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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雾里朝霜     再世凰后txt下载     再世凰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部尚书vs北门啸

    “李珂!”洛墨一急,直接喊出了李珂的大名,也顾不得那个嫔这个妃的了,在她眼里,什么也没有人命重要。

    在场之人只道皇后娘娘极喜饮酒,也搞不清楚这本已走到半路的李嫔娘娘为何又走了回去,还同皇后娘娘抢起了酒来。

    “这桑落酒上次在寿康宫没喝够,方才饮的那几杯酒水又不得我意,这才向皇后姐姐讨了杯酒喝,想必姐姐一向大度,是不会怪罪的。”

    话音刚落,殿内就有了一阵笑声,原是这李嫔娘娘喝酒上了头,竟抢酒抢到了皇后娘娘头上去,也不知皇后娘娘会怎么做?

    洛墨不管其他怎么想,现在的她只想抠住李珂的嗓子眼让她把那酒给吐出去——别人不晓得那里有什么,她李珂可是清清楚楚的,怎么在这等时候做些糊涂事!一低头又瞧见李珂双颊上明显新添的胭脂,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妹妹愿喝便喝罢,一杯酒罢了。”

    洛墨不在意摆摆手,强忍着冲过去打一架的冲动,坐回了位子上。

    “好酒……嗝。”

    李珂冲着阮红袖眨了眨眼,然后又歪歪扭扭地福身一礼,就迈着爹不认娘不喜的步子回了座。

    演戏还演了个全套的。

    见本应该给洛墨喝下的酒被李珂夺去,阮红袖心中生出了丝丝快意,反正酒里什么也没放,洛墨无福消受罢了,这次被夺走的是杯中酒,下一次可就不止是杯中酒这么简单了。

    而男人们那边,也不知道是如何发展的,本来敬酒敬得互相好好的,那兵部尚书拿着个杯子就略过了礼部尚书,直奔蛮国二皇子北门啸走去。

    “那边坐着的那个谁,北门,北门什么来着?小白脸儿……我看你也没怎么动酒,要不要跟我酌过两杯?”

    众臣只道这兵部尚书平日里说话口无遮拦,其实人倒不算坏,除了脾气稍微有点臭,却没想到人喝了酒更变本加厉,简直是没有被针对的人都对他有些无言了。

    人家蛮国二皇子虽然是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挺好欺负的模样,可那便是穿着常服也能稍微看出点雏形的腱子肉不是假的,其扫了湘国一个大营的战绩也不是吹出来的,兵部尚书这么大咧咧地过去就不怕把人家惹急了一个不高兴给你放倒了么?

    再不济你拉上兵部侍郎也成啊。

    咦,莫不是看着人家好欺负才过去的?

    这么个想法一冒出,就已经有人不再应酬了,而是带着自个儿的酒杯凑到了北门啸与兵部尚书的近处去——看热闹就看热闹,谁会嫌事儿大啊,闹不起来还可以顺手添一把柴。

    “就喝这个酒么?”被说小白脸儿的正主只是挑了挑眉,抬头看向兵部尚书。

    “你想喝什么?”兵部尚书也不是矫情的人,把杯子往其桌上砰地一放,招来一个宫人,只待北门啸说出一个酒名便令其去拿。

    “不必劳烦,我这儿有,”言罢北门啸拍了拍手,“阿左阿右。”

    这叫什么名?

    这也是人名的吗?

    站着一左一右就算了还一个阿左一个阿右,众人心中吐槽着,然后就见那左右两兄弟走出了大殿,不多时,抬回了一大坛子酒来,足足有半人宽,坛上贴了张红纸,上面黑笔写了个狂放不羁的烈字。

    “这是我们北地独有的酒,烈酒。”

    北门啸单手接过酒坛子,将其放在地上,然后一手扯开了封坛的红布。

    这么一个动作就震住了不少人,毕竟场上还是文官居多,那些个老将不是在家养伤就是随着先帝去了,新封的那两位被朝廷体恤都给放回家修养了,故而武职除了跟北门啸拼酒的兵部尚书,就剩下了个兵部侍郎。

    “字写得倒是不错。”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兵部尚书见对面如此,也被激起豪情,大手一挥,喊到:“拿碗来!”

    “爽快!”

    碗一来,北门啸就抬起酒坛子倒了酒,那样子看起来是直接准备开喝了,一点不含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兵部尚书对北门啸的认可又多了几分,好感也在渐次升高、由负转正。

    不管是大昌本地,还是上次来使的南地湘国,每每拼酒都是要打着什么名头,仿佛是不来个说法就不叫拼酒似的,其实归根结底不都是照着海碗干么?兵部尚书对此一向看不上,文绉绉的还麻烦,所以遇着北门啸这么一个豪爽的,便打着让其走前跟自己多拼上几把的念头,好让自己也终于能过过酒瘾。

    当然,能把他喝躺下最好。

    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抱着这种勇猛的念头,兵部尚书对北门啸慢悠悠喝酒的模样不屑一顾,心道小白脸儿还是小白脸儿,当即头一扬,将这一大碗烈酒一口给闷了。

    “咳咳咳!”

    呛,太呛了,兵部尚书脑子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放下碗时都觉得那碗跟平时不太一样,时圆时扁的。

    北门啸那张脸似乎更白了,想来状态也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心下甚是满意,于是兵部尚书接着道:“再来!”

    又是一碗酒快速下肚,兵部尚书将碗底倒过来仅落了一滴酒,再看对面,北门啸碗里的酒才下去了一半,遂撇了撇嘴,一脚踩上边上的座儿,用手肘顶在膝盖撑头看着他。

    不必催,耐心等,这才是高人风范。

    兵部尚书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恐怕是炫酷至极,就是有点可惜婆娘没来,无法欣赏自己飒爽的英姿了。罢,不在场不要紧,待回去叫她瞧瞧便是。

    就是这小白脸喝得太磨叽,等到自己都快眯眼睡着了他才喝完,然后脚落到地上再道:“接着来!”

    那北门啸还没倒酒,手臂上一凉,却见个太监扶着自个儿的胳膊,有点眼熟,似乎是皇上身前时常伺候着的那位,兵部尚书好歹没有飘飘然,认出是小陶子之后问道:“陶公公,有何事?”

    “得皇上之命,过来扶着大人些。”

    果然咱们皇上就是比先帝会体贴人,不过还是要多关心关心来使啊,兵部尚书这么想着,然后摆了摆手,将陶子的手拂开,道:“替我谢过皇上,本官状态很好。陶公公要扶的话还是帮一把对面的小白脸儿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中毒

    小陶子头转向钟离卿,眼里有些为难之意,见钟离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了遂会意点头,走回了自己本该站立的位置。

    “皇上,这兵部尚书……?”

    “不必理会。”

    “哎,陶子知道了。”

    兵部尚书在这一时刻则超过了先前跳水袖舞的婉姬柳云瑛,一跃成为了众人关注和讨论的焦点,更有甚者悄悄两三凑在一处来赌,赌这位大人第几杯能倒。

    而其对面风度不改的北门啸则在心里盘算道:队里那群兔崽子自打与我比过几场后就再也没谁嚷嚷喝酒了,果然,以后还是得凭这副外表到外面去招摇撞骗,这样还能多讨上几杯酒喝,自己一个人怪没劲的。

    那张小白脸儿在兵部尚书眼中渐次放大,最后化为了一个黑点,大脑陷入一片黑暗。

    瞧着兵部尚书总算被抬走了,众人的喧嚣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发热烈,只因那坐着的北门啸竟冲着洛与青的方向勾了勾手指,道:“久闻左丞洛与青,可否赏个脸?”

    闻言,洛与青没有像平常对阮峰那般以话带话、令其在无知觉间忘记自己发起的话,而是径直向着北门啸走了过去,旁边的美妇仅垂眸一笑了之,没作其余举动。

    “二皇子请。”

    洛与青以指尖点了点桌边。

    接下来的场景,就变成了一个倒酒,两个人同时拿起碗喝,速度却是一个较一个慢,比之刚才兵部尚书的牛饮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倒不像是在比拼喝酒,而是看谁喝得更慢。

    本是美男对少年,如斯赏心悦目,却将人硬生生给看困了。

    过了至少有四五支舞的时间,终于有人停下了动作,一瞧正是那蛮国二皇子北门啸,只听其打了个饱嗝儿道:“先前喝得太撑,我们改日继续。”

    见洛与青点了点头之后便转头知会了钟离卿一声,带着左右两兄弟离了席。而北门啸很久以后才会知道的是,那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己与这位大昌左丞相对饮。

    皇上诞辰的宫宴进行到了尾声,殿四周的烛火却霎时间灭了多半。

    有人一惊,正要派遣随从前去查探,此时铿锵的鼓声响起,不知何时那台子中央竟立了个白衣胜雪的人儿,手里还持一把挂着淡黄色剑穗的长剑。

    一,二,三。

    第四个鼓点声响起时,人儿也终于动了起来,右臂抬起用力一送,那长剑便发出了咻地破空声。

    与此同时,殿内灯火通明。

    “剑舞,献给皇上。”

    清脆的女声出口,约莫过了半晌众人才反应过来那女子原来是秀妃杜羽绫——并非其样貌和声音不好认,而是此刻的神态和语气,与那往日的骄矜之气截然不同,一身养尊处优且略带蛮横的气质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利落干净。

    众人难以适应这极强的落差,杜羽绫却没有给他们多余的反应时间,长剑再一刺,衣袂翻转,这叫人耳目一新的剑舞便开始了。

    倘若其上次的舞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那么这一次则再要加上几分英气了。

    这剑舞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其条件较为苛刻,要求施展者不仅拥有柔软的筋骨和腰身,还需要坚实的武功底子。否则只拥有其一,不是辣人眼睛就是花拳绣腿,哪个都不好看。

    柳云瑛的出现,将这两种风格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并且由于其陡然变为清冷的模样,使得妃嫔们不由思到后宫恐怕又要变天了。

    毕竟……要你温柔时有温柔,要你冷艳时有冷艳,如此综合的人儿有一,何必再念想着第二呢?

    剑舞越发精彩,人们的兴致也再次被带动起来,但也是在这时,杜羽绫一个反身出剑,分明是个再容易不过的动作,那长剑却齐根断了,只留个剑柄在手里。

    “哎哟!”

    一声惊叫,人们的注意力齐齐被吸引过去,见仁妃娘娘满面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大肚子,那先前喝羹被蹭掉胭脂的嘴唇显得尤为苍白。

    很快,罗婧一手捂着肚子,而另一首则狠狠把着桌子,急促道:“快,快宣太医!”

    这种场合难免会有个什么事,或者哪位娘娘大臣吃坏肚子的,故而早就有几位太医待在侧殿里,是候命,也是参加皇上的诞辰寿宴,只不过非特殊情况没法露脸。

    太医很快来了,几名宫人得命令想要上前去抬人,那本是痛到浑身哆嗦的罗婧却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皇后姐姐,罗婧自知得罪过你,可姐姐也不应如此害我……”

    话音未落,人便晕了过去。

    只是此刻也没人顾得上理会罗婧说什么,只想着先把人救了、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才是。

    那方仁妃方被抬走了,人们悬起来的心还没来得及落回原位,又是一句略带慌张的话响起。

    “李嫔妹妹,李嫔妹妹,你怎的了?”

