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TXT下载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全文阅读

作者:石向晚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txt下载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不经撩的萧世子

    姜翎将酒杯放到矮几上,那股麻麻痒痒的感觉便消失了,待她不信邪地又端起酒杯,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她怀疑,自己若是不管不顾地把这杯酒喝了,搞不好立刻就得浑身长满红疙瘩,倒地休克。

    过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出人命。

    可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对酒精过敏了呢?

    那个答案在她心里打了个转,却被她刻意无视了。

    只是脑海里有一句话不时闪现出来,想忘都忘不掉。

    “姐姐,弟弟敬您一杯,这些年您主持姜家,辛苦了。”

    姜翎甩了甩头,将忽然涌上心头的那股悲凉甩开。

    当萧灵儿举杯道“各位同学,让我们共饮此杯”时,她忍着那股麻痒,端起酒杯,假意抿了一口。

    在这种集体干杯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有没有喝酒,但一会儿玩起游戏来,一旦受罚,那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再想假装喝酒,只怕就骗不过群众的眼睛了。

    怎么办?实话实说告诉他们我不能饮酒?我喝了酒会死?

    可这谁会信呢?

    愁人啊!

    姜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一阵火燎火烧,正着急呢,就听德雅问道:“闵柔,怎么不见文贤哥哥呢?”

    萧灵儿大喜:正愁找不到借口把我哥叫过来呢,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德雅你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领了张好人卡的德雅,满脸期待地看着萧灵儿,等她回答。

    萧灵儿故作矜持地道:“说好是咱们私下里聚会,怎好让我哥哥也来,有他在,我怕你们不自在。”

    德雅道:“哪里会,萧世子的为人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最温和不过了,哪里会不自在。”

    其他捧哏们也跟着道:“对对,萧世子光风霁月,他不来,这诗会都失色不少呢。”

    “就是就是,郡主你便让人去请一下萧世子吧。”

    “萧世子能来,那是我们的荣幸。”

    萧灵儿“勉为其难”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使人去云起斋看看我哥哥是否在家,若在,便请他来参加咱们的诗会,但不保证他会同意,只能试试看。”

    萧观澜当然是在的,他生活比较有规律,萧灵儿早就把哥哥的作息时间摸得透透的:一大早去早朝,然后上书房议事,办完正事儿午间回府,用膳,午休,下午在外书房读兵书,晚膳前练武,用晚膳,读兵书,练功,睡觉。

    今日哥哥没有应酬,应该在外书房读兵书。

    萧灵儿唤来一位小丫鬟,耳语了两句,那丫鬟便直奔外书房去了。

    外书房里,萧观澜听着那小丫鬟道:“……都盼着世子爷您能去参加呢!”

    萧灵儿今日举办这场诗会,也是经过萧观澜点头同意的。

    镇南王夫妇都在南境战场督战,走时叮嘱长子萧观澜照顾弟弟妹妹,但妹妹打小就懂事,而且极有主见,因此他并未对她过于约束。

    见妹妹差个小丫鬟来请,萧观澜本不想去的,都是些闺阁女子,他去了怕是多有不便。

    便打算随口问问,然后就让丫鬟回话不去:“都有哪些客人?”

    那小丫鬟应道:“回世子爷,客人有二殿下,德雅公主、怀玉公主、周公子……”

    萧观澜打断道:“周公子?哪位周公子?”

    “回世子爷,是周文谦周公子。”

    萧观澜便摆了摆手,阻止了丫鬟继续报人名的打算,起身道:“走吧,我去看看。”

    他跟周胤文也算有些交情,而且诗会邀请的宾客里不止一位男子,而家中男丁除了他年长一些,其他的都才十一二岁,怕待人接物上不够稳妥,还是他亲自去看着好一些。

    待他随丫鬟赶到暗香阁,在屏风外换了棉袜,转过屏风,赫然便对上一双让他做了两天噩梦的眼睛。

    见到本人,噩梦里的情形霎时重现:一位大花脸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娃娃,一脚踩在凳子上,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挑着眉对他说‘萧世子,你真美,沐浴时记得叫我去看哦’。

    下意识的,萧观澜转身就想走。

    萧灵儿愣了愣,忙喊住他:“哥哥!”

    他这才惊觉失礼,顿住脚步,回过神来,朝在座众人拱了拱手道:“萧某方才想兵书上的内容想入神了,举止失礼,各位莫怪。”

    众人纷纷道:“不怪不怪。”

    萧观澜笑了笑,刻意避开姜翎的注视,目光将室内扫了一遍,找到唯一空置的筵席落座。

    待他理顺衣摆一抬头,赫然发现这个鬼位置竟正对着他噩梦的源头:遗玉郡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把目光落向别处。

    偏偏这时姜翎清了清嗓子,他心里一突,忍不住又朝她看了过去,只见她跪坐得端端正正的,正偏着头跟旁边的沈三姑娘说话。

    他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寻事儿。

    然而还没等这口气落下去,就见那位面若桃李的小姑娘忽然朝他转过来,墨色琉璃般的眼睛朝他眨了眨,嘴角微微勾起,用一只手挡在脸侧,嘴里一开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

    “弥!”“补!”

    那天夜里的情形顿时纷纷回笼,他记起来她当时说:“弥补啊?好说,下次你沐浴时,让我看回来就是了。”

    那时没有旁的人在,他听到这样的话只是觉得被冒犯了。

    而今日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一瞬间他只觉得那小郡主的目光已经当众把他扒了个精光。

    萧观澜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被人塞了黑火药而且还点着了似的,“轰”的一声炸开了,炸得他魂飞九天外。

    接着仿佛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烫得像燃起来了似的。

    他怔了怔,忙掩饰性的低下头。

    姜翎也怔了怔。

    先前,当身穿一袭玄色金丝鹤纹夹棉长衫的萧观澜进门时,正好屋外阳光明媚,他整个人都如同那墨色衣裳上的金丝般,散发着光芒,晃着了她的眼睛,令她本就烦躁的心情更烦躁了几分。

    当时她就想:帅又怎样,好看又怎样,不灵不灵地发光又怎样,你还不是个私闯内院的登徒子!是个人面兽心见死不救的禽兽!

    她决定提醒提醒他。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十八九岁、身边说不定已经有好几个小妾和通房丫鬟的萧世子,竟然会脸红。

    这么不经撩的吗?

77、人缘

    怎么办,突然就有了一种老阿姨调戏纯情少男的罪恶感?

    而且,被调戏的人越是反应剧烈,越是哭着喊着不要不要,她就越是想再接再厉……

    所以,我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老流氓吧?

    姜翎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番,然后愉快地决定:一定要继续保持这种风格。

    萧观澜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先前的心路历程简直比他第一次上战场杀敌还可怕,他喝了两杯梅花酿后才终于缓过来,但真是一眼也不敢再往姜翎那边看了:那小姑娘浑身都是幺蛾子,太可怕了!

    而姜翎呢,在调戏过纯情少男后,又开始思考如何能在不败坏人缘的情况下,把今日这顿酒混过去。

    要知道她来这个世界后,一直都在努力洗白自己,目前看着也算小有所成了,可不能因为喝酒这种事情把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都败光了。

    其实这样的诗会原本也是有人不喝酒的,但人家提前就跟东道主打过招呼了,因此落座后就有丫鬟直接给上了一壶茶并一个茶杯,以便用茶代酒。

    这样的人,每个小圈子里都会有好几个,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问题是,原主姜玲是个有着两年酒龄的小酒鬼,而且事前没打招呼,突然说不喝就不喝了,会让人觉得她在矫情,在闹情绪。

    想要合情合理的戒酒,又不至于现身说法真喝一杯把自己弄到极其危险的境地里去,看来只能用苦肉计了。

    她直接把梅花酿洒了几滴在手背上,果然几息后,一片红疙瘩出现在她的手背上。

    然后,她站起身来,略有些惶然地对萧灵儿道:“闵柔郡主,实在抱歉,我今日恐怕不能喝酒了。”

    萧灵儿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了?是我的梅花酿不合你口味吗,要不我给你换其他酒?”

    姜翎摇了摇头道:“不是,梅花酿很好喝,但是我突然起了疹子,不敢再喝了,你看。”

    她把衣袖稍稍往上拉了一点儿,露出一小段瓷白的手腕、以及宛如玉雕般的柔荑,那雪白细腻的肌肤上,点点红疹触目惊心。

    别的人目光重点都落在那些红疹上,唯独萧观澜,被那片瓷白晃花了眼,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便转开了视线,甚至还想高喊几声:“遮起来,赶紧遮起来!”

    要知道那天看见她时,她可什么也没穿啊!

    萧观澜全身的力气、以及这十八年来积攒的礼仪教养,全都用上了,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往别的地方想。

    好在姜翎很快便放下衣袖,萧灵儿也表示谅解,颔首道:“既如此,我便命人也给你端一壶茶来,你以茶代酒吧。”

    “多谢闵柔郡主。”姜翎真诚地表示感谢。

    可萧灵儿轻轻放过了姜翎,不代表其他人也愿意放过她。

    严二姑娘严惜春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道:“遗玉郡主,你那红疹虽看着可怖,但委实跟喝酒扯不上关系,今儿闵柔郡主邀我们参加诗会,你若不喝酒,岂不扫兴?”

    姜翎笑盈盈地朝她看去: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学了一嘴标准的酒鬼劝酒词儿。

    她举起小丫鬟方才送来的茶壶,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举了举杯:“哪里扫兴了,你们喝你们的,我喝我的,不耽误。”

    严惜月指了指源头处的二十多坛梅花酿,摇头道:“谁说不耽误,闵柔郡主可是按人数备下的酒,若你不喝,可就辜负闵柔郡主的一番心意了。”

    这时德雅公主柔声相劝,一副和事佬好好先生的语气:“严二姑娘莫要再劝,遗玉妹妹看来是真不想喝这酒,有道是酒不问去处,妹妹若是实在不想喝酒,不若在此间找个人替你喝酒吧,如此你便可以滴酒不沾,若没人相替,那可就得你自己勉为其难喝上一喝了。”

    她把姜翎说的不能喝酒扭曲成不想喝酒,在这种聚会上,能喝却不喝的人是不受欢迎的。

    再加上遗玉郡主人缘之差,有目共睹,德雅几乎能笃定,不会有人帮姜翎喝酒。

    然而第一个冒出来拆她台的,竟是她的表哥周胤文。

    “遗玉郡主的酒,我替她喝吧。”周胤文坐直身子,颇有些肃然地说道。

    姜翎朝他看过去,从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愣是看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味道,她暗道:这小子再配副黑框眼镜的话,妥妥就是一个书呆子啊,此前说错话坏了我名声,这会儿就想替我喝酒弥补一番,可惜,此举不仅不能弥补什么,反而坐实了先前的流言,甚至还会把他自己也给拉下水。

    她才这么一想,果然身边的德雅便掩嘴而笑,用那种“我就知道你们有一腿”的目光,先是看了看姜翎,又看了看她表哥,然后带着笑意道:“先前还说不……”

    德雅话还没说完呢,就听一人朗声道:“多谢周公子仗义,但表妹的事情怎好劳烦您的大驾,些许点儿酒,自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替她喝。”

    二表哥沈庆隆的语气里那股对周胤文的不忿,傻子都能听出来。

    周胤文自然不傻,心知沈家的人还在怪他酒后失言,败坏了郡主的名声,偏偏这种事情无从解释,他只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云菲的龙凤胎弟弟五公子沈庆松也跟着瞎参合:“是极是极,郡主表姐的酒,多的是人抢着喝。”

    就连大舅母家的嫡长子,四公子沈庆旭也跟着表态:“没错。”

    眼见周胤文快尴尬得抬不起头了,东道主萧灵儿忙打圆场道:“那遗玉郡主的酒,就由几位沈公子代劳了,咱们来游戏吧,再不开始,对面戏楼的乐师都该冻成冰棍了。”

    德雅暗自不忿,她完全没想到这才几日工夫,姜翎就几乎收买了整个郑国公府的人心,沈家几个公子竟然都站在她那边,除了那个庶出的沈庆忠。还说沈家是书香世家呢,还不是一群只知道看脸的肤浅之人!

