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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小节奏     精真之马txt下载     精真之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撞骑

    梭黎虽然目光柔软。但是,脚手随着攻击中的冰刀,强化出姿态形绽时,激烈突兀出崎岖多折的棱角。

    而那匹瞬间放浪冲竞之躯的“怒墨刹”,飞扬跋扈,形格不拘。

    虽然,拿格、勒琉赛、凝蝶萝、尔珠就是它眸颗光亮磨圆了的熟人,但是,这匹精华之骏,此刻灵性内敛。

    那种铁硬沉钝的形绽,即时飒变成为:梭黎左手灵动调校的另一件工具。

    随着冲锋,抖擞起怒火飘骋的滚流烈鬃。头颅如勾,力弓拔透。浑身驱力时,肌腱筋脉瞬间箍力时,拽紧的身躯散发出哔哔叭叭的暴响。加注身躯以势挟起来的狂风,形成平地乍响的雷勾。

    压低的势能,未触勒琉赛横亘之阻。瞬间激烈的气浪,已经将勒琉赛强力散拓开来的风凸之颗撞翻。

    跌落的勒琉赛仰面倾落时,一把拽动冲锋中的凝蝶萝,共同躲闪这匹燃火般的疯狂马匹。

    拿格看着变得暴躁起来的梭黎。猩红的眼睛闪亮了一下。他知道:此时的梭黎才是真实的。

    拿格虽然感觉到“怒墨刹”的威力,但是,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一匹烈马。

    登时暴怒的拿格,很不习惯——被对峙的力量暴力压制。

    自从上次撞上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那种甘于对抗的致命攻,更是越挫越旺。

    他看着平行逆滑而来的冰刀。心里生嗔,好像梭黎太贸然不恭,本来就不具备与自己相抗衡的实力。要不是在意龙耶柏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真狠不得好好教训梭黎两下子才解闷。

    冰刀平行错擦的一瞬,拿格突然感到:那把冰刀超越自己目视的界定,锋锐触疼自己。

    那种不可目视的极速位移再次出现。

    拿格陡然变转蓝刀,感受疼痛的方向,避开身躯。

    虽然有着单掳之力。但是,心灵更是一把可怕的刀。

    回归护祭惯性,看似转化主频,将自己化作配角。但是,这种守势让拿格心灵和万感顿时跃迁成熟稔的护法刀。

    顿时,梭黎变得孤勇。直锐冰刀虽然掣动了烈性,但是,并未在拿格身上造成攻点。

    冰刀带着粹冷的一道白烟,从拿格身旁掣过。拿格的目光和梭黎目光相撞。

    梭黎那种特有的执着目光,仿佛穿梭了拿格整个的心灵。

    那是祭礼中唯一执著目的,强化出来的极端特质。已往那是拿格加持的关键,以保证一颗心灵洞透目的的极限。此刻,却是进攻的利器。

    看着调频中的拿格不再是鲁莽的单掳,而是化攻成护,破解刀锋。梭黎冷冷微笑。

    这个闪逝如电的表情似乎比刀更恐怖,拿格忽而感到:自己思维停滞于此,正形成叠加的判断。好像预测梭黎连贯中并没有断链的又一个目的。

    以前,祭礼都是一事一祭。主要目的只是一个。可是,此刻是进攻中的交戈。祭祀目的刀并非执事祭礼,而是对垒的手段。所以,这才是骇心的。

    随着深度交锋,拿格感到:龙耶柏警示自己的那句话,折扇一样在心里打开。

    原来,语言是燃烧在感官上的一把火。附著疼痛感的刀子,才是以恐怖照射到心——碰醒那句话的锋利质物。硌心,疼而真。

    拿格暗自庆幸:自我状态跃迁护法时,避开的痛劫。

    拿格感到:生命的判断,才是心灵感受中的停滞。这种微妙的感觉刚刚一闪而过,就看见:梭黎飒划刀掷落的同时刻,左手微小变迁,以轻持重的勾提,仿佛位移剪短到可以忽怠的暗示。这个细微,拿格惯熟护祭的目光已敏感察觉。

    就在拿格陷入判断的瞬间,就见梭黎落势中下沉的手脚,悍然带动同频起势如火的“怒墨刹”。

    这种完整连贯运动形成的闭环,已经连接着持续状态中的另一个攻击。

    轰然挟风、突兀中起势的“怒墨刹”,铁躯持久亢奋,凝成此刻蓄力的结点,屈折身勾拓开,仿佛瞬间砸击中的钝器,重重地夯在拿格坐骑的脖颈上。

    两匹马昂扬的屈折头颅,交错、重夯……

    “怒墨刹”厚重惯性的自如盘亘,显化着长久积蓄在动作中——暗潜的力量和方向。

    拿格忽然意识到:这,才是梭黎此时进攻中真实的目的。

    梭黎似乎早就吸嗅到:拿格惯于护法,力箍自己冰刀位移的姿态。此时的他,已经将“怒墨刹”调教成冰刀掩映中的主频。

    “嗵——”

    重浊马躯瞬间相撞,没有意料到既定发生的心灵就像瞬间没有了灵魂,拿格和坐骑顿时仿佛变成被重锤砸中的石头。

    拿格与马一同随撞而身躯倾斜。虽然,他即时绽开姿态,渴于支撑,但是还是重堕于地。钉有防滑铁箍的马蹄,敲破地上的厚冰,溅射晶莹如光的飞沫。

    那匹马遂轰隆倒地,绊结拿格一同滚落了。

    梭黎并没有驱动“怒墨刹”再次施威。他撤住凝力中的姿态,勒马站定。然后,徐徐落降目光,一眼不眨地直视拿格,抬起手中的冰刀……

    “你就是一介单掳!除了不配走离猎司里迪族的大地,而且,也不能逾越祭祀刀的尖锋。”梭黎压低声音,带着警化的口气,以冰刀指着拿格的目光。

    他似乎同样熟知:执掌族祭护法的拿格,一把蓝刀能够最大推力的那道极限。

    当然,他也不能不默认:拿格雄沉力量焠炼蓝刀的精华,已经足够与祭祀化生的冰刀同频——逼仄到自己灵性启示中的感觉光。但是,那毕竟不是灵性启示的感觉光。

    所以,对于阻挠自己的拿格,梭黎依然没有感到:那种鲁莽之力带来的惊怵。

    跌地的拿格,骨骼似乎比马匹更要坚硬。他在紧蹙身躯的翻滚中,抓牢蓝刀,倔强地爬起来。

    “梭黎,你要记着:我运动中的这把刀,真正的力量仅仅用到了一半……”拿格说着,用弯回的胳膊,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迹。

    看得出,被马匹叠力拖倒的身躯,重夯砸地的瞬间,内力明显中伤。

    “梭黎……你……你可真够狠的。”勒琉赛压不住怒火,“我这头笨牛,横刀还箍着护鞘,不忍伤你哩……”

    凝蝶萝忽而垂目,簌簌滚下默默的泪水。被阳光照耀成溪流一样的明亮。

    “梭黎……祭主,你是心里……有话的……”尔珠小心地道,低下头,默默小声:“只是我们不想明说……”

第九十二章 卸马

    梭黎没有理会这些话,更不愿解释。

    他突然挽动冰刀,就像蓄势调校一把摧杀中的暗器,惊得勒琉赛瞬间身躯变得僵硬,受惊的姿态弯折而僵硬。

    “咣!”地一声,勒琉赛身躯倒地,砸在冰地上。惊得凝蝶萝和尔珠一同蹙起惊颤中的双手。一个个原地艰难翩转的姿态,就像被风困住、逆阻不前的蝴蝶。

    “你说的话,这一次不是包括整个猎司里迪的。”拿格同样将蓝刀举起,指准那把射杀状态的冰刀。

    梭黎敏感地震动了一下身躯,握定冰刀。

    他没有急于回怼拿格。目光中带着一丝埋怨和恼怒。避开拿格的目光,不屑地侧过脸颊,“不想跟你说……”

    好像在他眼睛里,拿格就是一个不晓世故的孩子。

    这些轻蔑的姿态,更加激怒了拿格不堪承受的一颗心。

    “同样,你也不可能凶猛到——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拿格大声说道。

    “冰卢厝?!”梭黎瞬间眸颗发亮,捉刀的手抖动了一下,他直视拿格,暴怒的火焰飒地贲奋,身形紧攒而腾张。整个姿态瞬间张驰力弓。好像拿格的话中伤了他极度敏感的神经。

    梭黎没有说话。其实就是不想说话。

    他同样被拿格的话激怒。姿态被内心力量牵著,绽露烈性的暴躁。

    梭黎左手拽缰,强硬调动“怒墨刹”,运用短暂起伏落差,再次蓄满进攻的势能。看得出,内在久经压抑的一颗心,只想立即镇压和搓碎拿格狂妄放肆的不恭。

    拿格见状,同样针锋相对。他侧转身躯,突然膂力绽开时,飒地收敛右手的蓝刀。随弯曲右臂,倾斜的身躯发动浩力,扛住刚刚站起来的马匹,肩膀抬起……

    就见重载中的他,顿时浑躯贲血而彤红。好像整个人因为瞬间鼓力,身相骤然间会剧烈爆破掉。

    凝蝶萝和尔珠痛苦不堪地唏嘘着,双双掩目背过身去。肢节松软。

    勒琉赛看似艰难爬起,可是变得更加发钝的姿态,让他紧箍着的手脚,笨拙地在地面摩挲——能够支撑他站起来的形物。

    “……不要……再折磨被折碎的……心……”勒琉赛双手痛恸地蹙在胸前,无望地垂落脑袋。

    被拿格臂力挑动的马匹,不堪痛受中,发出一声嘶鸣。就见那匹马四蹄脱开地面,飘忽一个位移,跳落开去。

    不过,四蹄落地,定势之状,依然扎稳脚跟。足见,拿格毫无中伤之意。他显然只想将马匹调开,给自己脱开发力的界面。

    这一刻,看得出,马匹就是妨碍他真正出功的羁绊。好像那是滞后的、肢解自己动作中、一件只会卸力削弱自己的工具。

    拿格嘴角流出的血似乎变快。他仿佛一匹不堪压抑的怒马,对着梭黎的冰刀,愤然仰头,吞咽下流涌腥黏的热血。

    被疼痛催生的冷厉,让他猩红目光散发的不再是火焰,而是攒动的尖刀。

    微微饮噎血腥的疼感,让他贲热的身形猛然变得精敏起来。

    拿格抿紧嘴巴,左手在胸前划开一道半弧,仿佛是剥离空间一道封堵的门户。与跳动着黑色怒火的“怒墨刹”一同贲动。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寂静。那些崎岖陡峭的空间姿态,仿佛凝结成无声的一帧帧图案。惊变中簇生着惊闪眸颗的烈艳光泽,洇散、扩张心灵中看不见方向的疼痛感。

    红杉上系挂的一串串蓝冰,稍微吸纳一丝热量,就开始脱落附著,从树枝上断断续续地滑落。

    天空中的太阳光已经变盛了。冻塬微微裸露出一块块洇湿的色斑。

    远处,被蒸发湿气烘燃的猎堡,虽然不够明朗。但是,光变跃动的猎堡上,穿插飞动的光驱,如游龙一样精悍穿梭于箭楼和顶巅,造势着更加壮观的风光。

    繁庶大地上,猎司里迪族人新一天已经开启。重手重脚带着冰屑的晶莹与盘旋的冻风。巨载的高桅已经升腾嗜风的高帆,缓驱入海。

    武士刀戈溅射星落的白光,偶尔一吒而骋。还有歌咏的族人,手中掰力石物,装缀猎堡。看不见乐师的空气里,猎司里迪的乐器依然玲珑叠韵。

    然而,在远处的红杉林畔,深暗的光嵌结了这块突然变得冷绝的地盘。

    所有灵动如金的光跃,衬出深邃质变中这种深嵌的痛苦。

    梭黎看看远处盛放的太阳光,微微叹口气,准备突然扯住昂态怒茁的马首。可是,回首间,一看拿格手中已经吒动的蓝刀,即时生忿。

    他索性加著手勾,左手契合“怒墨刹”,以激颤的兜缰,激烈“怒墨刹”狂放不羁的锐意。

    是的,极端状态中掰力的逆阻,只会破扰一匹马性灵贲力的顶点。他只有顺势推发,才会让自己和“怒墨刹”化合成一,抵压已经起势的拿格。

    在梭黎眼中,孤独饮血的单掳就是残暴的猛兽。必得两手合力,以猛烈之掳定局。

    梭黎迅速撤回——刚才一瞬间散逸飞脱的心灵。他深知:执着的拿格甚至愿意把对事做成错误,也会在激怒的瞬间,执力成刀,切断乾坤。

    拿格真实的可怕正在于此。

    梭黎飒然回心,调转“怒墨刹”,身旌独卓。顿时,人与马劲健相簇,景象摇曳。

    他拓划冰刀,在空气划过一道深邃可见的力沟。

    虽然,拿格似有中伤,但强悍发力绝然不带修饰,铿锵却无语。

    梭黎更清楚:自己一旦带上连绵纠缠的恻隐心,那么,不够纯粹的冰刀,瞬间会变得异常沉重。他必须决绝坚持初衷,将刚才催生极致烈性的状态,复以激活。以粹炼连贯起来的野性,再次从拓力中,消磨有形的羁绊——粹出净化到无的性灵。

    他要亲眼看着:这把犀利的冰刀,从手中可见的有形,被纯粹的力量净化到空无,以完成初衷。

    拿格挽起蓝刀,左手之下,强压的风凸已经隐隐潜伏成雷。深邃的声音预示着一匹醒过来的猛兽。右手的蓝刀挫磨风声,散射着片状裂碎的片段。

    身旁,那匹被拿格推脱开的马匹,孤自咴咴地打着鼻息,缓步驱开。不敢孤自靠拢愤怒中的主人。

    勒琉赛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他就像一个被树木撞得昏厥的人,空间时局的惊变,已经让他不敢丝毫挪步。

    他知道:此刻,两颗心灵已经跳在刀尖上。打断眼前两者之一的界定,其实都是不堪想象。

    因为,眼前不是阻挠战。而是以心绞刀、贲奋中畸变的生命。

第九十三章 错误的人

    拿格的倔强,忽而在凝蝶萝眼里变得可悯。因为她那柔软的眸子,见不得一个生命姿态带血中捉刀走步的样子。

    “哎……”她屡屡将目光遮起来,又屡屡不甘地回视过来,惶恐和悲怆时时折磨着:她恻隐不定的心情。

    “凝蝶萝,我们是香颂唱辞班的。声音可以传达给神灵。所以,事情一定会按照我们祈求的方向发生,是不是?”