    李珂正向阮红旖倒去,幸好阮红旖的手当时正抚着胸口作安慰状,这才勉力把李珂给接在怀里。

    再相信李显的医术,洛墨也不禁为李珂揪起了心,毕竟这红丹丸从前不过听李显讲过只言片语,并没有谁真正尝试过。

    忙叫了太医。

    可不亲眼看着她醒来仍是放心不下,洛墨撂下一句‘本宫去瞧瞧二位妹妹’便离了座,然后来到了李珂所在的侧殿。

    令人难免诧异的是,这侧殿里就只有李显一名太医,与隔壁的热闹相比,这里冷清得有点可怜。

    “其他太医呢?”

    “回娘娘,太医们大多都去了隔壁仁妃娘娘那儿。”

    是了,比起一个小小的嫔,还是名义上拥有独属于自己主殿的妃子更叫人重视,何况那仁妃不只是个妃,还是个带了馅儿的香饽饽。

    但也好,这里没有旁人,更加方便说话。

    洛墨瞧了身后跟着的荔枝一眼,荔枝便自觉走到门口去守着了,然后才走到床边,问正在给李珂把脉的李显道:“李太医,不知李嫔的情况如何了?”

    “回娘娘,这李嫔娘娘的脉象极为紊乱,”李显放下手,皱着眉叹了口气,才接着道,“观其面色略有异样,李嫔娘娘疑似中了毒,臣还需再行确认一番。”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骨肉

    “哦?中毒?李太医可否能查出来是什么毒?”

    只见李显按了按眉心,半晌,才对着旁边抹泪的宫女乌梅道:“去太医院取些银针来。”

    “请娘娘勿怪,出来时走的急,连药匣子都没带。”李显对洛墨有些歉意道。

    “无妨,李太医能将李嫔治好便可。”说完这句话,洛墨将目光投向乌梅:“听李太医的。”

    “是。”

    宫女乖巧应下,然后就出了侧殿。

    “怎么样?”洛墨问道。

    这次李显却没搭话,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可想而知老实人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这李显正是在将从太医院离开时收到了洛墨的一张字条,一看内容便惊呆了,哪里还能想起来带什么药匣子。所以现在戏也演过了,人也骗过了,话是再不肯多说了。

    仿佛是要将之前多说的话给补回来似的。

    确认了李珂无事,洛墨也就宽了心,嘱咐了李显几句以后要好生开些调理的药,并把李珂的情况每过几天就给自己汇报一次。然见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洛墨也就不在这耽搁,转而去了隔壁仁妃那儿。

    “娘娘,深呼吸!”

    “娘娘,一口气憋住!”

    里面那宫人明显有些着急了,洛墨不方便进去看,况且那罗婧晕之前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咬自己一口,自己现在若到她跟前,恐怕她很快就能把孩子生了然后跳起来掐自己。

    不跟蠢人计较,洛墨在心里暗衬道。

    “娘娘,别泄气啊!提起精神来!”

    漫长的等待,这里除了洛墨没有别人了,想必能帮上忙的都进去里间了,而不能帮上忙的也均回了正殿去。宫宴是接近了尾声,可皇上的诞辰还没算过完。

    “露头了,露头了!”

    “娘娘,再努把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即使曾生过一个孩子了,可到了这所谓的产房门口,任谁也要肝颤,只因那除了极大的凶险,母子双亡或仅能保一外,耳朵还要遭受那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折磨。

    世界上如果有什么能够让噪音排行的方法,那么女人的叫声一定能首当其冲。

    别想歪了,这种叫声指的是惨叫声或是尖叫声,再不济也是个欢呼声,可不是诸位看官理解的那种。

    言归正传,这孩子既露了头,这产程也就缩短了一半,想必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听个消息了,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又坐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产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内里推开。

    只见一名宫人怀里抱着个用绸缎裹了严严实实的婴孩走了出来。

    “恭喜皇后娘娘,是个皇子!”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只见这抱孩子的宫人身后稀稀拉拉跪了一地,或是宫人或是太医,眼中希冀可见一斑,洛墨心中没什么波动,从过去将那婴孩接在怀里,轻柔地为其掩了掩边角,才说道:“诸位辛苦,每人赏银百两,随时可到凤仪宫去领。”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齐齐道谢。

    “噤声,莫吵着小皇子。”

    众人没再开口了,齐齐以头触地磕了个头,然后得见洛墨一摆手,便纷纷退了下去。

    怀中的婴孩安详地眯着眼,皱皱巴巴的小脸让人捕捉不到一点美感,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丑,而洛墨倒没什么旁的心思,手臂轻摇,待有些酸麻了的时候,那眼皮才算是彻底合上,薄薄的小嘴边流出一丝晶莹。

    抬手将其悄然抹去,洛墨才站起了身子,怕婴孩睡不稳,抱着他慢慢溜达两圈,方走进了里间去。

    “皇后娘娘。”

    留下侍候的宫女警惕地看了洛墨一眼,然后才很快反应过来行了个礼。

    对于这种无端的猜测,洛墨一向懒得理会和应付,扫都没扫那宫女一眼,便抱着婴孩走到了床边,见罗婧已沉沉睡了过去。

    皇后娘娘不理自己,宫女也没那个胆量自己起身,便始终弯着膝盖、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目睹了皇后娘娘一言不发走进来,将小皇子放在熟睡的仁妃娘娘枕边,再一言不发地走出去的全程。

    没吃过动物肉也该见过动物跑的小宫女一时间不由得有点迷茫了,无论哪国史上的皇后娘娘,无不是在有妃嫔先自己一步生下皇长子之后紧紧将孩子把着,恨不得将孩子拴在自己身边将其再也接触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怎么一到了大昌的第二代皇后娘娘这里,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宫女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心有歉疚。

    其实洛墨不是没想过将小皇子直接抱回自己的凤仪宫去,可若这当口就回了凤仪宫,荔枝在李珂那儿守着,青提被自己安排在正殿,又有谁堪以大用照看婴孩呢。其他人她谁都不信,倒不如放到小皇子自己的母妃身边去,其母妃罗婧再平庸、再生产后无力,也定会顾好自己的骨肉。

    再者说了,过不了多久后宫就会变得乌烟瘴气,这刚降临人世的孩子还是能远离一点就远离一点吧。

    罗婧固然再对自己过河拆桥,也罪不至其子,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了,洛墨相信钟离卿,定能够对于罗婧晕倒前说自己的那句话而做出处理。

    待洛墨回了正殿,居住在宫外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爹娘也早就没了影,而本该在首位的钟离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座,兴许又是去处理事情了。

    无法忽视的是那一抹白衣。

    人儿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双目空洞着、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有那挂着淡黄色剑穗的剑柄孤零零地躺在她的身前。

    没人留意她跪了多久,御前失仪这种事谁沾上谁倒霉,而杜羽绫一向又是个娇蛮的主儿,万一被其抓住了非说是自己设计的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还是个人缘问题,倘若跪在上面的是清妃裴若,少不得也会有一两个好心的宫人提醒其赶紧下去。当然,如裴若那般的人,定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洛墨没心思靠近杜羽绫,且其平日里与自己也不算对付,仅在路过台子时依稀能听到她的喃喃低语:

    “你送我的剑,好好的,怎么就断了呢?”

第一百二十章 凉薄

    半个时辰后,承乾宫的另一侧殿里,上首坐着太后,底下坐了皇后和四妃以及其他妃嫔。也就是说,除了昏迷的李珂和生产的罗婧都来了。

    瞧着一殿的年轻脸庞太后就心中来气,皮肤娇嫩长得还都不丑,怎么就不能有一天消停呢,而事实上她忘记了,其实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同样。

    “李嫔中了毒?”

    一来就直入主题,很符合太后的作风。

    “回母后,当时嘉妃妹妹正要给儿臣敬酒,不想被同喜这杯中之物的李嫔妹妹给夺了去,后来没过多久,李嫔妹妹便晕倒了。”洛墨说的正是大多数人看到的那样。

    “嘉妃敬给皇后的酒?”太后闻言,问道。

    阮红袖一听,忙离了座跪到大殿中央去,喊到:“太后,红袖冤枉啊!那桑落酒自打被酿好便从未拆封过,况且皇后姐姐与红袖一向关系和睦,红袖有什么理由去害皇后姐姐呢?”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一旦有时机便对自己冷眼相待的人竟也能被称为关系和睦,洛墨心中冷笑,然后抬手抚着胸口作担忧状道:“李嫔妹妹已昏迷了整整一个时辰未醒,我先前去瞧了,那张小脸啊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看似是在说李珂的情况,也和阮红袖的话没什么关联,但其实也在通过这一点来提醒众人,若不是李珂为自己挡了酒,那么如今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谋害皇后,其心可诛,下场不言而喻。

    “姐姐,红袖冤枉啊!姐姐若不信红袖,大可命人去查看酒的封布,上面可是仅有开过一次的痕迹啊。”

    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情真意切。

    于是太后命宫人去查看了,待其回来,说法果然是那酒封仅开启过一次。

    这酒,尤其是珍稀酒种,一旦被酿好便不会轻易开封了,否则那本真醇厚的味道就要被破坏了。所以那酒封被开启一次,也就证明了阮红袖没有下手的可能,因为那酒自酿到成品,越是好酒越要久存,开始酿的时候阮红袖还没出生也说不定。

    “既然不是嘉妃的酒里有毒,那又是什么被下了毒呢?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昏倒了?”太后质问道。

    “这……太后,红袖有句话不知当讲否。”

    “有话就说,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太后的态度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在自己宫殿待得好好的,外袍都脱了即将就寝,谁料这等时候竟没得消停。更叫人细思恐极的是,倘若太后自己当时也在场,也无意间吃了那有毒的东西,岂不是如今也要成了李嫔那般半死不活的?

    还没享了几年福,哪能就此撒手而去?

    太后越想越气。

    只见阮红袖先怯怯地瞧了洛墨一眼,然后才觑着太后微有怒意的神色,缓缓说道:“仁妃正是吃了皇后姐姐赐得暖身羹才早产的。”

    “嘉妃姐姐此话恐有偏颇,我们在场的人都是吃过那暖身羹,分明到现在也一点不适都没有,”伴随着一声尴尬的轻笑,却是柳云瑛开了口,只听她继续道,“怎可空口无凭就说是因为吃了皇后娘娘赐的羹呢?”

    “你……!”

    阮红袖方想说你这小小一个姬怎敢如此对我说话,但余光一瞟,发现太后正注视着自己,心中冷然,勉强平了心中的不忿才接着说道:“按理来说,当时场上除了本宫,其余人准备的食物均是经过御膳房专人试毒的,本不该有此纰漏,可是仁妃如今已早产了是事实。”

    “依红袖来看,出问题的不是太后和皇上赐的食物,便只有皇后姐姐赐的羹了。”见人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儿,阮红袖心下满意,然后继续道。

    “休要胡言!哀家和皇上怎会在食物中下毒。”太后拍了桌子,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太后此话可以说的实在没什么技术水平,赶紧把自己和儿子摘干净,然后就剩下儿媳妇……换句话说,我们俩都不可能,那不就剩一个皇后才有动机了么?

    饶是习惯了太后那凉薄性子的洛墨,此刻也由不得生出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念头,可真真是将人给噎得快要说不出话了。被以这么个无语的方式丢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概是那沉默持续得过久了,太后终于觉察到自己方才话里的不妥,干咳了两声道:“皇后那羹是由谁做的?”

