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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悬歌     灵狐痴岁txt下载     灵狐痴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闹事婆子

    攸宁与慕歌略察看了一番,出洞的时候将这洞室又严严实实封了回去。

    这一日一夜已经出来够久了,他们急飞回了凤凰阁,直接从窗户入了,才坐定,就听下头吵吵嚷嚷的。

    攸宁转身换了一套装束,慕歌也化成了女身,一齐下楼去了。

    没想到,凤凰楼居然来了一群婆子哄闹着。

    “告诉你们,让你们姑娘把人给交出来,不然我今日就砸了你们家的桌椅板凳,还有你们新修的灶头!”

    那出声的婆子粗壮蛮狠,是个不讲理的。上来已经推了一个桌子了,楼下坐的姑娘们都怕了起来,云翎站在了前头挡着。

    云翎高声道:“交什么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青天白日趁人不注意还进我们凤凰阁闹事?同为女子,为何助纣为虐扰人不得安生?”

    婆子道:“我们闹事?娘子,你去问问你家姑娘,为何偷藏我们秦府的女贼?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家姑娘呢,请她出来说话?我不跟你这个下人说话。”

    下人?

    云翎来了气,道:“你说什么?难道你这个婆子还能比我这个女掌柜更高贵些?我理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说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云翎,抄起袖子来,这时厨房做事的,端茶送水的婆子,都站到了云翎的身后,人也不比她们的少。

    攸宁摇摇头,打倒不怕她打,只是凤凰阁才开张没几日,她心疼刚买的桌子椅子,可都是上好的木材,能用上百年的。

    她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身形矫健,直接站在了云翎前头,挤在了她和婆子之间。

    “这位嬷嬷,敢问高姓大名,我就是辛攸宁,劳烦你有话好好说。”

    婆子斜眼看了一眼道:“哟,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姑娘了?这身子骨倒是看不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姑娘啊,昨日我们抓到了个小姑娘,说是在你们凤凰阁里看见了那女贼,姑娘看看,问问她是个怎么回事?”

    只见后面的随性的婆子们扔出一个女子到了攸宁的跟前,那女子哭道:“姑娘,那日我明明就见着你们将那女子从后院移到厢房里了,你们怎么说没有呢。”

    攸宁瞥了她一眼,见不是那日亲眼所见的三人,唇上勾了一道不明的笑容。

    “姑娘,你说什么?哪个女子,当日秦家的女使婆子可来我们家搜过了一遍的,什么都没有搜着,你怎么又空口白牙,来我们家闹事?云掌柜,刚刚婆子碎了我们桌子上的什么,你可都记着了,我们待会儿就到他天香楼讨债去。”

    云翎听了,仔细往地上看了看,道:“禀姑娘,这桌上放的是阁里新买的白釉煮茶器,茶釜,白釉茶铛,还有一个我们刚刚收来的黄釉风炉,才摆上桌,说给客人试一试的。这一桌子下来,得有个三两银子呢。”

    攸宁笑道:“若嬷嬷现在住了手退出去,这三两银子就当做折损了,也不用你们赔。若你还要闹,这剩下砸烂了什么,毁坏了什么,还请嬷嬷您给赔了,若您不赔,我就去寻你的东家去赔。”

    婆子道:“姑娘真是伶牙俐齿,哪里有眼睛看见是我推的这桌子?更何况,你说这点东西值三两银子,姑娘是嫌我见识少,故意诓骗我的吧。”

    说罢,往四周凶狠一望,客人们皆是往后一缩。

    云翎私下传音给攸宁,告诉她,这是秦四天香楼专门调教姑娘的孙嬷嬷,打人骂人皆是个有手段的,再硬骨头的姑娘,到了她手上,都要褪一层皮下来。

    攸宁道:“嬷嬷,您睁眼看看,我这边挂的千云万霞图,可是六百年前绣娘段云裳的大作,起码可以买下二十家店铺,我桌子上的这点东西,用得贵重些,又怎么了。再有,我满楼的客人都在,这位嬷嬷,你说谁没有眼睛?”