    尔珠有意轻轻说话,意在将凝蝶萝心思引开。

    凝蝶萝敏锐地眨巴着眼睛,更忧伤着低下头,“是与不是之间,猎司里迪的神给你准备了一百个回答。尔珠。”忽而,扶在尔珠的肩头,终于流下了泪水,嗔道:“这些可恶的……猎司里迪的刀子手哦……”

    “对呢,每一个都自以为——疼痛感只是他们自己的。”尔珠说罢,侧过脸颊,默然不语。

    拿格不再轻估眼前这匹黑色的火焰。他似乎突然间意识到:这匹磨熟的马,已然就是梭黎灵性延伸的一部分。

    因为凌驾于高矗的马背上,梭黎拓放的姿态瞬间变作旺势奔腾的河流。更因为断绝恻隐心,顿时,飒然划长的刀弧带上萧索的疾风。

    手感贲力的弹性,悄然配合上心灵的脉跳,让梭黎再次找回凌厉森杀中,以冰刀为器吒动的快感。

    施力中,震动的手形,显化出暴绽血性的极致变形。

    顿时,拿格感到袭心的风带着刺疼的锐意。

    看来,梭黎真正成为猎司里迪的祭主,是有原因的。应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状态。

    猎司里迪的兽皮古卷里说:你自己以为的真实,仅仅是古老神灵让你意外看到的一部分。而且,还包括错觉在内。

    这一刻,仅仅一眨眼。这句话忽然跳进拿格自己的脑海里,驱之不离。

    拿格冲竞中,猛地摇动脑袋,抛开困惑,。笃定心根。他根本不习惯接受:对垒中,任何人对自己造成的压抑。

    “我只认识踩着蓝刀走过去的脚!”看着怒焰如炽的梭黎,拿格在心里,默默地把这句话说给手中的这把刀——听。

    尽管一时被梭黎的强势扭变了感觉。但是,所有这些出自感觉的东西,就是刚刚放置在结实铁砧上的块垒,还没有被自己最猛的钝力敲打。所以,在拿格心里依然弃之虚无。

    拿格知道:梭黎最愤怒的时刻,暴露的就是心灵内潜的那个真实。所以,他更加不愿收束力量。

    梭黎兜欢步辇玲珑弹跳的“怒墨刹”。身形弓弩陡然蹙紧。狂幅颠荡的马背,载动驱力中势能飙升的梭黎。人与马合著,将攒杀的力量锋芒摧至狭小的冰刀上。

    因为拿格的存在,冰刀似乎骤然有了目的。刀锋闪烁寒霜色。

    拿格随之热力火燎。那种触锋焕然腾奋的蓝刀,已经散发熏腥与烈呛。

    嗜战的震动波中,仿佛沿刀怒射出一道脉冲。拿格倾斜飒划的蓝刀,自下攒上,直袭冰刀长线条飒划的势能。

    蓝刀和冰刀猝烈相磕。放射出萧杀的精铁长鸣,已经袭透人心。那种质感穿越心脏的飒划,让人痛承,并为之挛颤。

    只有在族战中才会经历血洗的悲壮情景,瞬间,就在仅仅只是两个人一匹马的战场上,残酷呈现。

    真质之刀,销蚀掉——任何情味弥留、修饰成的花边。激烈溅射的怒风与光刺,将拿格和梭黎逆向逼开来。

    在拿格的心里,梭黎的冰刀是犀利的三角蛇头。超前攻击点,已经逾越蓝刀强韧设置的界限。

    在梭黎的心里,看似迟滞的钝化蓝刀,紧锁法格如链的定位,断掉了冰刀飒冲的风凸。

    于是,惊诧中的两人同时怒目相怼。相互折服对方高傲的意志。

    但是,拿格明显感到:较力中的冰刀,似乎其中蓄力刚刚打开了一半。蓝刀就像一块磨砺的石头。

    而且,冰刀进攻时粹力而蹙小,更让他感到梭黎性灵张力的升腾。

    所以,拿格感到:梭黎其实就是掌控动态攻中的主刀。就像祭祀中的祭主,不可被护祭或护法所交换。

    拿格并非不承认这个祭礼的事实和格式,只是不肯承认梭黎。

    梭黎攻得越猛烈,拿格越想用蓝刀否定他。所以,心里一点儿并不感到发怵。虽然被惊到。

    梭黎不显慌忙。他优柔地挽动臂膀,调转“怒墨刹”——盘亘了一个光滑的圆。

    俊健而高拔的“怒墨刹”,交叠光亮漂亮的马腿,骄态曲折着美观的身形线条。散逸着贲力之后精致连贯的步韵,一绽造型生动的流光。飙起如旌的风鬃长线,并烈性长嘶着。

    梭黎微微侧转面颊,看了拿格一眼,道:“猎司里迪的护者,本来就不会是祭礼所指中的目的。”

    拿格站定原地,毫不客气地昂头,喝道:“你还不配高踞马背,像龙耶柏那样说话。”拿格说罢,手指梭黎,又道:“护者刀不能直指祭礼的目的。但可以戮灭傲慢行祭的动作,包括错误的人!”

    梭黎顿时盛怒,满脸变得赤红。那种被激怒的神态似乎因为剧烈承受,而让他动作牵强到畸变。

    “你记着,给你说话的将不是猎司里迪护佑的神。应该是这把刀。拿格!”

    “梭黎!我再提示你一句:这儿更不是你行祭的道场。”

    “是的,更不期望是。这一刻,你距离猎堡的龙耶柏尊者很遥远。我还以为:上次龙耶柏出手的重拳太轻了呢。”

    拿格听罢,愤怒已经让他变得浑身战栗起来了。他仰面,孤独抽动的脸朝向太阳光,一仰。饮噎下最后一口腥味的血沫。目光变得精光闪亮。

    他双手合握,执掌起泛光的蓝刀,慢慢竖矗。

    “有不怕死的人?”拿格道。

    “也有不怕人的刀!”梭黎道。随即又附著一句,“说真的。我梭黎早就想要教训——你这匹猎司里迪的劣马了。”

    拿格再也控制不住:姿态被激怒时形变的模样。他仿佛突然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袭击那样。痛苦扪胸而跌退几步。

    随即,嘴巴喷出一团黏血。

    “拿格!拿……格……”凝蝶萝忽然叫啸着,冲到拿格面前,想要一把拽定颠晃中、站立不稳的拿格。

    拿格半俯着脸,剧烈咳着喘息。随即驱开手臂,生硬地将凝蝶萝推开。

    “我只记着你曾经护着的一个人。已经不清楚你究竟是谁了。”拿格吃力道,目光凶而烈。

    凝蝶萝重重地将背靠在冰冻的红杉树杆,遂身躯一松,倒在地上。

    凝蝶萝悲伤匍匐状,仿佛呜咽的河水。她挣扎着起落……痛苦翩翻的两只纤手,无力地飘转着落堕。发白的面颊,哀极而变得发僵,极致显出:快要消失一抹凄丽含泪的痛苦微笑……

    尔珠见状,惊怵地赶上。她极力挽住凝蝶萝的胳膊……不及站起来,无声的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

    “冰塬大地的女子,心就是这样伤透的……”尔珠半跪着,呵拥凝蝶萝,垂落的头再也不愿抬起。

    她羞赧地红着脸,好像拿格推倒的,不仅是凝蝶萝,还包括一个可怜的自己。

第九十四章 蓝刀控

    勒琉赛并没有责怪拿格。

    他静静地看罢梭黎一眼,道:“我仅仅是猎堡的牧马者。你骑着猎堡最好的马,好歹我也算它的半个主人呢。”

    梭黎听罢,脸色顿时发红。他忽然跃落“怒墨刹”,甩动长缰,将“怒墨刹”驱开。

    梭黎缓步走过勒琉赛,颔首施礼,“你是猎司里迪族的牧者,不只是猎堡的。梭黎不会因为渴望黄金而厌恶尘土,勒琉赛!”

    勒琉赛顿时慌得忙摆其手。其实,他说那话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梭黎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停下手中攻击中的冰刀。

    没料到梭黎“还”了他整个的一匹马!

    “哦……神,我难道说错话了吗?”勒琉赛半张着口,心里感觉莫名其妙。

    “但是……”梭黎致意完毕,侧身走过勒琉赛的时刻,脚步忽而止动。他右手执起闪光的冰刀,继续说道:“……这把刀,却是完整地属于我,牧者。”

    勒琉赛并没有因为梭黎的温雅达观而变得轻松起来。相反,他从梭黎缓流而坚定的口气中,感到一丝遮掩不住的恐怖。

    勒琉赛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一颗心灵忽然间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猎司里迪的大地,请赐予勒琉赛卑贱的尘土。让我的马匹踩在地上。可是太阳尊却给勒琉赛递来——一把只有锋刃做成的刀。”勒琉赛看着梭黎走开时的背影,突然俯视脚下,双手攥紧,大声道。

    梭黎似乎一直都是坚韧的,那种以表面温柔掩饰——凝练在骨子里的冷敛,这一刻,勒琉赛更加感受得出来。

    梭黎转头,没有在乎勒琉赛的话。目光再次注视拿格,平静地道:“单掳!”

    飒!