    合着还是留洛墨一个。

    见过凉薄,却没见过凉薄如斯,其实也怪洛墨,这一世重生回来感受到的温暖太多,都有些忘记前世的太后在自己痛失腹中子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了——罚奉一年禁足半年禁食一周,几乎是除了那不能被动的封号以外都给贬了个遍,当时还是冬天,火炭被拿,饥寒交迫,一个刚小产的瘦弱女子是如何凭着毅力撑下来的?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洛墨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样一来她才能让自己的心里不被仇恨充满,否则,以前世那些个经历,足以将她逼疯。也正是因为这一份释怀,才能够让她在记住别人对自己的不公和亏欠的同时,不忘记本来的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

    但是嘛,过去归过去,属于自己的还是要拿回来的,有机会以牙还牙不咬回去的莫不是成了傻子?

    “回母后,那羹正是由儿臣的掌事宫女荔枝所做。”洛墨此刻冷静得可怕,眼中也没什么波动。

    “荔枝呢?”

    “回太后,荔枝在这。”

    荔枝有点无言,但还是依言俯身跪到了太后跟前去,然后才将上半身直起来,正正地盯着太后的眼睛道:“那暖身羹正是奴婢亲手做的。”

    “宫女荔枝谋害皇嗣,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再严刑逼问!”

    他娘的,打一百大板。

    别说一百了就是三十大板都能给人去掉半条命。前世有个小宫女惹恼了秀妃被她赐了五十大板,结果还没到三十人就咽了气。

    那群掌刑的奴才都是看主子脸色行事,一般而言,把人打死所用板数越少则领赏越多,于是一个比一个卖力。

    一百大板紧接着还要严刑逼供?

    那时候上刑的都成啥了,给死人上刑么,还不是别人怎么说怎么画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指使

    “母后,儿臣以为此举不妥。”

    宫宴时穿得衣服裙摆过长,洛墨将其往边上一放,然后便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

    数米长的凤袍裙摆,长长地拖曳在这方宫殿里,不知是那晃眼又惊艳的颜色给人以视觉冲击,还是这位年轻的皇后冷静得可怕与平日里不符,竟叫人觉得有些刺目。

    “太后英明。”

    旁边的阮红袖则在洛墨说完话之后立即下拜,其与洛墨一右一左,正与洛墨重生回来首次拜见太后的那日一般无二,不可不说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才不到一年,局势却宛如颠倒过来了。

    “嘉妃妹妹这般心急,莫不是有什么想要掩饰的?”涉及身边人,洛墨的态度也强横了些许,然后缓了缓语气才转向太后道:“还请母后先听听荔枝怎么说。毕竟,作为亲手做羹的人,她既然敢独自站出来,想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皇后的意思可是哀家操之过急?”

    “儿臣不敢。”洛墨垂眸。

    不是就不是,可你洛墨说句不敢是什么个意思,太后一口气憋在胸口,同时也觉得洛墨的话有道理,但此时若不发落其点什么会对自己威严有损。正思索着,本在身后的赤梅嬷嬷适时端上来一碗热茶。

    热茶入口,那份疲惫和烦躁也消减不少。

    太后仅皱着眉道:“荔枝是吧,你来说。”

    总算是没有受到什么罚,荔枝的皮肉之苦约莫是可以免了,洛墨舒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感激地看了赤梅嬷嬷一眼。

    “谢过太后、娘娘,”这个时候荔枝本不该谢自家娘娘的,然而她虽明白,却不愿意只谢太后那个不辨是非的,然后才接着道,“荔枝虽为宫中一个小小的宫人,可也是随着皇后娘娘一同嫁进宫来,如今身为掌事宫女不可说办事不够严谨,在凤仪宫中,哪怕是香的气味不对,荔枝都会第一个发现。”

    “荔枝可以项上人头担保,以凤仪宫掌事宫女的身份来立誓,荔枝自进宫以来从未生出过半分对主子不忠的想法。诸多委屈荔枝可受,这冤枉却是万万不会认的!”

    说着说着,荔枝的声音不由有些喑哑,也使洛墨心中动容。

    “继续说。”太后并没有因此如何,点了点桌子道。

    “傍晚时分,荔枝即将完成暖身羹的制作,却发现那最后一味食材融阳草不翼而飞了,那本是荔枝提前便切好备下的。若没有融阳草,暖身羹的味道便会大打折扣,荔枝便只有关上门,到隔壁库里去找……期间兴许是有人进去过。”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除了荔枝本人和期间可能进去的人,之后就不再有人进过厨房了?”说话的是柳云瑛。

    “婉姬娘娘这么理解也没错,”荔枝闻言瞧了一眼柳云瑛,然后才正色道,“厨房的门除非做膳是不会打开的,荔枝每次离开前都会确认门是否上锁。”

    心中赞道有个队友果然压力小了不少,瞧着旁边的阮红袖正欲开口,洛墨抢先道:“母后,既如此,我们可以从大理寺借人来搜寻脚印。总归进出厨房的人也就超不过两三,想来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恩。”

    太后点点头,然后一抬手,身后的赤梅嬷嬷便附耳过去,不多时就拿了个小印转身出了侧殿。

    如今已将近子时,众人哈欠连天,太后已撑着头睡过去了一次,而洛墨、阮红袖和荔枝三人却并未被叫起,只得在原地跪着。

    冰凉的地面硌得膝盖生疼,洛墨悄悄变换了几次姿势仍是无济于事,因为总是需要膝盖着地的,只靠脚面支撑不了多久。手指也冻得没什么温度,好在今儿个着装要隆重不少,繁复的搭配在此时起到了不小作用。

    本来洛墨是对太后的行为多有不满的,然而一瞧边上的阮红袖,那份不满就被分担了不少。

    “冷吗?”洛墨对着口型道。

    阮红袖隐晦地撇了洛墨一眼,本想说些什么,总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可是那哆嗦的嘴唇让她不便于开口。

    遂气愤转过头去。

    其之所以会那么冷,还是因为但凡有钟离卿出现的场合,阮红袖都会穿得单薄些以引起他的注意,哪怕钟离卿只留给她一个自以为关切的眼神。

    不管钟离卿是否在意,洛墨本人是不管那些的,大冷天不多穿点岂不是自己找罪受,比起看着养眼还是自个儿暖和为重。再说了,多穿也有多穿的好处,一是端庄,不会显得轻浮,二嘛,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赤梅嬷嬷领着两名身穿大理寺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太后一抬手,身后跪着的荔枝这才赶忙起来将腿已跪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洛墨给扶了起来,洛墨甫一落座,手里头就被塞了个暖手炉,心道有人惦记着真好。

    “启禀太后,吾等在小厨房发现了两种脚印,经过对比后发现,其中一个正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荔枝,而另一个则属于宫女樱桃。”

    “宣樱桃。”

    太后捏着眉心,看样子是困到迷瞪了,不过这也由不得她,妃嫔中毒昏迷不醒还有早产的,涉及人命,必须尽快解决。

    “拜见太后。”樱桃眼底下有一层乌青。

    “樱桃,你曾进过凤仪宫的小厨房?”太后问道。

    “回太后,奴婢每日都会进入小厨房打扫的。”

    “哀家问你,是否在荔枝下午做羹期间进过小厨房?”

    “奴婢每日会打扫三次小厨房,分别是上午、下午、晚上。奴婢仅记得进厨房时灶台上有热羹,那想来应该是了。”樱桃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可接近过灶台?”问话的是大理寺来人的其中之一。

    “不曾,”樱桃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灶台上有羹,奴婢是不会靠近的,扫帚也不曾打扫近前。”

    那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正要开口再问点别的就将人放走。这时其旁边的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将其拦住,随即指着樱桃道:“但是我们在灶台附近发现了你的脚印!大胆宫女,竟敢撒谎?”

    太后也顾不上捏眉心给自己醒盹了,拿起手边茶碗往地上一摔,怒道:“满口胡话!大理寺的,把人带走,不日斩首,再给皇上那边递个话。”

    大理寺那二人得了太后命令,当即就走到了跪着的樱桃跟前架住了她的肩膀,樱桃一慌,连忙费力挣脱了,在地上冲着太后磕了几个响头,颤抖地大喊道:

    “这……这都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干的,奴婢,奴婢不敢说啊。请太后息怒,请太后息怒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害与反谋害

    喝了一半早已凉透了的茶水溅到腿上、胳膊上,激得樱桃本就不甚平静的内心一凉,而太后方才说的话更是将她骇得不轻。

    故而磕头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生怕自己不够诚恳以至于太后再让那两个人把自己拖走,再抬起来时额头已有些血肉模糊了,加上樱桃那张由于惧怕而惨白万分的小脸——

    迷迷糊糊、将睡不得睡之际瞧见这么一幕,饶是见惯无数宫斗场面的太后也不由为之呼吸一滞,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樱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樱桃没有回头看荔枝,低着头道。但也正是因其这种表现,一副不得不说出实情、怕被娘娘发落的模样,众人更加相信了她的话。

    “实话实说?好你个实话实说,看我不撕了你那张嘴!”荔枝一气,上前就扯着樱桃的衣服把她的头发给扯乱了,扬手接着就是一巴掌,只听荔枝转脸对太后道:“太后圣明,这樱桃猪油蒙了心,我们娘娘昨儿个见其染了风寒还特意叫我给她送药呢,如今竟还要反咬我们娘娘一口!这种人的话怎可信?”

    大理寺那两人正是李珂她爹新收进来任职不到半年的,哪里见过这等混乱场面,瞧着这个直接打了那个一巴掌、而那个都不敢抬头,一时间也有些昏了头。

    后宫,真乱啊。

    “拉开。”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必!我自己来。”荔枝甩开了上前宫人的手,直接走回了洛墨身后。人们见她如此,就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再如何也是属于凤仪宫管制的,换句话说,皇后不倒,一般人别想动。

    “瞧给小宫女吓得,皇后姐姐,你还是好好管教一番荔枝吧,”阮红袖看了看在此地行动没有受阻的荔枝,目光投向樱桃,接着缓缓说道,“别给人家吓出什么阴影来了呢。”

    听了阮红袖的话,洛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睛盯着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的樱桃,她知道,此刻的樱桃不仅仅是被吓得。于是洛墨开口道:

    “樱桃,你若是有什么话就说罢。”

    “承娘娘赠药之恩,樱桃的风寒已经大好了。可是娘娘,樱桃不能因为您对我有恩就不顾自己的性命啊,还请娘娘原谅。”只见樱桃向洛墨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而对太后道:“启禀太后,那日正是皇后娘娘令奴婢下毒的。”

    “下得什么毒?”

    “奴婢不知,只是娘娘将一包粉末交到奴婢手里,说让奴婢趁着荔枝姐姐出门之时倒进羹里。”

    “你这贱蹄子!这般污蔑娘娘,早知今日,那药熬好了我还不如喂狗喝了!也比进你的嘴里强!怎么不给你烫死呢?”荔枝说完这话又要冲上去打人,被青提一把拉住了。

    “既是粉末,可还有剩余?”大理寺来人问道。

    “并无,倒完之后,娘娘就让奴婢连着纸给烧了。”荔枝怯怯地回答道。

    这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洛墨直接给气笑了。

    “皇后姐姐这般表现,莫不是默认了自己谋害皇嗣的行为?”问话的是阮红袖。

    “嘉妃妹妹莫不是忘了,李嫔昏迷不醒与你敬我的酒有直接关系,既然妹妹说本宫谋害皇嗣,那么本宫是否可以确定妹妹打着谋害本宫的目的?妹妹说,是也不是?而且据我所知,谋害皇后的罪名在我大昌可要重于谋害皇嗣的。”

    阮红袖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道洛墨你嘴皮子再能说,铁证如山也是无法推绝的,于是再次下拜道:“启禀太后,几日前,红袖的掌事宫女杏儿曾看到凤仪宫的宫人出过宫。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哎,本宫不曾想,妹妹竟对本宫关心至此,”洛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那次,有着身子的妹妹险些在本宫跟前跌倒,而本宫为拉妹妹一把,自己的左膝盖却着了地。别说呢,本宫这左膝盖到现在都还青紫着。”

    “儿臣一贯是习惯了哪位太医看病以后就哪位太医的,就如嘉妃妹妹只请陈太医一般,儿臣也只请李太医。而那日据闻李太医正在寿康宫为母后把脉,不便去打扰,儿臣便令青提去宫外的百草堂为儿臣拿了些膏药回来。”洛墨有些歉意地看了太后一眼。

    “皇后娘娘孝心。”站在太后身后侍奉的赤梅嬷嬷这时开了口,原地对着洛墨行了个礼。而太后,经历了几次眼睛即将闭上又没闭上的挣扎之后,终于直起身来下答了自己今晚的最后一个命令:

    “大胆宫女樱桃竟敢污蔑皇后,拖下去严刑审问,定要揪出来她背后的指使之人!”

