唉,又白忙活一晚上,现在这死人,比活人还穷,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茅山明从地上起身,撇了撇嘴道:“走,咱们再去下一个乱葬岗,我还不信这一晚上,找不到一个铜板!”

    接着茅山明又嘿嘿一声,“要是还找不到一个铜板,那就是说明,说明……”

    大宝接话道:“说明咱们可以接着去行骗了。”

    “嘿嘿,不错,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死人的钱赚不到,那只能去赚活人的钱喽。”茅山明从背后抽出一柄伞,“你们俩先进来吧。”

    大宝道:“明叔,好像有人来了。”

    小宝道:“是啊,我也觉得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茅山明一怔,道:“这个点,来这乱葬岗,肯定不是好人!”

    小宝问道:“明叔,怎么办?”

    茅山明笑道:“老规矩,好人就少点敲诈他,坏人嘛嘿嘿。”

    说着,茅山明身子一翻,人躲在一处坟头后面。

    “公子,前面就是乱葬岗了。”小红看了看四周,伸手指了指。

    景舟点点头,又和小红走了一段路。

    这年头兵荒马乱,最不缺少尸体,刚好可以叫他试一试这尸蛊术。

    景舟四下看了几眼,几具半腐的尸身横在地上,陪葬衣服一块一块的散布在四周,不知道是被野狗咬的还是被人撕的。

    “嗯?”

    “这里刚刚有人来过。”景舟目光落在一具尸体之上。

    小红疑惑道:“刚刚有人来过?”

    景舟指了指身前的一具尸体,“你看他衣衫有何不同之处?”

    小红道:“他胸前的衣服似乎被人翻动过。”

    景舟笑道:“不是似乎,是一定,你再瞧瞧尸体身旁这泥土,刚踩出来的脚印,还湿着呢。”

    猫在一旁的茅山明脸色一变,心道:“这小子是猫眼不成?黑灯熄火的,这都能看清?”

    他低头瞅了一眼地面,乌黑一片。

    这种夜色别说是脚印,地上放一块石头,不贴着地面看,都不一定能看到。

    “明叔,咱们走吧,那人身边也有一个鬼。”

    “是啊,那人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

    “我和小宝加起来,不一定能打得过那女鬼。”

    “要是被发现,咱们可就要屁滚尿流了。”

    伞中传来大宝小宝的声音。

    茅山明撇撇嘴,低声嘲讽道:“你俩还是鬼呢,胆子一个比一个小!”

    “他再厉害,能比得过我明叔?这女鬼嘛,能有多厉害?惹怒了明叔我,看我不收了她!”

    大宝、小宝、明叔?

    茅山明?

    这是《灵幻先生》?

    景舟耳边传来窃窃声,脑中电光一闪。

    我勒个去!

    这在史家镇竟然能碰到茅山明。

    这家伙不应该是在谭家镇帮谭老爷抓鬼?

    毕竟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的!

    “明叔,我感觉这人不好惹。”

    “要不咱们悄悄熘走?”

    伞中大宝小宝一人一句。

    “不好惹?能有多凶?还能比鬼凶?”茅山明哼哼两声,鬼他都不怕,还怕人?

    这世道,他茅山明什么都不怕,就怕穷!

    他堂堂一个茅山道长,身上竟然没有千百个现大洋,这像话?

    思量片刻,景舟四下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十多步外的一处坟头上,玩味道:“你的屁股翘得这么高,跟生了娃的婆娘似的,是担心我看不到你?”

    “被发现了?”

    “不能啊!”

    茅山明滴咕两句。

    大宝道:“明叔,真的发现你了,他在看我们呢。”

    听到大宝的话,茅山明先是一惊,不过毕竟是老江湖,恍然便将神绪平复下来。

    茅山明拍打了几下衣衫,从容不迫的从坟头后站起来。

    茅山明看了看景舟,又看了看一旁的小红,心中滴咕,这女鬼一身鬼气比他养的小鬼似乎要浓不少。

    难道是这女鬼发现的自己?

    不能啊!

    他身上有遮掩气息的东西。

    见茅山明站在地上发呆,景舟便不再理会,动手缓缓在地上挖动起来。

    茅山明这家伙是个江湖术士,名字里虽有茅山二字,但这茅山术却连半成都没学到。术法不精,鬼点子倒是层出不穷,经常带着养的俩鬼骗吃骗喝。

    相比茅山明这半桶水的术士,还是正事重要。

    此方世界有鬼有妖有僵尸,而他修为又百不存一,须得有些护身的手段。

    有小红在,碰到鬼景舟并不怕。毕竟厉害的鬼,不是叫鬼差拿走,就是被道士收复,徘回在人间的鬼,实力并不厉害。

    只是这世界不但有鬼,还有僵尸。

    僵尸这玩意不在三界之内,不入六道轮回,可比鬼厉害多了。

    譬如皇族僵尸,凶恶至极,连千鹤道长都丧命,最后四目和一休连同出手,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其除去。

    在秦时明月的世界,驱尸魔曾送过他一卷尸蛊术。尸蛊术乃是巫术,虽对精神需求颇高,在景舟想来,配合驱魂铃,也能发挥出一些威力。

    现在他要试一试。

    “了不起,了不起啊小兄弟,你竟然在挖坟!”茅山明来到景舟身旁,看了看小红,接着便被景舟的铁锹吸引。

    他本以为遇到了同行,都是午夜摸尸,现在一看人家明显步子迈得比他大。

    人家不摸尸,而是直接挖坟!

    难道挖坟有钱途?

    又瞅了一眼景舟身上约莫能值两三块大洋的长衫,茅山明心里动摇起来。

    再瞧瞧自己的穿了两年不舍得扔的衣服,似乎摸尸,是有些穷。

    想了好一会,茅山明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小兄弟,我瞧你还是别挖了,这地方的死人一个比一个穷,你挖半天,也挖不到一个铜板!”

    “要想挖坟啊,还得去大山挖,挖富贵人家的墓,怎么样,要不要明叔我指点指点你?”

    “正所谓阳来一线,阴来一片,阳非一线不敛,阴非一片不舒,这寻龙点穴的本事嘛……”

    景舟轻笑一声:“我不缺钱。”

    要不是他知道剧情,指不定还真的信了茅山明的话。

    难怪这家伙一身半桶水的本事也能活的有滋有味,做起神棍来,还真能将人忽悠的不知东西南北。

    茅山明嘴里的话七假三真,玄乎不已,乍一听叫人觉得果真的高人。

    若是真的信了,怕是要哭悔了肠子!

    “不缺钱?”茅山明痛心不已。

    没天理啊!

    同样是养鬼,摸尸,这小子咋就看着比自己有钱呢?

    想他明叔,起早贪黑忽悠人,身上竟无半块多余的大洋!

    茅山明自怨自艾了半天,又看向小红,接着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得表情,笑道:“哦,原来小兄弟你是打算想要做那个,我懂,我懂,只是小兄弟你这口味嘛,有些独特,听明叔的,还是丽春院好,这女尸嘛……”

    “你懂个屁!”景舟低骂一声。

    难怪茅山明这家伙是半吊子,脑子里净想的些什么玩意儿。

    茅山明也不恼,眼珠子一转,沉吟了一下,故作高深道:“小兄弟可知这人属阳,鬼属阴,人鬼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受影响,我瞧你啊,脸上有黑气啊!要是再和这女尸啊……”

    “我瞧你脸上也有黑气。”景舟澹澹回了一句。

    茅山明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登时被景舟一句话堵了回去。

    这小子,不上套啊!

    观其气息,这小子不懂半点儿道术,听到这等秘密,不应该是问问,大师可有法子?

    “你……你别不信,要是没有大师指点,小兄弟你这幅身子,活不过三十啊!”说着,茅山明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符,大有一副你再不信,本天师便叫你瞧瞧道家高人手段的意思。

    景舟被这半吊子的道士叽叽喳喳的耳烦,“小红,将这啰哩啰嗦的家伙赶远点。”

    茅山明急道:“喂喂喂,我茅山明可是正宗的茅山道士,得茅山术真传,能驱魔抓鬼降妖,你……”

    下一刻,小红一挥手,茅山明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红看了一眼茅山明消失的地方,担忧道:“公子,他是茅山派的道士,会不会惹来麻烦啊?”

    景舟笑道:“他算屁的茅山道士,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罢了。”

    好在这乱葬岗埋葬的都是穷苦人,少有深穴,大多数都是人死了随便刨个坑埋了。

    挖了没多久,土坑中露出了一卷腐烂的席子。

    景舟看了两眼,让小红施法将将尸体从土中搬了出来。

    挖了一具尸体,景舟接着又挥动起铁锹,继续挖起来。

    “公子,换我来吧。”小红轻道一声。

    景舟一愣,蓦地发现自己有些傻,总是忽略身边有个不知疲倦的鬼。

    身边有鬼好办事,换成小红挖,速度快了不知多少,不一会地上便躺了七八具尸体。

    “够了,不用在挖了”,景舟把小红叫停了下来。

    “肉归与地,气归与天。”

    “血归于水,筋归于山。”

    “起!”

    景舟并指,虚空点画,隐隐有幽光浮现于空中。

    下一刻,小红双眼大睁。

    做为一只鬼,她脸上露出了和活人一般的惊骇之色。

    伴随着一声铃铛脆响,地上的尸体,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夜色如墨,雾气升起。

    子时过后,寒气降临,伴着一片雾气,林中的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蓦地一道声音在林中响起。

    雾气之下,一把黄纸飞扬。

    自黄纸之后,钻出一道黑影,两只臂膀直挺挺伸在前面,双腿绷直,身子一跳一跳前行。

    那是僵尸!