    冰刀像匕首一般,随梭黎右手猛地上掠——一翻腾出手腕力量叠压下,那把冰刀倒竖如勾的锋芒。仿佛这一招随后的动作,就是梭黎讲给拿格的话。

    聆听状态的拿格,蓝刀尚在握持中,“嘶啦——”一声,就见胸前裘衣豁然翻开。

    显然,梭黎手中翻飞的冰刀留有余地,没有执意中伤拿格。

    拿格瞬间被激怒的火焰灼烧。他不再迟疑。猛地,沉落的右手看似下压,陡然翘头的刀尖好似紧蹙的火焰,忽然一闪。

    随即,右手钝雷一样,随翘起的刀锋“轰”地震动,带动浑躯摇动成一座震动的大山。

    和蓝刀相比,冰刀就是犀利敏捷的技巧刀。而拿格手中,此刻执握的——好似整个乾坤。

    左手随着浑躯之力推动的蓝刀,在空气中化形成紧缩中的铁钩,猛蹙时,短促一兜,仿佛力挽千钧,恨不能将梭黎一把攫个粉碎。

    卸掉马匹的梭黎,捷足更加擅于跳变。他似乎知道:激怒后的拿格,就是一块力量完整凝实的精铁。

    那种严酷的护法状,从一颗心灵雕琢出来的格式,就是祭祀仪礼状态中最精慎的司仪。身躯就是完整的祭器。

    猩红目光仿佛身躯上、照耀时空境界的星辰。

    梭黎冰刀飒划之后,猛地闪动身躯,迁若幻光。

    他似乎清楚:此时,任何落辇于既定格式的动作,都是拿格灵犀刀眼鉴辨中、精准控制的痕迹。

    虽然,梭黎的冰刀是祭祀中化生成的法器,但是,梭黎心里知道有效把控祭祀的境。

    在他的心里,祭祀就是灵性和法令的结合体。

    此时的拿格虽然拥有祭祀司仪的法令。但是梭黎却毫不犹豫地高蹈于——心灵中,那种万万种感觉光芒,跃迁不定的灵性。

    梭黎不惧拿格,就像拿格无畏梭黎。

    拿格因为一把刀找到了攻击点,瞬间变得热血焕然。是的,真正的空无感,才容易让一把刀堕入枯竭和冷却。

    就像那次对峙冰卢厝饰尊洪叠迩厝驾驭的白豹,他已经在极端发力中,触碰到暗潜在自己身上力量的极限。

    来自异族真实的屠戮,显然就是比此刻更加残酷的境。

    一颗心灵所能触达的深度,才是支撑一把刀特质表现的根。

    尽管感受仅仅是拿格一个人的体验。但是,那种真实感,就在拿格矗起这把蓝刀的同时,仿佛被刀势豁然打开记忆禁锢着的门。

    原始生命状态的洪荒血流,瞬间涌动。复活生命万感的那种膨胀,让拿格感到:自己抓紧蓝刀时的力量很盛。

    梭黎在一袭之后,很快收敛冰刀的气势。然而,冷静的目光,却像深邃瞳孔中暗游的刀。轻灵弹动的步辇,随拿格的姿态,保持精致敏感的脉动。

    那种微小动作,带有调校的目的。将心思中所有惯性的窠臼完整放逐掉了。让心灵不再粘著任何观念形成的羁绊。

    拿格抻直的蓝刀,挑向梭黎。飒动的手带动风翼。

    他知道:强势启刀的自己,只有瞬间破坏掉梭黎冷静控刀的状态,那种游刃有余的灵性就可以被搅浑。

    飞动的蓝刀就是坚硬的形质物。一刀划进空间时,哗哗从刀刃两侧卷曲的蓝风,形成对称的涡流。蓝刀锋刃瞬间拉长的一道直线,豁落延伸。仿佛空间正在被这把刀突然切割开来。

    梭黎敏捷地跃落蓝刀锋刃拓开的直线之外。

    拿格的蓝刀突然变快,变重。那些不断重叠在空间的轨迹,随着尖锐的啸叫,支离破解着眼前的空间。

    交错的直线逼仄梭黎——不断变作蓝刀前,被追逐猎杀的目标。

    在拿格感觉里,梭黎手中的冰刀,在空间隐藏了太多的玄机。那把看似缩短的冰刃,看不见的锋芒似乎就深埋在空间看不见的空气中。

    拿格知道:只有自己密植下蓝刀飒划的一道道风刃,就能感知:梭黎焠炼冰刀时,真正隐藏在空间的恐怖法器。否则,就无法破解冰刀制造的威胁。

    被动躲闪中的梭黎,稳步调整自己的站位。并没有像拿格预料中的那样——同频反击。

    他略带奔竞地跃迁着,身形舒脱,步辇欢活。收敛的冰刀,仿佛一把玲珑翻飞在手中的暗器。

    梭黎知道:在拿格此刻贲力旺盛的蓝刀前,虽然自己有渴望淬炼冰刀的念头。

    但是,只有在自己对抗的力量,能够压制蓝刀控,焠炼的冰刀才能够在逆势砥砺中,让一颗出刀的心,感受到——从完整性灵光中,粹出的精华。

第九十五章 暗祈

    拿格一刀连着一刀,刀相变化过程,极致推力的手形,因为亢奋而抖动起来。

    他不敢将动作幅度拖的太大,那样很容易给梭黎的冰刀,留下任性肆张灵性的空间。

    梭黎跳闪着,力量的不足让他不敢直面拿格变得激烈暴戾的每一刀。

    拿格因为有了赌气发威的目标,进攻的蓝刀变得紧凑而有力。他以狂蟒般施法的浩力,锁困住梭黎渴于在罅隙中变刀的灵性。

    一旁的勒琉赛见状,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依然为拿格担忧。因为被动状态的冰刀虽然处于守势,推力难于把控蓝刀成为主频。但是,那种极致稳健的跟动,敏于跳变,灵态不拘。不断从那格力量的大山下抽走被压抑的冰刀。

    梭黎光滑变迁中,让拿格真正落辇的每一次进攻落空,已经激怒了一颗激烈燃火的心。

    在拿格的已往的感受中,梭黎就是一具装饰化的蜡台。除了凝静的照射光,就不具备猎司里迪一个武者豁落生杀的威力和凶猛手感。

    虽然,梭黎是洞悉性灵精微的祭主,变转意念快如闪电,但是,依旧是自己猛刀加固的河堤中的河流。

    正是这种惯性感觉,反而变成那格此刻思觉自行设置的陷坑。

    因为,此时的梭黎根本就不是行祭中、需要外力加护的祭主。而是依靠祭主焠炼成的灵性,将冰刀变作转目成仇的对手。

    拿格延续着自己执著力量的护法蓝刀,在惯性意识的方向上,膨大力量刀搅起的疯狂漩涡。力量即便多变,但是,心里依旧是一颗护着的心灵。

    凝蝶萝能够感觉出:狂暴蓝刀截断空间、支离破碎着的板块,打破梭黎走刀的路径。但是,她清楚:拿格的心其实高蹈于一个感觉。那就是护法状态。

    所以,在凝蝶萝的眼里,蓝刀依然是一个平面,而潜在期间的冰刀却是一个完整的立体。就像梭黎祭祀状态中一个完整的心灵。

    她怯怯地抬眼,看着隐而不发的梭黎,心里默祈:梭黎不要和还不够“懂事”的拿格将冲撞——演化成可怕的仇恨。

    梭黎被罩在蓝刀的光芒下,繁冗密集、纵横交辙的光辙重叠的刀幕,让梭黎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但是凝蝶萝和尔珠却能看出:梭黎从模糊风中渐渐硬朗撑起来的骨感。

    那种凝练中无声的静态力弓,承忍着凛冽灌体浇透的狂风,依然保持了残酷状态中没有被磨掉的棱角。尽管是模糊的。

    “猎司里迪的祭主哦,让我像祈祷太阳尊的三阙赞辞一样,将你的名字呼唤三次。”凝蝶萝痛苦地半俯脸颊,躲开那些刺目的刀光。

    梭黎瞬间变得敏感,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凝蝶萝发愿中缓缓潜动的灵性。

    仿佛粘著一丝不悦,他微微侧转姿态,显示出拉伸膂力的强韧。

    顿时,那个淹没在蓝风中的黯淡身影轮廓,仿佛贲力拓圆中的一张弓,略带紧蹙的崎岖勾勒,显出暗暗施威中、不堪压抑的那种形变。

    是的,凝蝶萝已经动诸梭黎沉敛中凝静的心,动了梭黎的一丝恻隐。

    这显然激怒了梭黎的心灵。

    虽然,梭黎完整潜着的一颗心,对于疯狂较力中的拿格而言,就是一个浑然无觉的谜。但是,外界却有一道窥探灵心的暗眼。

    梭黎难免瞬间被触怒。他忽然感到:自己真正以心对垒的不再是拿格一个人。

    拿格昂扬的蓝刀就像一匹奔腾起来的怒马,浩力推动啸叫的一刀刀或直锐、或弧掠、或挑尖……的锋线,逼压着梭黎起势的力道。

    当然,他更不愿意给梭黎冰刀制造磨砺的机会,所以每一刀沉雄开合间,频跳更快。

    隐蔽了一颗心的梭黎,不再凝沉。他拓开身躯,贴紧拿格蓝刀的狂风,由滞后的躲避,变得与蓝刀同频。

    同时,翘在手中的玲珑冰刀,演变出一个生动的跃迁。

    这个精致的形变,顿时拉快了梭黎姿态起势的逆风。

    拿格立即察觉到:蓝刀震动中的一丝凝重。他知道:逼怒的梭黎,终于敛不住隐蔽的心。

    这,正是拿格想要的。是的,他渴望在极限飞骋蓝刀中,将真实的梭黎“刺”出来。

    梭黎不再是被动的光滑的、很容易沾饰蓝刀而流失的水滴。此时,右手一矗,飒然一耸的冰刀,仰上昂起尖锋。

    那种逼真形绽的清晰感,在拿格的目光中虽然就是短暂闪耀的一瞬间,但是,这个猝然的惊显,在拿格的感觉里却变得异常明亮。

    拿格清楚:那依然不是梭黎的进攻格式。只是梭黎守势中与自己同频绽现的姿态。

    因为有了更清晰屠戮的目标,拿格并没有感到惊怵。这反而激发了心中狂燃的烈性。吒飞的蓝刀飒划的一道道热风,似乎骤然间要将空间流窜的冻风点燃。

    小小身躯簇拥的风暴,让空气随之一同膨胀。

    梭黎格住这把发狂的蓝刀,不经注力。一直在加速力量状态的拿格,随着蓝刀触碰冰刀的一瞬间,力量脉冲早已迸发在刀锋。

    轰地,蓝刀仿佛震响中的一座山,力量已经透出。

    梭黎被狂怒的风辇撞击,揭翻在地。

    但梭黎挺拔在右手中明亮闪烁的冰刀,逆风中料峭端竖。飒划开的两道风,仿佛分流的两道狂澜倾斜划过。

    梭黎手中的冰刀,似乎猛烈被粹小,发出砥砺状态的光刺。那种骤然一亮,仿佛被点燃的火焰。与梭黎的一双眼睛一同发光。

    梭黎的瞳光射出深邃潋滟的冷光,穿透熏热的风与火一样的冰刀。强烈对比的色差,让拿格同时感到:跌倒的梭黎依然就是冷峻崚嶒的石头。

    那种不折的跌倒,更像状态屈变瞬间,打开力量受限的临界。

    梭黎左手撑力,略带旋转的反弹,让他弯折中的力弓同步蓄满奔动的势能。

    他似乎知道:跌倒中的自己,一旦粘著低落的意识。真正倒地的不再是一把刀、一个人,而是一颗心灵、一个灵魂。

    所以,劣势中同频打开的姿态极快。完全消掉了——肉体沉钝惯性持续必经的过程。

    梭黎幻觉似的瞬间站起。这个不可思议的惊变,就像显化明灭法相手段的神灵。惊得拿格睁大一双猩红的眼睛。

    敏感的凝蝶萝明显知道:梭黎对于自己举止的敏感,她不敢抬头看那生嗔的目光。

第九十六章 较刀

    看来,梭黎真没有和拿格较量的本意。他更不想解释自己心中的事情。

    可是,梭黎感到:自己越是掩饰,反而被拿格、勒琉赛、凝蝶萝、尔珠追迫得更紧。

    拿格的执着、凝蝶萝的暗祷更让他难以忍受。这一切逼仄,让他渴于悍然立威,以决绝的冰刀,断绝这些繁琐的恻隐和干扰。

    是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感到:巨大的恐慌不断地蚕食自己那颗隐隐发疼的心。

    猎司里迪古卷的启示、龙耶柏的说教、族祭和拿格的讥刺……都让他一颗心倍感:熟稔于惯性做事而使知觉变得困倦。

    他感到:可怜的自己,虽然是猎司里迪的祭主。但是,猎司里迪的古卷,拿在手中的时候,他感到那些沉重如山的负荷,已经压得稚嫩的自己,和万经典故一起轰轰而坠。

    唯有手中一把解疑的刀,在自己被思觉、祭礼、情味、族事折磨得神魂颠倒的时刻,才会憾然开功。将繁琐的痛苦相,以刀演绎成一场心灵浩劫般的杀伐。来抵兑:祭祀境带给心灵无止境历炼的痛苦。

    祭祀心态中的一把刀,就是他要说的话。除此,没有别人。更不愿把心底的事告诉别人。

    这一刻,拿格不依不饶的缠绕,已经让梭黎由生气而变得怒不可遏。

    从跌倒中,以剧烈屈变的动作蓄力拔起,梭黎再也不敢淹没自己冰刀施怒的手感。

    他咬紧牙关,逆向抵怼蓝刀。强力阻尼狂风般卷势而起的拿格。

    蓝刀和冰刀相互切割的一霎,劲爆翻滚在空间的两条身躯,力弓骨突,筋节拔响。喉咙急剧喘息声摩挲着隐约示威的低吼,仿佛旷野风中相互攻击中的烈兽。

    铁钩一般飞甩的四肢,散掷着风烟骨朵。屈折跌落、又屈折弹起的身形铁弓,暴攒有目的猎杀的短线。烈性嘶哑的怒吒,仿佛从口中喷薄的气息中攒射血液与火焰。

    拿格与梭黎,相互之间就积的怒怨,在此刻真正爆发出来。

    痛以力决!

    梭黎清楚:自己在力量上难以持续抗衡拿格。所以,他必须调欢灵性,超前捕获时机。

    刚才,他是拿格法相蓝刀逼仄下,隐忍退缩的落辇风。但是,随着冰刀粹力,渐渐拔出个性姿态的梭黎,终于追上拿格挥刀的频率,形成对等的抵抗。

    拿格浑整铁躯,随着进攻打开境界。刀性飒烈,姿势协调。随着每一次鼓力的起伏波,就会催生一整套连环进攻的狂风。

    梭黎很快在急剧的磋磨中,预热了运刀的手感。心思敏捷缜密的特质,使他在打开力量的同时,依然保持极端发力状态下的冷敛。

    惯于技巧的崎岖手形,调转飞翔的冰刀,洒脱而凝练。精致跳变的技巧,让冰刀显得优柔适会,富于张力及嬗变。

    那种精密解析力量拐点的敏锐,仿佛空间里跃迁不定的闪电。一招快过一招。

    虽然,粘著太多的古卷与教化,让他行举变得斯文而温雅。但是,这让他比拿格更容易掌控——调动力量的轻重缓急。

    他的愤怒渐渐变得含蓄,是凝炼在内在力量的状态中。

    冰刀是手中有限贲力的工具。而内力慨发就是焠炼冰刀的火候。

    梭黎在不间歇的对垒中,性灵嬗变不拘的他,很快在蓝刀的风格中,粹出自己控刀的个性。

    敏锐的黑瞳中,拿格庞大厚重的夯击力,虽然是厚重的一座山,但是,冰刀却是意识迂回曲流在山间的玲珑水脉。总有可以从鲁莽石丛彻穿而过的技巧和手段。

    祭礼中,祭主的心灵及感觉光永远是最快的。也是犀利而不落窠臼的。掌控者整个猎戮目的状态的变数。而这一切祭祀中的特质,一旦显化在交戈与武斗,已经嵌入梭黎的心性与刀锋。

    所有这些看不见的变迁,其实,同样就是从梭黎的一颗心灵开始的。

    拿格的蓝刀就是硬挺果断的立令之法。每一刀都是完整征服的法器。凝练着已往所有精真杀伐的格式。这是他一直蔑视梭黎之刀尚且幼稚的原因。

    而梭黎恰恰以为:拿格手中挥动的蓝刀,只是一把力量无边的记忆载体。可以劈碎最强硬的石头,然而却断不了最柔绵的一缕风。

    梭黎能够感觉出:拿格的蓝刀虽然威猛,还不足以洞穿灵魂和感官。那些强大的重磕的力,砥磨中,力波已经转化成梭黎焠炼冰刀的洪流。

    “咔!”梭黎撬开拿格压抑的刀。怒目中带着嘲讽,低垂目光掠过溅射的余风,而不显惊愕。好像那把蓝刀只是一件笨大的夯物。

    “拿格!”凝蝶萝忽然痛苦喊道:“不要逼他……因为……”凝蝶萝饮噎冷风,剧烈咳着。

    尔珠看着凝蝶萝的痛苦状,托住凝蝶萝冰冷的手,“凝蝶萝,咱们不必理会失控的凶兽。你看看……”尔珠指着拿格和梭黎残酷的模样,安慰凝蝶萝,“有时候,道理是要用刀来讲的。”

    尔珠说罢,看了勒琉赛一眼,“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对!香颂班的丽人。只是你那话,这会儿正好缺少四只耳朵来——听。”勒琉赛好不讽刺地道。

    尔珠深深叹口气,“多此一举遭误伤的,往往都是可怜的善女人。”

    “还有给人牧马、助刀帮人的善男子。”勒琉赛久久呆着,心里压的话不吐尽会肚子疼。

    尔珠撇撇嘴巴。因为她感到这当口儿,勒琉赛没能发威,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所以,很不喜欢勒琉赛说话。

    尔珠正要转过头去,却见孤忿中的勒琉赛冲拿格后背的空气,抡了一拳,“现在,就缺耶神能这样干!”

