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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里朝霜     再世凰后txt下载     再世凰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桑落

    殿内总算消停少顷,坐在洛墨斜对侧的阮红旖起了身,然后向着太后那边行了个半礼道:“昨日父亲命府上小厮送了些酒来,红旖总不可独享,便寻思着拿到此处与太后和诸位姐妹一同品尝。”

    “哦,是何种酒?”

    太后对吃食一向上心。

    只听阮红旖说道:“回太后,是桑落酒。”

    这桑落酒,洛墨也只不过是听爹爹说过一回,并没有尝过,只因此间的桑落酒酿制手法早已失传,偶有一两坛现世也为嗜酒成瘾折大抢特抢,甚至时不时会发生争得面红耳赤的现象。

    酒也不是非尝不可,再说跟人争抢也不是她的风格。毕竟世上美酒无数,洛墨并不认为单以自己一国之母的身份就能够将那些个杯中之物挨个接触到。

    她从小便有个愿望,倘若有朝一日能够独行,便走遍大街小巷,自去寻酒来。

    这时李珂开了口:“可是那‘桑落酒香卢橘美,钓船斜系草堂开’的桑落?”

    “李嫔果然学识渊博。”阮红旖点头,赞了一句,然后便挥手命宫女为众人分别倒上了一小杯。

    李珂笑了笑,然后回道:“自是不如阮嫔。”

    犹记得此二人上次在自己的凤仪宫门口便已显露了些微对峙的端倪,怎的到了如今不但没能有所缓解,反而还像是加重了呢。

    洛墨在心里琢磨着,没说话,只是对着那名给自己倒了个满杯的宫女友善一笑。

    美酒在前,不痛饮一番怎算得上快活,虽然这么一小杯不够自己痛饮的。不过既然是难得的桑落酒,那便没什么关系了。

    还未入口就闻得一阵清香,凑近了浅尝一口,只觉回味无穷。

    突然有点想念娘亲酿的酒了,香香的,醇醇的,好喝还不算,更重要的是不必担心喝不够。

    大昌的惯例是皇后每年有两次可以省亲的机会,四妃有一次。前世的洛墨为了维持自己贤后的名头可是从未要求过,这一次,不说自己在京中百姓的心中威望,即便她不是,也存了要为自己而活的心思。

    什么都想着别人,反而亏待了自己,这用话本子里的言语来形容就是圣母。

    做什么圣母!

    老娘真的不能再蠢下去了!

    不然别人死一次就是蠢死,而自己死了可就是蠢得不能再死了!

    洛墨在心中呐喊道。

    许是为了响应这位拥有天凰之命的人儿终于有所觉悟,就在这时,平地炸响一声惊雷,使得在场众人持着杯子的手都难免轻颤了一下,个别运气不好的受了惊、手腕轻轻一抖,然后那满杯子酒便洒了半数。

    其中尤以杜羽绫为首。

    本就情绪波动极大,正处于气头上,又被这惊雷一吓,杜羽绫的动作便较旁人还要大些,于是那腿上的衣物便尽数被打湿了。

    不得不说,这人啊,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可能会噎着。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有酒量不太好的已经微红了脸颊,于是陆陆续续走出了寿康宫的正殿。

    雪雨交加着落在肩头,起初还会好耐心地抬手拂去,久而久之也就不作理会了。

    “呀,竟是下雪了。”

    罗婧惊呼一声,进而环着自己的肚子,思索半晌又走回了寿康宫去。应是找太后寻求庇护去了。

    众妃嫔没有罗婧那般需要格外注意的,又不愿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惹嫌,头上纷纷撑起了伞。好在风不大,不然又得是一场狼狈。

    此时路滑,便没有必要再乘辇,洛墨正要与青提走时,见那方柳云瑛身旁的宫女苹果哭丧个脸,躬着个身子,口中喊着‘奴婢疏忽’。

    哦,原是忘带了伞,于是洛墨扬了扬手,唤道:“婉姬妹妹,不久前才痊愈了,莫要再淋着,到这儿来。”

    柳云瑛本想下意识拒绝,然后在听懂了洛墨话中之意后微微一笑,颔首道:“那便谢过姐姐了。”

    便不理会她那仍道歉着的宫女苹果,独自走到了洛墨的伞下。

    一把伞能有多大,不过是堪堪容得下二人,青提退后一步,将手中的伞柄往前递了递。这么一来,不仅青提自己满身都落上了雨雪,凉凉的物事也顺着抬起的袖口入了内里,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便是长年练武强身,可总归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儿家。

    好在柳云瑛是个识趣的,转头对青提道:“青提姑娘,我来。”

    然后便由柳云瑛撑着伞了。

    对于青提受淋,洛墨起初也是不情愿的,但一月到头难得有此不易被人所留意的机会——李珂已主动暴露了,而柳云瑛目前来讲可以作为暗棋,既是暗棋,则不应被发现有所关联。正思索着,在瞥见路尾身影时放下了心。

    送伞的来了。

    “青提姐姐,伞。”

    小那人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又来作甚,我已说过不需要了。”青提却没接,而是皱着眉。

    即使已经不是一两次被拒绝,可小陶子对着青提仍然无法发挥自己一贯的厚脸皮,站在原地嗫嚅起来,半天没说出来什么话。那伞也不打,仅在手里攥着,仿佛青提不接他便不走。

    瞧见陶子不甚浓厚的眉毛上挂了雪片,手背也被冻得有些发紫,鉴于其对凤仪宫一向不错,洛墨便开口道:“青提,既是陶子一片好意,你便接了吧。”

    之所以洛墨会多这么一句嘴,还是念起前世每每青提陪着自己出行遇见下雨下雪,便总有小陶子出现送伞。换作旁的女子,准要接了先让自己暖和了再说,可青提不是,打定了主意拒绝好心便不会给一丝希望。

    关于青提对陶子,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不讨厌。若讨厌吧,也不会在小陶子被其他宫的宫人围着走不脱时站出去,若不讨厌吧,那为何人家送了伞也不接呢,洛墨搞不明白,只道是青提不习惯接受来自异性的好意。

    陶子这一根筋,前世正是因为青提不接伞,然后傻乎乎任谁说也不走地随着自己四人走了一路,回承乾宫便害了不轻的风寒。

第一百零四章 笨嘴拙舌

    陶子也是个一根筋,平常如何机变的一个人到了青提跟前总要变得笨嘴拙舌。

    关键是他害了风寒便罢了,然后还传给了钟离卿。

    一想起钟离卿红着鼻子的模样,洛墨是心疼又好笑,几年来没生过什么病,却被内侍给传上了。而那些个繁忙的政务并不会等他,该如何仍是如何,最后病上几天才算完。

    这一次可不能叫钟离卿再染上风寒了。

    就见青提无奈地看了洛墨一眼,然后早有预谋地洛墨瞬间扭过头,对着柳云瑛感叹道:“其实忽略地上的泥,在雪中漫步还是极好的。”

    娘娘您还能再刻意一点吗,青提腹诽道。

    待陶子走后,始终没开口的柳云瑛才低声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吩咐倒算不上,不过是见妹妹你穿得单薄,再淋了雨恐怕身子受不住,便叫你过来避上一避。”

    短暂的沉默过后,柳云瑛有点讶异道:“娘娘可是应了?”

    洛墨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届时只需妹妹留意那边的动向,并在晚宴期间小心有人倒打一耙。”

    话模棱两可的,但已是此种时候能说的最多的了,柳云瑛没多问,只是压着心中的喜意垂头称是。

    同洛墨一道回了凤仪宫喝上两口热茶暖暖身子,出来时发现雪雨已然小了不少,便叫宫女将伞交还给青提,二人一同向自家宫殿走去。

    “好好的抖什么?”

    柳云瑛本不愿在没有其余妃嫔时多说话,可目前这宫女露在袖子外的手一直在抖,以至于遮在头顶的帕子左晃右晃的。虽并不影响柳云瑛什么,久了也难免心生烦躁。

    “回娘娘,奴婢……奴婢是见了皇后娘娘有点激动,一时难以自控。”苹果回道。

    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过了一会儿,柳云瑛才缓缓道:“旁人得见皇后无不是敬畏且恭谨,怎的一到你这儿便成了激动和难以自控?”

    “奴婢也不清楚,”苹果呆了片刻,然后接着道,“大概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气质特殊吧。”

    “气质特殊?”

    在宫中待了一年半有余,听过有人议论皇后娘娘端庄典雅,也听过有人议论皇后娘娘手腕高超,却从没听过气质特殊这个说法的,于是柳云瑛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是呀,有时候瞧着皇后娘娘,都觉得她不像是咱们深宫里头的人儿呢,”苹果也是个嘴快的,见自家娘娘表情突变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跪下认错道,“奴婢失言!”

    苹果这话方出口的时候,柳云瑛并没有觉得如何,因为有时自己心中也会产生类似的想法,故而一开始表情并无异样。可是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处于这紫禁红墙之下,便瞬间不同了。

    瞧着那宫女惊慌的模样,柳云瑛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道:“莫在地上跪着了,起来吧。”

    “是,谢娘娘。”苹果站起来后,偷偷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见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下了心。这心还没静下来多久,便又听自家娘娘道:“说话再不留心,我人微言轻,若得罪了哪宫娘娘可保不住你。”

    “奴婢明白了。”苹果低声应了一句。

    待走回了住处,那雨是渐渐停了,雪则是越下越大,一个个如鹅毛似的往地上落,不多时,便形成了不薄的白毛毯。

    而趴在窗子边观赏着雪景的洛墨,在确定了近处枝头那朵红梅不会被雪给拍下来之后终于放了心,起了身,掸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土后伏到了案前,提笔蘸墨一气呵成。

    浮生有三:美景,佳肴,老酒。

    方撂下了笔,叹到这酒之一字写得还不错时,身后蓦地传来声音。

    “那人呢?”

    “我还道外头雪下得不小,寻思你今儿个不会来了,”转头对着钟离卿一笑,洛墨接话道,“人,不正巧来了么?”

    “我可未见得。”

    心思再成熟的人在心爱之人面前也多少会有些孩子气,洛墨有点无奈又好笑,然后便当着钟离卿的面重新坐下,提笔将句尾的句号添了一笔改为逗号,后面写上了两个字:良人。

    “咦,这样一来便是四,而不是三了,”洛墨端详了片刻,然后便将那佳肴给划掉了,转头对着钟离卿道,“可还满意?”

    “浮生有三:美景,老酒,良人。秋月啊秋月,最近可是又喝什么好酒了?”