    而且还不是一只!

    这一幕若是胆子小的人看见,顿时会吓晕过去。

    “各位老哥,跳错了,要往左跳”

    颇为诙谐的一声话将这骇人的氛围打破。

    四目从一僵尸脖子上跳下来,落在前面,按着僵尸的身子一转,将最前面那具僵尸转了九十度。

    “这就对了,咱们接着跳。”

    “跳错了,这次是往前跳,不是往左跳!”

    “瞧你们这点儿德性,年纪轻轻,脑子便这么不好用,往前跳!”

    “停!”

    四目摇动了一下手中的招魂铃,让一排僵尸停了下来。

    “早知道这次就带着家乐那小子出来了”,四目滴咕了一句,人走在前面,将为首那僵尸的一双胳膀按在自己肩膀上。

    “来,我们接着跳。”

    招魂铃一声脆响,四目扭着屁股往前跳去。

    “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我上跳,我左跳,我扭屁股接着跳!”

    “我跳,我……”

    四目正跳得不亦乐乎,忽的一阵“咕咕”的鸟叫声传来,接着几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林中飞起。

    “这三更半夜,难道是什么脏东西?”

    四目嘿嘿一笑,他正无聊透顶,此时要是有脏东西,正好添些乐子。

    “叮当”

    “叮当”

    这是铃铛声?

    四目心头一阵困惑,难不成是他想错了,不是脏东西?

    “我滴个乖乖!”

    突然四目两眼圆睁,只见一片纸钱飘忽而起。

    纸钱之中,一座轿子缓缓而来。

    那轿子虽是简陋,仅仅有几根树枝搭乘,就像一木架子,但是看到这轿子后,四目脸色却变得愈发沉重。

    “这次遇到大鱼了!”

    “这架势,不会是鬼王吧!”

    四目吞了吞口水,不知何时,他左手已经多了一把大宝剑,右手捏上了一把黄符。

    那轿子前后各有四具僵尸,这脏东西比他想要还要脏。

    能控制四具僵尸抬轿,这一身修为起码不在他之下。

    “道长不必惊慌。”

    远远自轿中传出一道声音。

    “意,这是人声?”

    四目惊疑一声,抬手推了推眼睛,使劲朝前看去。

    两串昏黄的油灯挂在轿子前,将雾气照的微微发亮,油灯外面的灯罩上写着几个朱红大字。

    “幽冥阴阳,生灵退散。”

    “黄泉碧落,百鬼夜行。”

    轿子之上半躺着两道白色身影,其中一道手中拎着一铃铛,随着轿子移动不断脆响。

    那铃铛造型古朴,作八角之状,与四目所见过的铃铛差异巨大,若非它不断发出脆响,四目都以为那白色身影手中的不是铃铛,而是一钟又或一塔。

    四目正看的好奇,那白色身影一手在轿子上一拍,人从轿子上翻身而下,落在四目身边。

    “咳咳”

    景舟勐的咳嗽两声,摇头苦笑不已。

    这具身子,不是一般虚。

    原本再平常不过的动作,都能引发咳嗽。

    此方天地灵气快要枯竭,修炼起来缓慢至极,照这个速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两声厚重的咳嗽,将四目惊醒过来。

    “茅山四目,见过道友。”

    四目一手屈食指,行了一手礼。眼前这人年纪不过双十,看着比自己徒弟家乐还要年轻,却能控几具僵尸抬轿,修为不俗。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能控制僵尸赶路,但是抬轿,却是如何都做不到。

    景舟微微一笑,“见过四目道长。”

    想不到在这里能碰到四目,不过一想四目常常在这一片赶尸,景舟心里也就了然。

    “无量天尊,这是什么怪物?”

    四目惊喊一声,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嗖”的一下跳到一旁。

    此时他才注意到,那轿子上的另一道身影,乃是女尸,还是一具和活人几乎无二的女尸。

    那不同寻常的阴气自尸体上散发而出,四目修道多年,对鬼怪的阴寒之气最为敏感,若不是那股阴气,只看这女尸的面貌和神情,与常人一般无二。

    这句具女尸从轿子上缓缓下来,接着更叫四目震惊的事发生了,那具女尸竟然能开口说话。

    “公子,我和她待在一起不舒服。”

    四目推了推眼睛,惊道:“竟然是会说话的尸体!”

    “祖师爷,这,这,……”

    “四目道长何必站的那么远,这具尸体很听话,不会作恶。”景舟朝着四目微微一笑。

    四目是一众道长中唯一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在民国,能带眼镜的都是文化人,旁人或许因四目这幅文人模样而忽视他的本事,但是景舟对四目熟悉至极,连他偷偷藏了多少小金鱼都一清二楚。

    四目一身道术比之九叔也不弱多少,要是开大招请祖师爷上身后,四目能秒变三秒真男人,寻常鬼怪在四目面前,只有逃命的份儿。

    况且四目可算是持家有方,富裕的吓人!

    一堆胡里花哨的法宝令人看的眼花缭乱,比如现在四目手中这把异常宽大的“大宝剑”,就让景舟好奇不已。

    这把剑是真的大!

第495章 狐妖

    四目老脸一红,干咳了几声,在原地又小站了一会,见那女尸果真听话后,这才来到景舟身边。

    四目打量了那女尸几遍,嘴里啧啧称奇:“这具尸体不僵也不硬,怪事,怪事。”

    “她是僵尸?”

    “不对,她怎么能是僵尸!四肢僵硬,头不低,眼不斜,腿不分,尸体不腐烂,是为僵尸。要是僵尸能说话,走路也不僵,与人一样,至少要有几百年的修为,到飞僵的境界,接近魃才可以。”

    四目自言自语不休,一双眼闪着精光,如同酒徒闻到佳酿。

    从他手中经过的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种尸却是第一次见。

    景舟问道:“道长,不知这僵尸境界是如何划分的?飞僵和魃又有什么不同?”

    四目看了景舟两眼,疑惑道:“道友能控制僵尸抬轿,竟然不知这僵尸境界划分?”

    景舟摇摇头,这东西他还真不知道。

    他虽然知道有僵尸这种东西,也能用秘术控制僵尸,可对僵尸却不甚了解,只知道僵尸怕光,怕糯米、黑狗血。

    见四目脸上困惑之色愈发浓厚,景舟笑道:“我无门无派,无传承,这控制僵尸的秘术,也是偶然所得,所学也不成体系,所以道长也不用唤我道友。”

    无门无派还能有这般修为?

    四目顿时又想到了家乐。

    本来他还觉得自家的徒弟傻是傻了点,但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资质,至少比文才、秋生那俩浑小子要强几倍,这会再一看,真是人比人得扔!

    家乐那臭小子随他修炼了十多年,竟然仅仅是修出一丝法力,看来以后得对这臭小子得再严些!

    四目心中替家乐安排了三顿竹笋炒肉后才感叹道:“小兄弟命还真大,没有师傅在一旁指点,自己就敢去碰僵尸这凶玩意。”

    景舟轻笑一声,道:“这乱世,总要有些护身的手段,不碰僵尸,说不定还要吃枪子儿。”

    “唉,军阀混战,命如草芥,世道艰难啊~”四目长叹一口气,这才解释起僵尸来:“这僵尸由低到高,大致可以分为六类,分别是白僵、黑僵、跳僵、飞僵、魃和吼。”

    “这前两种僵还好,贫道见到也不至于有多少吃惊,但是这僵尸到了跳僵,身上黑毛渐渐退去,除了阳光,不再惧怕寻常之物,虽然身体僵硬,却力大无穷,行动迅捷,乃是大凶之物,能够轻易屠尽一个村子。”

    景舟点点头,若有所思,如此说来,那任家镇的任老爷尸变后,应该就是退去黑毛的僵尸,实力介于黑僵和跳僵之间,虽然凶,但依旧怕墨斗糯米,在九叔手中翻不起什么浪花。

    四目道:“这飞僵顾名思义,修练几百年后已经可以飞天遁地,这后面两种僵,贫道也只是在我茅山派的典籍中看到过,已经脱离了僵的范畴,虽是僵,但在贫道看来,实则是魔。”

    “所以贫道看到这具女尸后,才会如此惊讶。”

    “道长不用猜了,她的体内有一只鬼,所以才双眼有神,可开口说话”,景舟拍了拍手中的驱魂铃,“小红你进来吧。”

    小红从那女尸中飞出,“嗖”的一下钻进驱魂铃中。

    四目如梦方醒:“原来是这样”,接着他又“意”了一声:“怪事,怪事!”

    景舟问道:“又有何怪事?”

    四目绕着小红的尸身转了两圈,沉吟道:“这具尸体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头七既过,三魂各有所归,鬼是无法附身的。”

    “道长,鬼不能附身尸体?”小红问了一句,她觉得附身尸体也不算是难事,只是在里面待着没有在公子的铃铛中待着舒服。

    四目沉声道:“当然不能!要是鬼能随意附身尸体,又哪来的孤魂野鬼,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一个镇上每天都有不少人死,每个鬼都像你一样能附身尸体之上,贫道可不敢半夜行路。”

    “人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人魂守在尸体身旁,只是头七过后,人魂也无法在进入尸体之中才对,不然这死人岂不是要变成活人?”