    那婆子见说不过攸宁的伶牙俐齿,也不想同她再争辩了,举起手来,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攸宁目光狠厉了起来,吩咐随侍的丫头们,将楼下的姑娘夫人们带上楼去,两方人马一字排开,大眼瞪小眼。

    攸宁道:“若是嬷嬷真的要如此不讲理,可别怪我不客气。这在凤凰阁中,我门窗一关,将你挫骨扬灰,外人也看不见的。”

    婆子听了,也不害怕,也不说话,手一挥,那些手下的人马上就动起手来。

    攸宁暗暗念诀,让自己家的女使们多了几分气力,一时之间,双方竟是扭打得僵住了,却也还没有开始砸东西,

    攸宁抽出腰间的软剑,看准了那领头孙嬷嬷的空档,一个飞身,就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嬷嬷,刀剑无眼,你可否让她们停手?”

    “哼。”剑虽在她脖子上,但她也不怕,“我就不信,姑娘能在光天化日下杀人。”

    倒真是个狠角色。

    攸宁道:“我没有杀人,是你杀人。”说罢,将这剑一转手,塞入了嬷嬷手中,握住了她的手,这样的架势,倒像是孙嬷嬷把刀架在了攸宁的脖子上。

    这一下,扭打着的下人都停了手了。

    攸宁用着术法,孙嬷嬷挣不开,却也没有办法伤到攸宁。

    攸宁佯装惊恐道:“孙嬷嬷,你这是干什么,在我们凤凰阁里搜不到人就罢了,你还想杀了我不成?”说着,一边将孙嬷嬷往门口带,孙嬷嬷想逃,但是又无法脱开手,跟着攸宁走到了门外。

    攸宁一手按住了孙嬷嬷的哑穴,让她无法出声,一边又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请诸位帮我报官啊。孙嬷嬷要杀人啦。”

    凤凰阁匆匆跑出去好几个,路上也跑了好几个路人,攸宁眼睛一眯,那几个跑动的“路人”,便接二连三地在路上摔了一跤,各有轻重,有些还能跑的,一瘸一拐地跑着,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攸宁用力,使着孙嬷嬷好似带着她走,就在这凤凰楼门口晃荡着。

    她佯装柔弱,惊恐道:“嬷嬷,你有什么话好好说,我都依你不行吗?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哪里使你不满意了?你带了一群人来砸我的店,打不过我们家的人,就把我捉了,这是什么道理?”

    嬷嬷被按了哑穴,自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攸宁又道:“嬷嬷啊,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将我挟持了,又不说条件了?你倒是告诉我一声,我没有不依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游街

    凤凰阁离衙门不远,不消半刻,官兵就来到了凤凰阁门前,个个拿着兵器将攸宁与孙嬷嬷围了一圈,攸宁喊道:“各位官爷,快救救我,孙嬷嬷发了疯,竟是想要杀了我啊。”

    为首的官爷道:“孙婆子,你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攸宁的劲一松,孙嬷嬷握着剑的手瞬间甩开,攸宁摔在地上,官兵们一拥而上,将孙嬷嬷团团围住。

    孙嬷嬷已经能说话了,见了这么多官兵对着自己,连忙磕了好几个头,道:“各位官爷,我没有要杀这位宁姑娘,是宁姑娘用剑杀我……”

    一个官爷道:“你当你爷爷都是瞎子吗?孙婆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持剑欲伤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攸宁道:“各位官爷,不知为何,这孙嬷嬷非说我凤凰阁有女贼,还不容我分辨几句,就夺了我的软剑,说要杀我。”

    另一个官爷道:“宁姑娘休怕,我们将她带上公堂,你们细细分辩,大人自有公道。”

    攸宁点点头,道:“这孙嬷嬷若是神志清醒,那她就是故意要与我为难,若是神智不清,恐怕是要伤及无辜了。”

    孙嬷嬷喊道:“你个妖女,居然敢这样阴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官爷,她是个妖女,刚刚她抓住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她是个妖女啊。”

    攸宁一脸委屈道:“官爷,你看看,刚刚大家有目共睹,都是孙嬷嬷劫持的我,怎么突然就说,我是个妖女,还说是我阴了她?”