    肤浅至极!

    沈云菲早就不耐烦看德雅公主在那儿装腔作势了,听闻萧灵儿说开始游戏,忙附和道:“闵柔郡主,赶紧开始吧,你的梅花酿太好喝,我都迫不及待了。”

    萧二姑娘萧琇儿打趣道:“看看,该叫你小酒鬼好呢,还是该叫你小馋猫好?”

    沈云菲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你可以叫我馋酒小鬼!”

78、铁憨憨

    插科打诨之中,又听萧灵儿道:“这第一个游戏呢,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说着拿出一朵正红色的绢花,展示给众人看。

    “这绡纱牡丹,底下涂了蜡,遇水不沉,一会儿当戏楼乐声响起后,我便将它放入曲水之中,乐声停下时,花停在何人处,此人便要接受惩罚,先满饮一杯,然后再抽签受罚。”

    站在她身后的白衣丫鬟端着一支签筒上前一步,将签筒向众人展示一番。

    “签筒里有一百支签,其中有十支的惩罚内容是喝酒,从一杯到十杯不等,其他的嘛,留点儿悬念,给大家一点儿惊喜。”萧灵儿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

    未知的东西总是更加吸引人,已有少年按捺不住,兴奋道:“有点儿意思,赶紧开始吧。”

    萧灵儿点点头:“行,那就开始了。”

    她说完转头朝身后的丫鬟打了个眼色,那丫鬟便领命走到窗边,将闭合窗户上悬挂的飘带往下一拉。

    然后便听见隔着池塘的戏楼里,传来如金似玉、时急时徐的琵琶声,紧接着,鼓声随之而起,迎合着琵琶曲铿锵有力的节奏,不由令人血脉喷张,心绪激荡。

    姜翎心道:虽是老掉牙的击鼓传花,小学的时候就玩腻了,但配合着琵琶弹奏,莫名就高雅了几分,将这儿时的游戏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当乐声响起时,那朵正红色的绡纱牡丹也被白衣丫鬟的素手微微一拨,转着圈顺流而下。

    众人既要分神去看那朵明艳至极的绢花飘到了哪里,又要仔细听池塘对面戏楼里传来的乐声,简直有点儿忙不过来了。

    第一首曲子有些长,那朵绢花都飘到曲水尽头的小水坑里还未见停,这时源头处的白衣丫鬟又将另一朵绢花放进水里。

    也是巧了,那朵花刚飘到东道主萧灵儿面前,这时琵琶声鼓声戛然而止。

    萧灵儿弯腰把绢花拈起来放进托盘里,笑道:“本说给诸位做个示范,可巧第一个就轮到我。”

    她把装着绢花的托盘递给身侧的丫鬟,先取了酒壶给自己斟满杯中酒,然后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将空杯亮给众人过目后,她才拿起丫鬟递过来的签筒,哗啦哗啦一顿摇,片刻后,一根竹签落到筵席上。

    萧灵儿捡起竹签,念了一遍那上面的签文:“左手捏右耳朵,右手捏鼻子,原地转三圈。”

    念完她把竹签插回签筒,懊恼地一拍额头:“我为什么要出这种傻不溜丢的题!”

    她一脸哀怨地从筵席上站起身来,如签文所言般捏着鼻子耳朵,原地转了三圈,姿势滑稽,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萧灵儿坐下后撅了噘嘴,愤然道:“继续,再来再来!”

    白衣丫鬟去窗边拉了一下飘带,乐声再起。

    这次的乐声格外短,绢花落水后才飘出不足一丈远,乐声便停了,绢花停在周胤文身前,他抽了一个罚酒七杯的签,加上原本那杯,一口气喝了八杯酒。

    梅花酿虽然不是蒸馏白酒,但那也是酒啊,度数大致跟葡萄酒差不多,八小杯喝下去,周胤文的脸霎时就红了。

    此后的几轮,如他一般倒霉抽中那么重惩罚的人不多,大多都是诸如“与下首之人共饮一杯”“跳一段飞天舞”“饮黄连水一杯”这样的签文。

    当乐声再次停下时,那朵绡纱牡丹正好流过萧观澜身前。

    他微微一笑,探手拈起那朵牡丹,将花瓣上的水珠向下甩了甩,将花放进托盘里。

    姿势随意,却无比优雅,再加上他的颜值确实逆天,姜翎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好看的人真是做什么都好看,别人捡花他也捡花,偏偏就他捡出了佛主拈花一笑的味道,啧啧啧……

    当然,像姜翎一样看直了眼的绝对不止一个,就连一些少年们,也看得目眩神迷,一时挪不开眼。

    萧观澜并没注意到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焦点,实际上他都不太敢抬头,捡起那朵牡丹后,便看向那位白衣丫鬟,直到从她手里接过签筒,目光便落到签筒上,然后摇了十几下,一根竹签跳了出来。

    他捡起竹签,笑着开始念签文:“与后首第一位同性……”

    萧观澜语气一凝,脸色沉了下来,继续念道::“……掰腕子,输则饮三杯酒。”

    他吸了口气,朝妹妹萧灵儿看去。

    萧灵儿制作这些竹签时,一点儿也没想起来哥哥有心病的事,这会儿看见哥哥的眼神,当即朝他吐了吐舌头,双手合十前后摇晃,算作道歉。

    萧观澜收回视线,再朝自己下首看过去,第一位同性是周胤文。

    他自饮一杯后,朝周胤文拱手道:“掰腕子我认输,”

    在场众人都知道萧世子是少年将军,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而且据说身手十分了得,这些文弱书生们,哪怕骑射成绩不错,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若换个人,萧世子认输了,那肯定忙不迭答应下来,并偷着乐。

    但周胤文是典型的书呆子,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铁憨憨。

    听萧观澜说认输,他一点儿也不开心,再加上酒意作祟,他当即反驳道:“尚未比过,岂可认输?萧世子莫不是瞧不起文谦?”

    萧观澜嘴角抽了抽,颇觉头疼,但依旧温和地道:“并非如此,文谦莫要多想,只是我昨日练武过度,伤了手腕,使不上力,故而认输,若文谦愿意自行认输,也是使得的。”

    最后那句,透着几分玩味,那意思像是在说:如果你觉得我认输是瞧不起你,那换你来瞧不起我也是可以的。

    周胤文当即语塞,摆手道:“既如此,还是萧世子认输好了。”他怕自己再被罚三杯,就又要开始胡言乱语了。

    萧观澜笑了笑,给自己斟上酒,又仰头饮尽,连喝三杯后,将杯底示众。

    众捧哏们齐声叫好,游戏继续。

    姜翎却觉得有些奇怪:萧世子说他伤了手腕不能使力,可他无论倒酒、饮酒还是拈花,依旧是用的右手,倘若真是受了伤,不是应该尽量保持受伤的手不动才对吗?

    而且,萧世子和闵柔郡主的互动看起来也很奇怪。

    但姜翎没有深想,反正又不影响游戏,更不会影响她,想那么多做什么。

79、战鼓

    琵琶声和鼓声再次停下时,那朵绡纱牡丹正飘到德雅公主身前。

    德雅饮下一杯酒,接过丫鬟递来的签筒,摇出来一根竹签,她软语温声地念出签文:“请场内任意宾客演奏任意乐曲!”

    她一脸促狭地道:“各位都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的,这题未免也太容易了,委实无趣,不如我们这次来点儿有意思的?”

    众人几杯酒下肚,这会儿已经有了酒意,闻言也没多想,纷纷应和。

    “我们要看有意思的!”

    “来点儿有趣的!”

    德雅便转头看向姜翎,带着几分顽皮和促狭道:“妹妹,你来为大家演奏一曲吧?”

    她从严二姑娘那里知道了姜翎不通音律的事,还知道姜翎上好几次乐课了,却连洞箫都吹不响,几乎每次乐课都在打瞌睡。

    这会儿抽到这样一根竹签,简直是天意。

    德雅完全没有半点儿犹豫,直接就点了姜翎。

    以这位郡主妹妹的脾气,恐怕当场就会翻脸,说不准还会大闹一场,这满屋子的人会怎么看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遵从游戏规则,不闹腾,那也会当众出丑,也很不错。

    总之,于德雅来说没有半点儿损失,还能把姜翎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算是郑国公府那些人,也挑不出她的错来,顶多不过是觉得她这玩笑开得有些过火罢了。

    姜翎听德雅念签文时便知道她要点自己,因此一点儿不意外,笑眯眯地道:“公主姐姐,整个六艺甲班的人都知道我不通音律,连个洞箫都吹不响,你让我演奏乐曲,岂不是让我当众出丑?我能不能选择罚酒三杯?”

    与其等着被人黑,还不如趁早自黑,还能显得磊落一些。

    因此姜翎一来就认输,这还是从萧世子那儿学来的呢。

    反正罚酒不是自己喝,姜翎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德雅哪里会让她这么轻松就躲过去,当即朗声对众人笑问:“你们不是想看有意思的吗?让遗玉妹妹演奏就最有意思了,你们是要看她罚酒还是演奏?”

    这种煽动未免太低级了些,就算先前跟着起哄的人,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德雅公主这是存心要看遗玉郡主人前出丑啊!

    在座都是沈氏族学的学生,都是读过书明事理的人,没谁是傻子。

    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遗玉郡主是他们的同学,是被认可了的自己人,他们怎么可能帮外人让自己人难堪?

    于是都不吱声了。

    但严二姑娘和沈云梦沈庆忠这两兄妹却喊得山响:“看演奏,演奏有意思。”

    三个人愣是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德雅见响应的人这么少,略有些尴尬,但还好不是无人应和,她只得借驴下坡,看向姜翎:“妹妹快别扫大家的兴了,你莫名其妙的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已是很扫兴了,莫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若都跟你似的,这游戏还怎么玩下去?”

    姜翎嘴角带着笑,眼里却尽是冰冷,看得德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笑容开始勉强起来。

    待盯得德雅忍不住错开了眼,姜翎才朝萧灵儿道:“闵柔郡主,我去对面戏楼演奏吧,大家若是不怕冷,可以把窗户打开看看。”

    她说完起身向外走,沈云菲忙道:“郡主表姐,我陪你去。”

    姜翎点了点头,跟沈云菲挽着手离开了暗香阁。

    待姜翎离开后,德雅才松了口气,心道:这死丫头怎么突然这么有气势了?一时竟把本宫给镇住了!

    念头落下后,她掩嘴笑道:“这当口各位可千万别喝茶喝酒才好。”

    捧哏严二姑娘“好奇”地问:“公主殿下,这是为何?”

    德雅笑盈盈地回答:“本宫担心呛着各位。”

    严二姑娘和庶出二人组带头哄笑,一些人回想起姜翎吹不响洞箫的场面,不由失笑,先前略有些凝重的气氛渐渐欢快起来。

    萧灵儿有心想帮姜翎说几句话,但见众人都在笑着议论,她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就在这时,沉闷的鼓声响起,跟先前“击鼓传花”时轻快的鼓点截然不同,虽然只是“咚”的一声闷响,却仿佛穿过池塘穿透窗户和墙壁,响在众人耳边似的。

    “咚!咚咚咚!”

    紧随而来的鼓声,一声紧似一声,一声快似一声,仿佛被猎人追赶的困兽,又仿佛被强敌围攻的战士,于绝望中发出嘶吼!

    众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了起来,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好奇和凝重。

    几位武将世家的少年少女,比如萧家几位公子和姑娘,清河郡主严惜月和严三姑娘严惜梅,还有唐家四姑娘唐婉秋,闻声皆是神色肃然:这鼓声,怎么听着那么像战鼓呢?