    见钟离卿再次窥破了自己的本质,洛墨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毕竟这种事从自己二人少年时期初识起便屡有发生,当然,是钟离卿单方面地总能提早发现自己的意图,而自己对于钟离卿则并没有几次。

    于是洛墨坦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恩,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阮红旖给每人倒了些桑落酒,味道甚是不错。”

    “……然后我想着明日出宫到护城河边采些照水梅回来酿酒喝。”瞧着钟离卿看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洛墨决定还是直接招了为妙。

    “明日我叫陶子陪你去。”

    “不用,我有青提陪着就可以了。”

    “陶子拿东西。”

    恩……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洛墨没再推拒,欣然同意了。

    “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叫荔枝做。”说了一会儿话,就感觉有些饿了,洛墨问钟离卿道。

    “没什么想吃的。”

    好吧,又跟自己一样。

    对于钟离卿与自己之间的默契,洛墨是满意的同时还有些无言,毕竟这个放在用膳之上就很容易纠结了,两个人都不知道吃什么。

    “那我便让荔枝随便做一些好了。”洛墨说着,便要转过身出去,这时感到手腕一紧,正是被钟离卿拉住了。

    “怎么了?”洛墨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墨便没有再动弹,只是任他环着腰、下巴抵在肩上,偶尔再听上一两声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二人在侧殿中央站了许久,谁也不曾开口,心里都感到暖融融的。

    “抱抱你。”

第一百零五章 以民为本

    用过午膳。

    听得钟离卿说完一番话之后,洛墨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只因他竟然说陪着自己。

    别说这一世钟离卿刚登基没多久,正是政务压身的繁忙时刻,就说前世即便后几年大昌趋于稳定并二次发展,钟离卿也不曾有像如今要拿出大把的时间来陪伴自己。

    寻常百姓家自是暖个被窝的功夫,可放到宫里,尤其对于帝后来说,便是用奢侈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既然钟离卿有空,洛墨便没有再问什么。难得出个承乾宫、离开那一堆成山的奏折,若是到了自己这处还令他想起来那些恼人的玩意,那才是真正的不解风情。

    不得不承认的是,前世洛墨还真没有解过几次风情,每次钟离卿来看自己的时候,自己不是问他朝中有没有什么烦心事就是说你怎么过来了之类的话。关心归关心,殊不知,这也是变相地给他增加了负担。

    所以有些话,心里明白即可,没有必要全部说出来。

    但是问题来了。

    钟离卿从来没有跟自己待这么久过,现在到是到了,可是做什么好啊?人是有了,不知道做什么就很尴尬。

    于是洛墨试探着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么,本来我是打算制些酒曲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钟离卿连思考也没有思考地就同意了。

    拉着一国之君跟自己动手做酒曲?

    虽然钟离卿看起来比自己要靠谱得多,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明明进厨房就能分分钟搞得一团糟的人你去让她做饭。

    好吧,这里说得是洛墨自己。

    进厨房那种地方自然是不能穿盛装和龙袍了,幸好钟离卿曾在自己这凤仪宫里放上过几件从未穿过的常服,不然一时间洛墨也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他穿。

    总不能让他穿自己的衣服吧?

    单是想想就很好笑了。

    那成什么了。

    待钟离卿换好常服,即使那衣服不过是较平常暗了少许呈暗金色,也令洛墨眼前一亮。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收拾好东西的荔枝险些把手上拿着的盘子给丢了,还好旁边的樱桃手快,及时把那盘子给接住了。

    洛墨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荔枝眼中的不可置信,然后又在其凑过来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忙时大方地摆了摆手,顺便再将其赶走。

    见旁边放着两件干净的蔽膝,于是洛墨伸手拿来,将其中一件递给钟离卿,另一件则自己围上,省得待会不小心把衣服弄脏。

    酒曲若按原材料来分,那么就分为麦曲和米曲,分别是由小麦和稻米做成。而大昌地处中部偏北,选用制作酒曲的则多为小麦。

    此过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易,总的说来需要的就是细心和耐心。

    大体流程则为处理、细磨、混合、拌、团、布、翻、聚、泥封、穿孔,再晒曲,后经过简单的收拾,总共那么大概五六天时间,这曲便成了。

    而洛墨和钟离卿要做的便是其中的前九步。

    好在不少东西都是宫中常备的,也就省去了提前叫人从何处去取,再加上洛墨未出阁时曾多次帮助娘亲制曲并酿酒,理论知识极其丰富,所以动作即使有些生涩也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

    刚把弄好的小麦倒进锅,洛墨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咦,铲子去哪里了?

    瞧着那些个边上落单的小麦微微变了色,洛墨也终于变了色……好在,钟离卿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她。

    “秋月,你站到旁边去吧。”

    “……”

    虽然作为一个女人在厨房里被男人叫到一旁看着是多少有些羞耻的,但洛墨更明白不能逞能的道理,不然到时候酒曲没能做成不说,还浪费了一堆原材料。

    东西多是多,也没人在意皇后娘娘是否浪费了,可毕竟都是带着草帽的老百姓从地里一点一点摘下来的啊。不管别人考虑不考虑,洛墨自己着实是要多加注意的。

    一国之母,何为母,便是不辜负、不轻看、不偏向和不忘本。

    何为本?

    自是以民为本!

    所以不论前世还是如今,刚登上后位的洛墨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缩减后宫开支。这个缩减,并不是平常被理解的那样、扣扣搜搜还什么都没有,而是相对于前任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执掌凤印时期来说的。

    由于太祖皇帝方建朝之时,无不是带兵南征北伐,虽说正是因为那般打仗导致大昌二字深深留在了各国心中,同时连年的战火也使得后宫甚至全国境内过上了不知年月的几近清汤寡水的日子。

    个中或许带有夸张成分,整体来说确实是没错的。

    为什么?

    因为口粮都被送去前线了,只有将士们吃得好,军心才稍有稳固,打仗的时候才更有力气,也就更容易凯旋。所以当时作为皇宫里最为瞩目的人物,太后便舍去一贯喜爱的大鱼大肉。

    也就有了战事终于结束后,后宫中人人大吃大喝的景象。

    ……

    与此同时,刚进入大昌境内不久的两拨队伍正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和他们伴行了一路的赵潜实在有些不理解,北地蛮国虽说是长年少水,可总归也是有那么一两天会下雨的,不至于一片儿雪花都见不到。但不远处时刻欢呼着的蛮国队伍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

    这哪里是没见过雪,分明是从荒漠里走出来的吧,否则怎会从半个时辰前感受到冰凉拍在脸上时便张嘴乐个不停?

    尤其是那位为首的。

    本来得知此次大昌来使为蛮国的二皇子北门啸时,赵潜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据闻北门啸此人虽为皇室后裔、且是其中最为受宠的那个,可身上并无一丝骄矜之气,不仅将手下的将士各个训练有素,还凭借其个人风采与军中打成一片。

    就是这么一个人,初见自己一行时便给了自己一个极其不好惹的印象的人,却在见到雪的时候彻底疯了。

第一百零六章 烈酒

    好吧,也不是疯了。

    但久于世家礼仪之下并时刻以慎己行三字当作箴言的赵潜觉得这北门啸离疯也不远了。

    “哈哈哈,这是雪啊!”

    刚开始赵潜还能客气地回应几句,说什么‘蛮国与大昌气候不同’或是‘大昌这边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久而久之,见其只是想抒发一下心中的快意并没有搭理别人的意思,便策马跑到一侧清净耳根子去了。

    更令赵潜无语的是,在战中颇为勇猛且锐气一往无前的阮砺,竟能与这种状态下的北门啸凑到一块儿去。

    于是很快,北门啸就从长达半个时辰之久的兴奋中回过味来,转而与其不远处扬鞭的阮砺攀谈起来。

    二人也是奇怪,一会儿说到蛮国何处的草长势最好,一会儿说到大昌街边哪家摊子的味道最正宗,从人不能吃的扯到人能吃的,从小儿不宜的、引得一群汉子们阵阵发笑的扯到了哪国皇宫里头的殿宇建得最精致。

    总归是叫赵潜深切体验了一把何为‘南调北侃’。

    偏偏人家还聊得很是尽兴。

    罢了罢了,就当招待来使了,赵潜露出了礼貌又不失苦涩的微笑。

    及至次日夜里,挑好了地方作为驻扎之所,那二人竟还招呼了大昌和蛮国两方的一众将士围成一圈拼起了酒来。

    “北门兄,请问此酒是何名头……为何我才小酌了一口,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自恃能够与京城内几名世家子弟酒过三巡而毫不脸红的赵潜,在北门啸说出要两军对酒的时候便首当其冲应下了。

    毕竟一路和谐归和谐,到了京城只有更加和谐,可自己一方与北门啸仍是属于不同的阵营,无论如何对垒都应有个高下之分,故而这势不能落了。

    万万没想到,这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初闻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特别在意的,这一入了喉咙方觉内有洞天,说辣不是辣,说呛不是呛,但就是有那种无意间便令人神魂颠倒的感觉。

    赵潜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

    白净的一张脸上满是酡红,赵潜单手撑着脸颊,瞧着那边本与阮砺有说有笑的北门啸转过头来向自己解释道:“这酒,名为烈酒。”

    “烈酒?”还真是喝高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把酒称为烈酒呢,跟没说一样,赵潜单方面认为这北门啸也醉得不轻。

    赵潜正这么想着,但见其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已经对人们听到这酒之名字的第一反应见怪不怪了:“正是。”

    好吧,明天等他酒醒了自己再问,赵潜在心里盘算着。

    待在沙土里滚了月余,任是那些个自小便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也要脱层皮,同时顺道褪去不少稚气。何况不论是赵潜还是阮砺,又或是那早于二人便名声在外的蛮国二皇子北门啸都不是这类人。

    少年眉间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单令从前那些个称赞翩翩儿郎的人们见了如今的他都不禁要道一声汉子。

    见那边红着个脸的、总不像是将军更像个书生的赵潜呆呆地瞧着自己二人方向傻乐,北门啸不知为何,背后猛然打了个突,随即摇了摇头心道多虑,然后便头转向身旁刚倒好又一杯烈酒的阮砺,举起自己的杯与其相碰,说道:“可惜了如今这时候,不适合我们不醉不归。”

    “无妨,待到了大昌定要请你喝个痛快!”

    “哈哈好!”

    此二人不知是喝了几杯多少有些上头,还是借着那份酒意抛去那些个无聊的官话,不再以那所谓的并无实际意义的‘你兄我弟’相称,而是实实在在地用你我而论。

    古有文人以酒会友,殊不知军中不在战时也是以酒论英雄的,因为能解乏。

    不过目前看来,这乏是解得有些过了。

    只因大昌军中不少将士同是喝得上了头,但好歹是比赵潜的酒量要好上一些,见着这位平日里神色肃穆运筹帷幄的主将坐在一旁托腮傻乐,有不怕事儿的几人便大着胆子上了前。

    “将军,来,我们喝过一杯!”

    “将军,他那杯你都喝了,我这杯不喝可就过不去了!”

    “将军,前面他俩的酒都下了肚,也不差我这一小杯了吧?”

    “将军,将军……”

    如果不是顾及那点面子,赵潜真想直接仰倒在这片地上,管他那什么作态,先躺个自己舒坦再说。

    现在的他也离躺不远了,只是到底是不是快晕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他不能晕,因为后面的那些个将士见这边有趣,更多大着胆子拿着杯子上前敬酒。

    所以说啊,有些时候面皮儿可薄,有些时候面皮儿就不可薄。

    比如现在。

    那边的北门啸和阮砺就脸皮很厚地假装看不见有人过来敬酒,自顾自地接着聊天南地北,管他谁凑到跟前说个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以至于没有尽兴的一票人就齐齐跑到了不好意思推拒的赵潜跟前。

    不管是蛮国的,还是大昌的,通通咧着个嘴道:“将军……”

    喝高了本就使不上什么劲儿,赵潜又是个在乎面皮儿的,故而一杯接着一杯,从头喝到了尾。

    也是个实诚人,见喝不下了装晕便是,可这赵潜非要自己喝到晕才行,而天不如人意,越盼着晕越不晕。

    “来一个,来一个!”

    不知是谁起的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这三个字。

    赵潜不知道他们是在起谁的哄,只感到自己被人架起来,然后脚下软绵绵地走到了圈子中央。

    好像……是自己。

    “来什么啊?”被闹的有些无法,赵潜终于破罐子破摔,心里接着盘算道反正这些人都喝大了,明天一早准也没谁能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唱首歌,唱首歌!”

    唱歌?