    官爷不耐烦,扯了孙婆子,对攸宁行礼,道:“有什么话,去大人跟前分说分说。”

    正要拖着她走,突然,秦四爷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这官爷们显然是见过秦四的,都客气了几分。

    “官爷哟,官爷,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阵仗来?”秦四笑着对各个官爷道,“这几日啊,我天香楼新到了好酒,诸位官爷还没有去尝尝鲜,怎么围到宁姑娘这专待女客的凤凰阁里来了,她们可是不许你们进去的呢。”

    攸宁笑道:“官爷要吃酒,凤凰阁的酒都给姑娘们喝的,略清淡了些,但我们云栖楼的酒,那也是陈年佳酿,秦四爷这话是怎的了,你们家孙嬷嬷当众劫持我,这笔账可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秦四爷一脸假笑道:“姑娘说哪里话,刚刚孙嬷嬷是同姑娘讨教武艺,哪里是什么胁持?”

    攸宁怪道:“若是讨教武艺,为何打碎我家东西,我院子里难道没有空旷地方吗?还带了这么多的女使一起,是每位都想朝我讨教武艺吗?”

    秦四仍然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攸宁看了这张嘴脸,觉得十分恶心,他道:“是啊,拳脚无眼,听说宁姑娘阁里也是有教姑娘们武艺的,我拦不住,她们非要来看看,怕是好奇心重,又坏了姑娘的规矩。”

    “好奇心重?”攸宁道,“你们家的嬷嬷可把我一个弱女子吓坏了呢,这街坊四邻都亲眼瞧着呢,我就这样让你们欺负了,来日怎么再做凤凰阁的生意?我不依,请官爷将我们带去衙门,到了公堂,我自有说法。”说罢便要走。

    “诶、诶、诶——”秦四喊道,“宁姑娘——宁姑娘,是我的不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这样,我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礼,作为赔偿可好?”

    “秦四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凤凰阁难道缺钱吗?”攸宁道,“此事你没有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自然是要闹到公堂上的,到时候这背后有什么牵扯,也挖出来让众人知道知道。”

    秦四爷道:“误会!都是误会,这孙嬷嬷是猪油蒙了心,想要在我面前邀功请赏,这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放她一回。”

    攸宁翻了个白眼道:“要我放她,可以,你寻了人,找个嗓门大的敲锣的,带着你这位孙嬷嬷,到路上走一圈,你就喊,‘凤凰阁佳肴美酒天下无双,欢迎夫人姑娘前来赏玩’。我就当孙嬷嬷是来与我交好的。”

    秦四的脸色变了变,这孙嬷嬷是他们天香楼有头有脸的大嬷嬷,这一游街,似乎是打了他的脸,但若是不游街,那马侍郎还在这苏城的衙门里待着,他们进去并没有胜算,有可能还要被倒打一耙。

    这秦四是个识时务的,想到殷四在公堂上吃的闷亏,自是不敢同攸宁硬碰硬了。

    他拱了拱手,道:“好好好,姑娘,我便马上就寻人就照你的意思办,你楼里砸坏的东西,我也马上给你补了,我们两家一团和气,还请这几位官爷去天香楼吃个酒,再去巡逻。”

    官爷也并不是想把事情闹大的,但一切还要看攸宁的脸色。

    攸宁笑道:“秦四爷都这么说了,看来我还是真真的误会了,还请孙嬷嬷当众给我解释一遍,全了我凤凰阁的面子。”

    秦四瞪了那孙嬷嬷一眼,孙嬷嬷扑通一声跪下了道:“宁姑娘你大人又大量,我刚刚是失心疯中了邪,请宁姑娘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攸宁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往凤凰阁内走去,那些秦家的婆子见状也统统退了出来,秦四叫了人,孙嬷嬷随着敲锣打鼓的,就在街上走着喊着。

    秦四望着这凤凰阁的样子,冷笑道:“总有一天,你还是要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我就不会同你客气了。”

    这凤凰阁里里外外,皆是听见了这宁姑娘刚刚的一番言论的,虽然之前被劫持,但之后的事情,宁姑娘可是大大的有面子,苏城女子,大多都是厌恶秦四这种恶人的,平日里也少出门,好不容易有了凤凰阁这样的去处,又被秦四三天两头的搅着,心里都是一肚子气。

    这下攸宁大大地下了秦四的面子,姑娘们心里都叫一个痛快。

    攸宁回了楼内,吩咐道今日大家受了惊扰,每桌都多送足量的甜水,给姑娘们解解渴。众人听了,皆是欢喜。

    攸宁回了房,从自己的箱子里寻到云栖楼带来的杨道无的那幅画,展开悬在厢房内,开始细细端详起来,而后,又念了一个诀,将这器灵唤了出来。

    器灵轻悄悄地走了下来,拱手道一声“姑娘”,脸色又有些惊诧道:“姑娘几日不见,怎么越来越像辛玉姑娘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晴狸

    “我像她吗?”攸宁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她是这个样子吗?”