    “噗!”地一声,尔珠笑出眼泪。

    勒琉赛生气地瞪一眼尔珠,“傻笑。”

    尔珠不服气地小声骂道:“你个马虎眼,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的。晃动得别人眼睛都晕了。长那么结实有力的手,一看就是打马后半身的料。”

    其实,尔珠心里对梭黎和拿格很有怨言。拿着勒琉赛发泄几句。

    勒琉赛一听个“马”字,不知忽而犯了那根神经。豁然跃起,跨上自己的那匹马,风也似的攒过红杉林,向远处奔去。

    身后,铁掌马蹄猛烈驰骋中,洒落一道儿狂蟒般卷绕的风烟。

    “杀戮中,粹小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尔珠低下头,替重咳着的凝蝶萝说完那句话。深深叹口气,“凝蝶萝,别担心。猎司里迪大地上,道理总是可以讲得通的。”尔珠看着族服衣饰上,用古老语言绣的图腾。

    凝蝶萝默默地点点头,将合拢祈祷的手松开来。

第九十七章 劈字

    拿格根本就没有在意凝蝶萝的提示,也不会在意。

    他看着眼前梭黎越来越显突兀的刀,知晓:梭黎已经被自己逼急,正在竭尽匿藏在身体里的余勇。

    所以,他挥动蓝刀,劲健饱满。腕控力量潜压着佐刀的万千形变。

    是的,拿格那颗贲动的心,一直在状态。那样持续的满灌之力,仿佛身体里有着浩力流动不竭的江河。

    梭黎却是舒脱的。他焕活姿态,调转姿势就像一扇开合的门。轻重运用力道的松与紧。让那把冰刀的变迁更具备伸缩的弹性。

    尽管拿格渴望猛刀致胜。但是,在他强势以蓝刀压制冰刀的时刻。梭黎掰力抗衡,倾刀弯弧之际,飒然滑动的冰刀临界状态的磕刀,打闪强光。烈性乍响的冰刀就会突然发亮。仿佛被极端对峙的磋磨之力点燃。

    随即,那把冰刀就会缩小方寸。

    拿格感到:缩小的冰刀,并没有给自己的蓝刀让开门户。相反,空间延展的、看不见的风,做成的一道拓展的屏障瞬间阻尼蓝刀的冲刺。

    当蓝刀感受到抗衡的对峙感时,梭黎已经跳脱困境。灵性回缩后,再次翘动明亮冰刀的他,显得更加峻拔。身躯与刀,形成精致有形佐力的屈折,带有雕琢的棱角。

    这种守势状态中的突兀,就像疯狂快刀杀不灭的一团火焰。

    拿格有所震动。胸襟翻飞着被梭黎刚才划烂的裘衣,让他姿态有些凌乱。

    是的,连贯强攻中的他,忽然感受不到:蓝刀封压和挟持对手的爽快感。

    相反,每次在他力量的巅峰上,那把缩短的冰刀反而“燃烧”得更旺。而且,起势中的梭黎不再躲闪。频频逆力相抗中,冰刀淋漓挽动的跃迁更加敏捷。

    梭黎同频跟紧蓝刀,将精敏的潜伏,渐次变作对袭中的烈光。与蓝刀一同照射到拿格的瞳孔。

    相磕之间,两人逆向逼开。

    “不要再执意逼心了。单掳!”梭黎玲珑挽动右手跳变的“火焰”,斜目而视。“太直的猛刀,再用力,就是折碎。你不要被自己的刀——否定自己。”

    拿格顿时暴怒,“除了龙耶柏。你的祭主之名,其实就是踩在脚下的空气,卑贱得连痕迹都没有。”

    梭黎手抖一下,猛地转向拿格,直面而视,“实话告你,这一刻,我是带着情味较力。懂吗?”

    拿格突然海笑道,“真好!你正好在提醒我了。”

    说罢,径直走到一块石头前。双手握持蓝刀,斜垂刀锋,飒飒飒,在石头上刻出梭黎的名字。遂豁然擎刀,霹雳般震响而落的瞬间,那颗石头被一刀劈成两半。

    激飞的碎石击落红杉树上挂着的冰锥,簌簌飞扬着晶莹发亮的风。

    梭黎顿时感到心口发紧。他弯折头颅,左手猛地抓一把胸襟,双眸骤然粹亮。他缓缓抬头,看着天空耀眼的太阳,微微阖目之际,闭合的眼弧下滚落两颗泪珠。

    那样疾速、敏跳的滑落之光,让人感受到一刹那惊疼中,一颗心挛颤的痛苦。

    凝蝶萝默默流泪着摇摇头,眼光背过浑浊的风烟。

    尔珠敏捷地以手掩口,楞楞的,不敢发出一声惊叫。她似乎知道:此刻,一丝的不慎,都会生成毁灭般的火焰。

    惊动的马匹,浑躯颠颤一下,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惊雷震恐,打着很响的鼻息声,在原地不安地打着盘旋、颠荡。头颅甩动缰绳。

    梭黎忽然双手合著,将精致的冰刀翻腕之际,叠压在手腕之下。躬身屈膝的祭礼状,冰雕般凝固而滞。

    裘衣随坚硬姿态形成的屈折,勾勒出定格状态的僵硬感。

    “我只是在为猎司里迪真心难过:为什么族礼中,上上位的祭主,才是一个真正的傀儡。”

    梭黎静矗。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出心里最不甘隐忍的痛。

    微微俯首之间,梭黎暗敛的姿态,显示出一瞬拘谨着的悲恸。当他合著的两手缓缓分开……

    嚓!

    从挺拔的右手猛地翻腕,攒长出闪光的一记冰刃。

    凝蝶萝和尔珠似乎突然间感受到什么,低下去的头,再也不想抬起来了。

    拿格知道:此刻的梭黎就是暴怒的。但是,自己同频张驰力量的一颗心,更是同样不可覆盖的真实。

    那种甘愿屈就的附会,本来就不是他这把蓝刀性灵的骨鲠。

    拿格没有作声。孤忿的心比凶烈的怒狮更可怕,他已经感到:梭黎一颗狂跳的心脏,随着手中的冰刀在一同震动。他豁然将贴背的蓝刀翻转而出,森然矗起自己对峙的门户。

    偶尔,拿格感到自己怒绽的刀很残酷。但是,错愕的判断和感官,折磨自己却更残忍。此刻,他就是要强硬地打开——梭黎这把冰刀凝聚的能量。

    梭黎烈性回转身躯。撤步时,回敛刀风。逆掠一道冷光。

    形遁之势匿着更大的攻击。

    但是,激怒中的梭黎,手感毫不凌乱,稳态把握着刀线灵活伸缩的弹性。就像庄严祭祀时,繁密成韵的步骤。每一个张驰,都是环环连扣中的精洽逻辑。

    龙耶柏说过:猎司里迪的祭礼,就是厚重打开的一部经典。其实那句话,就是当初赞叹梭黎的。

    尽管梭黎带着青春处事的诸多冲动。每一次祭礼都存在极端荒疏的细节。但整场行祭礼,练达、缜密,制控情味不漏破绽,已经是这个年龄段表现的意外了。

    但是精致的完整,需要最粗鲁的“破坏”。才能鉴定性灵凝练的精真。这也是龙耶柏以拿格蓝刀,作为猎司里迪护祭的原因。

    以便在相互消磨和抵消主观意识时,在平坦的客观境界,矗起更接近祭祀本意的司仪。

    这是族人们一直都不能深深理解的谜。是的,他们早已经看出:梭黎祭主和拿格护法之间,性格不相谐搭的弊端。

    在他们的感觉里,力量强悍的拿格更能率众出征。是猎司里迪族形格足以撑绽开来的骨架。而温醇的梭黎,更像一件柔态的装帧。

    甚至,族人当面讽刺梭黎:是猎堡娇养的贵人,一见光照,皮肤就容易发黑。一经拿刀,就会轻重颠倒。

    但是,龙耶柏总会当着那些族人的面,道:“梭黎,他看不见的好处,比看得见的好处多。”

    似乎从那天开始,拿格一刀将裘衣上刻镂的一句族语:“看不见的东西,别说没有。”,划成两瓣,用粗粝针线的缝合,覆盖了。

    他对梭黎说:“我已经忘记了咒语。”并挥着刀,道:“一把刀,能把道理记得最准!别无。”

    直到眼前此刻,梭黎似乎终于理解拿格说话的真意和目的。

第九十八章 悲烟风尘

    梭黎收回的姿态,就像修复刚才失落的破碎痕迹。

    武志手刀被凝练拿捏的神态,敷上一层庄重的光辉。仿佛从古老记忆幻然显示的画面。

    那种带着深沉意象的诠释,传递着冷髓精透的执念和坚守。

    略带悲壮的一丝哀恸,强化着坚韧抗衡无尽逆力的承载。微跳手感,更显得敏于捉刀的新鲜和亢奋。身躯紧箍着的力感,透露着时刻绽露姿态的冲动。

    右手攥刀,看似未动。悄然调转飞轮湍旋之际,又悄然静持闪光的冰刀。微力拨动心灵雷厉的凝炼,锐气从凝静的瞳孔明亮射出。

    拿格已经感觉到那种来源于境界的压迫感。不过,所有这些带着森冷风声的形格与变迁,随着他感觉自己握持在手中、力量旺盛的蓝刀而消逝。

    拿格张开略弯的弓背。臂力阔幅蓬隆张开,身躯里已经汩汩涌动的力量狂涛,复叠如滚动的车辇。时刻随波振奋的爆发力,就像河流一样,源源地朝向蓝刀流淌。

    他暴睁猩红的眼睛,烈性对峙梭黎乌黑攒射的冷敛目光。

    他感到:不说真话的梭黎,此刻,唯有蓝刀的威风才能够逼出真正的性格。所以,低翔目光随蓬勃万感看向蓝刀的瞬间,心灵之火已经在刀尖猝燃。

    力弓崛起,猛兽般拱起的身躯,以潜态施展着毁灭任何强阻的烈性。

    这一刻,一把真正的刀,已经同化了掌刀人的性情。

    已往,猎司里迪族祭礼中立法的威仪,惯性强化着拿格捉刀的手感。

    拿格豁落拔足,高昂跨步,与蓝刀一同掀动风雷。他已经不愿丝毫隐遁:这把刀后暴戮冰刀的一颗心。

    拿格挥刀的同时,热血熏染双目。他感到:此时的自己,就是猎司里迪族庞大铁骑旺火一同叱咤中的旌风。

    而此时,梭黎的感觉却是黑色的。所有压抑过、重伤过、屈从过……的黑色旋风,同步从疼痛的一颗心上一同复活。

    是的,生命的万感只有疼出来,才足以疗伤。

    他没有收敛和压抑——被拿格强势猎杀所诱发出来、已往积淀在心灵中的痛灶。

    那些太多的孱弱、卑薄和猝死感,仿佛马蹄踏掳下悲痛欲绝的呼唤。让他曾经的万感死了又死。

    即便此刻,他突然感受那些陈旧褪色的记忆。又像看见马蹄风烟下,可怜挣扎的苦难孩童。死时,双手仍然攥紧新采的一簇野花,随风摇动在黑冷的风尘中……

    哦,这些不就是猎司里迪往世古卷中残断、不连贯的记载么?