    赵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不是不会唱歌,也不是惯常的羞耻之心作祟,而是此刻的他脑子里唯有一个声音。

    他甚至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叫什么,只将当时听到其旋律伊始便记忆得清清楚楚。

第一百零七章 明眸善睐

    那是他及冠之礼后的夏至。

    夏至已至,闷头热的天气总是叫人喘不过气来,即使室内摆上了不少冰桶,可仍是感到心中一阵烦躁。

    为了排解这份不应出现的情绪,赵潜走出了兵部侍郎府的府门,漫无目的地绕着湖边兜兜转转,然后停在了一朵开得正好的荷前。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前在书卷上甫读到这句话时,赵潜只道是所书之人的刻意夸张,为了能够方便辞藻修饰罢了,待真个见到这朵荷花,赵潜才知晓是自己的见识狭窄了。

    不是没有,只是因为自己不曾见过,不曾走出书房或校场去用心寻找。

    好在,此次出门没有让他失望。

    非要形容的话便是亭亭玉立了。

    不过赵潜并没有将其动手摘下来的打算,毕竟美好的事物只有留在其适宜生长之地才能发挥出其完完全全的美感,不论是人,还是物。

    见过便见过,赵潜本想走,而一段悠扬又带着些微怅惘的歌声令赵潜的脚步生生停下了。

    这两个词语本应是对立的,赵潜以往也这么觉得,却在乍闻之时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冒出来。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因为等待自己的还有无尽的书卷和尚需勤奋打磨的武功,但是他走不动——那就,站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待一会儿就回府好了。

    “那位公子,可否……”

    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将处于愣神之中的赵潜给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清秀又带着书卷气的脸。

    和自己很像。

    不,与其说是自己,不如说是与自己跟前的那朵荷更像。

    一般的自然天成,一般的亭亭玉立。

    “姑娘可有事?”赵潜不禁懊恼,心神略微忙乱,一时间开口便带了些不妥,可是后悔已晚了,只有向她投去淡淡歉意的目光。

    “小女子着这长裙不甚方便,可否……可否请公子为我采来那朵荷?”

    “好。”

    赵潜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下,仿佛先前认为美好便应该留在原处的人不是他一样。

    于是腰身一弯,长臂一伸,便将那朵荷采到了手里。

    瞧着手里方得到的物事,赵潜突然升起了不想交出去的念头,不是因为此物太美令人想要据为己有,而是因为……若自己不给予她,她是不是能再和自己多说上几句话?

    便是带着这一份不易察觉的期盼,赵潜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之荷递了过去:“姑娘,给。”

    “谢过公子。”

    姑娘接过荷,艳艳的花色与其脸上的肤色相互映衬着,是那荷花太美还是过白的肤色和红唇显其越发明眸善睐,一时间,赵潜不由得看呆了眼。

    神色愣愣的。

    却没想到,那姑娘瞥见自己神色之后突然扑哧一笑,然后发觉失态后才掩住了嘴。

    她全然无寻常大家闺秀身上所带的羞怯之意,而且隐隐给赵潜一种极为洒脱的感觉,即使很淡,但赵潜还是很快地捕捉到了。

    她跟别人不一样。

    这是他对她的第二印象。

    “你真有趣。”

    姑娘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留下一阵清香氤氲在空气中。

    赵潜感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红发烫,心跳仿佛就回荡在耳边,咚咚的。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因为她身上的清香好似有着某种穿透力和黏着力,直直地入了他的心房,在内里萦绕并经久不息。

    他下意识地有些想敞开心房任她进来,但还有些抗拒。

    很快地这份抗拒就在她站在远处悄然带笑回眸中消弭于无形。

    人方从不愿醒来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嘴巴却已经毫无所觉地张开,按着那个仅听过一遍就无法忘却的旋律哼唱起来。

    一曲唱罢,在场的其余将士不知是为赵潜的情绪所影响,还是酒喝得太多导致反应迟钝,这一刻,竟无一人开口打破沉默。

    至于那中央的赵潜则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边摇头便说道:“珂,你告诉我,不是你……不是你。”

    这话一出,只有那边微醺的阮砺垂了眼,瞧着手中余下的半杯酒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

    将士们脱离了宿醉,醒转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按着这么一个情况,两个军队就应该出发了。但是并没有,只是停在原地修整,因为,属于大昌那一方军队的主将还没睡醒。

    有人去叫了几次,可是无济于事,无奈主将睡得实在太沉了。

    “副将,我们……”有一位士兵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阮砺。

    阮砺摆了摆手,对那边打着酣的主将赵潜无奈一笑,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便不再开口坐在原地歇息。

    赵潜醒的时候,发现日头已挂在正中央了,于是嗖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整理行装,同时也因为这么一个明显的行动而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发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饶是赵潜本人也不由得有点懵逼。

    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像在战场上那般心中有数,殊不知这位早已思索好的年轻将军彻彻底底地打了自己的脸,因为,很快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正……正午了?”

    “是,将军!”

    呼声有点震耳欲聋,并且不时带着戏谑的笑意。

    赵潜没说话,然而那微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于是旁边的阮砺便见机下了令,众将士听令,一同前行,便不再有第二个声音。

    然而每到夜晚扎营之时,大昌的这位年轻将士总要红着一张脸,只因一票**子瞧着其实在好笑,原道是模样更似书生,如今一看骨子里也是有不少文人做派的,于是便纷纷起了逗趣的心思。

    反观我们的主将赵潜,脸颊红归红,任尔东西南北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饮酒了,并非是怕下属们或者蛮国军队嘲笑,而是那一晚醉酒熟睡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很难忘却叫人流连忘返,明知全无前缘再续之可能还想抱有一丝期待。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又苦涩又甜蜜的梦。

上架感言

    现在是晚上23:22分,恩,终于摸到键盘了,有点困阿不过想了想少的可怜的存稿,还是把我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终于又可以用我最喜欢的第一人称来发表正文了,虽然这只是个上架感言,但也总比没有强啊是不是。

    首先感谢大家的支持。

    为了方便观看……恩可能有人说了,作者菌你自己的感言怎么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呢?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除了一些自说自话和一长串的感谢名单,还有别的东西,恩,和大家正在看的这本书息息相关。

    说说大家最想看的内容吧,加更。

    不得不说,自从推出了加更以后,后台总算是时不时有小可爱给雾里投票了,可能你们不信但其实现在每天也就是十来张……暴风哭泣,但好歹是有了啊。然而,怎么说呢,由于雾里自身时间原因所限,还有上架嘛,想拿全勤的肯定要一天双更的,而存稿又经常被浪掉,所以以后的加更也就取消了。

    当然也不排除某天终于拿个好推荐是吧,或者有书友手滑了给打赏,或者哪天雾里心情好就多发了几章也不是没可能的。

    不是困,是非常困,以至于我手机自带的面容识别已经认不出我来了,ps这也是醉了要人怎么解锁嘛……奔波,上课,论文现写现交,等等等等,现在终于闲下来的我不得不说每位能够稳定更新的作者大大真是宝藏一般的存在。

    什么?你们说我夸自己?

    咳咳雾里更新也挺稳定的啊是吧所以……

    从前追书的时候不明显,到现在自己写,才觉得每天都码字和长期的思考真的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为什么痛,因为想法太多而生活太忙的话很容易导致睡眠状态不佳以及食欲不振还有掉头发等等,并且主线虽然是有,可也不是每一段剧情都知道写什么的,总会遇到卡文的情况,或者受到一些事情影响。

    为什么快乐,写书啊,就像我曾说过的那样,就像养小孩子,或者玩养成游戏,看着你手底下的小人物一点一点地活起来,有着怎么样的生活背景、性格经历,尤其是会与哪些命中注定的人相遇,不管有什么结果、有没有好结果,都很是让人感到自豪。能够说一句,这家伙,是我一点一点铺垫出来的!

    今天有看车羊君对这本书的评价,具体想法且容我留到后面缓缓到来,这里只说其中一句吧,那就是有点像YXGL,还有李珂像静嫔什么的。虽然我想说我确实没看过延禧攻略,本人对带有虐点的电视剧一向不感冒,而长时间看一个东西总会觉得审美疲劳,可以说就连最喜欢的甄嬛传也只瞧了个头尾。所以如果评价本书像延禧攻略,也许是称赞,但这种说法我是不接的,都是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构思出来的不是,有谁会愿意听见有人说自己的作品和其他作品很像呢?尤其还是对于大作,对吧,不用我说大家也都明白。

    这不是我的第一个上架感言,但是却是我的第一个正式上架感言,那时候上架,别说什么发书了,什么新书期推荐期各种东西完全不知道,也就不了解还需要什么感言了。所幸虽然这一本我也完美浪过了新书期,可是还有下一本呢不是?

    写古言啊,其实本身并不是我最初想写的。

    这么说恐怕有人会想,那你还写来干什么,实话讲来我也不清楚,但我有一个很想表达的人物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呈现,于是我写了,也就是主角——洛墨。

    说来洛墨,落寞,还是落墨,这名字起的真是有点玛丽苏啊是吧,据说我还因为男一用复姓而劝退了好些人……但其实都是有一定寓意的。

    这是一杯淡淡的茶,就看大家愿不愿意同雾里一起品味了,雾里只能在此说明,如果你愿意的话,书中的世界,或大或小的伏笔,以及种种东西,都会在行文中缓缓揭开。

    换句话说,我是一定要写完的。

    至于篇幅长短的问题,已经有人问过我了,而我的回答则是看成绩,或者说,看大家对我的支持程度。

    在创作过程中没有人和你交流,无疑是很枯燥的,雾里这种话唠更是如此,看到自己评论区和本章说总是没什么人,就总是觉得这书没人看似的。谁都需要一个热情呢不是。

    暂且不讨论大家说不说话对于作者而言的重要性,毕竟也都是自愿,总有爱说话的,总有不好意思开口的,这没什么关系。

    好吧我说到哪儿了,连番的哈欠,希望我不要写着写着突然睡着。

    哦对,篇幅长短,本来预算是30万字起底,后来一看,一卷内容怎么也要二三十万字,也就慢慢延长了,我只能说,数据不让雾里太难受的话,我们一百万以后见。如果扑进下水道,Emmm,容我考虑考虑哈,也就五六十万吧,这个再说,还没想好。

    那么接下来说感谢名单?不不,还得等会,感言啊,本来是需要放进作品相关里面的,找也方便找,不过!

    感言你们不能评价的对不对?

    所以我放这里,愿意评价就评价吧,想说什么说什么,恩其实最好发在评论区啊,毕竟看到好的我也会加精评论什么的,也显得热闹一些。声明啊又不收费不许说我水,可是人家一个字一个字犯着困敲出来的。

    说实话,感谢名单什么的真是有点得罪人的存在,毕竟雾里最近记性这么差,万一把谁不小心给忘了可怎么办,咳咳,所以这里先说好,如果忘了你,就寄刀片吧。

    首先感谢谁貌似更尴尬啊……

    那就从粉丝榜开始算好了,对吧,一个一个来,排排坐,谁也别着急。

    小虎。恩,认识的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认识了,现在想起来有点搞笑,傲娇的家伙,也是凰后这本书的第一个弟子,虽然我没说过一句感谢,不过还是挺感谢你的啊,对吧,原因不用我说了你晓得的。

    车羊君。恩,刚看到这个马甲的时候——车羊的忧伤,感觉应该是个忧伤【划掉】有趣的家伙,事实证明,确实挺有趣的,而且经常说些大实话,写得书评也很有意思,凰后的第二个弟子不拜谢不合适。

    白云。恩,实话来讲给我吓了一跳,非常非常感谢,刚接触的时候感觉有点呆萌【咳咳白云粉丝别打我啊我打不过你们的】那是一种对喜欢事物的执着,很纯粹的感觉,和车羊君给我的感觉不同,但白云是另一种有趣。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总之一个字,好。

    甲子。恩,估计你也就是跳过来给我打赏一下,都不会看先说的,所以感谢的话我直接弹窗好了。

    十尾。恩,龙猫龙猫,我是雾里,又一个不看我书的,弹窗感谢。

    苏蓝小姐姐。有点记不得啥时候认识你的了,也不记得怎么认识,仿佛认识了很久一样,总是在你的贴子看到各种令我大吃一惊的花花草草,心灵手巧。

    十四啊。能和你们认识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没想过,在那样一个氛围的群里能找到如此之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厚道又腹黑又可爱的姑娘。