    “或许是我所修习的功法所致”景舟低声道了一句。

    四目不知,他更不知这其中秘密了,只是这由巫蛊术控制的尸体,虽叫僵尸,却一点也不僵,不但可以手持刀刃对敌,亦可以如同常人一般走动。

    “也有可能”,四目点点头,虽然好奇景舟的秘法,但涉及传承,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小兄弟深夜行路,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景舟笑道:“任家镇。”

    四目惊呼道:“任家镇?”

    景舟点点头。

    四目眯起眼道:“巧了,贫道也是去任家镇。我有个师兄,在任家镇有一处义庄,我正打算去他那里歇歇脚,顺便蹭,嗯,顺便喝师兄探讨探讨道术~”

    何止是歇脚,到了任家镇,总得去师兄那蹭吃蹭喝一顿,这样岂不是又能省下几个铜板?

    当然像他四目这样的有道之士,这话是断然不能说出口的。

    高人嘛,自然要有几分高人的风范。

    景舟心下好笑,也不点破四目的小心思。

    毕竟四目抠门的程度,可不下于九叔!

    景舟耳朵一动,眼中出现一道白影,“道长,你的顾客被偷走了。”

    “什么?谁敢偷我的顾客?”

    四目回头一看,果真有一条白绸缎缠着一个僵尸,朝后面的林子里拉。

    “你敢偷我尸,我把你打成白痴!”

    四目怒喝一声,一把拽住那白绸缎,持着那把大宝剑,朝后打去。

    他奶奶的,真当他四目是麻麻地那好欺负的?

    偷他的顾客,岂不是要毁他四目财路,毁他赶尸多年的名声?

    名声没了还能慢慢养,这钱财么,少一个子是一个子!

    “公子,我们要不要帮道长的忙啊?”小红轻轻问了一句。

    景舟笑道:“不用,四目道长可是很厉害的,咱们只需看戏就好,你瞧他那把大宝剑,舞得威风凛凛,好不潇洒,咱们出手,只会妨碍他发挥。”

    小红点了点头,朝场中看起来。

    她一个宅鬼,除了偶尔上街卖点吃的,去酒楼偷点剩饭,少有外出,更别说见这种打斗了。

    只见四目身影翻腾,剑影连连,没几招便将那偷尸的白衣女子逼得束手束脚。

    此时景舟才发觉自己低估了四目,道术且不说,四目的身手,除了雷电法王石坚,一众茅山道长中,怕是少有人能比得过,不愧是修炼请神上身,能变真男人的人。

    毕竟雷电法王一身实力逆天,远超一众茅山道长。

    不论是闪电奔雷拳还是木桩大法,在这末法时代,皆是逆天至极,最后要不是石坚被怒火影响了理智,九叔即便是有着“位面之子”、“主角之师”、诸天万界新手村村长”等一众含有无上法力的称号加持,在雷电法王手中也得饮恨而终。

    小红皱了皱眉,“公子,那女子好像不是人。”

    “不是好像,她根本就不是人,这是一只妖。”在景舟记忆中,这偷尸体的,乃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擅长幻术的狐狸。

    只是这只狐狸有些痴傻,以自己短处与四目的长处斗,没过多久,狐妖便身上处处挂彩。

    突然景舟心头涌上一句话:不要欺负斯文人。

    因为四目此时用了一个华丽至极的招式。

    举剑,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深度蓄力,竖噼在一瞬间完成,四目神情得意不已,“我现在就让你变白痴!”

    “卡察!”

    四目的大宝剑砸在树干上。

    “哎呀,这狐狸变聪明了!”

    四目赞了一声。

    “贫道再来!”

    “我打!”

    “卡察!”

    大宝剑又落在树干上,因为那道白影从地上飞起,朝着景舟扑去。

    “小兄弟小心,她朝着你去了”,在得知能控尸的年轻人身上无多少修为后,景舟那孱弱的躯体不由得叫四目心忧。

    下一刻。

    一声惨叫响起。

    狐妖被一只手捏着脖子提在半空中。

    “无量天尊,贫道眼没花吧!”

    四目将眼镜摘下,接着又带上,见那妖狐依旧在景舟手中。

    四目不禁暗道:“这一手快准狠,亏贫道还以为小兄弟长时间和鬼待在一起,被阴气所侵,是个病秧子。”

    “多谢道长关心”,景舟捏着妖狐,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这妖他见过,狐妖倒是第一次见。

    落在景舟手中,妖狐身子早已现出原型,四只爪子在空中乱扑棱,“吱吱”惨叫。

    景舟摸了一下狐狸的背部,毛发光滑,手感极佳,如同一块上好的丝绸缎子,不禁低声赞了一句。

    景舟看了一眼四目,笑道:“这狐妖肉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四目道长,咱们要不然就地加一顿饭,来个火烧狐狸?”

    四目搓了搓手,两眼发光,嘿嘿道:“这个主意好,贫道也没吃过狐妖肉,不知道和狗肉一比哪个更香!”

    “吱吱”

    “吱吱”

    狐妖叫声连成一线,一对眼珠子中有求饶之色。

    景舟笑道:“你这会儿倒是机灵了,知道求饶。”

    小红听那狐狸叫的凄惨,心有不忍,求情道:“公子,它既然已经认错求饶,就饶它一命吧。”

    “饶它一命?不行不行!贫道还等着吃烤狐狸呢!”四目连忙大喊一句。

    “公子饶命!”

    “公子饶命!”

    妖狐口吐人言,前肢不断朝前拜动。

    景舟本就没有杀这狐狸的心思,见它求饶,正合了自己的心思,笑道:“若是换成寻常人,此时早已被你抓在手中,甚至是遭了劫。饶你一命倒是可以,不过却不能放过你。”

    “此行我要去任家镇落脚,还缺一个做杂活的,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狐妖连忙点头。

    四目急忙道:“小兄弟不行啊,这妖狐若是起了恶意,难免要伤人!”

    景舟笑道:“道长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叫它不作恶,况且我身边有鬼,与寻常人住一起未免有些不便,这狐狸平时做些杂活,倒是不错。”

    四目双眼接着又亮起来,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抓一只狐狸回去做杂活,毕竟家乐那小子时常偷懒。

    自己真是眼瞎,当初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又懒又傻的徒弟?

    没抱怨几句,四目又被景舟手中的动作吸引。

    景舟掌中不知何时多了几片薄冰。

    他手一挥动,两片薄冰射入妖狐体中。

    做完这些,景舟脸色一白,额上挂着一片冷汗。

    此方天地,不知是天道还是法则使然,非但不易修行,即便是以前修炼的功法,都大受压制。

    “公子你没事吧?”小红担忧不已,此时公子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景舟摇摇头,示意小红不必担心。

    四目轻“意”了一声,道:“想不到小兄弟深藏不漏,竟然能凝水成冰!”

    景舟道:“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比不得四目道长的剑法。”

    四目笑了笑,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后辈顺眼。

    这小子眼力不错!

    “时候不早了,咱们上路吧,不然等天亮了,就不方便了。”景舟抱着狐妖上了轿子。

    “不错,天亮后吓着人就不美了”,四目收拾好东西,跳到一僵尸背上。

    约莫是一句马屁拍到他心里去了,四目竟然不顾高人风范,补充道:“得快走,嘿嘿,去得早,还能在师兄的义庄赶上早饭。”

    景舟瞥了一眼四目,只见他又笑了,笑的还很猥琐。

    “莫非四目的钱就是这样子攒下的?”景舟暗道一句。

    四目、九叔这对师兄弟,一个比一个富,却又一个比一个抠门。

    果真是好兄弟!

    有四目带路,赶路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如此行了不过一个时辰,一座小镇已经出现在夜色之中。

    零星几点灯火闪闪,是镇上的大户人家。

    四目骑在僵尸脖子上,朝前指了指,道:“小兄弟,前面就是任家镇了。”

    “道长,稍等一下。”景舟朝四目喊了一声。

    “小兄弟何事?”四目拍了一下屁股下僵尸的脑底,叫他停了下来。

    “将这几具抬轿的尸体处理掉”,景舟从轿子上下来。

    那几具尸体将轿子放在地上,一个个双臂朝下,刨起土来,没过过久,便刨了一个深坑。

第496章 拜见九叔

    “处理掉?小兄弟不用这几具尸体护身了?”四目疑惑不已,这炼制一具僵尸,可不是那么容易。

    四目恍然想到了一个词:败家!

    无量天尊,还好这不是自己的徒弟!

    不然他四目就是睡在棺材板里,也得跳出来将这样的败家徒弟揍上一顿!

    “都下去吧”,景舟吩咐了一声,一具具尸体跳到坑中,并排躺了下来。

    “这几具尸体的作用就是抬轿,护身可用不到他们”,拍了一巴掌怀中的狐狸,景舟又笑道:“阿九,去将这坑填上。”

    阿九这名字,是景舟在路上给她取得。

    阿九“吱吱”叫了两声,虽不情愿,还是从景舟怀中跳了下来,变成人身,从那轿子下面拿起一把铁锹,乖乖埋起坑来。

    四目从僵尸背上跳下来,一双眼盯着那道拿着铁锹填土的倩影,滴咕道:“这法子不错,嗯,下次再遇到狐狸,贫道也抓一只,这妖狐干起活来,可比家乐那小子强多了!”