    此刻之前,那时枯燥的传说。

    此刻之间,这些被族语锁困的字,忽然清鲜地变成感觉中的画面。

    太大的强戮,也许自己生命真正第一次经受锋刃带来的质感,让他瞬间尝遍柔弱敏感生命的一层层劫难。

    是的,自己就是猎堡深宫娇养的贵人。突然能够感受这么多真实的万感。

    梭黎知道:此时的拿格已经动了发力的真格。才催逼出这些掩盖不起来的悲恸与恐惧。

    轰地,不经拿格叱咤而至。梭黎已经承载不住力量压迫的极限,轰然塌落。

    这才是可怕真实状态的拿格!积攒了超越年岁积淀的真实岁月才有的拿格。

    那种凝练在心的钢针,在真实的愤怒刀前,瞬间被击得粉碎,感觉就是梦做的桂冠。

    一瞬间,梭黎感到自己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古纪。所有靠单纯意念支撑的经历,破碎成风烟。

    突然,他看见凝蝶萝婉转回环往复的手形,还有尔珠的呵护。梦然感觉:刚才意念经历的一场浩劫。源自哪里。

    是的,恐惧中的凝蝶萝正以孱弱的心灵,助祭拿格。

    原来,那些在意念里密集讲述成的灾难。就是凝蝶萝跟随拿格,叠加给自己的。

    奔动中的拿格卷缠狂风,催动啸叫起来的蓝刀,追逼倒地的梭黎。渴于一刀搭落让他憎恶至极的冰刀。

    梭黎在短促的滞后中,忽然一抖右手腕力。那把冰刀随即脱手激飞,射向锐直攒来的蓝刀。

    拿格正在起势中,完整冲腾的惯性,让他没有顾及:超前逆风而来的冰刀。顿时,豁落蓬张的身躯猛地凝滞。

    拿格跳动蓝刀,急剧将进攻姿态屈变成守。

    嚓——

    蓝刀锋刃上逆滑一道长长的火焰。仿佛整个蓝刀瞬间燃烧起来。

    只见冰刀逆向划擦蓝刀时,以摩擦阻尼,钝化了拿格蓝刀激烈冲锋的锐气。逼仄了拿格冲前的威风。

    恰时,看似跌地的梭黎,射杀冰刀的同时刻,身躯已经随势拔起。他似乎预知拿格的阻尼,所以,步辇追逐冰刀飞射的方向,顺势攒动。

    当拿格终于以坚挺的固持,承受过冰刀的逆力。却发现抬头之际,倒地的梭黎已经不见踪迹。

    但是,凝蝶萝和尔珠却看见:太执一的目的和方向感,让梭黎滑步穿梭过拿格的破绽时,整个流利如光的动作,似乎就在一转眼之间。

    长步如马的梭黎,猱手弯钩,超前逾越拿格,一把掌控与蓝刀逆滑、随后飞脱的冰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仿佛拿格的蓝刀仅仅是撑起冰刀跃迁的支点。

    “啪!”梭黎一把叼中飞刀。冷目看了凝蝶萝和尔珠一眼。

    他没有责怪两人。是的,有时候羁绊的烦扰,只会使人瞬间感悟到更多平素很难透彻明白的道理。

    是的,在心里,梭黎已经打碎了自己那种——深宫中不沾尘土烟火的贵相。

    他知道:接触尘土的手才是完整而真实的。包括了灵肉全部的痛劫、恸哭与眼泪。足以让他高贵的心灵,听见一切掩埋在风尘的呼吸。

    以前,祭礼中有许多禁忌和销毁俗世灾难的净言。可是,这一次,他却从那些自己忌讳的灾难看见一具具柔弱挽缠的悲恸挣扎。那些痛苦牵著灵魂最疼的部分。让他一颗心不禁恻隐而痛泣。

    尽管龙耶柏在族人诋毁自己时,为自己辨难。但并没有说族人们指暇自己的话不可听。所以,那一刻龙耶柏一直都是慈祥含笑的。那是藏着的语言。

    是的,龙耶柏在为自己挡箭时,一颗真正的心,其实,总是端平一碗水的。

    只是自己此时,不经意间才明白完整的道理。

    梭黎忽然理解凝蝶萝和尔珠无望与怜悯中,表现出来一个弱小无力的哀恸。他感到:再责怪她们,自己不仅是不经世事的傻瓜,而且是高蹈卓志修炼的冷厉者、残忍者。

    梭黎微微垂目,闭合一下眸子,将瞬间悯动的一滴泪咽到心里去。当然,他更不愿凝蝶萝看到:一颗心灵微妙变迁中的伤痛。

    他真想刹时停滞手中的刀,结束较量。

    可是,当他回头,看见愤怒的拿格刺向自己时,他顿时震怒。

    他知道:执着于力量的拿格,热血暴烈的刀,其实就是极端随性的。他还没有触摸到一颗祭礼心的极致。

第九十九章 蓝风破

    梭黎看着手中小小蹙缩的冰刀,仿佛凝神叮咛一个与自己一同并力鏖战的伙伴,点点头。

    凝蝶萝忽而将颤抖的两只手怕冷似的簇结,更深地将头垂落。披散的长发完全埋没了整个小小簇紧的身躯。

    尔珠侧歪脑袋,倾斜的目光,仿佛倾斜泼泄的一道儿流水,眼神渐渐变得干涸而黯淡。

    经历拿格逼压和凝蝶萝暗祷牵绊,终于矗立起来的梭黎,凝练的一颗心不再仓促而胆怯。

    他能够感受到:此时,因为激怒,绽露血腥气焰的拿格手脚不再拘谨。每一个动作都是毁折的孤忿之刀。

    但是,梭黎知道:自己手中的冰刀,同样有着祭祀心精敏犀利的解辞。

    状态已经打开的拿格,就不愿意收敛怒戾的风火。他转头看着神奇追刀再握的梭黎,知道:此时的梭黎身手对于自己,已经不再遮蔽。

    这正是拿格所要看到的。

    梭黎手感多叠。潋滟在冰刀中,愈现愈厉的锋芒不再是闪烁的幻觉。

    飒动烈风挑刀的犀利手勾,响起风声。冷冽姿态虽是暗色,但俊手活欢、刀跳如光。潋滟波荡的风,一飒飒粘著动作,伴着梭黎的步辇瞬间暴起波涛。

    拿格嗜刀的烈火同步点燃。手执蓝刀,烈性放大屈折的线条,强化不断升腾的力量。

    霎时,走刀如马的两人急促错落步辙,相互磕击,震颤的臂膀带动身躯,已经摇晃了整个空气。

    拿格的蓝刀就是雷厉般施威的宗法。厚重加叠风棱的堤岸,不断将冰刀逼进污浊滚荡的风河。

    在拿格心里,梭黎就是脆弱的。哪怕频频绽露暴端,也只是聚力支撑中的一瞬间。重夯持续的蓝刀,才是真实覆舟的大海。

    拿格不会相信豢养在深宫中娇小的华丽。蓝刀带来旷野、鲁莽、毁灭的夯击……每一刀,载满有形,制造着灵肉不堪承受的极限。

    他要压榨尽灵肉丰沛的泔水,看见梭黎那根撑直精魂的钢硬筋骨。

    这些重罚般的落刀,不但没有消耗拿格的力量。相反,终于占领高位压制的拿格,热力贲溢,精魂旺盛。

    是的,真正动戈,狂掳梭黎一颗心的现实,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凝蝶萝看着拿格凌空踏步,身弓佐刀的进攻,并没有显示惊讶。所有可以看得见的力量,已经不是奇迹。她知道:被拿格用粗粝针脚缝合遮去的那部分,其实,这一刻正是拿格所缺的。

    尔珠淡淡地摇摇头,“固执的那道力,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可以被操纵的工具。哎,可是……所有这些……他还是浑然无觉的。”

    “梭黎,哦……不……猎司里迪的祭主,正站在光亮的背面……”尔珠自言自语地回答。

    “勒琉赛,勒琉赛……”尔珠忽而生气地道:“你这个打马后半截的人,应当跨上一匹火焰驹。那样就能把挥出去的刀追上……”

    “没在。”凝蝶萝轻声应答,不想让急躁的尔珠再闹。

    尔珠忽而手结成扣,小心道:“凝蝶萝,其实……我是说……只有你的意马行……”

    “尔珠,在猎司里迪族人思觉光的法典里,执意的重叠,哪怕是拯救。此时,也会变得无济于事。”凝蝶萝道。摇摇头,从两手松褪了力量。

    梭黎仿佛在拿格蓝刀拉动的狂风中销蚀着,隐现明灭。

    拿格挥动蓝刀,斜骋而划的重夯膂力,顷刻之动,就会矗起一道壁垂的截面。

    仿佛洪荒力量抹平枯黄的草丛。风沙搓热的大地,冰盖消融,斑驳裸露出黑与白之间过度的褐黄沉泥。滚喉发响的摩挲音,显现出荒拓境、凶腥气息流窜不息的野蛮呼吸。使人幻然看见:贲威如兽的目光和带血的爪刺。

    单掳,猎者。

    卓刀,刚立者。

    冰峰,锐者。

    一怒之厉,拿格手法绽尽——力量同时拥趸的三种属性与特质。

    顿时,一躯身相,形格古兽。造化了力量能够拔萃到的最佳境。

    红杉林畔,顿时风烟迷茫。风中浮现的深浅景色,让整个被风遮罩的大地,仿佛梦境中,生命呼呼地陷进眩晕涡流的幻海。

    冻风搓热,稍微粘著挂冰的红杉,哗哗哗……从树枝流离着坠落的冰挂,让红杉林畔渐映火样。

    拿格翻滚的兽皮裘衣,以带风颤抖的鲜活,显出疯狂中从未有过的野腥。

    持久的浑风虽然抹平大地,但是,随着风势越压越低。空气中从空无显示出黑色斑驳的残影,既而,残影渐趋完整。

    直到黑色突兀的块状物就是梭黎,尔珠忽然说道:“这不是梭黎!”

    凝蝶萝吃惊地看着尔珠,“什么?”

    “猎司里迪的祭主。”尔珠看着凝蝶萝回答道。

    凝蝶萝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还不能肯定。因为,往往是末了最不慎的一把刀,会毁掉古纪传承下来的整个神圣祭坛。除非那把刀包含了整个猎司里迪。”

    凝蝶萝攥紧胸襟精美装饰的扣子,仿佛扪心求祈那样,郑重地说道。心里担心:怒极的梭黎会破了族戒。

    尔珠感到万分迷惑,不解地摇摇脑袋,不意再问。

    眼前,这颗沉埋在风烟中的“石头”,不是僵硬的固体,而是迎住风棱,走刀中挺拔的梭黎。

    只是这一刻,他右手呈着。手中冰刃皆无。但是,姿态潜移默化,动诸了整个空间的形变。

    其实,凝结萝和尔珠却知道:梭黎手中,持着一把粹化到无的冰刀。正以无形的力量,碎解开拿格暴力叠加的风幕。

    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幻境中出现。梭黎越来越清晰地从破碎的风棱中走出来。

    他手形紧蹙,身格精粹俏拔。手勾姿态押持的风辇,一步步逼缓拿格手中怒乍的蓝刀。

    梭黎没有像起初那般,灵性跳闪在蓝刀光锐的侧面。而是随着坚实有力的位移,就是磕碎般的破解。他好像一点点穿梭一道半透明封锁着的冰窟,冲着拿格逼近步伐。

    风蟒狂刀的拿格,虽然还有着用之不竭的余勇。但是,梭黎真实浮现的这一刻,他感到:自己叱咤的每一刀,渐次变得重浊。力感难以带动蓝刀随心飞动的火性。

    拿格忽然感到:梭黎空灵的手相,随动态,就是追风逆压而来的铁戈。

    原来,蓝刀重幕下,梭黎右手的冰刀磋磨火蟒蓝风,已经焠炼成一手空无的境。

第一〇〇章 叠刀飒

    拿格再也阻不住梭黎一步步的接近。

    他也渐渐明白:是自己这把旺盛的蓝刀,在极端状态中,磨砺出梭黎的无相刀。

    拿格刹刀。他看着梭黎玲珑翘闪的手勾,知道:梭黎手中有一把自己目光看不见的飞刀。因为看不清梭黎玲珑变迁的刀相。这让拿格盲目的出刀,变得钝化而失却灵性。

    但是,暴躁的拿格依然是一把刚硬不折的弓。他目光依然猩红而直锐。那种骨子里不愿折服的怒火之目,更加粹亮。

    他像一个伺机状态忽然变得静哑的猛兽。同样用身躯内看不见的力量,摩擦着内敛的火性。

    就在梭黎接近的一刹那,拿格身相陡变,光芒一样突然幻显的瞬间制动,飞起的一刀直袭梭黎的面门。

    似乎一闪之间,他不再掩饰蓝刀中那种接近毁灭的冷招。

    看得出,这一刻,被梭黎逼仄的他已经变得不择手段。用冷敛之袭阻挠梭黎靠近自己。

    是的,梭黎一手空无,手形变化透露着出刀的方向感。让拿格在秒闪之际,必须瞬间完成极端淋漓的杀戮。

    拿格明白:自己一旦判断,就会被手感轻捷的梭黎——生生拿捏成死局。

    这种突如其来,随感制动的冷刀,果然就是梭黎不曾提防的意外。

    梭黎本能地感受袭面的冷风,敏捷地跳出拿格蓝刀杀戮的界限。他同时感到:看不见自己刀相的拿格,依然就是不可以忽视的对手。

    原来,就像拿格不能想象自己一样,梭黎感到:眼前的拿格,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和具体。

    那种熟稔感受中,对放肆了手感的拿格,此时凭借主观意识的设限,其实往往都是荒疏和自闭的念头。

    是的,不到最后一步,拿格依然就是激怒状态的血腥猛兽。而且,越是接近最后,越会变得更加暴烈和凶狠。

    处在劣势状态的拿格,并没有因为梭黎拥有历练成的无相刀,格外显出震惊和失措。

    相反,他瞬间变得更加沉潜和果决。潋滟在目光中。那种野性接近本能猎杀的姿态,让屈背发力的肌肉,仿佛猛兽极端攻击状态的冷敛之势。

    梭黎预感到:接下来,拿格的每一个动作将会变得更加致命。他渐渐明白:从此刻开始,他才会渐渐看清越来越完整的蓝刀。

    在他的眼里,拿格能够成为猎司里迪族祭中的护法,同样是有理由的。

    跳出蓝刀攻击的梭黎,看一眼脸面泛青光的拿格。

    这一次,拿格没有对视梭黎。依然在攻击状态中的他,似乎只是在冷酷地做着自己既定的事情,与梭黎毫不相关。

    只是这一刻,凝蝶萝和尔珠惊讶得目瞪口呆。

    “看见的和被看见的,总是两颗不同的心。此刻,我收回自己对拿格的错觉。”凝蝶萝敏感地道。她努力站起来,抖落掉身上的冰渣和尘泥。

    尔珠低下头,想想凝蝶萝刚刚说过的话,终于点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脸颊,朝向天空光芒旺盛的太阳,像歌唱香颂的赞辞那样,用空灵而婉转的调子,颂歌:

    “猎司里迪的光者!