    待鼓声越发密集后,这些人终于确定:的确是战鼓,难怪这么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激昂!

    靠窗那一排的年轻人已经纷纷起身,抢到窗边打开窗户,不顾外面灌进来的冷风,朝对面戏楼望去。

    戏楼里,弹琵琶的姑娘抱着琵琶坐在一旁,望向戏楼正中间那道小小的身影,神色之中满是震惊。

    身穿棕色裋褐的击鼓女乐师早已退到一旁,出神地望着那面先前她才用过的牛皮鼓:我和她用的,是同一面鼓吗?

    跟此刻的鼓声比起来,她先前的鼓声就好似温婉的良家女子,显得那样柔弱无力。

    而此时的鼓声,那样铿锵有力,那样震耳欲聋,那样铿锵有力,仿佛战场杀敌的铁血战士发出的怒吼,又恍如自丛林中奔腾而出的远古巨兽发出的震慑天地的嚎叫。

    这样的鼓声,真是透进了人的心里,令听见的人心脏都忍不住跟着鼓声剧烈跳动起来。

    可是,那小姑娘明明看起来如此年幼,如此瘦弱,她那小小的身体,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而且似乎毫不费力似的。

    姜翎其实并没有旁人看起来那么轻松,她虽然已经是武者了,但毕竟修炼时间尚短,力量上只比成年男子强一些,像这般使用爆发力擂鼓,对她来说还是十分吃力的。

    她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擂鼓时面目狰狞的样子,毕竟姜家家主也是要面子的,于是选择背对暗香阁而立,双腿张开扎着马步,瘦瘦小小的身躯爆发力惊人,沉重的鼓声仿佛令整个暗香阁都跟着震颤一般。

    这个时候,姜翎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如果我唱歌再好听一些,如果我嗓音能再嘶哑一些而不是绵绵小奶音,那么我此刻就应该唱一曲《满江红》或是《霸王别姬》什么的,如此一来,今日装的这个AC之间的那啥,就能得一百分了,一曲之后,王霸之气侧漏,各方小弟臣服,从此以后走上人生巅峰……

    哎,可惜了。

80、破阵曲

    用尽全力抡起双槌,敲出最后一记强音后,这首《破阵曲》终于结束,姜翎手握鼓槌,收拢双腿,背对众人,久久静立。

    众人无不沉浸于激扬澎湃的鼓声之中,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良久之后,人们逐渐醒转,纷纷望向那道瘦小的背影,暗地里猜测她擂鼓时的心路历程,甚至还有人脑补出了姜翎激动得难以自持、以至泪流满面的画面。

    然而只有姜翎自己知道,她就是没力气了而已,剧烈的消耗后,感觉身体被掏空,浑身发软。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感激了一下年少时的教育体系。

    当年学校要求学生们必须参加至少一种课外兴趣班,当时她兴致勃勃地报名了钢琴班。

    学了约莫三个月,连不加和弦的《欢乐颂》都弹不出来,遂被踢到小提琴班。

    在小提琴班待了一个月,依旧只能发出电锯锯钢丝般刺耳的噪音,于是被踢到了萨克斯班。

    在萨克斯班的经历,与学洞箫的经历雷同,吹得面红耳赤却难以成调,而且这种状态同样保持了一个多月,又被踢了。

    一路辗转,最后终于在鼓号班站稳了脚跟,在音律上没有任何天赋的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节奏还是比较敏感的,只要不碰旋律,她就是个王者。

    于是姜爸爸和姜妈妈又在校外另外给她找了乐队鼓手回来教她架子鼓,这一学就是好几年。

    空闲时或是心情不好、压力过大时,她就会一个人关上门,咚咚锵锵地一顿发泄,然后整个人都舒坦了。

    所以,这世上没有无用的技能。

    你花时间花精力学会的每一种看似不中用的技能,都会成为你身上隐藏的闪光点,说不好哪一天,就能让你于人群中熠熠生辉,亮瞎众人的眼。

    缓了好一阵后,姜翎才放下鼓槌,徐徐转身。

    她脸颊通红,额头鼻尖全是汗珠,手臂隐隐颤抖着,双目微敛,双手交叠,缓缓屈膝,朝窗边众人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反应过来的暗香阁众人这才忙不迭地鼓掌叫好,掌声经久不息。

    姜翎于掌声、叫好声中起身,由沈云菲搀扶着,绕过池塘往回走。

    暗香阁内,二表哥沈庆隆回过神来,挥舞了一下紧握的拳头,激动道:“这鼓曲委实慷慨激昂,听得我这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读书人都想上战场去杀敌逐寇、保家卫国了!”

    萧灵儿颔首:“确实很能鼓舞士气,若是能推广到军中,必能大放异彩。”

    萧观澜也认同妹妹的看法,但他没吱声。

    镇南军的部分军需和后勤都是他在接洽,他一表态,这件事肯定就会着落在他身上。

    而跟那位郡主打交道,他有心理阴影。

    而且,镇南军跟南华之间并不是全线开战,大多是小规模的斥候战、遭遇战和游击战,这样的小战役,多是悄悄摸摸的、冷不丁给敌人来一下,暂时还用不上战鼓来鼓舞士气。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萧观澜打算暂时搁置此事,待过上三五个月,待彼此都忘记那晚的事情后,再与郡主商谈,或是托人与她接洽。

    唐四姑娘唐婉秋合上窗户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听着这慷慨澎湃的战鼓声,我不由想起了哥哥,不知他在漠北那边的战事推进得如何了。”

    她说完,没等旁人安慰,眼睛一亮又道:“这战鼓倒是很合适用于漠北作战啊,蒙舍汉国的骑兵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北蛮子,又疯狂又野蛮,而且骑术精湛,咱们大乾的士兵,先天在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如果有此鼓曲鼓舞士气,是不是就能稍稍弥补一二了?”

    清河郡主严惜月颔首道:“我看行,想想两军对战时,我方战鼓激昂,将士们必定会因此斗志昂扬,激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其他六艺甲班的同学虽然不懂战争,但既然武将世家的千金们都这么说了,那肯定错不了。

    众人不由对能奏出这等鼓曲的遗玉郡主刮目相看起来。

    而先前提出让姜翎奏乐的德雅公主,还有跟着起哄想让姜翎当众出丑的庶出二人组和严二姑娘严惜春,这会儿却是如坐针毡,尴尬得无以复加。

    看着姜翎和沈云菲手挽手地绕过屏风走进来,被在座众人崇拜和仰望,德雅公主便觉得自己此前的行径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这个时候她如果不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旁人恐怕会察觉到她在故意针对遗玉郡主,于是她强行挽尊,面带笑容地嗔怪道:“遗玉妹妹有这等绝技竟连本宫也瞒着,还说让你出个糗逗大家一乐呢,结果你技惊四座,引得大家伙儿都开始讨论起漠北战事来,这么沉重的话题,一点儿也不可乐了。”

    姜翎疲惫不堪,委实不想再应付德雅公主,于是神情木然地道:“没跟大家表演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这门绝技,没能逗大家一乐,是我的不是,若殿下觉得失望,可以自己表演一个,我绝不会怪殿下抢了我的风头,抱歉各位,失陪一下,且容我先更衣。”出了一身汗,得先换一身衣裳才行。

    众人听她自嘲,不由失笑。

    而德雅却是表情僵硬,脸上的笑容尬得都快挂不住了。

    萧灵儿抿了抿嘴,忍着笑道:“楼上便可更衣。”她转头吩咐一位白衣丫鬟送姜翎上楼。

    珠翠和珍珠忙迎上前来,簇拥着姜翎进了楼上的隔间。

    珠翠一边用热帕子替姜翎擦拭身上、脸上的汗水,一边激动地道:“郡主您竟会擂鼓,还擂得这么好,简直太厉害了。”

    珍珠话少,但也顺着珠翠的话拍了回马屁:“确实很厉害,奴婢不会形容,就觉得挺激动的。”

    姜翎笑眯眯地听着她二人的恭维,配合地在她们的伺候下换上了带来的衣裳。

    出门的时候看珠翠拎个包袱,里头装着一整套衣裳时,她还暗自嘀咕古代规矩多,参加个诗会小半天工夫还带换洗衣裳,想不到这会儿便用上了。

    换好衣裳后,姜翎由珠翠搀扶着回到楼下入座。

    在她更衣的时间里,击鼓传花的游戏已经进行好几轮了,大部分人都受过了惩罚。

    趁着乐声停下、中招者抽签的当口,唐婉秋从筵席上站起来,唤了姜翎一声:“遗玉郡主。”

    姜翎转头看向她,还没开口询问,便见唐婉秋朝她行了个拱手礼:“不知郡主的鼓曲为何人所做,能否将其默下来,推广至军中?”

81、道歉

    姜翎直起身来,朝唐婉秋颔首回礼,道:“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刚那一通鼓,可把我累坏了,这会儿站不起来了。”

    唐婉秋不由失笑,点点头:“悉听尊便。”而后重新跪坐下来,却依旧把身体绷得笔直。

    姜翎想了想措辞,确保没有太大漏洞后才道:“这首曲子我给起了个名字叫《破阵曲》,算是我自己编的吧,就是早些年在乡下小镇上看了不少婚丧嫁娶的热闹,你们也知道我对宫商角徵羽茫然得很,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对这种咚咚锵锵的鼓点却颇为敏感,听多了,就经常自己用筷子敲碗敲桌子练习,练着练着,就成曲子了。唐四姑娘若不嫌弃,我回头便默下来,明日上学时给你。”

    唐婉秋欣喜不已,朝姜翎拱手道:“郡主大才,唐四佩服,多谢。”

    她这一套动作和说辞,倒是很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味道,若有长辈们在场,定会挨一顿训斥,但在座都是半大的孩子,不仅不觉得失礼,反倒觉得很高级很时尚,皆是蠢蠢欲动,想跟着学。

    萧灵儿偷偷看了她哥哥一眼,见他目光落在曲水上,没注意到自己,便也跟着有样学样,朝姜翎拱了拱手:“这谱子我能不能也誊抄一份,镇南军说不准什么时候也用得上。”

    萧观澜心中一动,抬头看了萧灵儿一眼,便听姜翎脆生生地应道:“可以,凡是觉得用得上的,都可以誊抄,不必问我,若真能有用,倒也算一桩功德了。”

    众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一点儿也没有端架子、恃才傲物,不由对她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有能力又谦逊的人,总是受人爱戴的。

    此后,这个游戏又持续了近一个钟头。

    姜翎运气还算不错,统共只中了一次招,抽到的签文是即兴吟咏梅诗一首。

    周胤文本想替她作答,但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一杯基酒加三杯罚酒,四位表哥表弟平分。

    二表哥沈庆隆、四表哥沈庆旭、五表弟沈庆松、六表弟沈庆丰,一人认领了一杯酒,像是得了什么褒奖似的,兴高采烈地举杯一饮而尽。

    又几轮游戏后,饮了不少梅花酿的众人开始觉得室内闷热起来,萧灵儿便提议去园子里赏梅,透透气,也顺便活动一下跪麻了双腿。

    门厅处可供换鞋的区域并不宽敞,而这暗香阁里主人、客人、仆人加起来共五六十号人,只能轮番换鞋出门。

    姜翎这会儿还没缓过气来呢,便坐在筵席上没动,打算等旁人都出去了,再跟珠翠和珍珠一同出门。

    沈云菲见她没走,便也陪坐着,跟她闲聊。

    与她二人毗邻的德雅公主也没起身,虽然她心里已经有数了,知道事已不可为,但不试试总是不甘心的。

    凭什么这个草包突然就聪明了,不受摆布了?

    凭什么一向被众人讨厌嫌弃的人,突然就得人心了?

    凭什么?