    于是乎,除了被拖走的樱桃,其余人都毫发无损地各自回了宫。

    待进了凤仪宫,熟悉的熏香充斥着鼻腔,洛墨方合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理了理脑子里并不纷乱的思绪,寻思自己何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最合时宜。

    “娘娘,奴婢还是想不通!”

    歇了半晌,荔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想不通什么。”

    “那樱桃分明就是故意坑害您,您为何还要放她一马?要我说,就应该治她一个诽谤之罪!”荔枝气愤道。

    “错不在樱桃,何以治罪?”

    “娘娘,她都那么说了,您就一点都不生气么?”

    洛墨摇摇头,示意青提把钗子发簪给自己拆了,然后才道:“樱桃的那番话,不过是背后之人让她说的,我们要做的,是揪出其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可是您不是已经……”

    “我们知道可别人还不知道。”洛墨耐心解释道。

    “但您再这样下去,背后之人没被揪出来,您先被误以为是黑手了,届时宫里头该有多少说您坏话的啊,奴婢可不愿意听。”

    “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咱们又不是没听过。”

    “娘娘!”

    从妆台上随手挑了一个发带,将长发束在背后,换上荔枝满面幽怨地拿来的暗色外袍,洛墨对着同样换好衣服青提招了招手:

    “走吧,青提,我们去瞧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审

    即使披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捧着暖手炉,洛墨仍觉得身上不怎么暖和,只因那斗篷便是再长也无法延及脚底。寒从脚起,走了没多久,脚底板便有些僵了。

    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总算看到大理寺的匾额。

    也幸亏这等时节天亮得早,否则以如今的时辰,便是走过了也说不定。

    “来者何人?”

    锵地一声。

    亮闪闪的剑光在眼前出现。

    “放肆!”青提低喝一声,然后袖中飞出一物,直接抛向那出剑之人。那人本想用剑砍,然后眼光一闪,伸手将那物迅速接下,端详片刻后半跪外地,只听其道:“奴才失礼,不知娘娘驾临。”

    “恩。”

    洛墨恩了一声,然后抬脚跨进了大理寺的门。

    “娘娘此次来是……”守卫试探着问道。

    “带我去看今天关进来的宫女。”

    “是。”

    那守卫在前头引路,洛墨在跟他走的同时,瞧着他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大铁门,然后于走廊尽头身子一转,人便踩着略有潮湿的地面往下走。

    “娘娘小心,地上有点滑。”

    前方传来守卫的提醒。

    洛墨没接话,眼里不住地观察着此地的布局,这里属于地下,构造类似于小型地宫,走起来虽然不至于曲里拐弯的,但路也没有那么好记。也不知道被分为多少个小牢,经过有些地方能够听到微弱的叫喊声,经过有些地方则安静得可怕,若不是偶尔有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出,几乎就要以为里头没有关着人。

    走过或大或小的牢,洛墨来到了最里侧。

    这个地方是整个地底最为奇怪的,其他地方至少也有把锁,而这里连门也不过是虚掩着罢了。

    按下心中的疑问,见守卫将铁门推了开来。

    入目的场面很是叫人难以形容,因为洛墨视线平齐之处只能看到一片空旷,然后目光下移,才窥见这座特殊牢笼的全貌。

    这是一座水牢。

    再往前走几步就会踩到特质的石板,石板与往日工匠们建造宫殿所用的那些不同,其上均匀分布着切割整齐的空当。前来看望或是审讯的人可以直接站在上面看清底下的一切情况。

    洛墨想过结果不会太好,却没想到这么不好。

    那水流的闸门也不知放在何处,如今正驱使着一波接着一波的水流冲击着底下之人的口鼻,并且据李珂曾说,此种水牢放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因其会根据受刑的个头、体质和呼吸快慢来决定水位和水流速度。

    别说底下被本就冰凉的锁链绑着不得动弹的,便是站在上头的洛墨几人都能感受到一阵凉意,别说此刻正值深冬,而地下本就潮湿阴冷。

    “拉上来。”

    “是。”那守卫依言走到此间边缘,抬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只听机关扣动发出咔嗒一声,那处于上方的三条粗大锁链就移动了起来,金属摩擦墙壁发出的声音让人有点牙疼,顺便令洛墨想起来今天宫宴上自己都没吃饱。

    锁链一动,呻|吟声便传来。

    然后随着身子升上来,守卫走过去单手一拎,便将人去了背后的锁环给丢到了地上。

    一朵又一朵娇艳的红花瞬间绽放。

    “娘……娘娘……”

    樱桃甫一开口,那守卫便转身对洛墨作了个揖,然后自觉地走出去将门带上。人都被折磨成这副德行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反抗之力,故而守卫根本没有担心这一点。

    人儿趴在地上,双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倘若不是有声音发出来,其手指也在缓缓动弹着,洛墨几乎要以为樱桃断了气。

    “喝了恁多水,怎的嗓子还哑着?”饶是青提那般性子,见了如今樱桃这副模样也不禁有些心中来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给她擦擦脸。”

    瞧着樱桃抬起头露出的那一张本是圆润讨喜的小脸如今布满了血水和污水,洛墨仍是忍不住叫了青提。

    青提毕竟是青提,不是荔枝,依言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为樱桃擦拭起来脸上的污垢,只是那动作算不上轻柔,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然后似是嫌脏,青提将那帕子直接丢到了樱桃跟前。

    趁着青提转身走近洛墨耳语的工夫,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往前探,在触到那帕子之后将其勾住,然后抓在手心里迅速收回,全程没有被第二人发现。

    “樱桃,你可知错?”问话的是青提。

    “姐姐说得这是什么话,樱桃自进了凤仪宫,便衷心于娘娘,无论做何事均是严格按着娘娘的命令来,哪里会有知错二字可言……姐姐这么问,莫不是在说娘娘有错了。”樱桃的话断断续续的,但耐下心来听还是能明白大概意思的。

    “自我大昌建朝以来,凡有位分者都可被称为娘娘,不知你樱桃口中说的是哪位娘娘?”青提加重了语气。

    “姐……姐姐说得这是什么话,”樱桃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即使手臂用力使得她后背的伤更重,只听她接着道,“自然是皇后娘娘了,哪里还会有其他人。”

    “呵,我看倒不一定,”青提冷笑一声,上前几步踩中了樱桃的右手,却也不用力,就那么轻轻踩着,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只问你,你那日在仁德宫角落里见得那人是谁?”

    “我不记得了。”

    “那我来替你回忆,当时你穿着一身浅绿色衣服,为了不引人注目还特意摘了腰间常戴着的凤仪宫宫牌。”青提慢慢说道。

    “……”樱桃没接话。

    见其陷入沉默,洛墨补充道:“不止是宫牌吧,好像头上那支我赏的簪子也给拔了。恩,我想想,似乎是放回了枕边?”

    樱桃抬了头,眼中错愕显然。

    “怎的,凤仪宫的大宫女樱桃,可还需要掌事宫女青提来为你继续回忆?”洛墨刻意加重了两人的职称,然后只见樱桃愣住了半晌,终于泄气道:“是,那日我见得正是嘉延宫的掌事宫女,杏儿。”

    “然后她给了你一包东西?”

    “不曾……啊!”

    听了前两个字,青提脚下当即便用了力,然后使劲碾了碾,以至于一旁坐着的洛墨都能听到骨节错位传来的闷响。

    “帕子还拿着呢?当谁瞧不见呢?在娘娘眼皮子底下还想摆娘娘一道?凤仪宫建造的时候压着你家祖坟了?还想给你的嘉妃娘娘报信呢?娘娘大半夜走那么老远是为了什么,不是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能放你一马?结果不领情不说还想拿着帕子以后用来通风报信?再里应外合把娘娘拉下后位?你想得可真美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关痛痒

    本在吃痛惨叫着的樱桃,听了青提这一段话之后突然住了口,良久,才垂着头默然道:“原来娘娘……您都知道了啊。”

    “哎哟,不然怎么的?你还想把我们一群人都当傻子蒙?”

    青提难得的尖厉使得对她最为熟悉的洛墨也不禁傻了眼,但又一联系其最是痛恨背叛,而那被人背叛的人又是自己,也就能够理解了。

    其实背叛这事儿吧,经历过一次也就无伤大雅了,洛墨前世又不是没被樱桃背叛过,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一个虱子是痒,两三个虱子是很痒,那一群虱子也就无关痛痒了,反正也没什么区别。

    “那娘娘……您可有什么想知道的。”

    这一态度与刚才完全状若两人,前者超级滚刀肉,无论对方怎么说都是一个字混,而后者则是完完全全的妥协了,

    看似奇怪,也不过是在于心态罢了。

    “本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瞧着樱桃转而放软的态度,洛墨反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话想同她说了,瞧着旁边桌上爬行着的蚂蚁,顿了顿才道,“其实你本有很多机会同本宫说起你的苦衷,但是你没有。虽全程都在挣扎,可最终还是选择了与本宫背道而驰。”

    “樱桃啊,你说,一个嘉妃的地位就比本宫还要高么,她能比本宫帮到你的还多?还是说,嘉妃那边的杏儿但凡见你就各种显摆,让你产生了想要接近更为繁华之所的念头?”

    “娘娘,我……”樱桃摇了摇头,想要接着说,可是后面那二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说自己并没有,也并不觉得嘉妃娘娘比皇后娘娘更有权势……她,她只是瞧着杏儿手腕上的镯子成色极好罢了。

    如果能有一只那样的镯子,那妹妹的病……肯定就能治好了!她也再不用瞧着谁的脸色做事了!那个人,那个人应该也能高看她一眼了!

    “你是不是以为帮阮红袖做事,她就能让陈太医治好你妹妹了?”