    照看我们——

    冰与火生成的灵肉。

    其一枯萎,

    都会是猎司族的——

    眼泪哦……”

    梭黎听罢那些飘到耳畔的颂歌,默默俯低头。随即看向拿格的瞬间,又摇摇头。他转向凝蝶萝和尔珠道:“只是,那是猎司里迪族语法中,没有沾到尘土的话。”

    梭黎说罢,依然蹙着有力的手形,没有落辇发力的状态。他似乎知晓,不再残守刀相技巧的拿格,一颗心其实比刚才更加凶猛。

    气势是带着刀刃的,这些,梭黎的感觉知道。

    拿格面无表情。他并没有急着追杀梭黎。而是,慢慢低首,将胸襟被梭黎冰刀划破的裘衣按按,不让冻风吹得翻飞。

    在凝蝶萝和尔珠的眼里,那似乎是在遮掩疼痛。

    那种外表强硬下掩盖的弱小,让尔珠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威厉的他……也有……一个人很无助的时候……”

    稍滞之后,拿格暴走极端。抬头一瞬,怒擎蓝刀,捷足剪子腿奔动,攥射向梭黎。

    因为预知梭黎手相变迁如咒的凶厉,蓝刀不再是单纯的力,而是连贯衍生变迁的格式。刺射、屈折、大截面……蓝刀生发的瞬间效果,交相叠加,一次次将梭黎逼开。

    本来,梭黎以为粹出无相刀后,擒拿拿格只是举手之劳。

    没有想到:同步贲威的拿格,根本就不是一只温柔的羚羊,会被刀拨顺了,可以“舒服”地被吞噬尽净。

    相反,梭黎武力的飙升,同样在无形之际,强化着拿格旺生着力量的手脚。

    拿格那种嗜好猎掳的血腥味,已经风呛到爨喉的烈焰。

    蓝刀按部就班的护祭次序,这一刻被彻底打破了格式。单线条的点、面攻击,完全变成了立体厚重的叠刀杀。

    因为力量旺火,推刀状态中的拿格脚辇跟风,起势生猛。浑整一人一刀,已经毗连并紧蹙为化合成一的法器。

    梭黎看着打破惯性护法格式状态的拿格,心里震动,他知道:拿格已经跳脱窠臼。不再是印象中可以按照规则捕获的野兽。

    拿格遏制了梭黎的无相刀。喘息中的他,随呼吸膨胀与缩小的身躯,让看着的凝蝶萝和尔珠已经感到野蛮和恐怖。

    凝蝶萝和尔珠被蓝刀溅射的风,逼退到红杉树后。

    梭黎饮噎风声,对峙拿格的攻击。游弋的脚步虽然出自祭祀的灵感,但是不滞惯性,步步生变。

    终于,拿格浑身滚汗如雨。脚下的冰盖已经消融开来,褐色浊泥,夹着冰渣,溅开……扩散着大地黑暗的污浊。

    梭黎知道:战斗状态的拿格就是猎司里迪族的奇迹,不断打破自己认知的界定。直到看见拿格力量透支的显现,梭黎手里押着的法力,终于绽现出进攻的主频。

    拿格呼呼地喘着白气,每个动作都是数倍于梭黎出功,呼吸已经让他变得痛苦和抽搐。

    虽然,在梭黎眼里,他不愿再残忍地摧杀烈火。

    但是,他清楚:这次如果不能降服拿格,那么从此以后,每一场猎司里迪的族祭,都会是两颗相悖心在合祷神灵。歧疑必将浩浩不竭,给祭礼埋下忤逆的灾难。

    龙耶柏的“客观”论,只是指尊重两种心法磨合的真实过程,根本不是指猎司里迪祭礼灵性的最佳境。

    这一点,梭黎最懂。

    梭黎冷冷看罢拿格沉累姿态带着的挛颤,猛地侧目闭合一下目光,遂吒然挽动手勾。

第一〇一章经典大地

    光亮的猎司里迪大地上,光亮中烈性走动的族人,粗壮身形带着一层薄薄衍射光栅般的幻觉,熟悉的好感,就像记忆中的画面。

    冻风里的族人原始拖动船只、出航的重械……姿势崎岖而狂扭,声带过分发音的撕裂、恶搞、走调……一个个仿佛从冻土新鲜怒茁的植物。

    心不隐事,海笑足以让一匹马惊慌失措。

    而梭黎与拿格之间的殴斗,就像玩笑开大了的游戏。即便远远瞧见也根本不当一回事儿。

    在这片澄澈的光里,所有装饰的套话和动作,都是走进毁灭感的第一步。

    而那些诉诸手段的刀刀剑剑,却被红热酡醉的眼神多看那么几眼,“痛哉,空闲的手脚闲着易出错,这伙小野兽才这么真干,嗬嗬!”

    但是,在红杉林畔,拿格只有彻底被征服,异常刀战才有真正罢手的可能性。道理就是用力量才能够说的清。

    梭黎看着手感暴迭着变化的拿格,只要心存一丝恻隐,那么,自己的力量和威厉就同时变得恻隐而优柔。

    即便自己有无相刀,被拿格熟化后,仍然变得难以迅速推演。

    是的,自己一颗不够成熟的祭祀心,在别人面前其实依然是稚嫩的。

    梭黎的心灵再次沉淀,手形翻动。以形状拽力的动作,变得纯粹起来。他就像真实进入祭祀状态的行祭人,一个思觉升降、动作投射于心灵截面的镜像、新鲜认知境界的惊险、自我立证的决疑……忽而,让生命陷进毫无经验光芒、自内观照的苦行劫中去。

    他必须完整消除:行动中的每一个失真的动作、失真的心灵,让发力穿梭惯性。

    是的,以猎者力量呈现的拿格,这一刻面对梭黎,感觉显然比上次面对冰卢厝的饰尊洪叠迩厝要稳熟更多。

    越是达到临界状态,心与动作一同跃迁,同步跟紧梭黎。

    梭黎在面对拿格,不断坚毅自己走心如走刀的笃定。让一颗心每一个感觉与判断都变得步步惊险,如临深渊。

    虽然拿格同频而动,但是,毫无破绽的梭黎,心灵一经被苦行净火粹炼,身轻一羽,感觉火不再滞后行动中的那颗心。

    “心马是光,跃过疑惑的石头。这一刻,让天空盛著光芒的太阳尊,作为我心神圣的语法。”梭黎进入祭祀状态,热血化生火焰的瞬间,他以心祈祷道。

    此时,在境界中,一个人就是一个时空。

    梭黎在祭祀中。

    拿格在力量中。

    拿格挥动蓝刀,极致拽动力量的手脚,让他身躯的滚滚汗水,仿佛身形堤岸里的河流。

    他不像是对决,而是被梭黎驾驭的奔竞不息的战车,无休止地狂骋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

    那种一颗心飞骋的无限,让力量感渐渐局限的他,难以感觉到谐动的匹配感,心灵与姿态开始错位而扭变。

    实际上,拿格感到:自己出刀的动作跟随不上自己的心灵,那么,一把蓝刀也就滞后了梭黎祭祀状态的那颗心。

    心灵差之微毫,质别就是一座大山。

    重载一样落辇的拿格,仿佛一匹落辇的辎重,痛苦不堪地狂颠着,翻覆而跌落在汗河浇灌的大地。

    他右手臂弯,以垂直插地的蓝刀支撑半屈着的身躯。猩红如血的目光,散发热气的篆烟。

    他没有看向梭黎,瞬落的目光,仿佛阳光一样,带着静谧样,照耀远处猎司里迪的猎堡和光芒中走动着的猎司里迪族人。

    这一刻,力量不再属于自己一颗心,而是属于大地和万化。

    猎司里迪沉嵌进猩红眸瞳时,时空仿佛同时潜进自己一颗心,不甘落堕的他,虽然被梭黎驾驭,但是自己一颗心,却驾驭了整个看得见的猎司里迪族。

    光芒盛注。

    落淀大地的金光,重新灌入大地容器般的载体。金黄的生机,让光线中幻觉般长大的族人,就好像点旺的一根根烛台,那种野性力量茁生的快感,已经摇晃身形植株。

    包括一海一船一帆,一人一步一刀……都是熟稔踏步般经历中的真实感。

    拿格直锐斜持的左手,呈现弯变的铁钩,仿佛飞飒的铁锚。

    随着左手腾起,力量拉动倾斜半屈折状态、以蓝刀支撑的身躯,仅仅依靠视觉,一颗心频动,意外牵动了浑躯。

    是的,拿格就像一个野化成熟的猛兽,精准发力的状态接近本能。

    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是怎样做到这些匪夷所思的变迁。

    自己感觉自己神话般的发生。同样让他为之震惊。

    他就像并没有止步的猎司里迪族人,以粗大有力的重夯式行走,变作猎司里迪大地的注解。正在变作被太阳光翻阅的兽皮古卷。

    这些经历与感验,是拿格从未有过的。

    因为触碰猎司里迪大地,拿格一颗心变得结实。哪怕这仅仅是一个感觉,也已经点燃了浑身灼热的蜡烛。

    豁然起步的拿格,交叠双足,敏于奔雷般的跃迁之心,再次幻觉般拉动重载般的身躯,崛起。

    蓝刀仿佛加持的翅翼,以略带萧杀震动的风声,伴随拿格掣动的姿态,飕飕发响起来。

    掠刀中奔步的拿格感到身躯内轰轰雷鸣。只有不断传递的疼痛让自己知道:奔跑中的自己,身形骨架因为极速奔腾,正在簌簌滑落着灵肉与血液。

    恐惧到不敢想象的他,只是以空间里的太阳,太阳下的猎司里迪大地,大地上豁落走动的人,参照感觉中那个奔步如雷的自己。一个个判断尚未成形,已经随感觉之光不断死去。

    猎司里迪人动着,梭黎动着……

    “拿格……动着……”拿格口齿模糊地道。疼痛的颤抖已经让他说不出一句成形的话。

    动作似乎变得比语言更快。

    他感到:自己和蓝刀仿佛飒划时空的切线,闪光一样,从梭黎刚刚吒动的手相前,刀锋一样掠过。

    一个潜意识催逼他:抓住猎司里迪大地上的任何坚实的形状之一,那么,梭黎手相追杀令,就会像一个空虚影子一样,被掷落在自己的后面。

    因为,此时的太阳光下,整个的猎司里迪大地就是一本打开的经典。

    拿格只知道:即便是祭祀状态的梭黎,那个祭祀的目的,仍然只是大地的一部分。与变成大地经典之一的自己平行。

    因为驾驭力量,感觉已经畸变的拿格,甚至不敢判断:此刻的自己是不是一颗——脱落了血肉的灵魂。

第一〇二章 痛念如马

    梭黎看见泼落着一身汗雨的拿格,就像流淌熏腥的热血。

    那种刺鼻的烈呛,全部出自生命肉体的浊味。他甚至不堪想象:拿格神一样活下来的能量,来自天意。

    太阳焕活着猎堡,猎堡闪耀如腾的光之龙,一丝迁变的光驱,就跃如幻觉。

    物象格致,附著上精魂般的跳变。让整个盛光的猎司里迪大地,不再是坚硬的形状,而是精神与灵魂。纯粹以感觉代替真实有形状的那种视觉界定。

    而此时拿格,同样就是。

    梭黎不再相信形物是与精神脱节的。他感到:此时刻,两者就是精密化合的一体。生命已经变得像一个不可用心思琢磨的奇迹。

    是的,正是自己祭祀初态的幼稚,才让自己难以快速形成拿捏拿格的手感。这才是自己与龙耶柏的质别。

    拿格奔步中的蓝刀,斩开梭黎追逐的手形风刃。

    但是,极速的他,永远快不过梭黎更多看不见的手形刀。

    这一点,拿格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了。

    他知道:自己正竭尽最后的力量而战。就像从兽皮裘衣感受经典存在,他已经从猎司里迪大地经典,感悟完了时空所能启示力量爆发的所有灵感。

    生命以力量领悟的契,已经失去新鲜带来的生机。大地经典,这一刻像自己的力量一样渐渐失去启示的灵性。

    他知道:自己的蓝刀,已经读完了穿在身上的古经,读完了猎司里迪大地的古经。此时,生命思觉里忽然出现了可怕的空白。

    就在梭黎手形激烈飞骋,在拿格眼里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拿格竭尽力量,余力支撑自己拔足间斩开梭黎起势中的手相刀风,倾斜一个角度攒射身躯。

    梭黎侧转身躯间,就见,一恍惚之际,拿格紧蹙如勾的身躯,已经箍住“怒墨刹”的脊背,控住马缰。

    这个意外的变化,让梭黎既是惊讶,又是愤怒。他不忍自己的座驾,变成拿格手中逆怼自己的刀。

    拿格暴怒的手勾,强硬牵动“怒墨刹”不驯顺的脑袋。掰力磋磨的驾驭,折磨得“怒墨刹”咴咴的嘶鸣不休。

    他激烈喝吒着,掣力调转倔强的马步。逼仄怒马四蹄乍雷如裂,身形陡峭而颠。

    拿格铁足嵌背,箍力虹弓,磨砺得烈性的“怒墨刹”鼻息喷吐一团团白烟。挽动手力,将马匹使唤成厚重的钝器。

    “知道了吧,”拿格揪中狂飙如焰的马鬃,已痛及梭黎的一颗心。“你手中有看不见的一把刀。但是,我手中有看得见的两把刀。”他指的是蓝刀和“怒墨刹”。

    然后,擎起蓝刀,飒地逆回刀锋,指着梭黎,暴红了眼睛,“我就驾你的马——宰了你!然后,自己再死在猎司里迪大地上。”

    梭黎看着痛恸啸叫的“怒墨刹”,身形一窒,不禁后退一步,双手垂落着。“你何止是单掳,简直就是猎司里迪大地生出的、带着罪孽的凶兽啊……你……你不应该是一个有名字可呼的人……”

    拿格猩红的眼因为激烈,赤红得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他没有回答梭黎,忽然野兽一样张口,一口咬中马颈,疼的“怒墨刹”散掷狂蹄,如迸射的火焰。嘶鸣如裂,气息惨噎……

    梭黎轰然倒地,他仿佛突然失忆,找不见道路的人那样,颤栗双手,盲目地趴行着。目光变得黯淡下去。

    “拿……格……”梭黎抱紧脑袋,剧烈喘息,重咳着,他两手捧着双目瞬间滚落的眼泪,“我死之前,污浊的泪不配洒在猎司里迪的大地上……让我们立誓决斗吧!”