    离离。总是元气满满的模样,做事情有一股冲劲,追书之余可不要再断更了呀,加油鸭。

    阿秘小姐姐。很有趣,貌似和我同有吃货属性,而且总是给我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还有,仙侠玄幻什么的也是我的心头好哈哈哈。

    阿飘。感谢你呀可爱的小单主,此小非彼小,莫误会,莫误会。

    电扇。咳咳,不应该这么称呼你的,但是平常用的称呼放这儿很明显不合适,又一只厚道的瓜娃子,同样感谢你给我的评价,竟然还为了看书而查资料直叫人执手相看泪眼……

    水月。唱戏很好听,就是经常把我和柚子搞混,算了,看在你脸盲又很忙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烟雨。像我那个长评里说的那样,烟波里的诗情画意,相处起来就像江南小调,柔柔的,不得不说你来得很巧,正看粉丝榜咦怎么多出来一个人,原来是你。

    书友20181025180942317。感谢感谢。

    展大叔。哎你们都这么夸我真是叫人难为情啊,总让我觉得自己很棒……虽然并不是这样,可是对你们仍然是要比心,还是最大的那个,坐等你开新书。

    一念小姐姐。还是小虎推荐你的文字来着,打开一看,果然很有feel,继续加油呀。

    狼王老哥。这个必须得感谢你呀,本来想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每天四张四张的推荐票真是叫人开心开心又开心,毕竟我以前哪里见过那么多票票……捂脸。

    永安。志趣相投啊哈哈哈你懂的,没注意你啥时候给我打赏的了,真是的,还是那句话,能遇见你们几个,很幸运。

    汀兰。这么称呼你似乎有点娘,不过你也没说如何称呼我就暂且这么叫吧,不知道你是否还继续看我的书,总之,你的评价,真的是让我眼前一亮。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受虐倾向,而是发现都有不少人夸自己的时候,终于有人说我了!我确实挺开心的,感谢你的话,我会努力前行。

    梁兴初。说实话还是蛮有印象的,经常看到你给我投票,虽然不曾说过话,不过还是要比心。

    宛如。宛如你这个家伙真是的,一句话叫我再也忘不了你了,“雾里。。雾里啊。。既然你评语都写好了,那就顺手送我一个长评吧!”我就一个字,哼。

    铁嘴儿。哎呀把你压轴不会怪我的,既然在你生日附近上架那就再说一遍生日快乐,估计你都不看古言的。咱俩最近话真是太多了,明明相约1998哦不好好码字的。

    哎呀前面的有了这里不写了,你们晓得哈。

    笑笑。遇见你们很幸运,总是说些大实话。

    柚子。遇见你们很幸运,不要叫我小不点!

    妖妖。遇见你们很幸运,烈焰红唇很好看。

    弱鸡。遇见你们很幸运,感谢你的精彩局。

    九九。遇见你们很幸运,第一个祝我生快。

    朗月。遇见你们很幸运,要对自己有自信。

    流年。遇见你们很幸运,你唱的歌很好听。

    后面继续。

    首先感谢追风大佬。夸你的话我也都夸过了,有啥话貌似也都说过了,貌似没啥可说的?不那怎么行,感谢你推我啊真是的,突然一中午多了那么多张推荐票,小萌新瑟瑟发抖,立正比心。还有昨天的睡前一皮真是给我笑精神了。

    感谢我的编辑让我能够上架。

    三玥。真是的,还特意过来问我什么时候上架,挺感动的,比心,坐等新书。

    老马。谢谢你的评价,继续加油呀。

    可乐。不在书评区看到你的评论,都没发现你有在哎,不管你能不能看到这里,都要比心~

    还有很多很多给凰后这本书投票的小可爱,有些记住了名字比如嫦玖玖比如赫萝赫萝赫,有些没记住名字比如20192018一堆数字,这里只是举例哈,并不是没有提到的,雾里就没有注意。

    毕竟,作为一个强迫症,不点开后台经常看看简直是一件有点焦灼的事,所以,我每一个都有看到。

    希望吧,只是希望,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也不是为了雾里自己,而是还有很多很多在这条路上挣扎的作者大大们,也许,你们的一点支持都会成为动力呢。

    其实我还是挺吃惊的说,毕竟老书由于分类缘故已经扑进垃圾堆了,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比起那时候,现在可以说是时来运转也不为过,虽然现在也并没有如何,但比起当初的模样,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再次感谢,感谢有你们。

    还是借用中间的那句话吧作为收尾:

    这是一杯淡淡的茶,就看大家愿不愿意同雾里一起品味了,雾里只能在此说明,如果你愿意的话,书中的世界,或大或小的伏笔,以及种种东西,都会在行文中缓缓揭开。

    【阿差点忘了更新的事,这里跟大家说一下,等开通v之后就会放新章】

    【这么长的上架感言,还有接下来的爆更,对吧,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

    【凑够4000字,可以收工了,爆更可能慢慢放可能很快放,大家不要等,怪累的。】

    【求首订……捂脸】

第一百零八章 酣眠(求首订)

    同钟离卿,哦不,应该说是瞧着钟离卿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下午的洛墨如今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己到底要不要学习一下做饭。

    虽说对于自己的身份,皇后本不需要下手忙活,而一对比钟离卿这个皇上,洛墨就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失败啊。可是这厨艺并非一日之功,还耽误时间,对于自己不剩下几日的计划显然是一种拖累,所以思来想去,洛墨觉得自己还是别学做饭了。

    在府里时被娘亲赶出厨房,到了宫里又被自己的夫君钟离卿让到一边,当真惭愧,惭愧至极。

    “好了。”

    完成最后一步,钟离卿拍了拍手,正要拿起一旁的布将手擦了,却见自家秋月拿着块布站在一边对着自己笑。

    笑起来好看是一码事,可是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秋月何时这么温柔了?而且温柔里还冒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傻气。

    应是假象。

    钟离卿摇了摇头。

    然后便见着自家秋月走到自己近前,一手托起了自己的手,另一手拿着浸湿的布为自己擦拭起来,还不忘抬头对自己说一句‘辛苦了’。

    莫名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钟离卿有些尴尬一笑,心道自己也没做什么,为何不过一个下午,自家秋月竟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以往秋月对自己不是说不好,而是并不会像这般体贴入微,还一边为自己擦手一边对自己笑。

    疑问归疑问,钟离卿是不会似某人一般愚蠢地问出来的,只是依稀从洛墨的目光里睹到了一种类似于崇拜的情绪。

    “……”钟离卿看着洛墨,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的洛墨却没有留意到钟离卿的情绪变化,心里头不住地想着自家夫君除了政事处理极为在行,就连在厨房也比自己手巧得多,一时间突然有些想要亲他一口。

    然后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钟离卿想说又没说话的刹那,踮起脚来吻了一下钟离卿的脸颊。

    吻完就跑,很好。

    很符合洛墨的作风。

    然而令洛墨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后脚跟方落回了地面,脑袋转向门口方向想要迅速跑走——

    门边上的两颗脑袋是怎么回事?

    脑袋的主人还瞪着个眼,显然沉浸在不久前的震惊之中。

    荔枝就罢了,为什么一向稳重的青提也跟他一起凑了这个热闹?

    还有青提是什么时候来的?

    比起这一脑袋问号,洛墨更想在地上打个缝隙钻进去。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窃喜地偷亲了钟离卿一口然后就在下一刻发现全程都被自己的侍女目睹更要令人无地自容呢?

    “咳咳,”还是荔枝在这种事上反应更快一些,抬起手捂着嘴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玩命地冲着旁边的青提眨巴眼睛,“皇上,娘娘,方才荔枝收拾厨房的时候忘记拿了东西,便叫青提同我来取……如今取到了,荔枝与青提先告退了。”

    只见青提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然后磕磕巴巴道:“恩,对,皇上,娘娘,你们……你们继续。”

    说完之后似是自己也觉得不妥,岂非坐实自己二人真个看到了什么,青提的脸越发红,站在原地还想张口说些什么,然后没等她接着说,整个人便在门口处消失。

    却是叫荔枝给拽走了。

    “我的青提姐姐哟,你可别说啦。”荔枝拉着青提的手臂,一边往外走,一边嘴上说道。

    “荔枝,你拉我作甚?”

    荔枝有些无语,不禁在把青提拉到了远离厨房的一个角落之后停下了脚步,扶额道:“青提啊,你方才是不是看到了小姐和皇上?”

    “对啊。”青提微皱了眉。

    “罢了,罢了,我也不与你分说,等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荔枝觉得自己再待在青提跟前就要原地吐血了,于是随口说了几句便不再继续了,只是离去的时候嘴里不忘嘟囔道,“平常那般通透的一个人,怎的一到此事便反应如此之缓慢……”

    反观仍留在厨房的洛墨,转头瞧了一眼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钟离卿,于是‘恶’向胆边生,突地硬气起来道:“有什么可笑的!”

    结果,话才说出口,洛墨自己却是先笑了出来。

    本以为午后时分便已渐渐停了的雨雪,如今日头一落便又下了起来,仿佛是在对着压制了自己一日的强权作出狗仗人势的假凶狠模样。

    分不清是雪还是雨,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屋檐上,使得那些个侥幸归了殿内的人们不由生出一份想要酣眠的冲动。

    其中便以洛墨为甚。

    每到雨雪天气,那些个无孔不入的风总要钻入她的膝盖缝儿里头令她感到一阵酥痒,说不上具体的缘故,想来是儿时太过顽皮总是将膝盖上磕得青紫如今落下隐疾所致。

    儿时的这位左丞相府大小姐,每到炎炎夏日便要对隔壁府上的小姐们羡慕万分,只因她们能够穿那些个三分袖上街而自己不能。原因还是在于顽皮二字,磕得身上诸多关节处留了疤痕。

    虽说疤痕早已消去,那时心中的羡慕却不会忘记。

    早已如此何必当初,但要给洛墨再来一次度过儿时的机会,该皮的地方还是不会改的,否则便要少上大部分乐趣。又不是娇滴滴的布娃娃,留点疤痕又有何妨……只是上次为了反计阮红袖,落地的左膝盖一到阴天便要隐隐作痛。

    于是洛墨将自己裹在了毯子里。

    不甚宽阔的贵妃榻刚好能够容下她与钟离卿两个人,就在洛墨将将靠着钟离卿的肩膀安然小憩时,毯子边缘被掀起一角,睁眼一瞧,却是个白色团子钻了进来。

    这汤圆,什么时候跑过来不好,非要等自己快睡着的时候来。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而诚实的身体还是先于脑子作出了反应,无情地松开了挽着钟离卿的手然后将猫儿抱进了怀里。

    “喵。”

    “小家伙,你也知道冷了啊。”

    脸凑近了汤圆柔顺的毛发,洛墨将脑袋埋过去深吸了一口,心道真香,然后便吊着眉梢看向旁边的钟离卿:“钟离卿,你看吧,汤圆果然还是知道谁对它最好的。”

    钟离卿笑了笑,没说话,然后便伸手接下了向自己跳过来的白色团子。

第一百零九章 月人孰美(二更)

    猫儿到了钟离卿怀中便安然趴着不再动弹了,洛墨在又一阵困意袭来之时,头重新靠上的钟离卿的肩,手臂也自觉挽上去。

    完全无所觉方才是自己主动撒开的。

    哎,女人啊。

    假若说寒冬美事之一便是挽着心爱的人懒懒入眠,那么美事之二就要属和他一同煮酒煲汤了。

    想什么来什么,很快,香浓的气味悠悠地飘进了寝殿,使得深眠的洛墨醒转过来,鼻尖轻耸,心道荔枝的手艺又进步了。

    再瞧钟离卿,发现他并没有像自己一般入睡,而是睁着眼看向视线平齐之处,那只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顶上徐徐冒出来的青烟。一缕烟儿有什么好看的,洛墨有些不明所以,而观其神态又不似寻常,于是开口问道:“钟离卿,你在瞧什么?”