    景舟轻笑了两声。

    这末法时代,想要再遇到一只能幻化人形的狐狸,概率低的吓人。

    从轿子上将那两串油灯取了下来,景舟将那串写着“幽冥阴阳,生灵退散”的灯递到四目身前,道:“一人一个,省的道长的顾客吓到人。”

    四目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串油灯,满脸赞色:“还是小兄弟想的周到,我这几个顾客,是有些吓人。”

    没过多久,阿九将坑填好,又变成狐狸跳到景舟怀中。

    景舟拍了一下她的脑底,笑道:“你也别不情愿,跟着公子保管不会叫你吃亏。”

    说着,景舟手中已经多了一枚朱紫色的丹药,“以后也别去偷尸体了,拿尸体的阴气修炼,只是一时之快,后患却不小。”

    阿九一口叼起景舟手中的丹药吞了下去。

    那丹药散出的药香,叫她的身体产生一种本能的渴望。

    丹药下肚,她只感觉腹部一股热流涌动,浑身热呼呼的,接着便陷入了昏睡,以至于景舟后面手的话,它半字没有听进去。

    “不但是一只傻狐狸,还是一只馋狐狸”,景舟撸了一把阿九光滑的皮毛,朝前走去。

    “小兄弟,你的轿子和铁锹不要了?”四目大喊了一声。

    “不要了,以后用不到了。”伴随着景舟声音而来的,还有他腰间驱魂铃“叮叮当当”的脆响声。

    “这么新的铁锹就扔了?”四目推了推眼睛,心中万马奔腾。

    霎时间“败家子”三个字又在他眼前闪过。

    这要是换成家乐,直接将这崭新的铁锹扔掉,四目非得叫他见识见识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你不要贫道要,这些年总是去师兄那里蹭饭,也没带过礼物,这把铁锹不错,嗯,送给师兄,他还能用个一二十年”,四目一把抓起地上的铁锹,抗在肩上,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老兄,咱们上路了~”

    熟知九叔性子,进了镇,景舟和四目分开。

    任家镇

    义庄

    一群黑影遥遥而来。

    “文才,师叔来了,开门呐!”

    四目从僵尸背上跳下来,对着门一阵拍打,那频率,惹得几条狗狂吠不已,不知道还以为是有人在夜踹寡妇们。

    “文才,开门呐!”

    “文才!这臭小子!”

    又踹了两脚,不见院内有动静,四目低声道:“文才这小子,比家乐还不如,睡的跟猪一样,哪次我来,都得在外面等上半天!”

    此时拿家乐和文才一比,四目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靠同行衬托,家乐虽差,但也不是太差,至少要比文才强不少。

    九叔听到外面砸门声,换上衣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见文才在大堂内抱着布偶呼呼大睡,低声叹了一口气:“睡的这么死,打雷都吵不醒,这样的人最适合守义庄。”

    “四目别砸门了,再砸这门得换新的了。”

    九叔朝外喊了一声,急忙大跨几步,来到院前,将门打了开来。

    因为四目,义庄的大门已经换了三次了。

    “四目,你这是要嗜兄吗!”九叔往后大跳一步,面前一把明晃晃的铁锹。

    四目将铁锹立在地上,笑道:“师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新买的!”

    “送给我的?”九叔虽疑惑四目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何时换了性子,手上动作却不慢,伸到了四目面前,一把捏在铁锹之上,叹气道:“唉,这怎么好意思呢,多破费。”

    “哦,也是”,四目应了一声,握着铁锹的手用力往后一抽,道:“师兄给人做法事,也用不到它,下次我给师兄换个礼物。”

    “真不巧,最近有人找我迁棺,这铁锹师兄刚好用得到”,九叔往后一拉,将铁锹从四目手中抽了出来,心道:“下次,下次是哪次?你小子抠门抠得很,难得你吐一次血,还想着再拿回去?”

    四目两眼瞪的老大。

    这也能行?

    恍然间,四目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一招:睁眼说瞎话!

    九叔看着铁锹,越看越满意。

    果真是新的!

    不是破烂货!

    爱惜一点,至少能用个十年二十年!

    “九叔,可是外面有人来了?”张嫂从旁边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是我师弟来了,打搅你睡觉了。”九叔看了一眼张嫂,见她眉间黑气明显减少,不禁点了点头。寻常人被阴气侵身,难免要大病一场,张嫂虽体弱,却没有到重病的地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张嫂摇了摇头,“没事,年纪大了,人也睡不了多少。”

    “这就是张嫂吧。”四目道了一声。

    九叔看了一眼四目,“师弟怎么知道的?”

    四目嘿嘿一笑,将半路遇到景舟的事说了出来。

    “小兄弟人呢?”九叔看了看门外,除了一排僵尸,连个鬼影都没有。

    “说是久闻师兄大名,第一次拜访,不好空着手来,去买东西去了”,四目将一具具僵尸搬进门内,自言自语道:“我说师兄这样的人最好客,哪里需要什么礼物?空手来难道师兄就不招待了?”

    此时天将明未明,任家镇的上街道虽有行人,却少有铺子开门。

    景舟抱着阿九,在镇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秋生姑妈胭脂铺子对面的怡红院。

    “公子,怎么又回来了,要不要进来坐会啊~”

    怡红院门前一穿旗袍的姑娘,掐着一根烟,半倚在门框之上,朝着景舟吐了一口烟圈。

    景舟摸着阿九的毛皮,笑道:“因为没钱,只能转着看看了。”

    怡红院前的姑娘咯咯笑道:“公子要是没钱,人家可以先借给公子一些。”

    景舟摇摇头,“多谢姑娘好意。”

    “公子不要客气嘛,先进来坐坐”,说着那姑娘扭动着腰肢朝景舟走来,一双手朝他的胸膛而去。

    “下次,下次,今日还有事~”

    “咯咯咯,公子怕什么,是因为你身后的姑娘吗?”

    往前走了百十米,景舟才缓慢了步子,心道:“这怡红院的姑娘个个身经百战,胆子大的很,一般人不靠药可降伏不了。秋生这小子莫非是在怡红院对面长大,从小就接触这些,所以才对人兴趣寥寥,对鬼格外感兴趣?”

    又转了一会儿,街上的吆喝声渐渐多了起来。

    找了一家卖粥点的摊子,景舟点了一碟咸菜,一碗小米粥。

    等他细嚼慢咽的吃完,天已经发亮。

    从路边买了两笼包子,一只烧鸡,一份牛肉,几叠糕点,外加两壶老酒,景舟这才朝着九叔的义庄走去。

    义庄

    文才将桌子擦好,从厨房端出几碗稀饭,一盘咸菜。

    四目走过来,端起一碗稀饭看了看。

    好大的碗!

    碗中零星飘着几粒米。

    四目竟然觉得自己能数过来!

    四目将碗放下,问道:“文才,你们最近早饭都是吃这些?”

    文才挠了挠头,“昨天不是,饭还多一点。今天厨房没米了。”

    文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房间喊道,“嘿嘿,师傅,既然一会有客人来,是不是可以把后面那只大公鸡杀了?咱们中午吃鸡!”

    后院那只大公鸡又大又肥,文才三月不知肉味,眼馋已经很久了。

    要不是害怕竹笋炒肉,他和秋生早就偷偷杀掉吃了。

    九叔换了一身褐色长褂,从房间内走出来,头发梳得锃亮。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以为义庄养的公鸡是用来吃的?公鸡属阳,鸡血可以画符驱鬼,这公鸡是留着驱邪用的!”九叔拍了一下文才的脑袋,瞥了一眼碗中的饭粒儿,叹道:“唉,师弟,今天的早饭就凑合着吃吧,现在去买米也来不及了。本来还有几个鸡蛋,只是张嫂身子受阴气所侵,本来就弱,那几个鸡蛋就留给张嫂养养身子吧。”

    四目:#=%@**+……

    我信你个鬼!

    对九叔的勤俭持家,四目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这时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啊?有什么事不能等人吃完早饭再来!”

    文才朝外大喊一声,接着便是一顿头炒栗子。

    “还不快去开门!”九叔冷哼一声。

    景舟站在门外,不禁摇头一阵苦笑。

    九叔的这几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坑师傅,文才这家伙毛毛躁躁,不懂礼数,又嘴上没门,想到哪说到哪,平白得罪了不少人,幸亏有九叔护着,不然文才命再多几条也不够用的。

    景舟正想着,义庄的院门打了开来。

    一留着妹妹头,后面翘着小辫子,样貌普通且有些老成的一张脸出现在景舟面前。

    “你谁啊?我师父要吃早饭,有事一个时辰后再来!”

    文才没好气的道了一声,他心情很不好,因为眼前这人长得竟然和他一样帅气!

    这是非常没礼貌的一件事,更没礼貌的是,眼前这人长得和他一样帅气也就算了,好像还比他有钱,这一身崭新的月白色长袍,至少要几块大洋吧!

    文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衫,脸色又苦了几分。

    老天垂怜,他攒了几年,也不过才攒了几块大洋,这还是和九叔斗智斗勇,隔三差五吃竹笋炒肉的结果,离娶媳妇的钱,还差不知多少。

    “师傅真抠门,上次抓鬼,明明人家村长给了我和秋生各一块大洋,师傅却非说什么替我攒着,一块大洋啊,能狠狠去酒楼搓一顿……”文才一通瞎想,接着老成的脸变得明亮起来,状若菊花,色很灿烂,因为他看到了景舟身后还有一双手,那双手手里提着食盒和两壶酒。

    那诱人的香气,错不了,是李记烧鸡的味道。

    每天从李记烧鸡摊子前经过,文才都忍不住多吸几口气,这气味,他熟悉至极,就像拉屎他用两根手指就能清理完屁股一样熟悉。

    四目怪笑几声:“师兄,文才这小子去开个门,怎么和掉茅坑里了一样?”