    梭黎说罢,仰头,让太阳光铺满脸颊。

    “愿理智诱掖——

    祭祀灵!

    投落下太阳尊的祭歌,

    以白光中,

    射下昭著黑法的——

    箭!”

    梭黎跪在大地,头颅重磕在地,道:“我愿执——有形刀,与拿格决战!”

    拿格悍然跃落马背,飒地站稳。已撤回的蓝刀刀背搭在右臂,合掌道:“承祈祷的的光,拿格也有愿……”

    “太阳尊啊!

    正持蓝刀法格站立的,

    是猎司里迪的——

    一根孽骨。”

    拿格说着,剧喘之间突然涕泗汪洋,一把将“怒墨刹”推开去,“折磨它,因为它还不是——猎司里迪往世书中的司喜明兽。”

    拿格说罢,侧脸看着跪地战栗的梭黎,“包括驾驭它的人,更不是猎司里迪祭祀的真经!”

    拿格突然愤怒地一把拽起梭黎,吼:“你弱化自己赌战的刀格,就是在骂——不配对仗的拿格,就是猎司里迪最贱的一根弱骨头!这是祈愿吗?是诅咒!”

    梭黎顿时面红耳赤。

    当他再次看向拿格时,没有张口,蓦然回首已经泪流满面,吟哦——

    “光辉盛著的太阳尊哦,

    一颗心,

    流着猎司里迪情味的血,

    在战。

    在——

    饶恕猎司里迪族的——

    这头怒狮……”

    梭黎再也不压抑自己,直指拿格的目光,“否则,这一刻站立在这儿的,早就是一个灵魂。懂吗?”

    拿格愤怒地推开梭黎,“你还不配靠近我。因为违心发愿者,卑贱的生命已经死亡了一半。”

    拿格痛苦地将一只手支在一颗红杉树杆上,头颅微微俯低下去,叭叭叭的眼泪滴落着,不再说话了……

    凝蝶萝和尔珠早被眼前骇心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她俩相对瑟瑟而立,互相叠加起手掌,怕冷似的蹙着身子,相互偎依,静哑无声。

    只有四匹马儿得得得地磕响重蹄。光滑流风的脊背被太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彰显着贲力的余威。

    “怒墨刹”不再欢活。它像一个沉思懂事的人,独自磕磨蹄腕,站立在距离梭黎不远的地方,眺向远方。

    一道倾斜的冻风,从“怒墨刹”身后刮起,飘鬃朝着它瞭望的方向,泼落滚流的长鬃火焰,映着那微微沉寂而倾着的目光,仿佛记忆中无边眷恋着的某个冗长思念。

    好长好飘的鬃发,仿佛一条永远滚荡着不竭波浪的河流。

    硕大凸睛的目光前,低矮下去一片遥遥远去的山川,蜿蜒在天际的边沿上……

    从脖颈簌簌滚落的鲜血,不等流淌完整个轨迹,就簌簌地坠落大地上,溅着一朵朵猩艳欲绽的花……

    梭黎默默地背对“怒墨刹”,掩着面颊,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偶尔,他听见“怒墨刹”的疼鸣,只会无奈地与马匹望着同一个方向,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帮着“怒墨刹”做点什么……

第一〇三章 诗镜照誓

    拿格慢慢转身,看着凝蝶萝和尔珠,痛苦而又执着地走过去。

    他似乎沉思良久,说道:“凝蝶萝……”他想要凝蝶萝和尔珠看着他和梭黎立誓。

    “你……不要唤起我的名字……别过来哦……你这个猎司里迪的魔鬼……”

    凝蝶萝恐怖地看着拿格沾著血迹的嘴,猝然回首,躲开那散发血腥气味的熏呛。

    拿格重咳着,止步。

    他猛地折返,双手合握蓝刀。目光逆视太阳,吟哦启誓——

    “照耀猎司里迪的光!

    以古老诗之镜,

    照彻我的瞳,

    至心。

    刀,

    就是猎司里迪不虚的令,

    愿竭命着——

    战!”

    拿格立誓完毕。转身时,眼前乌幕重垂,一片目盲。

    耳畔同时响起梭黎链接着的声音——

    “古老的诗镜光!

    照着梭黎祭祀的灵魂。

    穿破所有修辞,

    赐我——

    无相刀!

    赐我——

    怒墨刹!

    心不挂一纤攀缠,

    彻斩忤逆,

    立祭成誓。”

    梭黎对等拿格音声,吟哦罢。遂起身走近依然痛颤中的“怒墨刹”。熟稔的靠近,让“怒墨刹”敏于惯性吸嗅战局风烟。

    “怒墨刹”弯过脖颈,俊目发光,看向梭黎,以脖颈的摩挲搓磨梭黎的臂膀。

    梭黎不急不慌。他无限温柔地用脸颊贴紧马首。

    当他猛地覆手倒翻,将右掌扣在“怒墨刹”受伤的脖颈……

    “怒墨刹”顿时吒鸣,掣力痛绽四蹄,嚎嘶如断。激热至疼,足以让它随力暴响而肢节散掷而裂。

    但它没有逆违梭黎而奔离。

    梭黎擎起沾血的手,再次贴近“怒墨刹”时,只见凝蝶萝和尔珠突然放声痛哭着奔过来,她俩强韧地抱紧梭黎的吒动的胳膊,痛苦祈求。

    “猎司里迪的祭主哦,别……再碰……可怜的……‘怒墨刹’……”凝蝶萝失衡的拽力中,跌倒地上。

    尔珠拽着凝蝶萝,痛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汩汩的眼泪从抽搐的脸颊,无声地滚滚而落……

    尔珠被梭黎拖带着走。摇曳得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株植物。

    梭黎浑身剧烈颤抖着。当他第二次将温柔的血手覆叩在“怒墨刹”痛伤处,浑身贲热发红滚烫的“怒墨刹”贲力时,从伤口爆射一注血箭……

    梭黎血手紧扣在“怒墨刹”破裂的伤痛上,渐渐平静的“怒墨刹”不再吒鸣。

    只见梭黎半俯着脸,将头抵在痛颤的马首,默祷着。直到那只贲热的血手发出红彤彤的和泰柔光。

    只见“怒墨刹”形格舒长,不再战栗。伤痛慢慢复愈。

    当梭黎移开右手,凝蝶萝这才发现,梭黎手中赫然在现的一道狭长裂口。

    “梭黎……祭主啊……”凝蝶萝痛声唤着。她终于知道:梭黎无相刀自我弑血中,已经以祭祀之祷,将自己的血融注“怒墨刹”,凝结了马匹伤痛。

    梭黎垂落脑袋,缓缓拽起凝蝶萝和尔珠。又缓缓推开了两人。

    这样缓慢的姿态,更像祭祀状态的梭黎,传递一道不容纤犯的命令,凝蝶萝和尔珠跌跌撞撞着走开。

    凝蝶萝右臂攀紧尔珠,低垂的左手忽然抬起,绽开,呈向光明的太阳,“我……我……的心脏和手指……好疼啊,太阳尊……真的……疼极……了……”

    尔珠不忍直视凝蝶萝像“怒墨刹”那样颤动着滚泪的脸颊,默默地以手覆着眼睛,侧转身躯,“猎司里迪的神灵……这这……究竟是多深的……罪孽啊……”说着,咳着,尔珠在冷风中弯屈下身躯。

    梭黎知道:“怒墨刹”终于从疼痛身躯和恐惧的灵魂,借着自己的祭血——摆脱苦难嵌身的深渊般的阴影。

    遥远的猎堡昭著光芒,依然是暗蓝色的矗立。光跳在尖锐的箭楼和殿巅上,完全变作炽白狂燃中飙骋着的火焰一样,跃迁不定向、不定形的焰锋,锐意的攒动似乎目光可鉴。

    猎司里迪大地上,因为斑驳融化、裸露出新鲜的黑色泥土。

    豁落重夯着走动的族人,大手像笨重的钝器一样磕着,很响地搬动那些堵路的石块或冰块,打磨铁具、盘紧粗索、拽直船桅……

    短暂的风光,就像短暂的呼吸,在梭黎的目光中一闪而逝。

    一瞬心灵的缓冲,并没有能够销蚀掉累心重压着的痛苦。梭黎飒然弹足,呼地跃上“怒墨刹”。

    激烈痛燃怒焰之后,“怒墨刹”焕现出——更加急迫冲步状态的蹄风旺火。

    凝蝶萝和尔珠看着铁冷矗在原地的拿格,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不再有任何劝拦之意。

    “属于猎司里迪神性抉择的部分,无用的我们,只是被踩进沉泥的奴婢……”尔珠冲拿格的背影低下脑袋,摇晃着,“……不要,也无法祈求……他放平那把……可怕的刀……”

    拿格冷目看着:飒烈跃上马背的梭黎,沉凝中的右手,随着“怒墨刹”调节好的姿态,凌厉挽动手形锋刃。

    “猎司里迪的誓,只认刀签。”梭黎看着拿格,道。

    “是!太阳尊知道。猎司里迪的神灵知道。私著藏恶,变念兆号反噬刀。”拿格毫不示弱,抻直蓝刀,道。

    “但愿,他穿著的是——一件完整的兽皮裘衣。”凝蝶萝看着拿格破裂的裘衣,默默低语着叹口气。

    “哎,我真不想记得那粗粝缝合的针脚。他要是不那么固执……就好了……”尔珠沉默一下,又道:“可是呢……偏不……”

    “难道这就是罪孽吗?”凝蝶萝眺向太阳光下的猎堡。双手刚合起来,又惘然地垂落,她感到一颗心忽然很累,累极了。

    随着凝蝶萝垂落绵软的手……空气飞铩的破风音群,已经变成森森交辙的啸鸣。

    每一道飞骋起来的风,忽然显化出造化凌冽独卓的棱角。就像每一把不折不扣的刀。让人不禁想象的到:色素感艳射光泽逼人双目的刀客——

    形格陡峭,简白。刀相威厉,敏与钝,落差山海。

    空气里,铿锵短粗相拼的瞬间光,形成层次错差不齐的截面。

    飒风切割投射的质感,只从声音和光感就能感到戮心之痛。

    太阳光旺盛起来了。风虽然很冷,但是,暴戾的搓磨,渐升了空气的热度。

    远处,冰塬族航海的白帆多起来了,仿佛蓝幕上,点缀柔白、膨胀的云朵。

    然而,这儿缩微的空间,却形骸爆闪,刀光如焰。

第一〇四章 “别……踩着……那把刀走过……”