    很快暗香阁里的人便几乎都出去了,只剩身为主人的萧灵儿和几位白衣丫鬟。

    德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探过身子,凑到姜翎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出去后,跟本宫走,本宫已经替你跟表哥说项过了,你可得把握机会啊。”

    姜翎愣了愣,转头定定地看了德雅好几秒,这才笑着眯了眯眼,点头应道:“好。”

    不能喝酒的人生难免乏味,去见识一下这位公主的宅斗手段也好,省得枯坐无趣。

    德雅看了竖起耳朵偷听的沈云菲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别让你表妹跟着,不方便。”

    姜翎点了点头,转头对沈云菲挤了挤眼睛道:“三表妹,你且先去跟她们玩耍吧,我与公主殿下有些悄悄话要说,待说完便来寻你。”

    沈云菲对如今的郡主表姐崇拜得紧,收到她递来的暗号,想起至今还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的杜姨娘,又想起郡主表姐举铁锭时彪呼呼的样子,心里那一丝担忧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去门厅处换鞋了。

    过了片刻后,德雅起身出去,等了一会儿,姜翎也由珠翠和珍珠伺候着脱了棉袜换上冬靴,往园子里走去。

    德雅和周胤文带着各自的仆从,在暗香阁右侧的回廊下等着,两人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时不时地看一眼门口。

    见到姜翎出来,德雅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

    姜翎莲步轻移,不疾不徐地朝他二人走过去。

    待她走近,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周胤文急急上前两步,双手交叠平举于前,躬身呈九十度直角,深深地行了个礼:“文谦酒后无状,令郡主名誉受损,还望郡主海涵。”

    姜翎于两米外站定,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略略颔首道:“好说。”

    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道歉态度比萧世子诚恳多了。

    周胤文见她没有得理不饶人,暗暗松了口气,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他直起身,朝姜翎看过来,一边纠结措辞,一边暗忖:

    今日的郡主看起来似乎很不一样了。

    那日,她穿着十分鲜艳的桃红色衣裙,头上插了好几朵珠花,红的紫的绿的都有,热闹得就像春日里的花圃似的。

    脸上的妆容也十分隆重,仿佛三四十岁、年老色衰的妇人,对自己脸上的皱纹无可奈何,只能用脂粉描补一般,粉厚得几乎见不着人了。行走坐立的姿态也极不自在,扭扭捏捏,装腔作势,委实令人望而生厌。

    今日却是一袭月白衣裙,头上只簪了两朵银质掐丝南珠珠花,耳垂上坠着南珠耳珰,脸上干干净净的,皮肤瓷白隐隐发光,齿白唇红,眼眸清澈宛如一汪清泉,令人见之忘俗。

    加之,擂鼓时的她,拒绝饮酒时的她,从容应对刁难时的她,一言一行看似随意却十分得体,仿若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儿矫揉做作之态,委实令人赏心悦目。

    因此,他来此之前打好的腹稿,预想的那些斩钉截铁的拒绝之言,这会儿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见他支支吾吾一副难于启齿的模样,又有德雅在一旁笑得一脸玩味,姜翎便有些不耐烦了,直言道:“周公子若只是道歉的话,你的歉意本郡主收到了,若无旁的事情,请恕本郡主失陪。”

    周胤文忙道:“郡主请稍等,还……还有事。”

82、想得美

    姜翎皱了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冷然道:“何事?”

    周胤文被她这么冷眼一看,心里顿时就乱了,心一乱,嘴便跟着瓢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我……我眼下当以学业为重,待考取功名入仕后才会……才会议亲,说到底是我行事无状坏了郡主名节,若我功成名就之日郡主还没……还没人……依旧待字闺中,我……我愿意……愿意负责……”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些后悔了,这话里的意思可跟他此前预想的南辕北撤了啊。

    他此前的决定是:表达足够的歉意,以求得郡主原谅,但她的心意,他也要明明白白的拒绝,免得耽误了人家。

    结果嘴一瓢,就跑偏成私定终身了。

    旁边等着看好戏的德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表哥:什么意思?表哥这么善变的吗?昨天才跟我说要毫不留情地拒绝,断了遗玉的念想,今天就成愿意负责了?

    果然男人都是肤浅的俗物,见到漂亮女子就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

    太肤浅!

    德雅又急又怒: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好戏没看到,倒是有可能把表哥给搭进去了……

    姜翎闻言却是挑了挑眉,暗自吐槽: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要对我负责的?

    她凉凉的一笑,讥讽道:“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的!周公子难道不知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我这未及豆蔻之年的小女子商量,是欺我年幼占我便宜呢,还是觉得本郡主是个随意草率之人,凭你磕磕巴巴几句话就能把本郡主的终身给定下来?枉你读了许多年圣贤书,行事却如此鲁莽无状,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于周胤文这种铁憨憨,她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或许会有姑娘喜欢这种单纯又不通人情世故的耿直BOY,但姜翎不喜欢。

    她的终身伴侣,必须是能够同她一起站在山巅俯瞰众生的伙伴,是可以一同砥砺前行互相护持的战友,是可以性命相托的亲人。

    不一定要门当户对,但必须势均力敌。

    而周胤文,明显是个弱鸡,情商太低,别人三两句话便能说动他,让他做出不智的决定。

    典型猪队友。

    因此她拒绝的言辞格外犀利,完全不留情面,就是怕德雅还拿周胤文来做文章。

    就在姜翎把周胤文人脑子喷成狗脑子时,与回廊仅一墙之隔的梅园里,萧观澜正带着沈庆隆等客人,在腊梅与红梅混搭的梅林中穿行。

    这些年轻公子们裹着各色斗篷,时而静静赏梅,时而谈笑风生,端的是又潇洒又惬意,与梅林交相辉映,各成风景。

    直到他们听见了周胤文道歉的声音。

    主人与宾客们不由面面相觑。

    按理说这种时候就应该秉承非礼勿闻的君子风范,远远退开才是,但几个人的腿却好像长进了土里似的,完全拔不出来。

    大家在满足好奇心和保持风度之间犹豫着,还没等他们艰难地做出决定呢,姜翎反驳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那犀利的言辞,那凶悍的腔调,那毫不留情的决然,让几个不小心就听了墙角的公子,心情很复杂。

    二表哥沈庆隆:郡主表妹果然彪悍,周公子这会儿恐怕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吧?

    萧观澜: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语句,我以为我就是被骂得最惨的了,想不到文谦更惨,连句长得美都没混上……

    其余毫不相关的听众:嘶,厉害厉害,惹不起惹不起!

    ……

    梅园外,周胤文原本就通红的脸颊越发涨红了,羞愧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连连拱手道:“是文谦一时失言,郡主莫怪。”

    姜翎冷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惊怒的德雅,云淡风轻地问:“还有别的事吗?”

    周胤文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郡主您请便。”

    姜翎转身便走。

    梅园的月亮门就在旁边,沁人心脾的幽香从里头传来,姜翎不用人解说也知道暗香阁的梅花应该都藏在梅园里。

    她扶着珠翠和珍珠的手臂,抬脚进了月亮门。

    呵呵!

    梅园里稀稀落落地站着数位身披斗篷的年轻公子,他们有的在望天,有的在看地,有的在赏梅,还有的在玩手指……

    总之,梅园里充斥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气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公子们即心虚又害怕,就像一群江洋大盗才去法场看完砍头,结果转眼就碰上衙门捕快似的,唯恐捕快认出他们,下一个受刑的就是自己。

    就连萧观澜也不例外,他根本不敢跟姜翎对视,强作镇定地站在梅树下,微微仰着头假装赏花,心里默默念着: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然而他的心愿未能达成,姜翎看见他就想起解药的事情来,“萧世子,能否借一步说话?”

    随行众人没等萧观澜应声便很自觉地退出了梅园,全程静悄悄的,生怕走慢了被秋后算账。

    一瞬间,梅园里便只剩下姜翎主仆三人和萧观澜了。

    萧世子收敛心神,转身面对姜翎,眼睛盯着她的裙摆,强作镇定颔首道:“郡主请讲。”

    姜翎见他一副无比拘谨的样子,忍不住便想撩拨一下,坏笑着低声说了两个字:“弥补……”

    眼见萧观澜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落荒而逃似的,她忙打住,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道:“神医托我问你,狼牙草和毒凤仙可有样本,若没有,可有图鉴?”

    萧观澜松了口气,颔首道:“有样本,我这便取来,劳烦郡主转交给神医。”

    姜翎点了点头,没再为难他,只应了一声“好。”

    目送萧观澜疾步离开后,她才带着珠翠和珍珠二人,出了梅园去寻沈云菲。

    五人小团体并没有去梅园赏梅,而是跑到池塘对面的戏楼里,轮流跟那面鼓过不去。

    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用了吃奶的力气,把鼓捶得“咚咚”做响,却只能发出沉闷而孱弱的声音,不仅不能鼓舞士气,反而让人听了心慌,恨不能将鼓槌夺过来,替她们擂鼓。

    姜翎不由失笑,兴致勃勃地充当了一回乐课夫子的角色,对小姐妹们言传身教了一番。

    然后,她便充分体会到了秦夫子教她洞箫时的心情:

    这都是些什么鬼学生!?

    这都是些什么朽木疙瘩!?

    好在东道主萧灵儿及时出现,遏制了她暴走的趋势。

    暗香阁前方的临水平台上,几位白衣丫鬟陆陆续续的将数个双耳长颈铜壶摆出来。

    险些被捶破的牛皮鼓顿时得救,五人小团体被转移了注意力,放下鼓槌,笑着闹着往平台上凑热闹去了。

    “闵柔郡主,咱们要玩儿投壶吗?”严三姑娘严惜梅好奇地问。

    萧灵儿正在安排白衣丫鬟往铜壶里装赤小豆,闻言颔首道:“对,这次投壶的彩头,我可是下了血本的,你们要努力啊。”

83、彩头

    她这么一说,顿时勾起了五人小团体的好奇心,沈云菲欣喜地睁大了眼睛,脆生生地问:“都有些什么彩头啊?”

    萧灵儿回过头来,朝沈云菲调皮地眨了眨眼:“保密!”

    沈云菲便不再追问,只是围着那几个铜壶团团转,不时用手指弹一下壶口,并小声嘀咕道:“我是拿这个没辙的,彩头多半会叫清河郡主和唐四姑娘得了去。”

    严三姑娘严惜梅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虽不如长姐弓马娴熟,但也不差好吗,回头你看上什么彩头,尽管跟我说,我替你赢回来。”

    严惜梅口中的长姐便是清河郡主严惜月,清河的骑射工夫在整个六艺甲班都是出类拔萃的,虽比不上萧灵儿和唐婉秋,但比其他人强出许多,严惜梅那点儿三脚猫的工夫,跟清河比起来还差得远。

    沈云菲暗想:除非清河郡主、闵柔郡主还有唐四姑娘都不下场,否则严三姑娘基本没有赢的可能,前三都排不进去。

    但人家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拆台,只是笑着颔首道:“行,那咱们可就全靠你了。”心里却没报任何希望。

    等萧灵儿安排白衣丫鬟把案桌、铜壶等物摆放妥当后,赏梅的、闲逛的小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朝平台上聚了过来。

    中场休息的两位女乐师又重新回到戏楼里,琵琶声、鼓声,两厢应和,整个暗香阁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几分钟后,所有客人都来到了平台上。

    平台的四角上早就摆了四个带高烟筒的铜制火炉,里头大块的木炭烧得通红,虽然是户外,但平台上并不冷。

    萧灵儿看人来齐了,便命白衣丫鬟们端来三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将它们放到平台中间的案桌上。

    “这三样便是这次投壶的彩头了。”

    萧灵儿笑盈盈地说道,然后,她上前掀开了第一块红布。

    托盘里摆着一块银质圆盘,圆盘上凿刻着繁复的图案,一端还坠着若干银质圆珠。

    萧灵儿声音清越地解说道:“第一个彩头是一块白银护心镜,是我哥几年前送给我的,这是他在南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是某位南蛮部落首领的遗物。”

    众人哗然!