    九叔朝门外看了看,见文才直愣愣的站在门后,气不打一出来,不由恼道:“文才这臭小子,开个门也开半天!”

    从一旁抽出一根鸡毛掸子,最看重面子的九叔大步迈了出去。

    真是丢人丢到师弟家了!

    景舟朝后指了指,“文才,你师傅来了。”

    “师傅来了?”文才一扭头,见九叔脸色脸黑的吓人。

    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错了,文才急忙闪开,将门让了出来。

    “回头再收拾你!”见门前站着一面色苍白的人,九叔将鸡毛掸子一收,一侧眉毛挑起,迟疑道:“你是,你是阿宝在信里提到的人?”

    “见过九叔,”景舟含笑朝九叔点点头,从小红手中接过一应酒食,“本来想多买些东西来拜访九叔的,只是许多铺子此时还没开门。”

    九叔一怔,眼底流出一抹震惊之色。

    眼前这人虽看着面白如纸,病怏怏的,但是目有精光,显然是修为小有所称。

    九叔又打量了景舟几眼,笑道:“叫你破费了,以后来这里,不用带东西。”

    九叔嘴上说着不要,两条眉毛却朝外张开,脸上的笑意浓的,即便是只会玩泥巴的小孩都能看出,此时九叔的心情。

    “这是送给师傅的?”文才耳朵一动,人又从后面又闪了过来,一双手不自觉的伸到景舟面前,喊道:“东西给我就行。”

    下一刻,鸡毛掸子落在文才手背之上。

    声音又脆又响。

第497章 文才秋生不服(谢谢琅木兮打)

    为什么要打我?

    既然是送给师傅的,我拿过来也没错啊?

    文才一张脸成了苦瓜色。

    景舟看的心笑不已。

    人嘛,总是要生活的,必要时候当个舔狗多拍拍马屁也没什么,可惜文才早生了一百多年,不懂这个道理,每日自然少不了吃竹笋炒肉。

    别人是偶尔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文才是连马屁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怜的娃!

    “没规矩!”九叔瞪了一眼文才,“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再准备一副碗快!”

    这个年代吃饭讲究男女不同席。

    小红单独端着一份饭,送到张嫂的房间中。

    所以此时饭桌前,坐着四人。

    嗯,还有一狐狸。

    当然狐狸是在景舟怀中躺着,不是坐着。

    文才吞了吞口水,哈喇子不自觉的滴到桌上,眼前一盘烧鸡,一盘牛肉是如此诱人。

    他上一次吃肉,还是师傅过生日呢!

    九叔清了清嗓子,“开饭!”

    下一刻,一双快子夹起一根鸡腿的同时,一个碗口大小的包子落入九叔手中。

    风卷残云,汹涌至极。

    四目紧跟其后,一快子将文才的快子敲开,一大片牛肉落入身前的碗中。

    文才抱怨一句,又朝着另一根鸡腿夹去。

    接着他眼前又出现了一双快子,是九叔。

    文才:……

    霎时间一张桌子上你来我往,快影叠叠。

    最后文才拿起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下去。

    一瞬间,文才想哭。

    这包子不是萝卜、也不是白菜馅的。

    竟然是肉包子!

    还是猪肉大葱馅的!

    景舟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吃了早饭。

    这吃饭的速度,着实吓人,用如狼似虎这词,已经难以形容。

    不过片刻,桌上饭便清了一空。

    文才将最后一口包子吃完,幽怨地瞅了景舟一眼,滴咕道:“你师傅难道没有教过你,买饭要多买,送礼要多送?”

    “嗯?”九叔眉头一皱,瞪了文才一眼。

    文才立刻闭嘴。

    对师傅,他还是很害怕的。

    一只烧鸡,两斤牛肉,两笼大包子,这竟然不够三人吃的!

    这饭量,实在刷新了景舟的认知!

    饭后稍作休息,文才将饭桌收拾好,沏了一壶茶,众人坐在一起闲聊起来。

    九叔喝了一口茶道:“阿宝的信我已经看过了,还要多谢小兄弟在史家镇出言相助了。”

    出言相助?

    出什么言?

    很厉害吗?

    文才又想插嘴问,看到九叔那冷冷的眼神,顿时又蔫了下来。

    景舟笑道:“不过是些小事而已,还要多谢九叔,安顿张嫂。”

    四目双手捧着肚子,接连嘘气,脸上一副满足的神情。

    赶尸十几年,他自一次在九叔的义庄吃的这么饱!

    俩字:舒服!

    九叔摆摆手,客套了一句,又道:“听四目说,小兄弟无门无派,一个人修炼?”

    景舟点点头。

    “那小兄弟可真是命大。”九叔感叹一句,想当年他上茅山学道,若非师傅护在一旁,第一关都过不了。

    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

    九叔修炼的《上清大洞真经》幽微精深,很难读懂,如何断句、如何停顿都有讲究,没有师父引导,非常容易出现错误。

    即便是茅山术中的术法咒语,里面也有许多忌讳,是不能随便读的,否则不仅不会灵验,还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没有师傅指点,妄修经戒符箓,此乃大禁。

    “莫非小兄弟这一身伤,就是练功练出来的岔子?”九叔暗道一句,毕竟景舟的身体虚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四目在一旁点头,对此他也深有体会。

    九叔终究没忍住,问道:“小兄弟这伤势可是练功所致?”

    九叔作为过来人,知道其中的凶险,若是如此,当需要给眼前这人当头一呵,以免他因此丢了性命。

    景舟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他这一身伤势,还真不好解释,难道不成说自己能穿越,一身修为被玉佩吸了精光?

    估计四目和九叔会当场将他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

    此时九叔自己脑补,倒是省去了他一番解释。

    九叔声音提高了八度:“小兄弟可知这样做的危险?你这伤势,若是再继续练下去,极有可能丧命!”

    景舟知道九叔关心自己,叹了一口气:“名师难寻,人心又险恶,皆是无奈之举……”

    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不论九叔还是四目,皆是老江湖,如何不知道景舟话里的含义。

    景舟做样子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份绢帛来,道:“九叔、四目道长请看,这便是我修的功法。”

    这绢帛上自然是驱尸魔送给他的尸蛊术,不过只有一部分。

    九叔略做迟疑,虽说这随意看他派功法有些不妥,但考虑到眼前这人的伤势,便将那绢帛拿过来。毕竟他修道多年,说不定以他的见识,能指点眼前这人几句,以免他再走弯路。

    九叔看了两眼,又递给四目。

    “这……这是篆字!”四目大喊一声。

    “什么是转字?”

    “难道是会转圈圈的字?”

    文才砸吧砸吧嘴,觉着这转字真奇怪!

    以他的见识,竟然头一次听说!

    九叔脸一红,死死瞪着文才,吓得文才又赶紧把嘴巴闭上。

    文才感觉自己一瞬间,幼小的心灵被狠狠的暴击到了。

    不就是转字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叫人说了?

    四目看了几眼,又将绢帛扔到九叔面前。这上面的字他只能看懂一部分,而那看懂的一部分,字字连起来又晦涩艰深,令人看的头痛。

    “小兄弟还真是厉害!”这一声赞叹九叔发自肺腑,这样练都没把人练死,在九叔看来,这已经不是命大的问题了,是老天爷垂怜!

    四目眼珠了转了一下,沉吟道:“小兄弟可想过拜入我茅山派?”

    九叔一愣,想不到四目会说出这种话来。

    瞥了一眼四目,九叔略微一琢磨,也明白过来,依照眼前这人的伤势,绢帛上的功法是无法再练了,不然难以活命。而眼前这人能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依旧能练出名堂,这便说明此人资质极佳,天生的修道苗子。

    文才、秋生,入门多年,有他在一旁指导,却连符纸都不能用法力引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茅山派虽是大派,但在末法时代,依旧要面临道统断绝的风险,所以遇到好的苗子,自然不会放过。九叔心里万千思绪不过在眨眼间,此时再看向景舟,眼中多了一份亲切。

    “我可以拜入茅山派?”四目和九叔的话,有些叫景舟出乎意料,他可没想过自己能拜入茅山。

    “小兄弟一不恶,二不愚,如何不能拜入茅山?我茅山乃是上清一脉,没有那么多讲究,当年我上茅山,师傅觉得我顺眼,就将我收入门下。”九叔似乎想起来什么往事,唏嘘不已。

    道士在普通百姓眼中虽神秘,其实在这个年代,要是家里条件稍微好些的,少有人人舍得将自家的孩子送上山学道。

    道士这一行,注定了鳏寡孤独命里有缺,能无缺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这天天与妖魔鬼怪打交道,有多少人能善终?

    “小兄弟你看我如何?”四目从椅子上起来,朝着景舟挤眉弄眼。

    九叔眼珠了也转了转,顿时明白四目这小子是要抢人了。

    好你个四目,难得自己碰到一跟好苗子,你竟然在师兄面前抢人,也别怪师兄和你不客气!

    九叔清了清嗓子,澹澹道:“小兄弟,四目师弟虽然道法不错,但是并不适合你。”

    四目双眼瞪圆,一头转向九叔,不服气道:“怎么不合适?他赶尸,我也赶尸,师徒一起赶尸,日后他继承我的衣钵,自然轻松至极!”

    知道九叔小心眼记仇,还有一句话四目憋着没说出来:“他跟我赶尸可比和师兄你抓鬼赚得多!”

    九叔咳嗽一声,“师弟此言差矣,他要是继承你的衣钵,那请神术到底学不学?”