    拿格推动蓝刀,灵犀调转刀弧。凝沉的一颗心,完全能够感知蓝刀敏捷的跳频。

    所有蓝刀经历过的轨迹,此时苏醒的肉体似乎一瞬间一一记起来。

    这把刀的“过去”,同样就是不被人看见的一部分。

    但是,蓝刀的“过去”,梭黎同样记得。敏于祭祀心灵的感验,他已经将拿格和蓝刀,用祭祀礼在心灵标注成各种符号。

    梭黎相信:自己仅仅运用这些取自拿格的符号,就足以将拿格的势头封住。

    但是,梭黎放弃了。他已经非常厌倦——与拿格持久盘亘。心中升腾的怒火和启誓,让他此时更加粹净手脚,不愿粘著那些在他看来已经陈旧的痕迹。

    梭黎左手执缰,以玲珑轻拽的暗示,欢嬗游弋灵动施力的手感。

    顿时,触风敏跳的“怒墨刹”,瞬间变作——梭黎手形跳跃中,催化出灵性的庞大主频。

    熟稔搭配,已经激活了梭黎与“怒墨刹”的潜质。

    姿态火漾的“怒墨刹”弹跳有力、变步新颖。仿佛梭黎手中挟火翻腾起来的一道儿狂风。

    不曾施令,已经变成梭黎手中的肆意拓力的武器。

    拿格一见,瞬时明白:眼前的人马释放力量中,已经变作决意杀戮中的重戈。这同样催化了他嗜好力决的一颗心。

    蓝刀潜压空气,以重驭轻。让手中的蓝刀幻若自如潋滟的飘动,摆脱沉钝的凝重感。

    他似乎预感到:此刻,形绽的每一个姿态,必须是上佳而通灵的风,以接近梭黎无相刀的敏锐,同频贲动。

    否则,任何一个不慎的停顿,都是自己瞬间陷进灾难的破绽。

    梭黎直锐的目光,不再犹豫和恻隐。被拿格折磨过的“怒墨刹”通灵地打着鼻息。跳跃中推动梭黎共振的助力,适恰强化马战中形格流利拓展开姿态的主人。

    拿格进攻中,虽然高度变得低落。但踩实大地坚固的质物,他瞬间就能够感受到——双足反弹时——持久厚重的韧性和奔动的力弓。

    以下攻上,那种履而逆上的发攻,更加结实、稳准。

    随着豁落交锋,拿格出刀虽然没有被即时挫折,但是,挥刀统御的界限却渐次变得狭小起来。

    拔足加快步伐的“怒墨刹”,穿插拿格厚重刀风时,倾斜后背传递给梭黎的力波,让梭黎无相刀总会以不可见的磕击,阻尼或剥离拿格进攻中飞扬起来的蓝刀。

    无相刀重夯之力因为加著“怒墨刹”身躯传递的势能,让拿格振臂而发木。

    毫不隐忍威力的梭黎,这一刻,已经显化出凝固的统御。

    翻动的手感,仿佛向拿格投落来的雷厉。不曾接近,已经让逆逼着拿格止步。

    忽然,梭黎猛提马缰。就见飒爽奔步的“怒墨刹”,终于竭力驰动。如山载动的风辇轰轰响起,飘扬的飞鬃,就好像空间翻转不息的旌旗。

    逆力驰骋的拿格以蓝刀擎起,抵住洪涛般的风辇。但是,重夯着落降的无相刀已经抵住拿格,直到马步停滞。

    就见庞大不可阻的惯性,直接将拿格仰面揭翻。

    那格凌空翻滚,遂沉重地跌落大地上。

    随着一声长吁,梭黎勒住“怒墨刹”。目光俯瞰时,带着微小的下压。显示出血性刚韧的挺拔。

    拿格翻身而起,姿态未曾站稳,就见梭黎手刀化拳,暴起。

    顿见,拉长的一道风凸骨朵,厚重地砸中——拿格翻动中的后背。

    梭黎弧弯的重臂缓缓抬起的瞬间,看着晃动的拿格,道:“你的痛苦不再被人恻隐,这是轻恕。”

    梭黎说罢,撤回攻击中的手,刚欲策马走开。

    却见拿格疼痛痉挛的背脊缓缓躬起。缓慢蓄力中的他,驻刀如杖。凝滞的身躯让他瞬间显得苍老。

    “豁!”

    拿格转体,以略带旋转的惯性,崛起时,同时叱咤的蓝刀已经随反转之势,冲梭黎刺来。

    梭黎毫不躲避。

    左手驱动的同时,“怒墨刹”已经与梭黎同频发功。

    那种带动重载的惯力,让连贯出拳的梭黎力量直磕在拿格的胸膛上。

    这种连贯的重拳终于将拿格夯倒在地。

    “我在践行誓词。真正给足你想要的。”梭黎道。随即警告拿格,“如果你再次任性,敢要冲前走动一步……我必屈服你这野兽般的灵魂!”

    拿格左手撑起身躯,右手猛地挽动蓝刀。以激烈猛旋的涡风,佐动蓝刀飞腾起来的野性。

    只见,敏似闪电的梭黎,似乎早已吸嗅到拿格心底的一丝熏腥。

    他跃落马背。飞翔的右手一把砸住拿格暴躁使刀的手腕,将蓝刀震落。

    拿格轰响着,仿佛碎裂的石头,散掷四肢,跌爬在地上……

    但那不屈的右手本能地抓到跌落在地上的蓝刀。

    梭黎这一次没有连续攻击。他看着拿格痛抽身躯,完整握持蓝刀。

    然后,冷冷的目光射向拿格顽抗的表情。“好!我一次次给足了你想要的威力。但是,在我眼里,这把蓝刀还不是猎司里迪真正的护法刀。除了凶残,别无他用……”

    梭黎说罢,仰头看着天空,又转看猎堡一眼。当他再次豁然返转身躯,走向拿格,就听见凝蝶萝发出痛苦的呼唤:“梭黎……梭黎……你究竟要干什么……空间可是睁着猎司里迪大地神灵的眼睛啊……”

    梭黎抬头,看着凝蝶萝,摇摇头,“你毕竟不是神灵。无法用恰到好处的心灵平衡,来实现——哪怕只有一次的心愿。”

    “祭主啊,难道这一次的心愿,你不愿赐予——这些伤碎心的、猎司里迪可怜女人们么?”尔珠急迫地抽噎着道。

    梭黎忽然被激怒似的大声吼道:“逼着我打碎自己的誓,你们难道就不算残忍杀死灵魂的刀吗?”

    梭黎说罢,脑袋重重地磕在一颗粗壮的红杉树杆上……瞬间,血流满面……

    “别折磨一颗心,好吗?”梭黎转脸,看着凝蝶萝和尔珠,道。

    凝蝶萝和尔珠无声颤抖着,怔怔地看着鲜血敷面的梭黎,凝固的姿态仿佛两个僵硬的石雕。

    她们不敢纤动丝毫。好像此时最微弱的声音,一眨眼就能猝发凶兆。

    梭黎突然迈开重浊发响的脚步,走向艰难挣扎着趴动的拿格,一只脚踩向拿格执刀的右手。

    拿格痛而吟长一个持续的韵……

    “梭黎——”凝蝶萝和尔珠恸声喊着,眼睛簌簌滚落——再也止不住的眼泪。

    “别……别踩着……那把刀走过……”

    “我……求你……”

第一〇五章 冒险的冰

    梭黎犹豫片刻,落脚一沉……

    拿格攥紧蓝刀的右手猛地震动一下。手勾挣扎突兀而翘,痛苦承忍那只突然变得山一样沉重的脚。

    拿格浑躯痛而强烈扭曲,拉长的沉吟从喉咙摩挲不连贯的喘息,毕竟没能挣脱梭黎不断加重的脚辇……

    悠地,拿格右手不再翘起,无力落降着随梭黎的脚力——摆荡着受掳的痛摇之颤。那把倔强的蓝刀,终于从手中脱落了……拿格猩红的双目缓缓闭合。

    凝蝶萝奋力冲上,推撞梭黎。可是,此时的梭黎目颗冷沉,毫无光变。仿佛悍然插地的铁锹,一动不动。

    凝蝶萝抡起拳头,使劲捶打梭黎那无情而坚硬的脊背,“你不是猎司里迪真正的祭主。还不配亲力处置祭祀的护法。”

    梭黎回首,冷对凝蝶萝,“他不是护法。是猎司里迪的——一只凶兽!”

    “不按古纪司仪圣礼,这样决事的祭主,才是真正毁族的忤逆者。因为他轻松地驾驭了绰号,在实施自行杀戮的威风。”尔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在梭黎面前,将一只手押在佩刀的刀把上。

    “尔……珠……”凝蝶萝声音抖动得快要难于说话。她只能可怜地将两只手呈在冻风中,在光芒下,仿佛两瓣枯萎蜷曲的叶片,随着说话漫自摇曳……无望的颤栗,让那芊芊薄手仿佛快要模糊地——从肢体上掉落了……

    尔珠侧身,走近凝蝶萝,小心地呵护凝蝶萝的手,将那可怜娇小的手形缓缓敛合,忽然,双眸噗噗地滚落泪珠,道:“凝蝶萝,出自真心的每个字,都是金子做的。我记着你说的话:猎司里迪的神灵有一百个回答。”

    凝蝶萝点点头,默泣着伏在尔珠肩上。

    “如果有一天,尔珠该死。凝蝶萝哦,你千万别这样用侮意磨烂尔珠的……一颗心,可以吗?”

    凝蝶萝猛地抬头,看着尔珠那渴望期待回答的目光。不禁点头而落泪,“嗯……尔珠,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好吗……”

    说罢,两人紧紧地相拥,恸哭的泪,流淌到各自对方的背上。

    空气虽然被阳光弥满。但是风声起落如融冰的河流,酷冷中的线条勾勒,显出动态的屈折痕迹。

    猎堡喔,此刻,虽然盛满洋溢的光芒。可是,那样极端的美好,烘不热此时冷极了的四颗心灵。这些充满讽意的反差,

    简直就是神明将玩笑开大了的残忍。

    外界的灼烧感和内心的冰窟,对比着折磨生命的过程,让感觉和灵魂都足以变成绝念中的黑色。那样的痛苦,发生了就很难忘掉。

    忽然,从远处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只见勒琉赛风暴一样策马驰来。身后,被马匹铁蹄踏飞的沉泥与冰雪风烟,卷成浊黄的浓风,滚滚如流。

    “勒琉赛,你这个该挨刀的。就知道骑上马匹,跑东跑西做无用功……粗手脚,大屁股,瞧那笨劲儿……”尔珠看着勒琉赛单人单马。她无奈地生气着,低头看着大地,叹惋一番,狠狠地擦拭泪水。“哎,来个人,却是没用的。”

    勒琉赛没有和尔珠计较。

    他一见梭黎,惊巴巴瞪大眼睛,悲催道:“神啊!我刚打个转身,猎司里迪贵气的祭主,就变成了施暴的莽夫。看样子,凡事不被我像马儿一样照看着,准会乱了套。”

    勒琉赛说罢,重石一样落下马背。不由分说,豁豁奔到梭黎面前,他看着痛苦躬趴着挣扎的拿格,恼火地指着梭黎冷青色的目光,道:“祭祀中,你是猎司里迪的主人,祭祀后我是兄台。掰不断你那把祭祀刀,还掰不了你这块石头?”

    尔珠看着勒琉赛的背影,终于点点头。

    勒琉赛说着,豁地以莽撞之躯撞向梭黎。尔珠能够感受得到:看似大话擂人的勒琉赛,此时,一颗心其实是暴怒着的。

    梭黎看着勒琉赛奔突而来,蓄力状态的他,仍然有着一颗祭祀凝炼的心。

    勒琉赛以强悍的膂力,载动庞大的身躯,轰然发响着,撞击梭黎。不等挨近,就感到:梭黎挡驾的手掌,仿佛一道横着的铁棍。那种逆抗的力,仿佛矗起一道坚厚的屏障。

    梭黎抬手,揭翻勒琉赛。勒琉赛重夯砸地,身躯变得松散不聚。

    勒琉赛终于知道:拿格难以挣脱开梭黎的原因。

    “耶神,看不见的力量,他有,可以擂人。看不见的刀,他更有,可以截杀逆力,包括猎司里迪的族人。”勒琉赛大声喊道。

    “勒琉赛说的没错。”尔珠随声附和。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扶起勒琉赛。但是,仍免不了小声犯嘀咕,“你总是这样子:说的要比做的好。所以嘛,才会唤神神不灵。”

    拿格虽然被梭黎压制,仍然是一头心性不甘顺从的狮子。喉咙里散发着不竭的示威声。他不说话,更不争执,只是狂扭畸变的身躯,忍痛挣扎……

    拿格的那些痛苦,此刻已经变成:凝蝶萝双目中,再也擦不干的眼泪。只要听见拿格模糊发散的低吟,她就只会傻了似的攥紧尔珠的手掌,竭力掩饰刺心的一阵阵隐痛。

    “梭黎。”

    忽然,空间传出一个平缓如水的说话声。

    那么熟稔、温敦。

    凝蝶萝、尔珠不约而同地抬起目光,凝望着声音传递而来的方向。

    深邃得茫然的红杉林,不断响起冰挂清脆簌簌零落的声音。被冰雪封住的森林古老而又新鲜。原始的木质清芬,散逸着沁透肝肺的冷冽与甘甜。森林冰封,除了野性的动物和韧性植物,冰塬人知道:那基本上就是诸族部不堪涉足的禁区。

    随着一串串冰挂落降的声音,只见龙耶柏拄杖走来,身后跟着一匹栗色的马。

    裹紧的兽皮裘衣让苍老的他,依然显出猎者的刚飒与火性。仿佛那古老身躯,就是被猎司里迪人唤作古尊火的经本一样,蓄着不竭力量和无穷翻新着的智慧。

    “既是万物生!也是冒险的冰!”凝蝶萝双手合十,向着走出森林的龙耶柏致礼。

    “看看,”勒琉赛对尔珠道,“我的话,可不是空空地扔进空气中去的声音。”

    尔珠敏感地眨动眼睛,“还以为你跑东跑西瞎忙乎。嗯,你去猎堡了?”

    “去了。结果猎堡的门卫说:勒琉赛,你的眼睛应当去红杉林树丛的空气里,找——你来猎堡想要看到的目标。嗬嗬!结果就这样了……”勒琉赛兴奋道,脸上绽出肉泥窝窝。

    “嗤,脸厚的你,真皮呢!”尔珠揉揉眼睛,微微露出了笑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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