    战利品唉!

    对于出生在京都、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京都的世家子弟们来说,能够触摸到战利品,恐怕就是他们离战争最近的一次了。

    且不论这么大、这么厚一块白银本身具有的经济价值,单单这纪念意义,就已经十分珍贵了。

    这群半大孩子们,大多露出了势在必得的表情,就连被德雅劝着留下来的周胤文也蠢蠢欲动,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姜翎对这件彩头没什么兴趣,反倒暗地里看了周胤文好几眼:此子将来必成大器啊,刚被怼得那么惨,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会儿却跟没事儿人似的,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是脸皮跟城墙一样厚,就是心跟太平洋一样宽。不过,无论他是哪种情况,都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啧啧啧!

    姜翎暗自咋舌,同时把已经被她拉入黑名单的周公子,拖进了黑名单的最深处,深深地埋藏起来,永世不得翻身。

    接下来,萧灵儿掀开了第二块红布。

    托盘里摆着一把匕首,总体约莫一尺长,刀鞘是银质的,其上镂刻着繁复的花纹,还镶嵌着五颗从大到小排列的各色宝石,刀柄也是银质的,顶端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

    “这把匕首同样是我哥哥的战利品,跟那面护心镜来自同一位南蛮首领。”

    就算只单看外观,这匕首也是十分养眼的,即华贵又精致,造型还相当别致,再加上还很有纪念意义,跟寻常那些文房四宝、玉佩如意等俗套的彩头比起来,简直有着吊打般的优势。

    听萧灵儿解说完,姜翎不由挑了挑眉,暗道:闵柔郡主卖哥哥倒是卖得很熟练呢,一会儿萧世子过来看到客人们热情似火地争抢他的战利品,是该开心呢,还是该郁闷呢?

    第三个托盘里装的是一把银质边梳,约有成年人手掌大小,无论款式还是花样都与大乾风格迥异,弧形的梳弓上,用银丝结成立体的五毒图案:蜈蚣、蝎子、蟾蜍、毒蛇、壁虎。

    这些毒物的眼珠子都是由极为细小的红宝石镶嵌而成,身上的花纹则用深色贝母镶嵌,看起来流光溢彩,十分炫目。

    这样的头饰,大乾女子肯定是不可能将其戴在头上的,但不可否认,这把边梳有种诡异的美感,令人欲罢不能,想将其收藏。

    “这头饰跟护心镜和匕首一样,都是我哥的战利品,同样属于那位首领。”

    姜翎忍不住暗自吐槽:萧世子这是打了个大BOSS啊,一下子爆了好几件装备,虽然用处不大,但真的很好看。

    尤其是匕首和边梳,就连见多识广的她都动心了,这两样东西,不止精致华贵,还洋溢着浓郁的异域风情,简直就像长在她审美上的一样。

    见众人的目光纷纷盯着那几样彩头,一副挪不开眼的架势,萧灵儿心里暗暗得意:这样的彩头,放眼整个京都,恐怕也只有我能拿得出来了。当然,我哥那儿可能还有存货,但那是未来嫂子的,旁人肯定轻易看不到。

    她清了清嗓子,待众人都抬头看她时,才微微一笑道:“这三件战利品,我认为匕首最为不凡,因此将其列为头筹,头饰为第二等,护心镜为第三等,稍后各位若是有兴趣,可以试试看,每人投十支箭矢,投入铜壶的瓶口算一分,投入瓶颈的双耳中算两分,如果对成绩不满意,还可以抹去前面的成绩重新投十支,成绩另算,每个人可以有两次重新投壶的机会。”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的样子。

    姜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下场去争。

    铜壶一共有五个,每个铜壶配了二十支箭矢,在场宾客加起来也才二十来位,算起来每个铜壶只有三个人共同使用,因此并不显得拥挤。

    姜翎她们这个五人小团体索性承包了一个铜壶,五个人聚在一处,不紧不慢、有说有笑地轮番投壶,虽然彩头大家都喜欢,但彼此都有自知之明,就连先前说了大话的严三姑娘严惜梅也没把输赢放在心上。

84、敌人赞成的我就要反对

    严惜梅的投壶水平还是很高的。

    第一轮尝试,十中八,另有两根撞到壶口被弹了出去,白衣丫鬟给她记了八分。

    姜翎看她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由笑问:“严三姑娘要不要再试一次?”

    严惜梅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摆着手连声道:“不不不,就这成绩都算是超常发挥了,再重来的话说不准还不如这一次呢。”

    沈云菲朝严惜梅一顿挤眉弄眼,故意叹气道:“看来严三姑娘是靠不住了,郡主姐姐你可要努力啊,只能指望你了。”

    她就是玩笑一句,并没有真的指望姜翎能赢。

    像投壶这种时下流行的游戏,各家各户宴请宾客时都会摆上一场,亲戚朋友之间基本都见识过各自的水平了,谁行谁不行,心里都有数。

    以前的遗玉郡主,显然水平一般,十中三四就算超常发挥了,得零分也是常有的事。

    姜翎对此还有印象,于是笑着摇头:“我刚擂鼓花了大力气,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你还是自己努力吧。”

    她觉得自己今天擂鼓已经出尽了风头,投壶大致过得去就行了,得给其他人留点儿发挥的空间。

    总不能把这场诗会变成遗玉郡主专场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德雅公主对严惜月道:“本宫前些时日从文渊阁里翻出来一本严姑父早年亲手撰写的兵书,一直想着将其物归原主,只是总是忘记,今日见到你才又记起此事,明儿本宫便让人将兵书送往侯府。”

    严惜月先是愣了愣,然后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一脸急切地看向德雅:“殿下此言当真?”

    也不怪她会失态,德雅口中的严姑父,便是昭阳长公主已故的驸马,严惜月的亲生父亲严立广。

    驸马遇害时,严惜月才两岁,只朦朦胧胧记得一些片段,这是她目前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这些年她一直在四处寻找父亲的遗物,试图在自己的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属于父亲的形象。

    只是她和德雅立场不同,基本属于敌对状态。

    而且别人可能会被德雅公主温婉、体贴、识大体的表象蒙蔽,但严惜月却十分清楚这位嫡公主的为人,知道她虚伪又阴险,擅长口蜜腹剑。

    她不信德雅会那么好心,主动归还父亲的遗物,故而有此一问。

    德雅脸上挂着‘慈和’的微笑,反问:“本宫岂是拿这种事情玩笑之人?”

    严惜月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此时无声胜有声,德雅莫名便读出了严惜月的答案:你是!你就是!

    她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心中愤愤,脸上却切换出天真的笑容,俏皮道:“当然也不能就这么凭白的给你,毕竟那本兵书本宫也很喜欢呢,这样吧,清河,你赢下头筹,用那把匕首跟本宫交换兵书,可好?”

    原来如此。

    严惜月一时没有应声,脑子里念头转得飞快:父亲的兵书当然必须拿回来,然而本着‘敌人赞成的我就要反对’的原则,绝不能那么轻易让德雅达到目的。

    至于兵书,她多的是办法可以拿到手,大可不必为此向德雅妥协。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父亲遗物的下落,她大可以让母亲直接去问皇帝舅舅拿,也可以让太后娘娘出面摆平,谁的面子不比德雅的大?

    德雅也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一层,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太想要那几件意义不凡的战利品了,以至于都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便仓促想了个法子,结果现在才发现浑身都是漏洞。

    清河郡主可不是遗玉郡主那种用脚指头都能耍弄得团团转的二傻子,一个不注意就落了下风。

    德雅只能强行补救,娇嗔道:“哎呀,清河你怎么还是这般无趣呢,你只要答应认真投壶就行了,若是赢了彩头,奖励归本宫,若是输了也不怪你,本宫明日便命人将兵书给你送去,倘若这样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应,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严惜月这才点了点头,简洁至极地回应了一个字:“行。”

    有机会拔得头筹的人可不止严惜月一个,唐婉秋也是热门人选,因此德雅攻略了清河郡主后,又把唐婉秋拉到一旁嘀嘀咕咕,显然也是在谈条件。

    姜翎把德雅的急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疑惑:身为大乾的嫡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像这种南华特有的饰品器物,宫里肯定有贡品,品质说不定还更高一些,哪里至于稀罕到这等地步?

    不过,不管德雅是因为什么原因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姜翎都不打算让她如意。

    五人小团体这边,沈云菲已经投完了十支箭矢,十中一,得了一分,是目前为止的倒数第二名。

    倒数第一的是镇南王府三房嫡长子,萧观澜的堂弟,萧观海。

    萧观海才刚满十岁,不知是天赋不佳还是运气太差,十支箭矢,愣是一支都没投进去,急得快哭了。

    沈云菲赖着投壶的位置不让,又投了一轮,成绩终于跟萧观海持平,成了并列倒数第一。

    这下她不耍赖了,噘着嘴一脸沮丧地让开了位置。

    姜翎笑了笑,上前接过白衣丫鬟递来的十支箭矢,深吸了口气,忍着手臂的酸麻,抬手将箭矢投出。

    “噌!”

    那支箭矢落进了铜壶右侧的半圆形耳朵里。

    整个平台霎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先是愣愣地看向那支插在铜壶耳朵上箭矢,接着又转到姜翎的身上。

    二表哥沈庆隆龇牙咧嘴地感叹:“郡主表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这说法,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众人纷纷附和:“确实运气好。”

    姜翎没把旁人的说法放在心上,她紧接着投出了第二支箭矢。

    “噌!”

    箭矢落进了铜壶左侧的耳朵里。

    !!!

    众人懵了:这也是运气?

    姜翎无视那些倒抽气的声音,又接着投出了第三支箭矢。

    “噌!”

    右耳朵!

    “噌!”

    左耳朵!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这绝不是运气,而是真正的实力!

    先前还垂头丧气的沈云菲此刻已经彻底重新活过来了。

    她像个资深小迷妹似的,站在案桌前,双手握拳举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紧张兮兮地道:“不要再投耳朵了,一个耳朵顶多能进三支箭矢,现在每个耳朵都投进两支箭矢了,再投很容易被弹出来,投壶口,只要剩下六支全中,咱们就稳赢了。”

85、大满贯

    五人小团体的其他人都没敢吱声,生怕影响姜翎发挥。

    而刚刚才跟唐婉秋谈好条件、自以为赢定了的德雅公主,简直震惊得脸上的表情都快失去控制了。

    她想了那么多办法,废了那么多唇舌,可别被这意外杀出来的黑马搅和了!

    若是以往,德雅笃定就算遗玉拿到了彩头,也会乖乖把奖励双手奉上。

    可如今,她没半点儿信心。

    只能咬着牙阴沉着脸,暗暗祈祷后面的箭矢都投不进!

    好在所有人都盯着姜翎的手,倒是没人注意到旁边德雅的表情。

    姜翎稳了一手,没有着急投出箭矢,而是甩了甩手臂,放松肌肉,然后才拿起第五支箭矢,“唰”地一声投出。

    洁白的鹅毛尾羽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终点是铜壶的右边耳朵。

    只是铜壶的耳朵毕竟空间有限,在装入两支箭矢后,余下的位置便不多了。

    第五支箭矢不偏不倚地挤进先前那两支箭矢的中间,却只挤进去了一截箭镞,余下六十多厘米长的箭杆与鹅毛尾羽,颤颤微微地悬在外面,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一股风都能将其吹落到地上。

    众人连倒抽气都不敢太大声,唯恐将那支箭矢给震了下来,紧张得身体都绷紧了。

    姜翎却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拿起另一支箭矢,抬手便投了出去。

    “唰!”