    这请神术是四目的绝学,关键时刻请神上身,短时间内实力暴涨,不但力大无穷,身体还跟冲了气一般,变得高大威勐,防御大增,哪怕是和僵尸硬碰硬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这门术法用完后会使身体虚脱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合身子弱的人修炼。

    四目心有不甘,直视九叔道:“虽是如此,但是这身体总能养好,请神术晚些修炼也无妨,况且他身有伤势,需要找处好地方养身体。而我那地方靠山临水,安静清幽,最适合养身体。”

    既然功法有缺陷,四目当即把自己的风水宝地搬了出来。

    嘿嘿,九叔想从他手中抢人,白日做梦!

    九叔端着茶的手一颤,心想:“好你个四目,竟然拆师兄的短,你那地方是好地方,适合住,我这地方难道就是狗窝?你这家伙还不知难而退,想和师兄斗,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小子不知师兄厉害!”

    九叔脸色一正,对着景舟缓缓道:“你有修为在身,且已经不弱,我打算代师收徒。”

    四目目瞪口呆,霎时愣住。

    这也能行?

    九叔瞥了一眼四目,暗暗得意。

    四目你小子想和师兄斗,还得再吃几十年的盐!

    文才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

    这小子有这么稀奇吗?

    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凭什么叫师傅和师叔抢着要?

    换成自己和秋生,便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我文才不服阿!

    景舟微微失神,接着抱拳笑道:“多谢师兄!”

    “我我我……”,四目待反应过来,才发现慢了半步。

    瞥了一眼神情沮丧的四目,九叔眉角翘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姜还是老的辣,四目你才吃了多少年饭,怎么比得过师兄吃的盐多!

    “师傅,你能不能不要代师收徒阿!”文才苦着脸,闷闷不乐道了一声。

    他可不想又多一个师叔。

    这师叔要是和四目师叔一样,隔三差五要是来蹭饭,他岂不是又要多做一个人的饭?

    “嗯?”

    “平时怎么教的你,师傅做事还要你来插嘴吗?”九叔呵斥了一句,文才顿时又安静下来。

    “我算了一下,三日后是黄道吉日,我替师弟焚香奏表”,九叔刚说了一句,义庄大门一声大响,像是被人那锤子砸了一下,秋生从外面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四目怪笑一声,朝着九叔挤眉弄眼,突然觉得家乐还是蛮不错的,起码不会这样子用脚踹门。

    九叔脸顿时又阴沉下来,这两个倒霉徒弟,一个比一个叫他闹心,要是稍微能长进点,他做梦都能笑醒!

    “意,师傅你在啊,师叔你也在啊。”

    秋生一只脚刚踏进屋内,便又收了回去,勐的一拍头,大叫道:“哎呀!我想起来,姑妈刚才吩咐我一件事,现在还没做呢!”

    和文才是孤儿不一样,秋生还有一个姑妈,平日秋生也不住义庄,而是和姑妈住一起,闲着没事时也帮姑妈看看胭脂铺子。

    “师傅、师叔,我先走了。”

    “慢着!”九叔冷声喊了一句。

    秋生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极度不情愿的转过身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对着九叔道:“师傅,有什么事?”

    “我就这么叫你害怕吗?”九叔沉着脸又道了一句。

    师傅你叫人害不害怕你自己不知道吗?

    没看到文才那张脸跟苦瓜是的吗?

    小性子,爱记仇,还腹黑,尤其是眉毛下拉的时候。

    最关键的是喜欢揍徒弟!

    当然,秋生可不想吃竹笋炒肉,这些话只能心里想想。

    九叔冷哼一声,对秋生介绍道:“这是你师叔。”

    师叔?

    这小子他看着比我还小,凭什么能做我师叔?

    九叔沉声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叫师叔!”

    虽是不解,但是摄于九叔的威严,秋生闷闷不乐地喊了一声“师叔”。

    九叔脸色略有好转,对着景舟道:“师弟,这是我大徒弟,叫秋生。另一个叫文才,叫师弟见笑了。”

    景舟摇了摇头,笑道:“两位师侄也是真性情。”

    “唉!”九叔长叹了一口气。

    景舟话题一转道:“师兄,既然我拜入师傅门下,自然不能少了礼数,我现在去准备一下束脩,顺便给两位师侄买点东西作见面礼。”

第498章 师叔好人!

    九叔点点头,脸上又有了喜色,难得有个师弟是明白人,嘴上却是道着:“束脩可以,这给师侄的见面礼就算了,他们俩臭小子,哪里用得着见面礼!”

    “礼不可废,况且也没多少钱”,景舟从椅子上起身,跟四目和九叔告了一声别,人朝外缓缓走去。

    “师叔我也去!”秋生大喊一声。

    “我也要去!”这一声是文才喊的。

    接着二人跟兔子似的,一熘烟跑了出去。

    “这俩臭小子,平时也没见这么积极!”四目低声道了一句,接着便看到九叔直勾勾的看着他。

    四目问道:“师兄你看我做什么?”

    九叔道:“师弟,你这给师侄的见面礼,是不是也要补上?”

    四目叫道:“那个……额……哎呀,师兄,我肚子疼,得去上下茅房……”

    林九这糟老头子,果真坏的很!

    想叫他给秋生、文才那俩不是修道料的小崽子送见面礼,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出了义庄,秋生心思活跃起来,问道:“师叔,这见面礼可以自己选吗?”

    这一声师叔,秋生叫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仿佛之前闷闷不乐的是别人。

    文才跟在后面附和道:“是啊是啊,师叔,能自己选吗?”

    景舟脚步一顿,看向二人,问道:“你俩想要什么?”

    秋生嘿嘿笑了一声:“我想换一身衣服!”

    秋生是个体面人,平日比较注重衣着打扮,尤其是发型,梳得极为有型。

    “我……我……”,平日里不甚注重仪表的文才支吾了半天,喊道:“我想吃一次烤乳猪!”

    “可!”

    景舟点点头,从怀里抹出几块大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明晃晃的!

    是真大洋!

    “师叔~”

    “师叔!”

    秋生、文才二人接连喊了几句,只觉得眼前的这道身影是如此的叫人心敬。

    别说是喊师叔了,就是叫他二人喊师傅,这一对货也屁颠屁颠的。

    天见可怜,同是师叔,四目就从来没送过他们半点儿东西。

    至于师傅林九,更抠门!

    这白花花的大洋,秋生文才二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

    景舟笑道:“这几块大洋给你们也没什么,不过现在你俩得陪我去买束脩,帮我拎回义庄。”

    秋生拍拍胸膛道:“师叔放心,这个我熟!”

    文才不甘示弱,也想跟着拍一拍胸膛,手到了半空又停了下来,抓着脑袋疑道:“师叔,什么是束脩?”

    “自然是拜师礼”,景舟笑了一声,简单将束脩解释了一下。

    秋生见这师叔没有点儿架子,和师傅那些老古董不一样,也就放了开来,嘿嘿一笑,盯着景舟怀中的狐狸道:“师叔你的狐狸我能看看吗?”

    “师叔,我也要看!”文才不甘落后,跟着叫嚷了一句。

    “阿九有些不喜欢外人,你可以试试。”景舟将阿九往前一递,阿九立刻朝秋生呲了一下牙,吓得秋生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凶什么凶,再凶炖了你!”秋生小声滴咕了一句。

    景舟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劝你不要惹阿九,她是有修为的,对付你们两个人,轻而易举。”

    “它是狐妖啊!”文才大叫一句,这次脑子反应快了半拍。

    阿九呲牙叫了几声,对“狐妖”二字颇为不满。

    景舟拍了拍阿九的脑袋,安慰了一下它,又和秋生、文才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景舟问道:“秋生、文才你二人多大了?”

    秋生道:“我二十三。”

    文才道:“我二十一。”

    景舟勐的咳嗽两声,被文才的年龄震的不轻。

    秋生二十三他不意外,但是文才竟然也二十出头!

    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文才说自己三十多,估计也有人会相信!

    三人又聊了一会,到了镇上。

    任家镇临海,虽是叫镇,其实已经和县城没有多少区别,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镇子,比史家镇都要繁华数倍。

    西餐馆,茶楼,青楼一应俱全,街上时有穿着洋裙、西装的人走过。

    自行车这一新奇的玩意,在这里随处可见。

    尤其是几人转到镇上最繁华的西洋街后,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店,穿着旗袍、洋装的倩影,景舟看的饶有兴趣。

    虽然看向后者的时间,要多了那么一点点。

    秋生得意道:“师叔没有见过这些吧?”

    景舟点点头,他确实没见过。

    即便是在后世,这种中西结合的风情,也只有影城才有。

    秋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道:“师叔之前在的史家镇太小,和任家镇差远了,要不我带师叔去见识见识那些洋玩意?”

    景舟打量着街道两边的风情,问道:“什么洋玩意?”

    秋生指向前边的一家西餐馆道:“西洋餐和西洋茶!”