    “秋月,你醒了。没瞧什么,只不过是放空罢了。”

    放空,可不就是发呆么。

    洛墨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然后便起了来,理了理微乱的衣服,接着对钟离卿道:“晚膳都做好了,我们过去尝尝罢。”

    钟离卿轻声应下,然后便将猫儿放到了贵妃榻上,并为其盖上毯子。

    看着完全没有惊醒的汤圆,洛墨不知是在叹还是如何,心道钟离卿对只猫也能这般好,然后便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竟在同一只猫儿争风吃醋,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无奈地将那想法尽数驱散。

    想来自己是,越来越在意他了。

    香浓的牛骨汤入口,洛墨不由舒心地眯起了眼,在口中辗转地将汤汁品了品,又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再慢慢饮下。

    本以为这岁月静好的一下午便要过去,小陶子急匆匆走进来身影打破了这一份安宁,未来得及将雪抖落的伞被宫人接过去后甚至没有一贯地转头道谢,而是直接走向钟离卿。

    躬身行了个半礼,陶子低声道:“皇上,出事了。”

    钟离卿听罢,仅点了点头,走前递给洛墨一个眼神后便由着陶子打起新伞出了凤仪宫。

    这是洛墨和钟离卿的约定。

    有急事离宫之时,若转头瞧她一眼,便意为晚上还会过来,若不瞧她,则证明此事需长时间处理,今晚不必等候。

    洛墨会意,目送钟离卿出了殿,便回到自己座位上接着用膳了,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夜里煲点汤待他回来垫垫肚子。

    与此同时,钟离卿才离了宫,宫内的一角便躁|动起来。

    “姐姐,你手里这副镯子成色甚好,不知是娘娘何时赏的?”

    “跟着娘娘,以后这种镯子可多着呢。”见其看向自己满是羡慕的目光,宫人心中不禁升起了小小的得意,但念及袖中藏着的物事一时间有些担心,听其又拍了几句马屁后终于感到心中稍安。

    “回来把这个东西放进去。”

    “啊?姐姐,这是什么?”

    宫人心中有些难言的烦躁,这种感觉让她即使处于难得的备受追捧中也无法心安,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娘娘吩咐下来的事,做就是了,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够问的?”

    “哦……姐姐说得是,我会去做的。”

    “好好做,否则小心你的下场。”临走前,见其露出犹疑之色,宫人还是威胁了一句,然后便带着满腔的骄傲快步走开。

    “大家……不都是宫女么?”

    被留下的那名宫人垂下头,瞧着手中被黄布裹着的方形物事喃喃自语,半晌,才惊觉此举甚是危险,忙将物事收入袖中,慌张地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许是那毯子实在暖和,便是入了夜、洛墨再次有些犯困抬不起眼时,猫儿还是没醒。

    贵妃榻上整整齐齐地铺着一层暖毯,仅有中间偏左的一处高高鼓起了个大包,活似个没吃完被切得只剩下一角的可怜年糕。恩,还是豆沙馅的。

    索性如今有些无聊,又难得见汤圆在自己面前如此安分,洛墨便起了个坏心眼,悄默默走到贵妃榻边坐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块年糕,不对,是那个汤圆,好像也不对。

    总之是只猫。

    戳了半天,猫儿也没醒,洛墨讨了个无趣,然后便走到先前铺好纸的桌案前坐下。

    上面写着墨迹已干的几个字。

    浮生有三:美景,老酒,良人。美景和老酒之间还留着个被划下去的佳肴二字,莫名叫人瞧着有点幽怨。

    于是洛墨将那张纸给撤了下去,然后提笔蘸墨,重新在换好的纸上写下了那十个字,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过眼去,瞧着外头那支梅上枝头的花仍未被拍倒,心中不由赞了一声此花真是足够坚强,便托着腮向外左看看、右看看,其实只不过是希望能在下一刻见到钟离卿的身影罢了。

    唔,做什么是好,此刻入睡未免有些早了,便拿过了手边的书卷在其背面写写画画,先是画了一个大殿内部,上头摆着两个座椅,底下坐着一群人。

    这就是数日后钟离卿诞辰以及迎接来使的晚宴的座位布局。

    然后再在其中两个座位上画了个圈,中间以曲里拐弯的线相连,线上中部写着一个字:出。

    这个局在李珂与她的共同筹谋下已经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洛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做的还不够,而其中最欠缺的就是出局之法。

    下手固然极其方便,可是自己二人如何利利索索地脱身而出,还不被在场众人怀疑,就是一件很费脑筋的事情。并且同时还得防范着阮红袖和杜羽绫的联手,以及留着耳朵时刻注意动向的其他妃嫔们。

    自己是皇后,即便有些地方做得明显一些也无所谓,毕竟地位在那儿摆着,不被他人抓到把柄便是。洛墨想的是,如何才能保全李珂。

    不然不让珂妹妹参与进来了?

    这方想着,眼睛瞧着窗外的景象,已经再次动了起来。

    檐外有雨,屋中有人。

    且听雨落芭蕉,见雪折梅未果。

    且摘青梅煮酒三斤……

    接下来该写什么好呢,洛墨不禁有些犹豫起来,却在不久后瞥见外头那人时终于定下了心,紫毫一挥,在后面接着写下了八个大字:

    与君共论月人孰美。

第一百一十章 方正的李显(三更)

    永泰二年,立春,朝会上。

    待百官拜见了过后,承乾宫正殿的大门方打开来,外头露出两个盛装男子的身影,只是这盛装,同大昌这边的盛装不太一样,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其中为首的那个一头细细的数个麻花辫,在脑后卷成个髻,那髻周围嵌着个银亮银亮的冠,显得利落至极。

    北门啸此人,见过他的倘若不知其身份,定要以为是湘国某地来的美男子,皮肤白净细腻的足以比过宫中大多数宫女不说,眉间还透着一股秀气。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单枪匹马直入南地挑了湘国第四大营五位将领的人呢?

    看着一副文弱书生样儿,比之兵部侍郎的嫡次子赵潜还要不如……众大臣不由得在心中齐齐冒出了这么个想法,甚至兵部尚书还扯了扯嘴角,同其身旁的礼部尚书窃窃私语了几句。

    这真是,赤|裸裸地看不起啊。

    不过北门啸似乎并没有听见一般,带着其后的类似侍从的人,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

    与钟离卿那种久于深宫的贵气不同,北门啸的身上还带上了一种不羁,那是一种独属于长期在外面闯荡并厮杀的人的气质。

    “见过大昌帝王。”

    清朗的声音并着一丝沙哑,北门啸说完这话便俯身行了个半礼。

    这一举动不仅令在场的文武百官心头一震,也使其后的随从愣在原地,目中错愕与不解立现。

    毕竟,作为北地蛮国最受宠的皇子,单说本国中已有不少子民将这位二皇子的地位摆在了与太子等同的程度,故而其出使大昌,算是蛮国给了大昌一个面子。

    换句话说,这北门啸别说拱手不算失礼,便是不行礼也不会有人发出第二种声音,但他偏偏是行了个半礼。

    坐于最上头的钟离卿倒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坦然受之,然后便摆了摆手示意北门啸起来,又同他说了几句场面话。

    其实这朝会,众大臣觐见,汇报一应事宜,有别地使臣到访迎进来便是,然后再接下礼单,也就可以画上了一个句号了。但总是有那个别嘴欠的,自己智商不够不说,还非要在别人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个人便是兵部尚书。

    其实声音并不大,说的话也不算多么膈应人,可无论是钟离卿还是北门啸都是有武艺傍身的……武功高强之人哪里有一个是耳朵不好使的,所以,不管别人能不能听见,这被谈论的那位,一定是能够听清楚的。

    只见兵部尚书晃了晃脑袋,然后便冲着礼部尚书接着说道:“蛮地,也不过如此。”

    倘若说前面是有些看不起,这次则是带着轻蔑或说鄙视也不为过,故而饶是刚才同他搭话的礼部尚书也不敢接了,垂了头,收着肩,做鹌鹑样。

    谁也不是傻子,没人想愿意跟着兵部尚书一起得罪人,纷纷不动声色地迈着小步离了他稍远了些。

    而这次,北门啸还是没搭理他,只是在路过其时前进速度放缓慢了者。

    站定了自己应该的位置,一挥手,其后的侍从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卷长长的东西,展开一瞧原是个礼单。

    见过送礼的,没见过送这么多礼的,那礼单长得直似宫妃的裙摆,便是刚才开着嘲讽的兵部尚书也有些无语了。

    这日正午,不小心将汤给端洒了的荔枝刚被洛墨说过,李珂就进了凤仪宫侧殿的门。

    “墨姐姐,可是近日要来月事了?”李珂满面笑意地问着洛墨,本是个逗趣的话题,此二人也常开各种玩笑,却不料此时的洛墨眉头皱起了。

    “不知是否上回雪天出去没披斗篷冻着了,我,我的月事已推迟将近半月了。”

    “可是受寒了么?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李珂道。

    “能有什么事呢,不必劳烦太医了,”洛墨摇了摇头,然后便邀请李珂坐在自己一旁,“妹妹快坐,荔枝今儿个做了不少酸辣汤,你来的正是时候。”

    李珂欣然应下。

    这酸辣汤极为爽可口,便是洛墨这个吃不了多少辣的人也不由多喝了两碗,可好喝归好喝,不知是食酸过多还是什么原因,洛墨还未撂下筷子便觉得喉口一阵恶心之感泛上。

    “怎的了?”李珂见状问道。

    “没。”

    洛墨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冲着李珂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然而话音未落,那股劲儿又回来了。

    想吐又吐不出来,每当她觉得应该可以好些了的时候又会再次来临,叫她近日本就不太稳定的情绪多了一份烦躁。

    李珂朝侍候在一侧的樱桃招手,吩咐道:“去太医院,将李显李太医请来。”

    “是。”

    樱桃应下告退,不多时就回了来,后头跟着个一脸方正的李显。

    之所以说方正,是因李显本就是个一身正气的人,自然面相上也带了不少正气,尤其是在用心思考时,加上个拧成了个川字的眉头,简直整座皇宫甚至大昌境内都不见得能找出第二位比他还方的。

    遣了殿内的一众宫人,李珂看了一眼洛墨的神色正要出去待会,但洛墨心中一动将其留了下来,道不清缘由,只觉得自己很希望这时候能有个亲近的人在身边伴着。

    “皇后娘娘,李嫔娘娘。”

    行过礼,李显也不多话,直接为洛墨诊起脉来,那成了川字的眉头则越发聚集成了个小山丘,洛墨和李珂就一同瞧着那小山丘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终于一刻钟后,李显满面纠结地开了口:“娘娘……”

    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同样姓李,你怎么这么墨迹?”

    李珂没忍住,即使一向礼仪教养极好,可她对于这等拖拖拉拉之人尤其是男子一向忍耐力较差……再说了,此刻殿内除了她和李显就剩下了与她最为要好的洛墨,便没什么可拘着的。

    换做太医院任何一名太医来,兴许就要颤颤巍巍地赶紧把话说了,而这次来的偏偏是李显这个脑袋里仅有一条通路的。换句话说,对于这种一根筋,除非以怀柔政策徐徐图之,那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洛墨看得好笑,心道这李显今儿个到底是怎的了,也懒得去催促,便同一脸不耐烦的李珂坐在一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您真的不能吃(四更)

    “娘娘……”

    实话讲来,洛墨起初还饶有兴致,可随他磨磨唧唧,那兴致也转而变为了困倦,不由挥了挥手道:“李显啊,等你改日想说的时候,再来凤仪宫吧。”

    其实就是下了逐客令。

    换句话说,你李显有屁快放,不放就给我立马出去。

    然而一根筋毕竟是一根筋,不是说你突然给他来了个洗剪吹一套组合就能有所变化的,总而言之,情况便发展成了李珂吃惊地看着李显垂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门口处走去。好吧,还真走了,不过总算心里能舒坦了。

    结果就见他临了应该迈出门槛的后脚在半空中倏地顿住,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怪异又滑稽的姿势倒退回了殿内。

    立正,转身,抬头。

    “娘娘,红丹丸您不能吃!”