    第六支箭矢扎进了铜壶左边的耳朵里,箭杆同样有一大半悬在外面,让人忍不住提心吊胆。

    至此,整个铜壶的两只耳朵已经彻底没位置了。

    姜翎不再强求,将剩下的四支箭矢轻描淡写地投进壶口。

    其姿势之优雅,表情之松松,仿佛那壶口不是只有十厘米直径,而是有一米多宽似的。

    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那个插满箭矢的铜壶,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直到站在铜壶后面的白衣丫鬟开始念分数了,众人才确定,这是真的。

    怎么会有这么凶悍的小姑娘!

    听到自己十六分的成绩,姜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身后隐形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沈云菲高兴得跳了起来,拍手欢呼:“赢了赢了!这成绩肯定赢了!”

    五人小团体的其他几人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围在姜翎身边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这会儿再没人感叹姜翎的运气了,二表哥沈庆隆直呼:“这简直神乎其技啊!”

    倒数第一名的萧观海也惊叹道:“这成绩恐怕算得上满分了吧,跟我的成绩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啊。”

    比他年长一岁的堂兄萧观潮当即白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也不差,零分并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萧观海自辩道:“也不是啊,沈三姑娘也跟我一样是零分呢。”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挺得意?萧观潮不由得无语。

    沈云菲假装没听到,只管兴高采烈地围着姜翎团团转。

    门外汉们盲目地对姜翎的战绩顶礼膜拜,只知道她厉害,高喊“666”就对了。

    只有同样精于此道的唐婉秋、严惜月和萧灵儿才知道,要做到这种地步有多难。

    这三位代表六艺甲班武力值巅峰们的姑娘,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旋即燃烧起熊熊的战意,也同时藏着暗暗的担忧:不说超越这个成绩,就连无比接近,恐怕都很难吧?

    德雅公主看着插满箭矢的铜壶,表情紧绷,一双手藏在银狐皮袖筒里,手指紧紧地拧在一起,几乎掐破了自己的皮。

    她咬着牙愤愤地自我安慰:遗玉就算再厉害,也只能赢走匕首,本宫还是能拿到那件头饰,也不算空手而归。

    严二姑娘严惜春跟德雅公主关系素来亲厚,眼见姜翎破坏了德雅的安排,不由愤然,眼珠子一转,笑问道:“遗玉,你什么时候投壶这么厉害了?莫非以前十投九不中都是装的?还是从前的投壶游戏,那些彩头你看不上,所以没出力?”

    严惜春这番话可厉害了,无论是装的还是瞧不上彩头,都是令人憎恶的行为,倘若真的坐实了,姜翎孜孜不倦刷出来的好感恐怕就荡然无存了。

    姜翎转过头来看向严惜春,淡淡一笑道:“以前十投九不中,那是真投不中,正因为如此,我才私底下拼命练习,如今看来,这段时间下的苦功没有白费,天道酬勤啊。”

    倒数第一名萧观海一听投壶还能靠练出来,顿时来了兴趣,蹦到姜翎面前来,欢喜地道:“郡主姐姐,你也教我怎么练行吗?我可以拜你为师。”

    沈云菲正不忿他先前当众暴露她的成绩,闻言忙搂着姜翎的手臂,一副护食的样子嚷嚷道:“萧三,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姐姐,你要拜师,拜你姐姐去。”

    萧观海:以前找我借书的时候,就叫我萧三公子,如今一不高兴,就叫我萧三,我太难了!

    他委屈巴巴地挠了挠后脑勺,思忖再三,到底没有说出‘我家姐姐没你家姐姐厉害’这种找死的话来。

    “拜师倒是大可不必,想要投得准,无他,但手熟尔。”姜翎一脸深沉地拽了句文言文,又鼓励众人道:“每天投个一万次,慢慢就能找到感觉了。”

    其实,她的投壶水平高,大部分原因应该归功于她是武者,手眼协调能力远胜常人,小部分原因则是源于幼时的经历。

    小学时,她坐在教室第二排,经常往讲台旁的垃圾桶里扔垃圾。

    有一次垃圾没扔准,掉地上被老师撞见,罚她做一个月清洁。

    姜翎便发了狠,每次做完清洁就开始练习投掷,从放学练到天黑,投掷距离从三米慢慢变成了十米,一个月下来,基本上能做到例无虚发了。

    众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投壶又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于是便都摩拳擦掌,决心闲暇时一定勤于练习,争取下去聚会时也能人前显圣一把。

    有了姜翎珠玉在前,后面的游戏,众人的状态就开始明显两极分化了。

    大部分人都放松了下来,就很随意的玩玩,反正赢不了,当然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但还有少数几个人,还抱着超越的心态,认真地在投壶。

    但是吧,投壶这种游戏,真不是认真了就能投中的,而且越紧张越容易失误。

    到几人次数用完,得分最高的萧灵儿也才十二分,严惜月十分,唐婉秋十分。

作品相关——人物关系图表

    想了想,还是不能放在首页,影响阅读体验,放到收费章节前面合适一些,不想看资料的书友们请直接回到目录跳过,打扰了!

    人物关系图表

    郑国公府人物关系图表:

    第一代长房:

    沈显文60郑国公字行知

    长房主母华月茹58一品夫人小名阿茹

    第一代二房三房四房未在京都

    第二代:

    长房长子沈廷凯39户部侍郎正四品大郎字伯贤

    长房长媳唐念37比较迂腐,心思多,人不坏,经常给自己找不痛快

    长房姨娘杜氏35妾

    长房二子沈廷威37鸿胪寺少卿从四品二郎字忠怀

    长房二媳严丽雅36当家主母,果断爽利,武将世家的女子,擅弓马骑射

    长房长女沈碧玉35小名大妮

    长房长女婿萧如新36

    长房二女沈碧琼32先太子良娣小名二妮

    长房三女沈碧华30沈贵妃小名三妮

    长房三子沈廷裕26左司员外郎从六品三郎字叔平

    长房三媳宋惠慈23户部尚书幼女,贤惠温柔,才华横溢

    第三代长房:

    长房长女沈云溪17大小姐

    长房次女沈云霞15二小姐

    长房庶长子沈庆忠13三公子

    长房嫡二子沈庆旭13四公子话少,沉默,存在感低

    长房庶三女沈云梦11四小姐被杜姨娘教坏了

    长房嫡三子沈庆丰11六公子

    长房嫡四女沈云燕8五小姐

    长房庶四子沈庆岳5七公子阴沉,被杜姨娘教坏了

    第三代二房:

    二房长子沈庆义16大公子即将参加科举,心存正义

    二房次子沈庆隆14二公子大大咧咧讲义气的少年郎

    二房三子沈庆松12龙凤胎五公子

    二房长女沈云菲12龙凤胎三小姐活泼可爱的少女

    第三代三房

    三房长子沈庆毫4八公子

    三房长女沈云淼2六小姐

    (人设在我电脑里是做的表格,而且填了茫茫多不一样的色块,如果单纯只是文字的话,就怕书友们容易看迷糊……)

    六艺甲班学员名单:

    怀玉公主姜环11(姐)沈贵妃长女原本看不惯姜翎,渐渐相处融洽严肃,古板,小大人漂亮,与姜翎有三分相似,杏眼,瓜子脸伴读丫鬟青柳

    闵柔郡主萧灵儿14萧观澜胞妹对姜翎好奇古灵精怪,活泼,开朗,外向,身手极好伴读丫鬟秋叶(小叶子)

    二皇子姜瑾11(弟)沈贵妃长子沉稳,少言,内心明亮,极有教养伴读太监张富贵(小贵子)

    清河郡主严惜月15跟严惜春不对付,嫉恶如仇,会武但身手一般伴读丫鬟惠英

    唐四姑娘唐婉秋14跟姜翎一样偏科,谈得来武将世家千金,直爽泼辣,武功了得伴读丫鬟阿福

    遗玉郡主姜翎13严重偏科,射御数天赋高伴读丫鬟珠翠

    严二姑娘严惜春13皇后派系,母亲是周皇后的亲姐姐看不上姜翎多次嘲讽刺儿头有点儿小聪明,缺乏大智慧伴读丫鬟金宝

    严三姑娘严惜梅12母亲是萧盼儿,管萧观澜叫堂舅,萧灵儿为堂姨辈分低,五人小团体成员伴读丫鬟如月

    萧二姑娘萧琇儿13萧二姑娘端庄大方,有些像小大人伴读丫鬟青儿

    萧观海10萧观澜堂弟萧三公子有教养,有抱负,正气凌然伴读书童李秋

    萧观潮11萧观澜胞弟萧二公子武将世家的文人,喜欢读诗书伴读书童张德才

    郑国公府长房次女沈云霞15沈二姑娘脾气不太好但心地善良跟庶出的有仇伴读丫鬟白桃

    郑国公府长房庶子沈庆忠13沈三公子与沈庆旭沈云霞沈庆丰姐弟不和阴沉,城府深伴读书童山岚

    郑国公府长房嫡长子沈庆旭13沈四公子沉默,话少,善良伴读书童允文

    郑国公府长房庶三女沈云梦11沈庆忠胞妹沈四姑娘与沈庆旭沈云霞沈庆丰姐弟不和内心阴暗,憎恨姜翎,不擅于隐藏雪伴读丫鬟雁

    郑国公府长房嫡三子沈庆丰11沈六公子有些胆小,但很正气伴读书童木头

    郑国公府二房嫡长子沈庆隆14沈二公子大大咧咧很讲义气的少年郎伴读书童马文

    郑国公府二房嫡次子沈庆松12(哥)龙凤胎沈五公子聪明,细心,体贴,有正义感伴读书童聂炎

    郑国公府二房嫡长女沈云菲12(妹)龙凤胎沈三姑娘因母亲的缘故跟姜翎比较亲近活泼开朗,直爽伴读丫鬟冬儿

    礼课周夫子周文渊38字:字沐风名士风流面容清瘦,下巴有一绺短胡须

    书课李夫子李向前52字:字文谨严谨端庄,正直方正两鬓斑白,穿得一丝不苟,讲究,强迫症,洁癖

    数课张夫子张永伦32字:字固安狂人,放浪不羁,以前曾是酒楼账房留着凌乱的刘海和八字胡,眼睛有神

    乐课秦夫子秦浅45字:字意深温柔端庄,家有小女跟姜翎年纪相仿偏爱

    骑射课夫子杜武36

    骑射课夫子马忠45

    骑射课夫子邱来娣40内心温柔

    骑射课夫子柳叶28比较酷

    这只是作者君茫茫多人设表格中的两张,就问各位书友,看着晕不晕,晕不晕!!!

    所以所以,请尽量支持正版,你们看到的每一个字儿,都是作者君揪掉多少头发才想出来的呀……

86、诗会

    姜翎的得分遥遥领先,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因此那把华贵又精致的匕首,毫无争议地归了她。

    萧灵儿作为东道主,自觉地放弃了奖励,没有搞自产自销那一套。

    她一退出,唐婉秋和严惜月便成了并列第二,得分持平,萧灵儿颇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分派奖励。

    然而并列的榜眼和探花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愉快地决定:白银护心镜归唐婉秋,五毒边梳归严惜月。

    彩头瓜分完毕,投壶游戏完美落幕。

    萧灵儿招呼众人回暗香阁,毕竟顶着诗会的名头,若全程跟诗一点儿不沾边儿,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就在众人陆续进入阁楼时,德雅公主快步走到严惜月身旁,轻轻咳了一声,暗示严惜月兑现承诺。

    严惜月转头冷脸看了德雅一眼,低声道:“待我收到兵书,确认无误后,自会命人将头饰送到殿下手里,何必急于一时。”

    德雅闻言不由气结:本宫在你心目中,到底有多不堪?