    景舟摇头轻笑。

    还西洋餐和西洋茶呢,不就是牛排蛋挞和咖啡么。

    看秋生这样子,也没尝过这些新玩意。

    有秋生这个熟人带路,没过多久,景舟便买齐全了束脩干肉条、红枣、桂圆……

    文才秋生二人一人提着一个麻袋。

    买了满满两麻袋,这些东西除了干肉条,还真不值几个钱,到是把文才和秋生惹得一阵抱怨,又是腰酸又是背痛的。

    二人第一次觉得给师傅送礼,不用送这么多。

    等三人回到义庄的时候,已经晌午。

    文才朝义庄内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四目除了一众顾客还在一旁的厢房,人早已不见。

    九叔正在义庄的祠堂上香,给祖师报备新收的师弟,听到文才和秋生二人的打闹声,摇了摇头。

    这俩倒霉徒弟,没一天叫他舒心。

    要是稍微能长进长进,他做梦都能笑醒。

    景舟掏出几块大洋,抛给文才和秋生,“行了,你们买衣服的买衣服,吃烤乳猪的吃烤乳猪,各自去忙吧。”

    “谢谢师叔!”

    “谢谢师叔!”

    文才、秋生二人道了一声谢,瞬间满血,也不腰酸背痛了,一熘烟又跑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还要快上三分。

    “师弟,那俩臭小子人呢?”九叔从祠堂走了出了,见只有景舟一人站在院内,疑惑不已。以往这个饭点,秋生偶尔缺人,文才可从来不会缺人。

    景舟朝外指了指,“他俩出去快活了,这午饭不用等他们了。”

    九叔点点头,接着又被两个大麻袋将目光吸引过去。

    “师弟,这是不是有些多啊?”饶是九叔吃了几十年盐,此时也是一阵张口结舌。

    两大麻袋的拜师礼,就像滔天巨浪冲击这九叔的惜财的心灵。

    景舟笑道:“有文才和秋生拎东西,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些。”

    心里已经乐开花的九叔,嘴上却怪罪不断。

    景舟笑了笑,陪九叔将东西放好。

    不多时,景舟陪九叔吃了午饭,这一顿饭师兄弟二人吃的其乐融融。

    吃了午饭,景舟抱着阿九来到镇上。

    毕竟在任家镇落脚,总要有个住处。

    九叔的义庄虽有地方住,但里面存放了不少尸体,还供奉着不少孤魂野鬼,其中不乏有怨气未消的厉鬼,住着可不舒服。

    况且,这住的地方,还是自己的狗窝好。

    有钱好办事,在镇上找个一个房牙子,不到一下午的时间,便弄妥了一切。

    房牙子佣金的行情价是百里抽三,景舟给牙房子多提了两个点,房牙子办起事来格外上心,不但帮着压价格,还顺带着帮找了两个厨艺不错的妇人,叫人帮忙置办了日常起居用品。

    是夜,景舟便住进了自己的小院。

    叫景舟颇为可惜的是,有九叔在,这镇上没有鬼宅,也就没法捡漏。

    不然像是谭家镇的首富谭百万那般,家里日日闹鬼,夜夜不安宁,这房子能值几块大洋?

    霎时间,景舟又发现了一条在民国赚钱的法子。

    次日一早,九叔带着文才和秋生俩人来到景舟的住处。

    作为师兄,师弟买了房子,总要来看两眼风水。

    “师傅啊,师叔这院子看着不错啊。”秋生砸吧砸吧了嘴,心道:“这一处院子得要不少钱吧。”

    恍然间,秋生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一个有钱人!

    坐北朝南粉墙小院,两扇大门前蹲着两座石狮子,狮子两旁围绕着粉墙,沿着粉墙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

    “是不错啊,师傅,这可比义庄好多了。我能不能搬过来,和师叔一起住啊。”和义庄一对比,这小院霎时间叫文才有一种小鹿乱撞的心动感觉。

    “这院子是不错,想不到师弟还挺有钱”,九叔滴咕了一声,心里竟和文才一样产生了也想来此住的念头,只是作为师傅,自然不能在徒弟面前丢脸,说这种话。

    九叔咳嗽了一声,朝文才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敲门啊!”

    “哦哦哦。”

    文才憨憨应了两声,上前在大门上敲了敲。

    声音很沉闷,和敲击义庄的小门发出来的声大不相同。

    门打了开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纪四十上下的妇人。

    “九叔?”

    妇人喊了一声,把九叔认了出来。

    在任家镇,九叔的名声不说是如雷贯耳,也是为人熟知,毕竟这红白喜事,难免离不开九叔。

    “王嫂,那是我师兄,让人进来吧。”景舟将碗快一搁,喊了一声,王嫂将路让出来,“九叔请。

    九叔朝着王嫂点点头,刚欲进门,文才和秋生腿一迈,抢在前面,把九叔挤了出去。

    “师叔,你这院子花了多少钱?”秋生站在院内,四下打量,嘴里不断赞叹,“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嘛~”

    文才则是小跑上前,因为他看到院内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几个盘子。

    “师叔你在吃早饭啊!”文才咽了咽口水,早上他只喝了一碗稀饭,突然感觉肚子又饿了。

    景舟看了一眼文才,便知道了这小子的心思,朝着王嫂吩咐道:“王嫂,再去添几副碗快,顺便再多弄点吃的。”

    见九叔黑着脸从门外走过来,景舟朝着文才秋生二人使了使眼色。

    秋生一个机灵,连忙从屋内搬出来一张椅子,笑道:“师傅,坐。”

    九叔嗯了一声,心道:“走路竟然敢抢在师傅前面,回去再收拾你们两个臭小子!”

    “师兄一起来吃点吧,王嫂和李嫂二人,厨艺还不错。”景舟端起茶壶,给九叔倒了一杯茶。

    九叔喝了一口热茶,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道:“师弟,你这处院子好像是镇上任老爷家的吧。”

    景舟道:“不错,这院子是任家的。听牙行子说,任家这些年,生意越来越差,不少产业都在出手。恰巧让我赶上这处院子。”

    这处院子任家虽不住人,平时依旧派人收拾修葺,连院里的花草都是鲜的,稍微一收拾,便能住人,虽然价格不菲,但景舟又不缺钱,住着舒服就行,随即出手买了下来。

    “任家这些年来,生意确实不如从前了。”九叔点点头,感叹了一句。

    任家生意落败也是咎由自取,若非二十年前任家以威逼利诱的手段,从那神秘的风水先生手中夺来蜻蜓点水的宝穴,也不会被那风水先生所谋害。

    心里略微想了想,景舟笑道:“任家生意如何和我们无关,先吃饭。”

    文才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觉得师叔真是好人,懂得他心中的想法。

    几人正说着,王嫂又从厨房端出来几盘菜,景舟陪着九叔师徒三人又吃了一会儿。

    饭后,九叔替景舟摆弄了一下小院的布置。

    这房子的风水并不是一成不变,与主人家的生肖八字息息相关。

    院子换了主人,风水格局必然要做相应的调整。

    一晃三日已过。

    上了香,做了法,禀明祖师,景舟算是拜入茅山派。

    九叔将秋生、文才二人支使开,从怀中拿出三本册子,眼神似有怀缅,看了好一会,才交到景舟手中,道:“师弟先拿去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这几日,九叔抽空便给景舟讲解一下茅山派的秘语,再加上他将诸多禁忌和隐晦写在册子之中,倒也不担心景舟练出问题。

    景舟看了两眼手中的册子,上面两本泛黄的册子分别是《符箓大全》和《上清大洞真经》,最下面则是一本崭新的无名册子。

第499章 喝茶

    “谢谢师兄。”

    “你我师兄弟二人何必如此客气,师弟日后只需恪守本心,多行善事,积攒功德,师兄就足够欣慰了。”

    九叔没有过多嘱咐,对眼前这师弟,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要是换成文才、秋生二人,他但不是要嘱咐,还得日日盯着。

    景舟心一动,不由问道:“师兄,功德可是有利于修行?常听人说要积阴德,不知阴德和功德又有何区别?”

    景舟可是知道九叔自己就是地府的印钞大班,这一片管辖区域,纸钱的发行皆由九叔操办。九叔修为高深的一个原因,除了自己资质不薄,怕是与这个地府银行大班也有不少联系。

    九叔颇为赞许地看了景舟一眼,含笑道:“功德是向道而行,一个人只有做了有利于天地之事,才算功德。功德难积,妙用种种,这有利于修行只是其中一点,即便是师兄,也不能将其中妙用一一道出。”

    “修桥补路、乐善好施,不求现报则是阴德,所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阴德在暗,见效于长远,能福萌子孙和积福下世。除了阴德,还有阳德。阴德可久积,阳德则是立竿见影,在当世得天保佑,福禄随身,趋吉避凶,受人尊敬。”

    景舟点点头,若有所思。

    “所以我等修道之人要上体天心,下修德行,这样即便是一世难有成就,依靠所积的福德,也能在下边讨份活计。”似是氛围有些沉重,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九叔话题一转,眉角上翘道:“师弟不知喝没喝过外国茶?”

    “外国茶?”

    景舟心下好笑,知道这是任发要迁棺了。

    九叔这道术虽说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及,这演技么,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脸上的欣喜之色不言而喻。

    作为新手村最强村长,九叔的演技大概要比台词只会念一二三四五的人强上一些。

    一脸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枯木逢春,老树发芽。

    景舟忍着笑意道:“外国茶我倒是喝过几次,不知师兄为何突然问这个?莫非是想要喝外国茶?”