    这李显是中了什么邪,行为反常就算了,怎么说话也不着四六的,洛墨突然想要把荔枝叫进来,让她看看她最近念着的李大太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哦。”洛墨听罢,点点头。

    “然后呢?”接话的是李珂。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这只姓李的葫芦终于被开了一瓢,只听李显说道:“娘娘,您真的不能吃红丹丸。”

    “噗……”李珂刚拿起茶碗饮下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进去,就听到李显说了这么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遂直接喷了出来,嘴角都未顾得上擦,抬起手指了指门口,“李太医,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臣……臣,罢了,娘娘,您有喜了。”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念叨个半天也不说实话,哎?李显?你说什么?”听得回复,李珂不在意地抓起手帕擦拭了一番嘴角,然后手猛地停住,才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震惊地看向洛墨。

    “臣说,皇后娘娘有喜了。”

    ……

    洛墨不记得李显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记得李珂走时是以何种目光瞧着自己的,只觉得自己脑子很乱。

    心乱如麻。

    事情的发展何其戏剧性,千不该万不该,竟在这种自己好不容易同李珂商榷好了计划如何实施之后怀了孕,那么自己二人先前做下的重重安排又要如何放置?还有自己,自己还没有做好再次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

    殊不知世事本就无常,总是在你带好雨伞的时候晴空万里,又在你什么都没拿的时候降下瓢泼大雨。

    她本以为自己会是对此极度排斥的,甚至会在甫一听说有喜的消息之时直接生出将孩子流掉的念头——毕竟向阮红袖报仇于她而言是那么重要,可是她没有。也许慌乱和猝不及防是有的,但也仅仅限制于此。

    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中出现那张小脸的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

    阿彦。

    自己这一世的孩子,会不会还是阿彦呢?如果是,那么自己要如何对待他呢,还像上一世那般总之无动于衷么?不不不,那是不对的,自己一定要好好待他,亲自将他抚养成人,并做他的保护伞、让他再也无需受到伤害。

    可是,如果不是阿彦呢?

    怎么就会那么巧合,自己这一世的孩子还是上一世的那个呢,哪里会有这种好事,还能给你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但似乎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能够重生,不也是因为如此么?

    渐渐地,欣喜盖过了忧虑,期待超出了恐惧。

    将手放在那没有丝毫变化的小腹上,洛墨心头转念而过无数想法,一会儿是肚子里的宝宝会是男是女,一会儿是娘亲提前做好的小衣裳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一会儿是今晚的宫宴上要穿些什么——自己如今是两个人了,穿什么定不能再似从前那般朴素,总要让宝宝瞧着也高兴才是。

    半个时辰的天马行空,终于在青提敲响殿门的那一刻停止。

    “娘娘,您……”

    李珂走前已将守在门口处的青提叫进来嘱咐过一遍,也就剩了洛墨的诸多力气,冲着青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示意青提附耳过来。

    没过多久,那为家中老父亲换好最后一次膏药、刚进了太医院大门的陈太医就被青提带到了凤仪宫。

    对于凤仪宫里的这位主子,虽面上看起来是那般和蔼可亲,且后宫中人对其风评均是极好,可陈太医却觉得,比之嘉延宫那位时常张牙舞爪发脾气的,还是后者更为好接触。

    得不出具体的结论,但陈太医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潜意识判断。

    上次刚从嘉延宫出来,就被凤仪宫这位主子的两名大宫女给‘请’去了,陈太医的心中不可说是不忐忑,甚至跟着走的过程中生出无数次拔腿就跑的冲动,然而等进了凤仪宫的大殿,令他深感不解的是,这位主子不过是简单问了几个京城居民都熟知的问题便将他给放走了。

    有惊无险归有惊无险,但陈太医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不能总受惊,一共没有多少余下的年月可活,比起前半辈子对阮氏的言听计从,如今的他只想让老父能够安度晚年,再让其体验一把四世同堂的快乐。

    哎,主子的话不可不听,陈太医叹了口气,然后便眼睛一闭,随着青提迈过了凤仪宫大殿的门槛。

    结果正是因为那么一闭眼,他那略微上翘的鞋尖便踢到了边上,幸好青提答应快将其一把拉住,否则就要老脸着地、在几名俏生生的小宫女面前出尽了洋相。

    “谢过青提姑娘。”

    陈太医扶着青提的手背道了个谢,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悻悻地将手抽了回来,便见那位坐在贵妃榻上玩猫儿的娘娘对着自己扯了扯嘴角。

    心中一动,张开口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她道:“你这家伙,怎的总也养不熟,抱你不过一会子工夫便要挣了,到钟离卿怀里就安分得很。”

    一时有点尴尬,可嘴巴已张开了,便只有顺坡下驴,向着贵妃榻走去,然后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下脚步,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叫臣过来所为何事?”

    “你这老头,莫不是平日里吃油吃得太多?叫你过来自是我家娘娘身子不爽利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然(万更)

    “你这老头,莫不是平日里吃油吃得太多?叫你过来自是我家娘娘身子不爽利了。”

    此话一出,陈太医才惊觉那位娘娘身后还立着个俏生生的人儿,模样是不错,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他尴尬至极,便只有抬头冲其一笑,无奈这位姑娘也同刚才那位一般,根本不领情。

    待荔枝话说完了,洛墨才开口道:“本宫近日总觉得头疼脑热,想来是前日里受了寒,还请太医给开个方子。”

    陈太医也没含糊,且他的习惯一向是当场写方子,便在荔枝瞧着洛墨有些幽怨的目光下,接过荔枝为其蘸好墨的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几副药材并分量。

    不情愿地接过陈太医手中的药方子,将其收入袖筒里,荔枝便走回了洛墨身后的位置站定,再也不肯开口了。

    “既如此,那便谢过陈太医了,”洛墨对着陈太医说完这句话,然后便转头对青提道,“青提啊,替我送送陈太医。”

    “是。”

    出了殿门,陈太医方觉身上一松,先前那些个紧张也尽数不见了,于是心思便活络起来,向青提打听道:“敢问青提姑娘,娘娘是何时受得寒?”

    按理来说,此话不过是医者惯常会询问的问题,只不过是时候晚了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陈太医仍是碰了一鼻子灰。

    料想青提根本就不打算理他。

    接过对方抛过来的一包不轻的锦囊,陈太医掂了掂,心中满意道若是天天写个再简单不过的方子就能拿如此之多的报酬就好了。

    青提回到殿内的时候,正听荔枝对自家娘娘抱怨着:“娘娘,那老头儿如此不检点,您还叫我给他递笔,他的指尖都碰到我的手了!”

    “知足吧,他进门的时候还拍了我的手背呢。”想起那位陈太医的所作所为,青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心道自己闲下来定要好好洗个手。

    “哼。”荔枝还是不乐意,站在洛墨旁边撅着个嘴,那副神态瞧得洛陌一阵好笑。

    “好了,他既收了我们的报酬,这事儿便成了一半了,之后静观其变便是。”

    洛墨开了口,荔枝也就不再发牢骚了,静静地等待自家娘娘的下一步吩咐,待其悄声说完,荔枝在十分佩服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犹疑了。半晌,觑着洛墨的神色,荔枝问道:“娘娘,我们真要那么做吗?”

    “荔枝你说什么呢。”见荔枝如此,青提不禁有些不满,毕竟那是娘娘的命令,能同自己二人分说缘由已是莫大的幸运,怎可再说旁的无用之言。

    “我……”

    荔枝的话被洛墨打断,只见洛墨将猫儿重新抱到腿上,顺着那本就柔亮软滑的毛,悠悠道:“荔枝,以后你就明白了。”

    “是,娘娘。”

    荔枝有一点好,那便是洛墨但凡说一句以后你就明白了就会乖乖听话,因为她知道,自家娘娘既开口了,便不会糊弄了事。疑问迟早会得到解答。

    “好了,去将药煎了吧,然后给樱桃送去,我见她昨日点香时连打了几个喷嚏,想来是受了凉。”

    “娘娘……哎,我这就去。”

    叹了一口气,荔枝揣着药方子向小厨房走去,心知自家娘娘心善,且这药不喝也要倒掉浪费了。即使她一点都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熬好的汤药给樱桃喝。

    荔枝一走,青提就走到贵妃榻前,将猫儿从洛墨怀里给抢了过来:“娘娘,如今您有了身子,还是离猫儿远些为好。”

    “……”

    好不容易汤圆听了一会儿话,这份幸福就被青提生生拆散,洛墨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然后便无奈地点了点头,向后一躺,身子便回了那舒坦的贵妃榻上任由舒展,半个下午的时光很快过去。

    每当宫宴,那些个小型的类似于家宴的还好说,也就是挑件穿着合身又好看的衣裳,再随意梳个不会失礼的发髻就是。然而一到了大型宫宴,不管诏令是如何下的,都得从头到脚都装点一遍,以全了那面面俱到四字。

    而且洛墨还是在听说自己有孕便打定了主意要着艳的,所以这衣服的样式较以往还要繁琐些。

    不仅不好上身,还不方便脱。

    当然了,洛墨现在面临的不是怎么脱,而是有些恼这束带怎么就那般难弄,单是瞧着荔枝打结便觉头大。

    且当作她是有孕初期导致的心情不佳,荔枝和青提对此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接着忙活手底下的活计,一个时辰后方满意地对着铜镜中难得一回面若桃花的自家娘娘露出了笑容。

    以往乘辇也就是旁边立着个青提或荔枝,剩下的那个提前到承乾宫去处理一应事宜,而到了现在,洛墨自己还没上去,那两人便已站了定作出一副门神模样,叫人哭笑不得又心中一暖。

    到外头没什么可说的,洛墨的困意还没下去,而荔枝和青提也没有多话的打算,只随着辇一步又一步的走。

    待到了承乾宫的大台阶跟前,依稀能够听到内里传来的谈笑之声,猜测已有不少大臣和宫妃到场课,再一想有些个别高位的大臣身边还会伴着端庄而优雅的美妇,洛墨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便在青提的搀扶之下走下了辇。

    迈步上台阶,每走一步,洛墨的腰杆便会越发挺直,目光亦更为坚毅且严肃,一如那日的封后大殿。

    进了殿,本是热热闹闹的人们突然安静了下来,或跪坐或半礼,以便以自己当前所能做到最尊崇的姿态来迎接这位年轻的皇后。

    洛墨却没管那么多,目光仅投向上首那人之后便不再移开了,嘴角不复紧绷,微微翘起有了一点笑意,不会叫人认为严肃古板的同时也多了一分亲和。

    钟离卿的目光自佳人走进来便始终停留着,然后在其走到距离自己还有十数尺的地位离了龙椅,站在石阶的边缘,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置于身前作邀请状。

    本是有些紧张的、甚至是强制着自己不往那近在咫尺的座位看去的洛墨,在钟离卿对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刹那,心尖尖儿的地方突然轻快起来,便抑着意欲变为大步的步子,面上坦然地向他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梨花开

    帝后手与手相触,然后便牵着一同回到了座位上,下首众人鸦雀无声了片刻,才恢复了惯常的热闹。

    然而这份热闹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晚宴最重要的人物已出现在了门口,而刚刚迎接了自家秋月的钟离卿自不会对亲娘失了礼数,再次离了座,一系列动作引得太后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钟鼓声响起,宫宴,也就是皇上而立之年的诞辰即将开始。

    能够上场端菜递物事的宫女都是经了青提的眼的,故而洛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看着一众穿着清凉衣衫的宫人们走进了大殿里头忙碌起来。

    虽说如今已将将度过最冷的时刻,可气温还是挺低的,并没有到需要穿那么凉快的时候,所以在欣赏的同时,洛墨不禁为她们捏了把汗。原因便在于自己当初便是因为冬天腿上穿得过少,又常常在府苑里逛荡,才导致膝盖那般脆弱受不得一点儿寒。

    那些个宫人人手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瓷器,或是镂空的,或是雕着精美花纹的,总之世间能够想得到的瓷器,在这场宫宴上可以说展现了个遍。

    洛墨特意将目光投向了蛮国使臣那边,只见为首的二皇子北门啸面上并无异样,而其身后立着的两名随从可以说是表情精彩了,一个个瞪大了眼恨不得凑到那些物事跟前去。

    只因他们本国极少有瓷器这种物事出现。

    倒不是他们做不出来,而是因为北地之人长年生活在马背上,即使下了马,那也是饮酒作乐大口吃肉的,如何会喜欢制作瓷器这等精细活儿,所以到了大昌便只有欣赏的份儿了,想要的话便需得自己用马车驼回去。

    展示过各式各样的瓷器,接下来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摆件儿,总之,也就是让那些个没见过大昌风采的北地人开开眼。

    说来也是可惜,本是而立之年的生辰,根本算不上过寿,以钟离卿一切从简的性子本应是用用膳、喝喝茶、聊聊天也就过去了,可谁让他是皇帝呢?