    虽然她是有想过拿到头饰就施展“拖”字法门,一直拖到清河忍无可忍了,才将兵书给她,但她并没有想赖账啊。

    德雅觉得自己挺委屈的。

    她咬了咬牙,愤然了一阵后,又转头去找唐婉秋。

    唐四姑娘一脸遗憾地道:“公主殿下,我当时承诺的是,若我赢得头饰或匕首,就用来换您收藏的寒铁枪头,可如今我赢的是那面护心镜,您也知道,家兄正在漠北与蒙舍汉国的疯子们作战,这护心镜我打算随家书送往漠北的……”

    德雅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可她依旧觉得很委屈,有一种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愤怒。

    而且最为关键是,她最想要的东西,不是护心镜和边梳,而是那把匕首。

    毕竟护心镜这种战争装备并不适合随身携带,而那把边梳也不符合大乾的审美,根本无法穿戴,这两样战利品只能作为收藏品填充储物匣子。

    只有那把匕首,可以挂在腰上,绑在小腿上、手臂上,可以随时拿出来盘玩,睹物思人……

    德雅想着想着,脸就红了,她忙收敛心神,暗自琢磨着要怎样才能得到那把匕首。

    众人纷纷回到暗香阁内,脱下斗篷,换上棉袜,重新于筵席上落座。

    首席上,萧灵儿正在向众人讲述诗会规则,而姜翎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那张空荡荡的筵席:萧世子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啊。

    她嘴角勾了勾,开始仔细聆听规则。

    对于平均年龄在十三岁左右的六艺甲班众学生来说,现场作诗什么的,肯定不现实。

    因此所谓的诗会,其实拼的就是各自的诗词储备量,脑子里记的诗词越多,便越有优势。

    第一局由东道主萧灵儿做令官,为这一局的诗词挑选主题,并由她确定游戏顺序,是从左手起还是从右手起。

    萧灵儿笑道:“既然咱们这场诗会借的是赏梅的名义,那第一局便以梅为题吧,需得有梅不见梅,从我左手边起,以漏刻计时,倘若漏刻里的沙漏完还答不出来或是答错了,便罚酒三杯,然后游戏继续,如果接连有三人被罚酒,最后被罚酒的那位便成为新的令官,重新开启新的命题,如此循环。”

    萧灵儿后侧跪坐的白衣丫鬟身前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五盏琉璃沙漏,这便是计时工具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沈二姑娘,到你了。”

    萧灵儿笑眯眯地看向沈云霞,而她身后的白衣丫鬟则将其中一盏沙漏拿起来,用托盘装着,高高举起,以便众人查看。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沈云霞果断地答完,看向坐在她下手的萧观海。

    白衣丫鬟已经重新放了一盏沙漏进托盘里,以示重新计时。

    萧观海年纪尚幼,还没多少人际交往经验,诗词储备也不够丰富,被众人齐刷刷地看着,顿时紧张得满脸通红,眼见沙漏里的沙快漏完了,才磕磕巴巴地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他话音刚落,那沙漏里的沙也刚好漏完,萧观海不禁长长地出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种游戏,越早作答的,越占便宜,后面作答的,很容易出现自己绞尽脑汁儿想出来的诗句,被前面的人用掉的悲剧。

    对于诗词储备量不足的人来说,这就很要命了。

    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冬日里的诗会,梅和雪是逃不开的主题,因此都准备了好些相关诗句,很快便有十几人顺利作答,若再无人出错,便要开始第二轮了。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德雅公主念出她的答案,紧接着问了一句:“闵柔,文贤哥哥去哪里了?”

    萧灵儿面上带笑看了德雅一眼,微微颔首应道:“哥哥他有事,让我们玩得尽兴些,他今日就不来了。”

    德雅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换上笑脸,点了点头:“这样啊。”她转头看向姜翎:“遗玉妹妹,到你了。”

    此时姜翎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恕我直言,论背诗,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那些年为了应付考试,她背过的诗词名句加起来可有足足一整本,论诗词储备量,绝对秒杀在场所有人,毕竟是几千年的积累,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然而从前的遗玉郡主是个学渣,胸无点墨。

    这就导致姜翎无法从姜玲的记忆中调出相关的内容,以区别哪些诗词是这个世界上原有的,哪些诗词还从未面世过。

    万一随口念一句便技惊四座被众人捧为才女怎么办?

    万一旁人问起佳句出处,她该怎么回答?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姜翎只得笑嘻嘻地摊手道:“我认罚。”

    这次倒是没有不开眼的人跑出来唱反调,毕竟姜翎来参加诗会之前就有言在先,她不会诗词歌赋。

    于是罚酒。

    沈家表哥和表弟们,四个人抢三杯酒,没抢到的二表哥沈庆隆,愣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凑数,高高兴兴地举杯饮尽。

    也幸好这梅花酿度数低不醉人,若是换成烧刀子一类的白酒,这会儿暗香阁里恐怕就没几个清醒的人了。

87、耿直

    姜翎的酒罚完后,便轮到沈云菲了,她苦着脸道:“我也认罚,昨儿背下的诗句,都叫别人提前给用了,好气人。”

    她的抱怨,道出了在座大部分人的心声,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

    听到沈云菲也要罚酒,德雅不由眼前一亮:同样是罚酒,如果遗玉的酒有人替,而沈三姑娘却只能自己喝,两厢一对比,岂不是显得后者好可怜?

    德雅的目光在沈云菲和姜翎之间转了转,刚想挑拨几句,便听到沈庆隆说:“三妹妹,酒拿来,二哥替你喝。”

    沈云菲转头瞪了他一眼:“想得美,我还不够喝呢!”

    说完怕有人跟她抢似的,一口一杯,一鼓作气连喝了三杯,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德雅:???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只听说过有人护食,护酒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姜翎脸上带着姨母笑,全程注视着沈云菲,这小姑娘就连馋酒喝的样子都是可爱的。

    不过她估摸着,小表妹并不是真的爱喝酒,应该只是喜欢梅花酿的香甜味道而已。

    回头等诗会散场,拿到毒物样本,若是后续不复杂,空出来的时间便默一张梅花糕的方子出来,让月秀姑姑吩咐人做了,给小表妹当零嘴。

    甜点的方子,她记忆里有很多。

    当年弟弟姜羽是易过敏体质,而市面上的糕点很多都含有花生黄豆牛奶等过敏原,可他偏偏爱吃糕点甜食。

    姜翎为了哄他开心,便抽时间学了中式白案和西式甜点,筛选他不过敏的食材搭配,亲手做甜点给他吃。

    后来,她接任了姜家家主,渐渐忙碌,没时间再亲手制作糕点了,便将配方都默下来,装订成册,交给了姜家的厨子们。

    为这,姜羽还跟她哭闹过好几回,非说厨子们做的味道不对,要吃她亲手做的。

    她那么忙,哪有时间亲手做?

    再后来,姜羽忽然就不爱吃甜食了。

    那时她只当弟弟长大了,懂事了,并没有将他的变化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起来,恐怕是对她这个彻底姐姐失望了吧。

    弟弟之所以会长歪,她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都说世上最好的爱,是陪伴。

    而她,没做到。

    姜翎暗暗叹了口气,收敛心神,不再去想从前的事情。

    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游戏上来,正巧这时轮到坐在沈云菲下手的周胤文作答。

    听到他念“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时,姜翎自然而然地侧头朝他看了一眼。

    然后便像眼睛被针扎到了似的,连忙转开,暗道:你念诗就念诗,做什么要盯着我念?生怕旁人不误会吗?

    她开始回想先前在梅园外说过的话,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立场说明白,有没有哪句话容易让人误会。

    答案是没有。

    那就不管了,他要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翎把自己的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毫无心理负担地投入到游戏当中。

    一场游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换了好几个主题,就连素来自诩酒量深不可测的二表哥沈庆隆也开始直呼吃不消了。

    萧灵儿见宾客们似乎已经尽兴,而此时天色也逐渐昏沉,便宣布诗会结束,跟她的弟弟妹妹们一起,将客人送出大门。

    因身为东道主的萧灵儿尚未及笄,还没有开始学管家,因此不具备设宴资格,故而诗会就仅仅是诗会,有美酒有茶点有瓜果,但不含餐。

    上马车之前,姜翎还暗自嘀咕呢:萧世子莫不是忘了解药的事情?

    结果便见一位眉目清秀的青衣小厮,手里捧着个木盒子急匆匆从侧门出来,看见姜翎,忙上前躬身回禀:“小的苏烟见过遗玉郡主,世子爷命小的在门外等候,待郡主返家时才将此物呈上。”

    啥意思?怕送来早了我会把毒下到旁人酒杯里?

    姜翎挑了挑眉,让珠翠接过木盒,朝苏烟颔首道:“本郡主已知晓,你回去吧。”

    苏烟应了声“时”,却目送姜翎的马车绝尘而去后才转身回了王府。

    马车里,珠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地偷偷看姜翎一眼,看得后者心里毛毛的。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我看你这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别扭得紧。”姜翎没好气地说道。

    珠翠有些怯怯地问:“奴婢就是想问,郡主您是不是背着奴婢偷偷练习投壶了?”

    姜翎就知道她会问这个。

    毕竟除了月秀之外,就数珠翠贴身服侍的时间最久,要说最容易发现她马脚的人,珠翠当排第一,因为月秀在浣衣局待了几个月,而时间是最容易掩盖真相的。

    幸好珠翠不是心思复杂的人,她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这样的人,比较容易说服。

    换句话说,就是好忽悠。

    不过鉴于马车里还坐了个看上去不那么好忽悠的珍珠,因此姜翎决定在老套说辞的基础上,增加点儿事实案例,以增加说服力。

    “程咬金梦中学艺的故事你们听过的吧?”姜翎问。

    珍珠点点头,应了句“知道”。

    而珠翠则猛摇头,“没听过。”

    姜翎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对珍珠道:“你来跟她讲讲。”

    于是珍珠开始给铁憨憨科普:“程咬金是前朝开国名将,传说他曾得到过神仙梦中授艺,只是程咬金比较愚钝,那位神仙师父教了他六十四招板斧,但他一觉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三招半,后人便称之为程咬金的三板斧。”

    珠翠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眼睛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问:“所以,郡主您也在梦中学艺了?您跟程咬金是同一个师父?”

    姜翎又揉了揉额角,吸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并不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位道长吗?”

    珠翠问:“是不是摸过您头顶的那位?”

    看来珠翠还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忽悠她和月秀的托词,姜翎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人太“耿直”,也会增加忽悠难度。

    “我跟你们说过吧,我像是被人醍醐灌顶了似的,只是当时你和月秀姑姑都不信。”

    珠翠直愣愣地道:“奴婢现在也不信啊!”

    姜翎又吸了口气:我的重点是当时和现在吗?我的重点是醍醐灌顶好吗?

88、醍醐灌顶

    姜翎觉得自己的心态要崩了,耿直的人一旦轴起来,真是杀伤力巨大,而且不分敌我,逮谁噎谁。

    她放弃了正面引导和循序渐进洗脑的路子,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顺着耿直girl的思路来。

    “既然你不相信,那你说说看,我是怎么学会投壶的?又是怎么学会骑马射箭的?”

    珠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因为郡主您聪慧过人呀,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好厉害的。”

    姜翎:……

    如果不是知道珠翠是个实在人,如果不是知道她绝对忠诚,姜翎简直要怀疑珠翠是不是敌人派来忽悠她的,这么令人羞耻的马屁,竟然能信手拈来,也是很了不起了。

    姜翎撩起眼皮子看了珍珠一眼,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松了口气,又反问:“那我前些年为什么没有一学就会?”

    珠翠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思考一阵后才疑惑道:“也许是因为郡主您长大了?”

    姜翎抑制住低头看胸的冲动,嘴角抽了抽,心累地问:“你真的觉得一句长大了,就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变化?”

    珠翠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是不能。”

    像骑马、射箭、投壶、制药、心算这些能力,并不是长大就能自己学会的。

    见自己终于把这耿直girl问住了,姜翎循循善诱道:“所以,除了醍醐灌顶还能是什么?”