    樱桃正愣怔出神,却听洛墨再次开了口。

    她下意识想要点头,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帮阮红袖做一件事,然后妹妹得一样药材的,可是看着皇后娘娘那般神色,一刹那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墨垂眸瞧着她而青提盯着地面。

    樱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二人谁再开口,终于,见洛墨站起了身,只是不知何原因,她的身子有轻微晃动,闭目两三秒才稳住了身子。

    眼见着青提就要扶着洛墨离去,樱桃心中一突,忙快速爬了过去扯着洛墨的裙角,抬头,眼中满是祈求道:“求娘娘告知……”

    “据闻,正午时分,阮府主母杖毙了一名赐姓丫鬟,原因未可知。”回答她的是青提。

    “杖毙?怎么会,怎么会!夫人她明明说等我办成了这件事就让我妹妹风风光光嫁人的!怎么可能!”叫喊声已接近歇斯底里,可怜也是真的可怜,但是其曾做过的事不会被埋没。

    这时青提淡淡道:“若是无事,便将手放了吧,娘娘明儿个还要早起呢,没有这么多工夫浪费在白眼狼身上。”

    “娘娘……求娘娘,”咔地一声,两颗银牙从口中直接掉落,以至于再次开口时嘴上已沾了不少血,樱桃没有在意,而是颤抖着唇、眼角滑下一滴泪,接着道,“求娘娘为我妹留个全尸,樱桃,樱桃今后必效犬马之劳,有违此誓当身下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一席话当真是字字出自肺腑。

    然而所谓誓言,不过是活在当下的人聊以慰藉说出的戏言罢了。

    “樱桃,你兴许是记不得了,当初娘娘挑你进凤仪宫时,你说的也是这么一番话,”青提笑了笑,面上没什么表现令人猜不到她的真实想法,“你觉得,你的话别人还能信么?”

    “求娘娘再给樱桃一次机会!”樱桃说完这话,然后便重重往地上一磕,先前掉的两颗牙正嵌进了其不久前磕得血肉模糊的额头少许,但她依旧没有再抬起来,似是洛墨不应便长拜不起似的。

    “明日。”

    洛墨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呜咽声。

    大理寺之后再发生什么就不在洛墨的理会范围之内了,不过依这帮人精一贯的作风,见自己特意来见某人,想来是不会过多刁难——然而究竟此行是有益还是无用,就要看寿康宫明日发生什么了。

    “娘娘,您如今还怀着身子,以后还是莫要半夜出来走动了,”将那染了脏血的帕子处理了,青提才往后瞧了那掩在将褪夜色的大理寺一眼,快走几步追上洛墨道,“这大理寺,您还是少来为妙。”

    “青提,你何时也变得这般在意了?”

    “还不是担心您,”青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话,“本以为您虽心善,但遇到这等事定也不会放过樱桃,没想到……”

    洛墨摇了摇头,没接青提的话。

    对于樱桃这般诬陷自己谋害皇嗣罪名的宫人,其实换成哪种性格的都不会轻易放过,毕竟事关今后还能否在宫中行走、甚至说后果严重的兴许一条命也会没了。可是一想到前世,阮家逼宫,阮红袖拿剑即将刺中再次小产没几日正值虚弱的自己时,正是樱桃从斜里冲出来为自己挡了那一剑。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樱桃的眼神。

    “我们,就当做是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积福吧。”

    一提及洛墨腹中的骨肉,青提的眼神也从先前的犀利回转过来,神色柔软道:“娘娘说的是,我们要为小皇子积福。”

    “小什么皇子啊,这时候恐怕都没开始长呢,青提你也跟荔枝学得油嘴滑舌了。”洛墨笑骂道。

    “我呀,预感很准的……哎!娘娘!”

    青提难得的银铃儿似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可是此刻的洛墨,却觉得脚底越发虚浮,眼前的道路也变得有些弯曲了,竟与来时看到的那般有所不同。

    惊慌的呼喊声。

    而脑子里仅充斥了嗡鸣,无尽的嗡鸣,以至于洛墨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回应青提,她试着转过头去,试着抬起手以作示意——

    可是那黑暗已瞬间席卷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多大个事儿

    “李太医,我们娘娘……”

    良久的沉默过去,只听得李显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气。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洛墨睁开双眼。

    “娘娘,您醒了……”荔枝连话还没说完,嘴就先扁了起来,哇地一声直接一头扎进了洛墨怀里。

    不就掉了个孩子么,多大个事儿啊。

    洛墨抬手顺了顺荔枝黑亮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荔枝。”

    “奴婢当然没事了!”荔枝喊是喊出来了,结果却是哭得更凶了,而洛墨心里倒始终没有什么波澜,仿佛昨天晕倒的不是她自己,是别人。可能是因为这种事经历过一次也会习惯?洛墨说不出来缘由。

    这时只见李显再次叹了口气,将那药匣子合上,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此处,末了,他还是回了过身,瞧着洛墨怅然道:“娘娘,您今后还是多留意留意自个儿的身子吧。”

    “恩,本宫晓得了。”

    本来是一番极为正常的对话,而那李显却似被拍了脑袋的蚂蚱般,原地跳起,然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回了洛墨的床前,颇为愤怒地将那整理好了的药匣子往桌上一放。然后手腕双双翻转叉在了腰间,瞪着个牛眼看了洛墨半晌,伸出右手便要指向洛墨。

    突然间却像被针给扎了,刚要落了定的手臂迅速收回,心中暗道不能得罪娘娘、自己家的新房子还是娘娘给出银子盖的呢。但心中的愤懑无从释放,李显仍是恢复了叉腰的姿势。

    “娘娘,你今后还是多留意留意自个儿的身子,”洛墨想说本宫知道了且你李显方才已经将这话说了一遍,然而瞧着那一双牛眼愣是没张口,便听李显继续说道,“您的体质本就偏寒,若再不多加照顾,恐怕这头一胎便难以保住了。”

    体质偏寒没错,多加照顾也没错,可是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洛墨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李显接着喋喋不休:“待出了凤仪宫,臣改日要去承乾宫走上一遭,实在管不了娘娘了臣也没那个胆子,定要让皇上想个法子拘着您。”

    想必在此世间能够跟皇后娘娘说让皇上拘着她的人,也就李显这么独一份了。

    洛墨哭笑不得,同时又有些无奈。

    接着李显就开始了各种絮絮叨叨,从饮食不可碰寒凉之物,到穿衣莫要贪图凉快,再到走路时如何迈步子以防滑倒,可以说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事无巨细地给洛墨上了一课。

    及至李显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洛墨脑子里仍在嗡嗡作响,这次倒不是昏厥或眩晕,而是被李显连绵不断的话给说迷糊了。

    果然啊,这男人要是唠叨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这是洛墨唯一的想法。

    荔枝也不嚎了,肿成了核桃的两只眼就那么盯着洛墨,也不说话,使得她心里一阵发怵。然而就在这尴尬的时候,青提终于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本以为是得到了释放,其实只不过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这句话在洛墨瞧着青提盘子上置碗里头的物事就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怎么又是这玩意?

    还提前了这么多年?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让李显研制假死药从而使其的医术较前世进步得更快了?

    似乎目前也就剩下这个解释了。

    哎,时不我待!心里默默念了这四个字数遍,洛墨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那碗接过来,然后却在临了沾嘴的那一刻又停了手。

    “青提姐姐,这药太烫了,我还是,还是晚点再喝吧?”洛墨对着青提眨了眨眼,她敢保证,即使是钟离卿,也从未见过自己露出如斯无辜的一面……可惜,若换成钟离卿还好,兴许会因为暂时心软而让她晚点喝,可是青提仅对着洛墨微微一笑:

    “娘娘,青提已降过温了。”

    换句话说,娘娘您这个理由用不腻,我也听腻了,早就事先做好了杜绝您挣扎的一切准备。

    得,认命。

    喝药之前,洛墨对青提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而青提自然是淡然了之,权作没看见。

    “若不是昨儿个李太医在太医院查阅典籍,若不是正巧碰见晚些时辰回家的李太医,恐怕娘娘您腹中的胎儿真要保不住了。”瞧着洛墨皱着眉喝下了一整碗汤药,青提的心情才好上少许。

    “恩,回头可要好生感谢李显。”洛墨点了点头。

    “岂止是感谢呢,李太医足足为您扎了两个时辰的针,可以说直到您醒来就一刻都没有合过眼,生怕因为自己疏忽而导致将将稳住的脉搏再次不稳了。”青提解释道。

    一提到李显,荔枝也坐不住了,只听她语气有些委屈道:“就是,荔枝叫李太医稍微休息一会儿,李太医还凶荔枝,说荔枝真不懂事。”

    “哎,我们这位李太医……”

    洛墨摇了摇头。

    收了碗,青提便再次出去了,然而没等洛墨歇息多时,便见青提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寿康宫的赤梅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

    便是怠慢谁,洛墨也不会怠慢这位有意无意帮了自己两次大忙的老嬷嬷,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于是连忙下了床,迎了过去。

    “听闻皇后娘娘昨儿个夜里身子不适,老奴便私自做了决定,替太后来瞧瞧您。”赤梅嬷嬷福身一礼,然后身子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面对赤梅嬷嬷的表现,洛墨心里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大感其贴心。毕竟此处虽说是凤仪宫,是自己的地盘,然保不齐再出现一个樱桃那样的宫人,所以无论如何,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万事小心为上总是不会错的。

    “嬷嬷有心了。”见此,洛墨微俯身,作了个晚辈礼,这次赤梅嬷嬷没避让,而是生生受了,又在洛墨看向她时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本想着外头极冷,应喊青提为赤梅嬷嬷倒一杯热茶来,好歹能暖和暖和身子,念及其刚才的举动洛墨便又只得作了罢,耐心等着赤梅嬷嬷接下来的话。

    “老奴此行,只有一句话想要告知娘娘,至于依不依,那便要看娘娘自己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寿康宫有请

    “嬷嬷请说。”

    见其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一张慈祥的脸给人的感觉仍是那般亲切,但洛墨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忽视,反倒是对其后面的话越发注意起来。

    因为人们说话时,往往是将那些个自己最看重的内容隐藏在笑意里。

    “望娘娘留嘉妃一命。”

    “……”

    洛墨当即便沉默了,心里说不上是抵触还是什么,不过赤梅嬷嬷并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或者说,她来说这句话根本目的就在于告知,而不是想要知道洛墨听后会作何反应的。

    赤梅嬷嬷很快就转身出了门。

    只有青提犹豫地偏头瞧了洛墨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半个时辰后,荔枝走了进来,低声道:“娘娘,寿康宫有请。”

    这么快就来了,赤梅嬷嬷的提醒还真是到位,洛墨轻轻笑了笑,然后便带着青提和荔枝一道出了凤仪宫。

    细小的雪纷纷扬扬地下,似是娇俏羞怯的少女在做着初次的试探,经过几番小鹿乱撞之后,终于将小脑袋靠在了人儿的肩头。

    暗沉的天空叫人分不清此刻到底是何种时辰,只有内心深处隐隐透来的倦怠在提醒着自己该入睡了,但既是旅程,总要有个开头,也必须会有个终点。

    自凤仪宫出,到寿康宫下,这便是洛墨今日的旅程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洛墨不关心,也不在意,只会偶尔念一念承乾宫里头的那位到底有没有听自己的话、劳累的时候往身后的靠垫上靠一靠,享受着内里封存的淡淡清香,以解了那想放又不可放的乏。

    “皇后娘娘到!”