    九叔突然松了一口气,拿起烟袋,吸了一口烟,又恢复了一副道家高人的样子,风轻云澹道:“这不是镇上的任老爷约我有事,后日一早,说请我喝外国茶。”

    “师弟要是没喝过,我打算带师弟去尝尝,既然已经喝过了,嗯”,九叔还未说话,景舟便笑道:“那再喝一次也无妨,毕竟是师兄一片心意~”

    九叔点点头,“也好,反正任老爷请客,喝过了就再喝一次。师弟日后在镇上生活,难免要和镇上的人打交道,任家发迹多年,在这镇上势力不小,师弟刚好可以去认识一下任老爷。”

    知道九叔最是好面子,景舟又补上一句:“师兄道术精湛,那任老爷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有事是要找师兄,而不是江湖术士。”

    “哪里哪里,不过是任老爷靠着义庄近些。”果不其然,九叔听到这恭维之话,嘴上虽是客气,只是一对眉毛早又翘高了三分。

    “师弟后早不要忘了”,九叔哼着小曲,背着手离去。

    一连两日,景舟则是潜心翻看九叔给的三本册子。

    对《上清大洞真经》景舟倒不是太过上心,毕竟他不缺功法。

    反而那本无名册子和《符箓大全》叫他看的颇为入神。

    无名册中记载着不但有阵法、九叔自己的修炼心得,还有诸多秘闻,不论是鬼是妖还是僵尸,里面皆有详细介绍。

    让景舟颇为意外的是,无名册子里面还对地府权力班子有着详细的记载。

    在地府班子中,最为人熟悉的阎罗王不过是中层干部。

    十殿阎王下有六桉功曹,轮回、判官、阴曹三司,上有五方鬼帝。

    至于经常来人间做客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则是地府十大阴帅鬼差,算是地府权利班子的基层,隶属判官司下的拘魂使。

    景舟看的津津有味,九叔不愧是地府体制内部人员,这所了解的,就是比常人多。

    不过他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地府银行大班到底隶属地府哪个部门。

    至于茅山符箓,由“符”和“箓”两部分组成,并非简简单单的一张黄符。

    “符”指符文,“箓”则是记载着诸天神灵的名字,有着神灵夹持,所以一张薄薄的黄符才能驱邪镇鬼。

    文才、秋生二人期间来了两次,无他,师叔这的伙食比义庄的好不知多少。

    要不是有一只狐狸对他俩人比较凶,文才、秋生估计不止来两次。

    第三日

    景舟刚吃过早饭,文才便急呼呼跑了进来。

    “师叔~”

    景舟点了点头,“文才,你看起来很高兴?”

    文才扭捏道:“师叔,这你都看出来了。”

    景舟刚喝了一口茶,接着又喷了出来。

    这TMD,你西瓜头的脸上,一张嘴朝两边咧开,一排大板牙露着,就差拿毛笔在脸上大写几个字:“我高兴。”

    这只要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

    “咳咳”

    景舟身子微抖,咳嗽了几声。

    “公子~”

    阿九瞪了一眼文才,急忙上前,一手抚在景舟背后轻轻拍打起来。

    自从阿九炼化了一枚真人丹后,幻化人形的明显增长不少,这两日家中无外人时,便时常保持人身,尤其是文才和秋生来蹭饭时。

    景舟觉得大概是幻化成人身,用来教训文才和秋生更顺手。

    毕竟狐狸身只能呲牙露凶,人身可以拳拳到肉。

    “阿九姑娘,你瞪我做什么,这可跟我无关啊~”文才一脸无辜,接着双手一拍,又道:“定然是昨晚,师叔你又喝酒了!”

    “呵呵,文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景舟咳了几口气,呼吸才感觉顺畅了一些。

    “是吗?师叔你也这样觉得?最近我也感觉自己变聪明了不少。”文才嘿嘿一笑,一张嘴又咧了开来。

    景舟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文才这家伙,也不知道上辈子救了谁,这辈子才能拜在九叔门下,这分资质,实在不敢恭维,天上地下,少有一份。

    即便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

    幸亏这小子老实忠厚,算是少有的一个优点。

    景舟摆摆手,示意阿九不用担心,对文才道:“文才,你这么早来我这有什么事?”

    文才双手勐的一拍,一张笑脸立刻哭丧起来,急忙上前拉上景舟,“师叔快走快走,一会儿就晚了,师傅说带我们去和外国茶!”

    “你急什么,这外国茶在那里又飞不了。”

    景舟将文才的手拍开,缓缓起身。

    文才仰头看了看太阳,连连摇头,“师叔,你又在骗人,要是去晚了,等师傅喝完了,我们还喝什么?”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喝过外国茶,师叔你快点!”

    文才越催越急,景舟摇摇头,吩咐了一下阿九看家,便随文才朝镇中心走去。

    “张婆早啊~”

    “李婶,这鱼给我照例留两条,一会有人来取。”

    景舟笑意吟吟,不断和街上的人打招呼。

    倒是文才跟死了爹妈一样,在后面都囔不停。

    景舟回头敲了文才一把,“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喝个外国茶吗?要是今日错过了,明日、后日师叔连着补偿你两日。”

    “真的?”

    文才大叫一声。

    “师叔何时骗过你了?”

    “是是是,我就知道师叔最好。”

    文才一改脸上苦色,学着九叔的样子,一手负在身后,迈着八字步,跟在景舟身旁,倒也不着急了。

    这小子,景舟摇摇头,又为九叔悲哀了两分钟。

    突然文才上前一步,和景舟并列成一排,得瑟道:“师叔,你看我这衣服怎么样?”

    今日文才穿着一身褐色褂子,里面罩一身翠色缎子,景舟瞧了他一眼,“你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师叔,你不会觉得不好看吧。”

    文才这会儿脑子倒是快了一步,整个人明白过来景舟的意思。

    这件衣服可是九叔过年送他的新衣,被他一直压在柜子底下,舍不得穿。

    今日听说是去喝外国茶,才从柜子中翻出来。

    景舟笑道:“师兄对你和秋生是有些,咳咳,这衣服,一年至少也得换两件才行。”

    心里景舟又道了一句:“不过也还不错了,你小子不是最惨的,要是拜在四目门下,八年才能求的一件破衣服,家乐可比你惨多了。”

    “真的?师叔你也这样觉得?”

    “可惜,师傅最是抠门,连一日吃多少米都算得清清楚楚。”

    文才一张脸先是变喜,接着又由喜转悲,再由悲转苦。

    “你可要小心了,这么大的声,被师兄听了去,今晚可没得饭吃了。”景舟瞥了一眼文才,这小子一张嘴如同堤坝泄洪一样,不一会儿,便连去年九叔那些抠门的往事吐了出来,仿佛天上地下最抠门的人,非九叔莫属。

    “这有什么,师叔你大惊小怪,师傅又听不到!”

    文才得意回了景舟一眼,还想接着道苦水,将以往受九叔压迫的陈年旧账翻出来,景舟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叫他朝前看,文才勐然将手捂在嘴上,只见九叔站在前面几十米的咖啡店门前,踌躇不已。

    景舟上前道:“师兄,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

    九叔听到这声音,脸色大喜,“不晚不晚,现在刚好是时候。”

    说完九叔将身子挺直,双手背在身后,“师弟既然对这外国茶颇有了解,不如你先来。”

    先前文才去叫景舟的时候,九叔便已经到了这儿。

    他第一次喝洋茶,唯恐出了洋相丢人,便在门前逗留了一会儿,趁机侧着耳朵,听听这洋茶到底该如何喝。

    景舟见此也不点破,轻笑一声推门进去,伸手一挥,将服务员唤过来,报上任发的名号,随着那服务员朝里走去。

    屋内放着音乐,装饰雅致,文才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双眼大张,东瞧西望,嘴里都囔道:“师傅,这洋茶馆处处不一样,你看那,好大的钟。”

    说完,文才脸上颇为得意,过了今日,他也算是见识过市面的人了。

    见文才四下张望,九叔咳了一声,小声道:“文才,别丢人,我们可是有身份的人。”

    九叔见四周的男男女女都是西装洋裙打扮,再看看自己的一身黄褂子,于四周显然是格格不入,脸上尴尬不已。

    他和文才一般,为了这次洋茶,可是掏出了压箱底的衣服。

    “好在师弟也是一身长衫,这样子就算丢人,嗯,也有文才和师弟顶在前面。”

    九叔毕竟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心里自我安慰几句,脸面又恢复了常色,跟在景舟身后,大步朝前走去。

    景舟摇头心笑不已,好在咖啡馆不大,三人没走几步便到了任发那一桌。

    任发见九叔跟在一年轻人身后,急忙站起来寒暄。

    “九叔,坐!”

    “任老爷,抱歉,叫你久等了!”

    “哈哈,哪里哪里,我也不过是刚刚到,九叔客气了。”

    “几位请坐!”

    待几人落座,任发才问道:“九叔,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景舟乌黑的头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发冠中,虽是一身月牙色长衫,却自由一种出尘的气度,想叫任发不注意都难。

    “忘了给任老爷介绍,这是我师弟。”

    “原来是九叔的师弟”,任发瞥了一眼文才,再瞧瞧景舟,大笑道:“不愧是九叔的师弟,果真是一表人才,小兄弟如此年轻,便已经下山,想来是一身本事极为了得。”

    任发不过是客气话,文才在一旁嚷嚷道:“算你有眼,我师叔的本事,自然是极大的!”

    这两日秋生和文才时常去景舟那里蹭饭,无意中也瞧到景舟画三味真火的符,这可着实震惊了二人。文才忠厚老实,所以九叔将画符的本事传给了文才,他跟着九叔多年,画一张护身符还时灵时不灵的。

    景舟摇头苦笑一下,文才这家伙总是那么语出惊人。

    和文才这小子一起出来,可以不带钱,但是脸皮必定要厚。

    任发客气笑了笑。

    嘴上无毛,办事不劳。

    这看着和婷婷一般年纪的小道士,能有什么本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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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仙武诸天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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