    于是,珠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其实,作为一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姜翎本来是很心虚的,唯恐被人看出端倪,被当成邪祟烧死。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深入了解,她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关于借尸还魂、夺舍、重生、穿越的概念。

    这段时间她翻阅了不少野史和神怪话本,纵观有记载的这一千多年的历史,几起疑似穿越的事件,都是因为当事人太出格了才会被处理掉。

    其中有一则,讲的是前朝时,有个耕读人家的小公子,一觉醒来就开始说胡话,直道自己是天命之子,注定是要傲视天下的一代明君……

    家里人顿时被他的狂言狂语吓坏了,忙不迭将这位小公子关起来,不让他见外面的人,以免闯下诛九族的大祸。

    然而这位小公子竟十分机敏地卷了家里的钱财逃了出去,一路招兵买马,收买了不少流氓、混混、乞丐,效命于他。

    也是那一家人命不该绝,竟将已经笼络了十几个下九流人物的小公子抓了回来,他祖父亲手将他摁在水缸里溺死了。

    另有一个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女,因觉得说的亲事不好便投了缳,谁想没死成,活过来后便提刀要砍死嫡母,偏偏力气还很大,几个婆子都没把她拉住,愣是削掉了嫡母的发髻,才被闻讯赶来的护院们制住。

    后来,这位武力值爆表的庶女被亲生父亲下令,挑断了手筋脚筋,送到尼姑庵里,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另外还有两个类似的案例,都是主人公言行极其出格,而且严重威胁到了家人的人身安全,这才被处理掉。

    还有一些不那么极端的案例,比如一朝醒来就说自己来自一千年后的,还有一睁眼就问我是谁我在哪儿的,以及跟丫鬟小厮讲人人平等的……

    这些人多半会被家里人当做是中邪了,有钱的人家便请几位高僧做场法事,没钱的人家就在街边找个道士回来念几篇咒。

    如果做法事念咒文还治不好的,多半当疯子关起来了事。

    至于烧死,那怎么可能,谁家也不会把疯了的、精神有问题的孩子烧死吧?

    而像姜翎这样突然变得乖巧伶俐的就更不可能了。

    搁谁家里也不会因为孩子突然懂事了、变得体贴了、乐于学习了,就说孩子是被邪祟附体直接拖出去烧死的吧?

    若真那样做,那才真是全家都中邪了!

    因此,姜翎如今真是一点儿也不怕穿帮了,与其把这些变化藏着掖着,还不如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把它们摊开摆到明面上来。

    她不想活得像姜玲。

    她想做她自己!

    见珠翠茫然了,怀疑人生了,姜翎再接再厉,又道:“你们现在不信不要紧,只是日后我使出梦里学到的各种本领时,别大惊小怪就好,另外,这件事情切莫说与旁人知晓,免得招惹是非,知道了吗?”

    珠翠和珍珠二人齐齐应道:“是,郡主,奴婢知道了。”

    姜翎还有些不放心,又问:“若有人问我什么时候练的投壶,你们该怎么回答?”

    珠翠一句“您没练啊”险些脱口而出,珍珠忙截住了她的回答,应道:“郡主每日都有练习。”

    姜翎瞪了珠翠一眼,这才对珍珠颔首道:“嗯,很好,就该这样回答。”

    主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片刻后,马车停了下来。

    珠翠掀起帘子准备下车,忽然“咦”了一声问:“竹青,你怎么把车停大门外头了?”

    她们乘坐的是小型马车,可以从甬道直接驶到二门附近。

    竹青应道:“侧门那儿有辆马车堵着。”他顿了顿又道:“好像是德雅公主的车驾。”

    姜翎正待让珠翠下去看看,便听车外传来一声通禀:“公主殿下请郡主上车叙话。”

    她不禁皱了皱眉:德雅这小丫头片子又要搞什么事情?

    她由珠翠搀扶着踩在木凳上下了马车,果然德雅的马车就堵在国公府侧门的门口,想要回国公府,除非德雅的马车退开。

    姜翎无奈,只得上了德雅的马车。

    “公主殿下不如去国公府稍息片刻,饮一盏茶?”姜翎急于回府,态度还算不错。

    德雅却一脸委屈地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以前都唤我德雅姐姐,现在却生疏的唤我公主殿下!”

    姜翎楞了一下,这才接茬回话:“以前年幼不懂事,如今长大了,又在族学学了些礼仪规矩,自然不能再如幼时那般孟浪行事了。”

    德雅愤愤地哼了一声:“依本宫看,你那族学还是不要去了的好,这才多久,就把人都教得呆板了。”

    姜翎微微一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去呀,但是奉了皇祖母口谕,不去不行,要不公主殿下去皇祖母那儿替我求求情?”

    德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

89、想多了

    去太后跟前求情?那不是等于在饥饿的老虎跟前跳烤兔子舞,上赶着挨削么?

    德雅没接这个话茬,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今儿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呀,竟然都知道要让表哥回禀父母托媒人上门了,只是吧,这件事不容易,你知道的,我舅母并不喜欢你,不过,我倒是可以替你说说好话,只要你……”只要你把今天赢的匕首转赠于我。

    可惜,她的意图还没表达完整,便被姜翎打断了。

    “不是,你等会儿,我什么时候要周公子托媒人上门了?”

    姜翎十分诧异,她在梅园外说那番话的时候,语气那么严厉又决然,德雅是怎么从那里头听出这一层意思的!

    眼见德雅脸上露出“我还不知道你”的了然表情,姜翎心里已是很不耐烦了,板着脸直言道:“实话跟殿下说吧,我对周公子已经没有半点倾慕之情了,不仅如此,甚至仅仅是见到他,都能引起身体不适。照今时今日这种状态,莫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有圣旨赐婚,我也只能拼了这条小命不要,来个抗旨不遵了,公主殿下莫要再说合了,这件事就此作罢。殿下还有别的事情吗?天快黑了,宫门要落锁了。”

    这一番话把德雅预想的说辞全部截断了,她此时即愤怒又茫然,愤怒是因为从前的狗腿子竟真的脱离了掌握,彻底与她这个主人背道而驰了,茫然则是因为姜翎突如其来的强势。

    以前,遗玉这蠢丫头只敢跟宫女太监们耍横,哪里敢这么跟她说话?

    德雅呐呐地抱怨:“你……你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了……”

    姜翎凉凉的一笑:“公主殿下,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好不容易活过来,又差点儿被送进了水月庵,就只差一点点,当时皇后娘娘都带着人亲自来慈宁宫抓我了,若不是皇祖母恰好醒来,我这会儿恐怕已经剃了光头在吃斋礼佛了,你不会不知道吧?换你来经历这些,你也会变的。”

    德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妄图挤出个笑容来,无果,只得无力地解释道:“我……我当时也帮你求过情……”

    “那真是多谢公主殿下了。”

    姜翎毫无诚意地感谢了一句,她委实不想再跟这虚伪又恶毒的小姑娘磨嘴皮子了,说完后便起身朝德雅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遗玉告退。”

    “你……”

    姜翎无视了德雅难看的脸色和欲言又止,自顾自地转身下了马车,跟珠翠和珍珠从侧门而入,趁着天色还没黑透,一路步行,直接去了春晖园请安。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虽对这次的诗会十分好奇,但眼见天都黑了,便没多问,只寒暄了几句便让姜翎赶紧回去了。

    回到秋水苑,姜翎草草用了晚膳,这才将苏烟转交的木盒子打开,又用旧帕子裹着手,拆开了牛皮纸包。

    还好,这两味毒药她都认得,只是这个世界的称呼有所不同而已,倒是节省了做实验寻求解毒办法的时间。

    她将牛皮纸还原后,让珠翠把它们扔进小厨房的灶台里烧掉完事,这两种毒物焚烧无毒,不然处理起来还挺麻烦的。

    然后,她让月秀代笔,写下这两种毒物的解药和解毒方法,准备明日上学时托闵柔郡主转交。

    然后又顺便让月秀执笔默了几个甜点配方,并让她去小厨房里安排,今晚和明早各做一些,她好带去学堂里给同学们尝尝。

    入夜后,姜翎照例是练了两个小时功后才入睡。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姜翎带着珠翠,珠翠拎着食盒,前往族学。

    因带着食盒,姜翎特地去得比平日里早,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才只有一两位学生。

    今日的教室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的筵席和案几,已经换成了书案和方形鼓凳。

    书案约莫一米多长,半米宽,简简单单一张案子,不像现代的书桌,会配抽屉和柜子什么的,这个时代的书案,就是单纯的书案,案子底下空荡荡,只有四条腿儿,案子上面的摆设倒是跟从前没什么不同,还是从前那些文房四宝……

    方形鼓凳有四十多厘米高,四腿微微弯曲,凳面长方形,上面还绑着厚实的方形褐色绒布棉垫,虽然鼓凳肯定不如靠背椅舒适,但比起以前的筵席来说,舒适度已经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了。

    早到的学生们已然落了座,对自己的新桌凳十分满意,见到姜翎进来,纷纷起身向她表示感谢。

    “多谢郡主表姐,这下终于不用再每日跪得腿麻了。”沈云菲的龙凤胎哥哥沈庆松笑盈盈地朝姜翎拱了拱手。

    姜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又笑问:“你怎么每天都不跟三表妹同道走?”

    沈庆松撇了撇嘴道:“她可墨迹了,经常走到半路又想起来珠花和裙子不搭,非得回去换一件……”

    沈庆松还没说完,莫名中枪的沈云菲便怒气冲冲地转过屏风,双手叉腰,愤然道:“君子不言人后,五哥哥你怎么背后说我坏话?”

    沈庆松在二房排行第三,但因为国公爷老两口还在,没分家,几个房头是拉通了序齿,故而行五。

    沈庆松眨了眨眼道:“嗯,背后说人长短是不好,那我还是当面说吧。”

    “你!”

    沈云菲跺脚噘嘴,一副气恼的样子。

    姜翎忙从珠翠手里接过食盒,将其放在案桌上打开:“三表妹,我让厨房做了几样点心,你来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沈云菲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眼睛落在食盒里头,再也转不开了:“这个是炸奶皮,这个是南枣核桃糕,另外这两样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梅花糕和柑橘夹心馅饼,酸酸甜甜很可口的,你要不要尝尝看?”

    当姜翎从食盒底层拿出准备好的巴掌大的白瓷碟子和红酸枝小叉子时,沈云菲已经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准备直接上手了。

    她接过碟子和小叉子,先尝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柑橘夹心馅饼,抿着嘴唇嚼了几下后,夸张地眯起了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待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一脸惊喜地道:“真的很好吃唉,好喜欢这个味道。”

    姜翎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先前也没问你喜欢的口味,我都是瞎猜了,让小厨房做的。”

    沈云菲的眼睛亮晶晶的:“专门为我做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459/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 作者:石向晚所写的《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为转载作品,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介绍:
【纯情男主VS腹黑女主】【互宠】【强强】
穿越后遭遇死亡开局怎么破?
原主又蠢又作,设局逼婚承恩公嫡长孙,
结果反倒把自己作死了,
姜翎一朝穿越,才睁眼就要被扭送到尼姑庵强制落发出家!
大佬姜翎表示: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家。
出家要剃光头,还要吃素,绝对不行!
可是,大靠山太后被原主急病了,昏迷不醒,
二靠山昭阳长公主被原主蠢哭了,不想管她,
三靠山沈贵妃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明明是一把王炸好牌,
却被原主打成手里还剩一张三的局面,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承恩公嫡长孙表示:遗玉郡主她空有一副好相貌,却不学无术,刻薄寡恩,
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绝不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后来,当嫡长孙受困于真香定律,想要追妻火葬场时,
大佬姜翎冷笑:当年的我你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女主前世为古武世家家主,穿越后的世界也等同于武侠世界,非历史剧,请勿较真!)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