    内侍的喊声将洛墨从思索中扯了回来,转而对其礼貌一笑,便在青提的搀扶下迈过了寿康宫大殿的门槛。

    多久没有听到这种喊声了呢,洛墨记不太清楚了,只对其大致会出现的情况有所耳闻罢了,一是后宫大乱,二则正式场合,三嘛,那就再简单不过。

    “拜见母后。”

    同太后行了礼,洛墨方将目光投向大殿的两侧,发现除李珂和罗婧以外的其余人均到齐了,面色各异地盯着她。

    “诸位妹妹这般瞧着本宫作甚?”洛墨淡淡开口问道,仿佛问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妃嫔中低头不语有之,而更多的则是神态更加古怪,纷纷心里想着为何皇后娘娘能够如此老神在在地出现在寿康宫,且从面上叫人察觉不出一点异样。

    哪怕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已然足够晚了,可是对于世界里只能有主子们的宫人来说,那远远不到他们应该歇息的时辰,便都支起了耳朵,祈求能在自己犯困之余听到哪宫出事的消息。

    这个事,不见得非是坏事。

    但只要有事,那就聊胜于无,就能让人醒醒盹,打起一点精神来。

    很快,宫人们等到了期待的消息,却没想到,这消息里竟是包含了太后之下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个人——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

    在后者一回宫的刻意引导下,风向转瞬之间便成了皇后娘娘故意谋害皇嗣、蓄意给妃嫔下毒,而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无子,心中妒忌!

    人们都在不解,皇后娘娘那般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妒忌其他人,而且前不久还听说皇后娘娘承诺了参与接生皇长子的宫人每人百两银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产生谋害皇嗣的想法呢?可是很快,一则又一则消息爆出,人们终于按下了纠结选择去相信。

    那可是嘉延宫传出来的实锤啊!

    嘉妃娘娘是什么人,母家仅仅比皇后娘娘的母家低了那么半阶而已,再加上宫女樱桃的一席话,舆论纷纷由偏向皇后娘娘那一方变为了偏向嘉妃娘娘那一方,甚至事到如今,已有不少凤仪宫本宫的宫人心思也产生了动摇。

    不过是人心向背。

    “皇后姐姐恐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皇后姐姐的事呀,已经传到了京城里,想来过不了多久,整个大昌便能知晓大半了。”阮红袖得意地看了洛墨一眼,然后掩下眼底流露出来的鄙夷,赞叹道:“这些都要亏了太后的明察秋毫呢。”

    洛墨没去瞧太后,也没去理会阮红袖,而是招了招手,身后的青提便附耳过来。于是洛墨用着并不压低、甚至算不上小的声音道:

    “我听说蜣螂在冬季便无法继续工作了,可青提你道如何,怎的还能见着活蹦乱跳的蜣螂?莫不是本宫眼花了。”

    青提自然不会接话,洛墨本也不需要青提接自己的话,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面的阮红袖扯了扯嘴角,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想到待会儿就能让洛墨吃到应有的苦头,心里的那一点不爽就瞬间驱散了。

    “本宫一日是皇后,便始终要待在你嘉妃的头上,”洛墨拿起帕子擦了擦沾上茶水的手,眼睛直勾勾阮红袖,继续说道,“嘉妃说,是也不是?”

    “皇后姐姐说的是。”

    但很快就不是了,阮红袖在心里为自己补上了这句话,双手依旧忍不住瞬间收紧,无名指的长指甲将掌心刺破了个口子。

    洛墨此话说合理又不合理,只因她说出了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殿内的氛围降至冰点。

    人人都在等着看皇后的笑话,期待洛墨跌个大跟头,可是她们忘了,皇后一日不倒,她们便只有做妾的份。做妾嘛,谁给你的权利和胆量来讥讽主母了?

    “这还是寿康宫,你们想翻天不成?”说话的是太后。

    “母后,儿臣不敢,可是母后不如好好想想,方才嘉妃诋毁讽刺儿臣的时候母后又在何处,”洛墨离座福了个身,然后站在原处道,“其实儿臣是始终有些委屈的。”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被当场驳了面子,太后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一向恭顺孝敬的儿媳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顶撞自己。

    “按理来说,儿臣才是母后名副其实的儿媳,可是儿臣不懂,母后为何独独对其余妃嫔极好,偏偏瞧不上儿媳?到底是儿媳对母后不够好,还是母后觉得儿媳的肚子太不争气,心里早已将其他人当作了儿媳?”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如草芥

    “皇后姐姐,你可莫要忘了,我们是在寿康宫呢。”

    阮红袖果真是火上浇油的一把好手,只听得太后那方桌案咚地一声响,洛墨心中了然,太后也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知道的是在太后娘娘的寿康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你嘉妃娘娘的嘉延宫呢。怎么,一口一个我们,当真觉得本宫不知道你阮红袖对我宫人做得那点事儿?”

    待在宫中前后共十数年,洛墨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轻飘飘地三言两语,就将话题扯回了阮红袖身上。而对于太后,账是迟早要算的,但还不是现在,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红袖听不懂。”阮红袖尴尬一笑道,眉头蹙起,一如那年扯住自己道求姐姐垂怜的模样,同样的令人作呕。

    “说得哪里话?”洛墨挑眉,险些被阮红袖给气笑了,当即回嘴道,“殿内众人除清妃以外都是京城人士,嘉妃竟问本宫说的哪里话。到底是本宫吐字不够清晰,还是你阮红袖听不懂人话?”

    “你……!”阮红袖喘了几口气,勉强止住了临到嘴边的话,然后面带委屈道,“倘若是妹妹做了什么不慎令姐姐不喜,还挺姐姐直接提出,莫要,莫要说这等中伤他人之言。妹妹听了尚且无所谓,姐姐说什么都是该说的,可若传到了宫外,恐怕对姐姐威严有损。”

    “好一个威严有损。”洛墨拍了拍手,然后眼睛看向太后,微微一笑道:“母后恐怕不知,正是因为咱们这位嘉妃娘娘在幕后从中作梗,以至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连京城的百姓都知晓儿臣谋害皇嗣了。”

    “姐姐莫要取笑红袖了,红袖哪里有空闲做出这等事呢。”

    令阮红袖没想到的是,洛墨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来,分明事先她便思考好了,自己派出人手传播皇后谋害皇嗣的言论,而一向极其在乎面皮的洛墨定会下不来台阶,即使能查出来是自己做的也不会明说出来。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从控制宫女樱桃,到令樱桃趁荔枝外出之时投毒,再趁洛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将消息传到人们的耳朵里。

    如此,洛墨失了先机、没了证据、少了帮手——阮红袖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但孰能料到洛墨在她距离终点还有一步时绊了她一脚!

    “罢了,妹妹既矢口否认,那就由证人来说吧。”满意地欣赏了一番阮红袖此刻不敢置信的表情,洛墨顿了顿,才转头扬声道:“带樱桃进来。”

    不多时,寿康宫正殿的门口就出现了三个身影,其中两名大理寺着装的人将樱桃夹在了中间。

    随着樱桃一瘸一拐地走近,洛墨渐渐看清了她的脸,和往日在凤仪宫生活的可爱娇憨不同,和昨夜在大理寺受刑的刚毅坚强不同,如今的她,脸上只有无尽的漠然。

    那是大哀莫过于心死。

    “审讯可有结果了?”

    “是。”其中一名大理寺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呈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拿过那张纸,面色本无什么波动,可越往下看,目光越发阴沉,抖着手将那张纸给团了,险之又险,幸好没将其给扔出去。

    “嘉妃,你好大的胆子!”

    “太……太后,红袖是冤枉的啊,您怎可听信这宫女的一面之词?”阮红袖连忙跪拜在地,然后头猛地转向洛墨,不愉道:“皇后姐姐怎可如此,如此陷害妹妹,妹妹自认从无对不住姐姐之处。”

    “事到如今,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昨日令樱桃作假证的是你嘉妃,如今说只不过是一面之词的也是你嘉妃,正也是你反也是你,莫不是想翻了天?”

    顿了顿,洛墨冷笑一声,然后继续道:“陷害?嘉妃你也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

    “樱桃,你说。”太后道。

    “谢过太后。”

    始终没有说话的樱桃,得太后这一命令,俯身缓缓下拜,即使身上每有一点动作都会使她的痛楚再次加深,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完成了。

    “樱桃自六岁起同妹妹被夫人买入府中,八岁时因性子乖觉被选入了二小姐的院子做侍女,也就是嘉妃娘娘。如此跟从十年,正当选秀,被作为内应安排着入宫做宫女,后得幸皇后娘娘垂怜,挑中了奴婢。”

    “奴婢自知内有异心,时刻兢兢业业怕被娘娘发现了,并着暗地里完成一些二小姐交代的任务。然而许是上天察觉了我的丑态,一夜之间,我的亲生妹妹重病不起,被二小姐以妹妹性命相要挟需在皇上生辰那日下毒,为了妹妹得以续命,能够有药吃、多活几天,奴婢照做了,可是……”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本在认真听的太后不满地催促道:“可是什么?”

    “可是奴婢没有想到的是,棋子终究是棋子,即使为了执棋的那只手终日良心不得安宁,也不会得到半分同情和生机……”

    樱桃垂了眸,嘴唇苍白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到开裂的嘴唇然后正准备继续说,霎时间一道玫红色身影冲了过去。

    “你这下|贱的东西,谁给了你银钱让你污蔑本宫?!”

    厮打在单方面地进行着,分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樱桃简单捋在背后的发就被扯掉了几绺,散乱在地面上卷曲着,止住血的伤口经大力一击也再次崩开,里衣本就薄,那血便星星点点地显了出来。

    便是遭遇如此,樱桃的眉头也没有皱起半分,嘴唇还在机械地张合着,好在眸中总算有了些生动。

    脑袋缓缓转过来面对着阮红袖,那双木然呆滞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只听樱桃道:“二小姐以为,木制的棋子被摸久了就产生不了一点自己的情感吗?下人不只是奴隶,也并不是走狗,不是你高高在上被伺候惯了就可以随便抛弃的东西,她……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就这么杀了我的妹妹,还叫我尽心尽力为你办事,你凭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嘉妃娘娘吗?视人命如草芥的上等人!你还我的妹妹!”

    越说情绪越发激动,那双眼里流出了泪水来,因为愤怒和不甘,樱桃的身子在剧烈地抖动着,不再一味地挨打,而是终于反手打了回去,一巴掌就将阮红袖发间簪着的碧玉玲珑簪给拍掉了。

    上头嵌着的玉登时便碎成了几块,阮红袖一声尖叫,转头瞧了一眼险些掉出泪来,于是下手便愈发狠,专盯着樱桃衣服上透血的地方使劲抓。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祈怜

    头发掉了,衣服凌乱了,脸上精心擦的胭脂也花了,分不清谁打谁更多了。

    哭喊声和怒骂声含混不清,最后合在一处成为了他人耳中的聒噪。

    几名宫人壮着胆子上去拉架,结果谁曾想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二人打起来是这般具有爆发力,一时间竟逼得一臂之内范围无敢近身者。

    可不能就这么乱下去,太后又指了几人上去,意图以蛮力制止此种情况,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每月的这一天是钟离卿陪太后用膳的日子,或是午膳或是晚膳,总归总要来的,然而还没迈进大殿,人在台阶前就能听到里头传出的喊声。钟离卿一惊,连忙加快了步子,然后就看到了让人难以忘却的一幕。

    一个香|肩袒露,一个领口大开。

    可真是……传说中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四周那几名宫人瑟缩着不敢上前的模样与场中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钟离卿大感无语,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太监便小跑了上去。

    原是两人过于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听见内侍的通报声,一见还有小太监要上来拉,阮红袖也来了气,骂道:“滚下去!别妨碍本宫打死这个小贱|人!”

    “……”

    即便心里始终对红袖的性子颇有预备,钟离卿还是被这么一嗓子给吼得心情有些复杂。

    “红袖。”

    时常出现梦里的嗓音甫一出口,阮红袖便愣在了原地,呆呆地垂眼瞧向那纹着精致花纹的靴子,先前的张牙舞爪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无所适从。

    阮红袖刹那便慌了。

    “卿哥……不,皇上,您来了啊,”眼球不安地左右转动,然后阮红袖低声道,“红袖……红袖能不能请您待会儿再进来?”