    别说诞辰了,便是放个屁也得给你描绘地天花乱坠。

    也是另一种可悲了。

    不过,好在有些地方还能自己控制,比如来客,比如人们的着装。

    这也是洛墨之前有点尴尬的原因,一进殿瞧见大多便服才想起来钟离卿早在半月前就下过令,说当日宫宴会以家宴的形式呈现,也就是人们不必各方面太过在意,自己舒坦便好。而洛墨恰恰是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那一身的行头便被衬托得越发隆重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位皇后年纪轻轻,才怀上不到半个月就开始傻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隆重便隆重罢,总归不算失了礼数,至少钟离卿瞧着自己的目光比平日里还要亮了一分,所以不亏,只是坐久了受点罪罢了。

    各桌由貌美的宫人们纷纷端上来瓜果和茶点,然后待放置完毕,琴声响起,节目就要开始了。

    也是为了照顾北地的文化风俗,由于那边的人多喜不拘小节,便是皇室里的公主都没有一个擅长琴棋书画的,其人对于这等表演的兴趣可想而知。好在还有舞蹈这种雅俗共赏的技艺存在,不管能不能看懂,都是看个乐子。

    懂舞蹈的观察步法和基本功是否扎实,不懂舞蹈的还能瞧瞧衣裳和身姿好不好看,总归是哪种人都不会觉得枯燥。

    由于柳云瑛在京城百姓中的呼声最高,所以为了顺应民意,洛墨将其安排在第一个出场,但也总不好面子上亏待了杜羽绫,便令其作为压轴。

    一袭红衣出现在台子中央,其眉心梨花模样的点缀显得柳云瑛本不多么出挑的五官也明艳了几分。

    两名带着面纱的宫人坐在台子边缘,同时素手微扬,那独属于箜篌的音色便悠悠地传了出来,轻巧而富有灵气,一如江南水乡河边羞怯捂嘴笑的人儿,便是不好意思瞧你,那注意力却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有道是‘伤春情绪寄箜篌。流水残阳芳草、伴人愁。’这便是箜篌给人的感觉,能够作为情绪的寄托,也能够在今后的日子悄然渗入,令人不经意间忆起它的好来。

    分明是不经意地拨弄,起初听在耳朵里也不觉有何处特别,但时间一久了,就会发现自己离不了那声音了。心弦被稳稳抓住了。

    配合着箜篌声,柳云瑛也动了起来,与上回踩着鼓点自己给自己偶尔伴奏不同,这一次的她是完全凭借她人,但同时也多了不少发挥的空间。翩翩起舞的她与刚进宫的糯糯和如今的稍显锋芒不同,总是带着专注,极致的专注,仿佛不会受到外界丝毫影响一般。

    右脚往前一个迈步,腰身猛然扭转,那两方水袖便同时展了开来,似鸿雁展翅,似候鸟归乡,个中如臂指使叫洛墨看得好一阵羡慕。

    从前只道这水袖甩起来甚是好看,总有些轻灵的感觉,殊不知其实舞者的胳膊也是要受许多罪的,因这扬起是一码事,而如何扬起得恰到好处又惹人注目便是另一码事了,个中门道不可说不少。

    水袖从发出到尾端下落,整个过程超不过两秒,却使得在座之人心头一震,能做到这个地步恐怕十年功夫都不见得够。一袖收起,一袖发出,然后再换过来重复施展,即使总结起来手上也就那么十指能数过来的动作,可伴随着腿脚腰的不断变化,也能叫人看得连连称赞。

    便瞧着柳云瑛踩着点子,曼妙的身姿在台上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最右最右直到最左,其身形也并无不稳,反倒是透出了些许享乐其中之意。

    终于,箜篌弦上的两双手停下了动作,而我们的婉姬柳云瑛,则在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于台中劈了个竖叉,再双袖甩向不同的角度,这舞才算是谢了幕。

    一个响指响起。

    在座妃嫔不由一惊,纷纷心道不知是那个登徒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等子事来,向声音发出的源头看过去就更惊了——这人看上去挺正常的啊,他是喝醉了酒,借机闹事不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乏

    却是蛮国使节那边唯一坐着的北门啸起了身,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这下好了,莫不是又要上演敬酒的桥段,念及上回宫宴被湘国五皇子敬酒的某人,洛墨无意间向其坐着的方向看去,正巧,发现阮红袖也偏过头来盯着自己。

    于是洛墨笑了笑,开口仅做了个型,无声道:“缘分。”

    轻哼一声,忍住出言嘲讽的冲动,阮红袖心道晦气,跟她洛墨扯上缘分可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恨恨地拍了几下自己玫红色的衣袖,便将脑袋转了回去。

    此时北门啸已然开了口:“居于鸿胪寺之时,便听得城中百姓对这位踏雁娘娘多有夸赞,如今一见倒是比那传言还要令人亮眼。可否请踏雁娘娘告知,这舞到底是何人所创,竟给我一种眼见着花开的感觉。”

    面相是个书生,脾气想来也会继承北地之人多莽汉的传统——成日里不是与马儿就是与酒相伴的人哪里会懂得什么勾心斗角,却不想,还是个说惯了官话的。

    花开二字一出,柳云瑛仅仅微仰了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兵部尚书便已坐不住了,拿着个苹果啃道:“莫不是蛮国之地过于荒凉……”

    话到这里就没了,兵部尚书接着啃苹果去了,不过凡是个明白人都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有些无语的是,洛墨看到下首坐着的罗婧竟认可般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的啥,这种话都应。罢了,就当是无脑支持自家爹爹,洛墨管不着,也懒得理她。

    “二皇子好眼光,”柳云瑛本是要下台的,得北门啸一问也就站定了,在原地福身一礼,而后才接着回答道,“这舞,名为花开。”

    “哦?何花?”北门啸接着道。

    “梨花,”柳云瑛淡淡一笑,点了点自己衣袖上绣着的梨花图案,“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梨花,取其表面,作万物回暖、生机勃勃之意,也以此来献给皇上。”

    言罢,冲着钟离卿一礼。

    若不是看准了北门啸此人并非趋炎附势之徒,在座的几名妃嫔都要以为他是柳云瑛请来的托儿了,与柳云瑛对话的三言两语间便交代清楚了此舞的创作者和编排目的,顺便还向钟离卿表明了一把心意,不可说手段不高明。

    “花开……”北门啸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后喃喃两句,然后便不再看柳云瑛,坐下将杯中的酒晃了晃,一饮而尽。

    柳云瑛见其不再理会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不由得暗衬此人有点怪异,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别扭,也没精力多想,带着两名宫人赶紧到后边去换衣裳了。

    珠玉在前,期间再有多少用心安排的节目都要蒙上一层暗尘了,真正欣赏表演的人是如此,而对于其余人而言,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带了女眷的大臣们则由女眷,打光棍的则自己送上礼物,从为首的左丞相洛与青开始一直排,排到诸位尚书侍郎那边儿。

    陶子已在石阶下站好等着接礼,每收一份入库便要高声喊出来,是为了告知皇上,也是叫后面的人心里稍微有点数。

    “左丞相,五瑞图一副!”

    这五瑞图中的五瑞,其实就是椿树、萱草、芝兰、磐石和竹,分别代表了长寿、忘忧、多嗣、稳固、平安之意,换句话说,这类物事拿来作为诞辰之礼,是最不会让人挑出错的。

    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正向自己走近,洛墨按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无意识用力收紧,希望她能够离自己再近一些,又希望她不要再靠近了。

    与洛墨生来稍显跳脱的性子不同,她身上的气质是浑然天成的,温婉而宽厚,端庄而娴静,那是几乎聚集了世上女子一切优点的。

    娘亲。

    洛墨在心中念道。

    她不能说一句话,也没法叫娘亲抬头好瞧瞧她那重新恢复年轻的容颜,只有坐在高位,见娘亲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在一定距离时停下,后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原位,回到爹爹的身边。

    从起身到行礼等一系列动作,娘亲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般一丝不苟就跟已排练了成千上万次似的,可是只有洛墨知道,娘亲那样做并非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旁人。

    左丞夫人回去,接下来便到了右丞夫人,也就是阮家的主母,扬言再看到洛墨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个女人。

    比起方才左丞夫人的端庄,这位右丞夫人礼仪虽也做得令人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总是与其本身作风格格不入。别说京城中各个闺阁小姐妇人的圈子,就连那些个久不出家门抱书苦读的书生才子也对其颇有耳闻,原因不是别的,那就是这位右丞夫人实在剽悍至极。

    未出阁时便跟当年年少轻狂的右丞相阮峰闹得鸡飞狗跳,不是去窑子里抓人,就是酒馆里拍桌骂街。总归两人之间的陈年旧事若是整理起来,准能叫那些个江湖人口中所谓的百晓生挨个磨破嘴皮子也说不完。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想必才能把阮峰那种人从里到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洛墨不由在心中好笑道。

    一路送礼,便轮到了自己。

    待青提将那物事递到陶子眼前了,陶子也没能从诧异里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伸手接过了青提给自己的,然后喊到:“皇后娘娘……”

    就没有下文了。

    洛墨感到自己似乎是高估了人们对于几年后才会出现事物的接受度,别说那方机变的陶子脑袋已有些当了机,目光转向爹爹脸上,发现爹爹虽面色如常,眼睛也多少睁大了点,

    毕竟这玩意谁也没见过。

    “青提姐姐,这……这,这是个改良的枕头?”

    其实陶子猜得也算八九不离十了,反正都是用来靠的,只是一个对象是头,另一个则是腰。

    “这是靠垫,”青提的声音放大了,以便自己的解释能够让殿内一脸懵逼的人们听清,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道,“皇后娘娘见皇上日理万机,时常长时间独坐直到深更半夜而导致腰部不适,便亲手缝制了这靠垫来给皇上解乏。”

    “这样啊……”

    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响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夫人大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无非都是在议论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这个所谓靠垫的新奇玩意儿。

    由于殿内没带女眷的还是占据了大多数,人们无一不是在用羡艳的目光瞧着皇上,成了家的还好说,寻思回府叫自家婆娘也给自己缝一个凑凑热闹,而没成家仍打光棍的,其中便以蛮国二皇子北门啸为首,一双眼自那物事被拿出来之后就没再离开过。

    若细细观察之,会发现个中不仅蕴含较常人还多的羡慕,还有些许诧异和疑惑,而原因为何,便只有其自己才清楚了。

    这处最有趣的当属左右丞相,二人均是带着夫人前来,而那右丞夫人一向又是个爱招惹事儿的,自打嫁进阮府以来便时时刻刻将自己与洛墨她娘亲相对比,即使未有一次胜出,但总是咬得极紧。

    放在往常,阮峰定不会与自家夫人说什么,而今天加上在大朝会上被洛与青那方压了一头,心中自有不忿,总算是没憋住话:“你瞧瞧人家,当娘的不仅手巧贤惠,闺女也会缝东西了,还做得那么好,再看我们阮家……”

    “我怎么了?”