    “嘉妃娘娘不得无礼。”提醒阮红袖的是钟离卿身后的小陶子。眼见着势头不太对劲,小陶子忙对半跪在地上的阮红袖使了个眼色。

    “红袖,红袖想请您待会儿再进来,可以吗,皇上。”阮红袖没有抬头,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衣衫不整,虽将衣服往上拉了拉,也不复出来时那般好看了,脸上被抓花的妆和红印,还有地上那碎得不成样子的碧玉玲珑簪。

    那可是……那可是……

    阮红袖迫切地希望钟离卿能够答应自己这一心知极其无礼的要求,这样自己就能让宫女上来为自己将衣服理好、将胭脂补上,再用最美的样子来见他。

    “拜见皇上。”

    瞧着钟离卿没有什么动作,为防止他答应阮红袖的要求,洛墨直接站了起来,朝钟离卿盈盈下拜,而洛墨一动,殿内其余妃嫔也终于反应过来,随其一同跪拜行礼。

    被移走了注意力,钟离卿走过去将洛墨给扶了起来,然后便朝着坐于首位的太后问了安。

    皇上往上头一坐,殿内的氛围立马换了个水,纷纷趁其转身之际整理了一番自己,或是摆正了发钗,或是将方才看戏的表情收起来,或是如何如何……用不太正经的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搔|首|弄|姿。

    “母后可有用过午膳?”

    太后很满意,即使儿子一进殿就扶了洛墨起来让她有点些微的不平,可除此之外还是头一个关心的自己。但念及此间不久前发生的事,气又上了心头,道:“哪里来得及用膳,气都被她们给气饱了。”

    阮红袖便是再不愿意钟离卿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在钟离卿向太后问安的时候也只得保持安静,忐忑不安地脑海里过了无数个念头,心刚沉下来一点,太后将那团纸递给钟离卿的动作便将她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从头到尾看了遍,钟离卿便将那团纸平整地折起来递给了身后侍奉的小陶子。

    面对那双看向自己时常古井无波的眸子,阮红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盼着他能对自己说点什么,因为自小产那日看望过自己后,二人已多日没能说过贴心话了。可同时又盼着他千万不要同自己说话,她怕他说了,她便再也不敢看他了。

    幸好,瞧见钟离卿只是摇了摇头,可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的心瞬间凉透了:

    “谋害皇嗣,诽谤皇后,其罪当诛。”

    诛,可不就是叛了死罪么。

    身上力气被抽离了,阮红袖回坐到地面上,这时的地面没有昨夜里那般彻骨冰凉,可带给她的感受却尤胜往昔,已是超过了她这辈子所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委屈和辛苦的之和——他怎会忍心让她死?

    阮红袖不信,分明他看向自己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坚信着,自己只是由于今日太过疲乏而产生了幻觉,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待自己歇息好了,便能够擦上成色最好的胭脂,描上黛色的眉,穿上一身凤袍,陪在他身畔不离不弃。

    “把阮氏拉下去,打入冷宫,以待发落。”

    “皇上,你是在取笑红袖对不对?”这话一出口,阮红袖发现殿内有一声轻笑传来,而如今情况紧急来不及分辨到底是谁,忙将身子前挪了数步,跪到了钟离卿的正前方道,“卿哥哥,红袖保证,以后再也不对皇后姐姐动心思了,能不能……求求你,别把我打入冷宫。”

    她阮红袖自打生下来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比起懂事孝顺的长姐阮红旖,懂得哭闹的她显然更得爹娘的宠爱,从小到大,仅仅皱个眉头就能有大把的讨好呈上来。故而求之一字,根本不会出现她的脑子里。

    什么是低声下气?

    不可能,不存在的。

    高傲自骄如她怎么会对谁摇尾乞怜呢,可是到了现在,如果有尾巴的话,便是将其生生摇断了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卿哥哥能够回心转意。

    对了,长姐?

    “姐姐,你快跪下来求求皇上,求他不要把我打入冷宫。”见钟离卿没什么反应,阮红袖跪着转过了身子将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姐阮红旖,她相信,只要自己开口,长姐就一定会答应她的。

    就像那年,自己拉着长姐不让她出府门。

    便是满眼热泪,便是反身哀求,自己只要说一句你不答应我我就跑回去告诉爹娘,长姐就会立马服了软。

    很好,长姐回看她了,阮红袖心里有了希望,她知道长姐开口并搬出家里,卿哥哥一定会放自己一马,可令她不敢置信的是,长姐看了她一眼,仅仅看了一眼,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怎么可能!

    “卿哥哥,红袖知错了,求你,求你放过红袖一次。”再开口时话里已带上了些哭腔,这是以往的她连想都不会想的情况,却偏偏发生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家有笨猫

    若问卖惨装可怜,此人能排第一,那么后宫里头便无人有实力与其争锋了。

    按着事实一般走向,洛墨是应该开口说上一两口的,其神态实在令人作呕,可却在即将开口时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不表明立场,那么钟离卿会怎么做?

    抱着这种想法,洛墨没有动弹。

    “不必多言。”

    钟离卿将衣摆从阮红袖手里拿出,甚至没有对她投去一点目光,然后便冲着身后一挥手。

    “卿哥哥,卿哥哥。”阮红袖被拖走了。

    临了到大殿门口,阮红袖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倏地大力挣开了拖着她的两名太监,跑到大殿中央捡起来那碎成好几半的玲珑碧玉簪。将其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放在手心吹了吹,这才心满意足地被带走。

    “行了,都散了吧。”

    太后没有给众人多话的机会,主要是为了防洛墨,而洛墨探得太后心思也就会意一笑上前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她知道阮红袖的事还没有解决,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收集证据,于是先后凑到了青提和荔枝的耳边一顿吩咐,待她们朝两个方向走了,才踏上凤辇往凤仪宫行去。

    有了清晨那档子事,此刻洛墨没什么胃口,但念及腹中还有个未成形的小生命需要自己为他补充营养,便将果盘捞到了身前准备吃。刚剥开一只提子,白色团子就蹿了过来将洛墨给骇了一跳。

    “喵!”

    哎哎哎,这可是我刚剥好的,才不给你吃。

    洛墨心中想着,然后赶紧把那光溜的提子给塞进了嘴里,结果猫儿一着急,整张毛毛脸便凑到了嘴边来,却是见提子进了洛墨的嘴要直接抢!

    “你可真是个小土匪。”

    洛墨念叨了一句,然后将核吐了,又拿起一只提子剥开,瞧见猫儿喵喵喵地都要急了终于没忍心,将其从中间掰开把核去掉,由指尖捏着递到猫儿嘴边。

    猫儿仰头看了洛墨一眼,似在说人类你总算识相,然后凑到提子近前舔了起来。

    注意,是舔。

    洛墨有点惊呆了,虽然不常喂汤圆,可也没见过汤圆是这么吃东西的啊,再说了提子它舔半天也吃不下去啊,不禁想要扶额长叹。哦,知道了,吃饭它是好好吃的,水果貌似原来听伺候它的宫女提过一嘴但当时没放在心上——

    家有笨猫。

    在这种心态驱使之下,洛墨将果盘里的水果挨个给猫儿弄了一点放到其面前,决定瞧瞧猫儿偏向于哪种水果,然后以后猫儿的餐后水果就由自己来喂,誓要培养其能够懂得正确吃水果。

    然而经过了一番筛选,洛墨发现汤圆倒是不挑食,这一点就比自己强得多,只是苹果吃得稍微多了些。

    猫儿吃饱了,朝着洛墨迈开猫步走过来了,洛墨心中一喜,心道养了这么久的家伙终于良心发现懂得讨好自己了,正要伸手过去接,一双手就过了来将猫儿给抱走了。

    “娘娘,跟您说过多少次……”

    “好啦我投降。”

    “……”

    心中不由惆怅,下次这猫儿要主动凑过来得等到何年何月啊,有没有下一次还说不定呢。

    其实对于青提的说法,洛墨是颇有微词的,猫儿每天都有宫人给洗澡,身上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得李显一解释就又发了蔫。然而对于这种软软萌萌的生物,抵抗力总是有限。

    “青提姐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见青提转身将猫儿放了出去走回来,洛墨问道。

    “位置已记下了。”

    “恩,待荔枝回来你就跟她说一声。”

    “是,”青提应下,就又走了出去,没过半个时辰端了个小碗进来,“娘娘,不用奴婢说了吧。”

    又是这东西,看着那一整碗黑乎乎发现不了其中都放进什么东西的所谓药膳,洛墨在经过一番对李显的吐槽之后还是一口闷了。

    青提收了碗,正要走,被洛墨叫住:“青提,你去小厨房的时候顺便把荔枝叫进来。”

    ……

    “娘娘,有什么吩咐?”荔枝问道,只是那表情未免有些太过精彩些。

    “放心,不是因为你按着李显方子做得药膳太难吃。”

    “哦,那就好。”荔枝拍了拍自己那并不明显的小胸脯,然后小声嘟囔道:“我就说嘛,有了李太医的方子再加上奴婢的厨艺,那药膳肯定不会不好吃,青提她还不信。”

    经过短暂的无语之后,洛墨才开了口:“想必不久寿康宫那边就要传来消息了,届时若要人,你就随着他们去。还有,青提说的那个位置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奴婢便是闭着眼也能走到。”

    果然,一沾上厨艺相关的事,荔枝的心情总要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很多,这不,让她办个正事都能说出叫人好笑的话来。还闭着眼也能走到呢,洛墨想想那边儿满地的植物,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荔枝你别撞到枝子上便好。

    话音刚落,青提便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娘娘,右丞相正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呢,想必很快就有动静了。”

    “恩,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实在困乏,我再眯会儿。”

    脑袋隐隐胀痛,人也一阵发虚,洛墨心知这是昨夜里先跪再忙碌始终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缘由,是身子在给自己示警呢。虽有李显后来的针灸调理,可自己若再不静养,恐怕也难保住这一胎了。

    只希望最近别发生什么事。

    心里头的东西甚多,即使入了梦也搅得人儿难以安宁,洛墨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想以这种方式驱散魇,可那魇却偏偏要穷追不舍的,化为一阵残影想着洛墨逼近。

    待到了眼前,洛墨终于看清了那魇的模样,正是阮红袖,只见其伸出一双留着猩红指甲的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手就要掐向洛墨的脖子。洛墨尖叫,想要往后退,可怎么也动弹不得,回头一瞅,发现拦在自己身后的正是浑身浴血的樱桃。

    “皇后姐姐,你不要躲啊,让我把你腹中的胎儿剖出来,这样你的孩子就是属于红袖的了,哈哈哈!”

    “娘娘,求娘娘不要怪樱桃啊,樱桃的妹妹在阮家手上,樱桃也是迫不得已啊!”樱桃说着,手里就出现了一把银亮的刀子,朝着洛墨后背捅去。

    却在此时。

    梦里暗金色龙纹闪现在洛墨眉心,梦外一只温暖的手臂环住了洛墨的腰肢。

    身前身后的影子瞬间便化为了碎片。

    险些惊醒的人儿无意识间转过了身子,向着那给以了自己足够安全感的怀里凑,满意地蹭蹭头。

    而来人的唇边则漾起一丝笑意。

第一百三十章 讨厌就说出来

    “太后,小女红袖年少不经事,若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那都是老臣教管不严的错,太后要罚就罚老臣吧,还望莫要跟小女一般见识。”

    以赤梅嬷嬷那般修养,也不禁暗自扯了扯嘴角,因为这老家伙着实厚颜无耻至极。

    本来太后碍于情面不得已召见了,没想到这老家伙一进来就开始哭天抹泪,一把年纪了也不注意点,引得殿内侍候的宫人也互换了神色赶紧退了出去。

    出去是出去了,此间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到外面还指不定要被发挥成啥样,什么两朝老臣长跪不起寿康宫啊,什么为救爱女不要面皮啊,总归对于皇室没有什么好处。可真是心机。

    “阮丞言重,且这诏令是皇帝下的……哀家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太后实在是有点想骂人了,还哀家要罚就罚你吧,这跟哀家有一点关系么?再者说了,你家二女儿是要被斩首的,你这老家伙还来讲什么罚你,罚你什么难道是斩首吗?那朝堂岂不是要乱了套?真会往自己身上揽。

    实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哎,老臣半辈子的心都放在这小女儿身上了,若是小女儿也没了,老臣……老臣实是无颜面对阮家列祖列宗,更不敢去见先皇啊!”阮峰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后宫见惯冷暖没什么波动,却叫这老家伙给膈应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赤梅嬷嬷心中一阵恶寒。

    其尚且如此,更别说直面阮峰的太后了。

    此人年轻时也没见其如此过,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虽然比起那洛与青来要逊色不少还被其抢了许多风头,可阮峰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要脸了?太后不知道,而被阮峰提及先皇,一时间也只有哑口无言了。

    这是直直地往她心窝子里戳呀。

    “罢了,罢了,”此刻的太后分明皮肤滑如蛋清,依稀能窥见其年轻时分的芳华,可那神情间已透出了些许老态,末了缓缓道,“哀家同你一道去承乾宫。”

    到了承乾宫却被知会皇上不久前去了凤仪宫,无法,便又乘辇往凤仪宫行去。

    “见过母后。”

    与钟离卿一同给太后行礼的洛墨脑子还是懵的,她根本不记得钟离卿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爬上了自己床,但仍任其牵着自己的手。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阮峰自打行过礼,眼神便停留在洛墨与钟离卿紧握着的手上不曾离开,半晌待太后开口催促了,阮峰才接着道:“皇上,小女一事,还请皇上三思啊。”

    到了钟离卿跟前是怎么也不像在寿康宫时那般表现了,阮峰的神色带上了一些凝重。

    “阮丞,皇上金口玉言,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说话的是洛墨,她明白此刻钟离卿不便接话,遂代他开了口。

    只听阮峰拱手道:“娘娘,并非老臣袒护,而是老臣以为宫人之言不过是言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说明小女下毒,如此就判定未免有失偏颇。故老臣斗胆提议,当重查,以给蒙冤之人一个清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他闺女一个意思,就是换了个说法。

    “恩,”钟离卿点了点桌子,直接道,“既母后也在场,那我们便分别派一名宫人并一位太医到嘉延宫搜宫,如此阮丞可同意?”

    “甚好,甚好。”

    “娘娘,奴婢去可好?”洛墨还欲开口叫荔枝,却是荔枝自己凑了过来,便无言地点了点头。

    于是承乾宫的小陶子和凤仪宫的荔枝便被定下了,而寿康宫来的只有赤梅嬷嬷,便也无旁的人选,三人一同到了嘉延宫附近,发现李显站在那里等着。

    从大殿到侧殿,再到侧殿,诸人均翻了个遍,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出了殿,环绕着殿外走。好在托如今时节的福,鼻子不必受冲人的玫瑰香气影响,也就少了许多烦扰。

    毕竟花这种东西,尤其是味道浓的,只有喜爱者才懂得欣赏,到了不感冒的鼻子里就成了折磨。

    与别宫不同,这嘉延宫能够种植的土地足以围绕一圈,故而放眼看去,除了光秃秃的枝就剩下了星点苍翠,给这次的搜宫无疑增加了万分难度。

    “这片儿,似乎什么也没有啊。”说话的是小陶子,晃了晃脑袋就要往别处走。

    这时荔枝指着一个颇矮的秃枝惊讶道:“李太医,这是什么呀?荔枝似乎从未见过。”

    众人望去,只见那秃枝全株无毛,顶端还有几抹绿,不知是才生出来不久还是什么原因。

    “这……这还要臣将其挖走,回太医院查阅一番典籍才是。”李显回答道。

    于是就见李显不知从哪摸出个药锄,当即蹲了下去将那秃枝连根给挖了起来,然后直接放到自己的前摆上捧着走了。

    这李太医倒是个真性情啊,只不过他一点都不觉得脏么,比起那株植物到底是何物还是那一身行头更贵一些吧,还不如找自己要方帕子呢,荔枝心道。

    而一行人的收获除了那不知名的秃枝就再也没了,说是一无所获也不为过,毕竟有没有用谁也不好说,可能到头来费了半天力只做了无用功。

    如此似乎面上稍微好看点,也好看得有限。

    那李显李大太医自打那秃枝被荔枝指出来之后便一门心思放在了自己小心保护着的前摆上,任旁边人投去多么怪异不解的目光也毫不在意,甚至还在荔枝不小心踩了他一脚之后瞪了荔枝一眼。

    荔枝不由得有点委屈。

    不就一个破枝子么,哪里有我这水灵灵的真荔枝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便撅着嘴巴对着李显哼了一声大步离去了,留得李显站在原地一脸嫌弃——皇后娘娘身边的这名宫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面对自己时总是说不上两句便走,讨厌自己为何不直接说出来?

    回了凤仪宫,由赤梅嬷嬷说了此行的发现,阮峰本是放心的神色却在瞥见李显手中之物后突然紧绷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何所困

    “皇上,既然搜宫无果,那小女……”

    阮峰的话没有继续,个中含义已不言而喻。

    只听钟离卿道:“暂留冷宫以待结果。”

    “是,老臣拜谢圣恩。”阮峰话毕,就跪了下来,俯身磕了三个头,然也正是因其这一动作,洛墨清晰看到地面上留下的一滩水渍。

    此间事了,太后回宫,而钟离卿又被叫走了,这次走前没看洛墨。

    “荔枝,做得不错。”

    “青提,去外边叫个宫人进来拖地。”

    “樱桃,哦樱桃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洛墨一连串喊了三人,最后一个没有回复,这时才记起这些天发生的事,不由得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的脑子啊,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娘娘,您就是缺乏休息。”青提无情地给出了正确结论。

    一番闲话,洛墨招呼二人坐下来。

    “接下来,只待李显明日给出结果,然后再将证据一结合,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洛墨首先发了话。

    荔枝想了想,问出了目前最受关注的问题:“您打算怎么处置嘉妃?”

    “处置?怎么处置要看皇上决策,本宫可插手不得,”洛墨打趣一番,然后接着正色道,“皇上那日的话,本宫最为满意。”

    “可是娘娘,赤梅嬷嬷那日来不是说让您……”荔枝欲言又止。

    “恩,满意归满意,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啊。”

    洛墨摊了手,露出不在意一笑,本来她也不认为只凭这点罪名就能将阮红袖给砍了,她要的只是先收回来一点东西。阮红袖带给自己她都会一点一点还回去,还有一个,就是从侧面了解钟离卿对自己的态度。

    “那您……”荔枝看不懂自家娘娘的意思,就只有直接问出来了。

    “不可说,不可说。”洛墨道。

    荔枝有点无语,还是说道:“好吧,娘娘,那樱桃呢?”

    “前几天还数落人家各种看着不顺眼呢,今儿个又关心起来了。”瞧着荔枝转而纠结的神情,洛墨对着青提道:“我们荔枝啊,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樱桃是不便放在凤仪宫里了,到其他宫又不免会受欺负,不如将她送出宫去。”

    “出了宫会不会被阮家……”

    这次说话的是青提,瞧见青提也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洛墨不由在心中一叹,这一世是樱桃没有给自己几人造成伤害所以她们还会有所同情,但放在上一世的话,直接杖毙了也不为过。一码归一码,洛墨回答道:“生死有命,那就是樱桃自己的事了。”

    “娘娘说的是。”青提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翌日。

    本该先找钟离卿的李显见承乾宫一众人头便颇为头疼,而最近总被寿康宫召见有点排斥,便敲响了凤仪宫的大门。

    青提来开门的时候,正见李显倚着右侧的大门闭眼流口水,显然一副完全没休息好的模样,心下庆幸还好自己打开的是左侧门而不是右侧,探头瞧了一眼外头发现没什么人,便将李显拍醒了,叫他先进来。

    “李太医,查阅典籍辛苦了。”青提客气道。

    “青提姑娘哪里的话,其他人不知道,青提姑娘可是清楚的,那典籍我李显早已……”

    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提打断道:“还望太医慎言。”

    “对,对,”李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完全没有留意此刻自己的模样给身旁宫人的眼睛造成了不适,然后才颇为哀怨道,“可真是困死个人了,一宿都没睡,愣是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哦?李太医为何事所困?”青提接道。

    “也没什么……”李显顿了顿,发现青提并没有露出丝毫好奇之色,心中沮丧一番,然后便自己招了,“青提姑娘,你说荔枝姑娘是不是讨厌我?”

    “李太医何出此言?”饶是以青提这般不开窍的也能将荔枝对李显的心思看个分明,登时便生了疑,李太医莫不是较自己还要迟钝许多?不过他说的荔枝讨厌他指的是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不知从何时起,荔枝姑娘每每见到我李显,说不上几句话便要重重地哼一声然后大步离去,李显不明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讨了荔枝姑娘的嫌。”

    那一张方正的脸配上这么个纠结的表情,实在是不能再令人捧腹,好在站在此处的是青提,否则换成荔枝恐怕就要将口水喷到他脸上了。

    “这个恕青提无能解释,李太医若想知晓原因,不如待会进了殿问问娘娘,想必娘娘定能给你一个解释。”

    说话的工夫,二人就走入了正殿。

    刚被荔枝捯饬了一脑袋大大小小麻花辫的洛墨走出来时,正看到李显一脸的纠结之色,遂开口道:“李太医莫不是昨儿个一夜没睡,怎的看上去如此没有精神。”

    “娘娘英明。”

    “……”

    大清早便这般终结话题真的好么,洛墨有些无言,寻思说两句就把李显打发回去,虽说起是起早了,可比起面对磨磨唧唧又方方正正的李显,她宁可选择早点去见太后。

    于是洛墨道:“典籍不是前几日便令你查好了么,怎的这等时辰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是,李显此次过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教荔枝姑娘。”

    听李显有话要同自己说,荔枝两只手立马握到一处,脸上也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笑容,而好景不长,还没等她欣喜多久,就见李显绷着个脸道:“荔枝姑娘可是讨厌我李显?”

    “什么?”荔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很快就被惊愕给取代了。

    不曾想,这李显竟以为荔枝真个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荔枝姑娘可是讨厌我李显?”

    语气较方才还要生硬一些,殊不知此刻李显正想着,果然荔枝姑娘是讨厌自己的,否则怎么会这么近的距离同自己讲话都心不在焉呢,便是问了个问题还要自己再说一遍。

    “李太医说得这是哪里话,荔枝……荔枝怎么会讨厌李太医呢?”荔枝支支吾吾道。

    “哦?那你为何一见到我便要冷哼一声然后走开,这不是讨厌我是为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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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凰后介绍:
本书分为上下两部,《琐珑瑶》与《浮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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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深深也好,江湖迢迢也罢,其实远不止如此。再世凰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再世凰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再世凰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