    “夫人,我们阮家也是极好的,”一只耳朵被揪住,虽然并不疼,可是底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阮峰感觉面子都要被这不知里外的婆娘给丢尽了,连连低声告饶,“还是快快将手放下,皇上瞧着咱们呐。”

    “回府再收拾你!”

    “是是是,夫人大义,夫人大义。”阮峰拱了拱手,心道总算好言好语把这婆娘给哄好了,然后就悄悄往边上留了一耳朵,听了半晌,发现姓洛的那边没有讨论自己,这才放下了心。

    这时传来洛与青的一声轻笑。

    阮峰便似惊弓之鸟、蹭地一下将头转了过去瞪着洛与青。结果正因为动作太大,只听‘嘎’地一声——

    “嘶。”阮峰倒抽了一口气。

    “右丞这又是何苦。”洛与青本端着杯,听见动静后忙看过去,却见阮峰龇牙咧嘴地单手捂着脖子,模样极为难言,垂眼浅笑,便转了回去,道:“夫人,敬你一杯。”

    简直太可恨了,但此时的阮峰却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脖子有点转不回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本国送礼的总算是结束,轮到使节,也就是北门啸那边送礼了。

    也没见北门啸有什么吩咐,其左手边的那名随从便身后拖出来了个黑金箱子,然后右手边的那个走过去与其一同将箱子抬起,忽略了本应先过眼的小陶子,直接走到了钟离卿所坐位置的正下方道:“我们陛下说了,此刀极凶,第二眼只可给真正的皇者看。”

    这嗓门一出,众人深感这才叫北地人。

    不过他们话里的含义不可忽视,第二眼只可给真正的皇者看,那么第一眼能看的想必也是个真正的皇者呗?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皇者,是那位远在北地的蛮国皇帝,是皇室太子,还是近在眼前的这名二皇子。

    眼看着要开箱,旁边的太后已经惜命的把眼睛给闭上了,洛墨正要效仿,手背却覆上了个温热的物事,一惊,发现是钟离卿的手。

    好罢,看就看……不对,不行啊,自己腹中还有个小生命呢!

    于是洛墨将手盖了上去,对着钟离卿摇摇头便也阖上了双目。

    无奈一笑,然后钟离卿便瞧着那黑金的长方形盒子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打开,有些滑稽的是,那两名蛮国随从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但场上并没有一个人笑,都在静静地等待结果。

    这是两国之间的对决。

    即使这对决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显。

    但归根结底,都是来自蛮国皇室对大昌的试探,若是过了,那么收下刀,两国之间关系更为和睦,甚至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但若是没过,蛮国一方会有什么说法未可知,单单大昌的新皇钟离卿,其在本国境内的地位都要遭受动摇。

    登基不过一年,朝堂将稳之际,却传出了新皇并非真正皇者的消息!那么有异心者便可借机揭竿而起,掀翻钟离氏,由自己来坐那龙椅。

    此时的洛墨也不由有些紧张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钟离卿,相反,但凡涉及朝堂之事,洛墨就从没有一次怀疑过他的能力,可是作为他的结发之妻,作为经历了他起起落落的枕边人,洛墨很难不为其忧心。这就像将军即将上战场了,即使家中夫人再不质疑其才能,也难免会时时念着、常常想着,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

    这么一入神的工夫,洛墨就听得一名蛮国使赞叹道:“不愧是大昌新皇。”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把难以名状的刀。

    并非其铸造多么鬼斧神工,也并非如何给人以惊艳之感,完全是因为这刀实在是太丑了,丑得不忍直视,丑得天妒人怨。

    关键其线条还流畅至极,若不是经了世间顶级铸造大师的手,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此刀是天然形成的。

    虽说结果令两位蛮国的随从极为满意,他们还以蛮国最尊崇的礼节向钟离卿行了一礼,可是对钟离卿了解颇深的洛墨却发现钟离卿难得的沉默了,眼中还隐约有了些忌惮之色。

    刚才发生了什么?

    洛墨不好问,也不能问,且殿内也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此等厚礼,大昌收下了。”

    得钟离卿一句话,那两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地给他鞠了一躬,便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北门啸的身后。陶子则快步走到那黑金长方形箱子一侧,半眯着眼将盖子合上,随手招来一殿内边缘侍候的宫人,与其一同把东西给抬走了。

    “能得这刀认可的人,差不了。”

    北门啸说完话,便遥遥对着钟离卿一拱手,拿起事先倒满酒的酒杯,仰头直接喝了。

    似乎,这刀对于北地人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意义,明眼人已感觉到北门啸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本以为此事已了,却见其将酒喝罢,还欲言又止地盯着钟离卿。

    比谁的好奇心更强么,洛墨暗衬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鸿鸣

    终于,还是那好奇心旺盛的一方败下了阵来,听得北门啸有点得意说道:“那刀,叫做鸿鸣刀。”

    殿内的妃嫔们多没什么反应,而大臣们则不约而同地顿住了片刻,这有点奇怪,因为一向稳重的左丞洛与青同样面色一沉。

    鸿鸣,原来那三尺长的丑刀叫做鸿鸣,洛墨在心中暗暗记下了。

    而钟离卿没说话,回以一杯,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送礼结束,接下来就是先由帝后和太后分别给赏,然后底下人的人再分别回敬,换句话说,就是相互交流感情,该吹捧的吹捧,该踩上一脚的踩上一脚。

    在这家宴性质的宫宴上,赏赐的内容往往不是美玉金石,而是自己最爱吃的,或是茶水羹汤,或是点心瓜果。太后的赏比较直接,叫人蒸了几笼虾饺分发了下去,然后便称乏直接离了席,省去了自己饿肚子还要看着人家吃的那一步。

    钟离卿的赏比较有趣,人手一碗黑芝麻馅的汤圆,念及此汤圆彼汤圆,洛墨转头对其会心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斜里露出了一抹白色,那时洛墨正叫荔枝端上来暖身羹,一碗热羹入手顿觉身上暖和了不少,拿勺子搅了搅,一股微酸的气味便入了鼻……莫不是放久了有味道?不可能啊,这暖身羹是荔枝现做端上来的。

    洛墨没在意,舀起来半勺正要尝,一只带着淡粉色肉垫的毛茸茸爪子便伸了过来。

    众人正要品羹,没有注意,而侍候在左右的青提和陶子则不禁心急,快步上前想要赶紧把猫儿给抱走,却不料,咣当一声,那小碗已落了地。许是落地前碗底撞到了座椅一角有了些缓冲,小碗不仅没有被摔得四分五裂,除了边角有些崎岖,其余还算是保存良好。

    嘿,这皮猫,打翻了碗怕被人数落似的,蹭地一下就从洛墨怀里蹿了出去消失在大殿门口。

    羹洒了一半,已是不能再喝了,有眼力见儿的宫人上来收拾,不多时脚底下就又恢复如初了。荔枝见状,本要回去再盛些过来,却被洛墨制止了,午后那点恶心劲虽然压下去了,总觉得嘴里还留有酸味,说不清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

    那方本就端着碗迟迟没动的罗婧,见上首洛墨的碗被猫儿打翻之后就更不敢动了,最近宫里的人们总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罗婧想不通原因,但总觉得有人要害自己,要夺走自己腹中的胎儿。所以近一个月来每吃一点东西都得拿银针反复试几次看有没有毒。

    幸好自己机智,入殿前便在袖子里裹了一根针,吃点啥就提前扎一下验证,这羹她一入手便试过了,但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毛毛的,就没敢下口。

    那猫不是灵猫吗,既然故意弄洒了羹,可能这羹是真的有问题,罗婧在心中想到。

    但是这于礼不合。

    很快,第一个找事儿的就上了门,正是憋了一肚子气的阮红袖,只见其转过身道:“仁妃怎的不喝?莫不是皇后姐姐赏的羹不合你胃口。”

    罗婧本想说那你阮红袖怎么不喝,然后又很快想起来上次寿康宫门口阮红袖的蛮横,一时间脸上还隐隐作痛,便犯了怂,仅摇头道自己没胃口。

    “仁妃是不是担心羹里有毒呢?”杜羽绫此话一出,周围一圈突然安静了下来,你瞧我、我瞧你的,纷纷放下了勺,不知是真个也有一样的担心还是借机看热闹。

    “这怎么会,秀妃多虑了。”罗婧被猜中心思,一时面上有点发白,心道幸好出门前多擦了些胭脂。

    “是不是多虑,那你怎的不喝啊?”杜羽绫接着道。

    “我现在不饿。”

    “是么,仁妃姐姐就坐我边儿上,一晚上也没瞧她吃几口东西,还咀嚼得极慢,这样怎么会不饿呢?人是铁饭是钢,仁妃姐姐不吃,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阮红袖一皱眉,关切的模样登时便出了,好似真个为罗婧的身子考虑似的。

    “罢了,何必为难仁妃,”杜羽绫摆摆手,坐正了身子,将那暖身羹搅了搅,没几口便喝了下去,“嘉妃姐姐可尝尝这暖身羹,味道酸甜的,很是爽口。”

    说完话,杜羽绫就跟也喝下暖身羹的阮红袖搭起话来,不再理会犹豫不决的罗婧。

    瞧着周围的人渐渐话多起来,有说有笑的,也没有一个理会自己,罗婧才开始反省,是不是先前自己做得太过了,是不是因为自己过河拆桥得罪了皇后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不好了……四妃里除了自己几乎都吃过了,就连裴若也拿起了勺。

    罢了,这么想着,罗婧将碗端起。

    一碗下肚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而觉得身子暖融融的,心道果然是自己孕期思虑过重,以后要改一改,至少修复一下与皇后的关系,好让她以后能对自己更好。

    接了皇后的赏,从低阶妃嫔一直到高阶回敬。

    这时候洛墨可以选择吃一口或者都吃掉,但不能一点都不吃,说白了,也是那些个讨厌的繁文缛节作为束缚,一个地方一种说法。

    从柳云瑛一直到杜羽绫,其中李珂最得洛墨的意,给她拿了个削过皮儿的红苹果,然后就到了阮红袖。

    “皇后姐姐,这可是我特意从家里拿来的最后一坛桑落酒,特意提了浓度的,你若是能将这杯一饮而尽,那我就把余下的全部送到你那凤仪宫。”

    又是桑落酒?

    还是提了浓度的?

    洛墨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亮了。

    可一想到是阮红袖敬来的,如今自己还有了身子,这么一杯浓酒恐怕是不宜饮,否则轻则胎像不稳,重则直接滑胎了。李显可是走前特意跟李珂念叨过好几遍的,洛墨想不记得都难,而且前世也有怀阿彦的经验,怎么可能连这点基本的常识都不懂。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了,先前罗婧遇到的情况在自己身上重演了,那羹且不说是荔枝亲手做的有没有问题,可阮红袖手里的这杯可是切切实实的——

    “提了浓度的桑落酒,想必是味道不错。”

    洛墨接过来,正准备找个由头不小心弄洒到自己衣服上,却觉手上一松,那酒已然被夺走了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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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凰后介绍:
本书分为上下两部,《琐珑瑶》与《浮世歌》。
正文已完结,可放心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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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深也好,江湖迢迢也罢,其实远不止如此。再世凰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再世凰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再世凰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