    山水图的器灵老者拄着拐杖,看了看她道:“像,又不像,若是猛地一看,就觉得你是她。”

    攸宁低眉,眨了眨眼道:“原来是这样。”

    “姑娘,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器灵问。

    攸宁点点头道:“我想问你,器灵之力,于妖于道,有什么用?”

    他沉吟片刻道:“姑娘为何如此问?”

    攸宁道:“我只是心有疑惑,希望老先生解惑。”

    “若是于修行,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爱某个技艺的妖精想要用来消磨时间,也不是不行。”器灵说。

    “你的意思是,妖精是能获取器灵之力了?”攸宁问。

    器灵道:“修道者,也是个凡人,至于妖,若是如姑娘一样有慧眼的,或者是在某些方面有天赋的,也能得到器灵之力。”

    “那么,器灵怎么不直接寻个妖附体呢?这样长长久久,不是两相便宜吗?”

    器灵道:“姑娘这个想法倒也是实在的,但器灵最好集百家长,不是以宿主的寿命来论长短的,在宿主磨炼技艺时候,器灵与宿主相互助力,各有所成才是最好的,而妖精命数太长,变数太多,学的技艺更可能被弃之不用,所以器灵倒是很少选择妖精做宿主的。”

    攸宁道:“那么,器灵会强行被妖精取走吗?”

    “强行?”器灵老先生道,“怎么强行?”

    攸宁摇摇头,道:“我只是好奇,会不会有这样的术法,能够夺走器灵。”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术法也再日日精进,这老夫就不清楚了。其实器灵之事,即使没有姑娘来做这中间人,他们也能在世间流转成形。”器灵道。

    “是吗,那为何辛玉执着于此呢?”攸宁问道。

    “此事我也问过辛玉姑娘,她说,原本没有见着,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既然见着了又从中得过好处,就不得不为这事情尽一点心力。”

    攸宁道:“若是我将此事,转给没有慧眼的人,可以吗?”

    器灵道:“哦?姑娘是这个打算?”

    攸宁道:“我总觉得,虽然我们不缺地库藏宝,你们待在那幽暗的地下,只等我来时不时地为你们寻找宿主,终究不是正理。岁月蹉跎而过,你们没有收获与进益,岂不是违背了辛玉的相助之心?”

    器灵沉默了一刻道:“虽然说岁月蹉跎,其实辛玉姑娘也将我们保存的很好,她之前也时时来看我们,不过姑娘若能寻个法子,让器灵们能够时时能够重见天日,只要办得妥当,那也是好的。”

    攸宁道:“你这倒提醒我了,许多藏品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十分贵重,若是有心人来抢,我若不在,虽说云栖楼与凤凰阁都是能经起事情的,但若是那些官宦都盯上了我们家,事情可就太麻烦了。”

    器灵道:“其实姑娘不必烦恼,鉴赏会一完,云栖楼有藏品之事,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了,现在姑娘又带了几个宝物来了凤凰阁,若是有心学艺的人,他们自己会来寻的。”

    攸宁笑道:“此事我倒要同你请教了,学艺之人,大多怎样的脾气秉*******灵哈哈一笑,道:“学艺之人,千奇百怪,偏偏辛玉姑娘就爱与这些千奇百怪来往,所以她做此事,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也是图个有趣新鲜,我记起来,她说凡人庸俗的多,唯有学艺之人,个个不同。”

    攸宁也起了好奇心,便催着器灵讲讲故事,一讲就是一整日,从早到晚,厢房里满是嬉笑之声。慕歌住在隔壁厢房,也听到这边传来的阵阵欢笑。

    他正在练新的丹药,这次攸宁吃下这丸药,威力实在太大,他寻思着改一改这个方子。

    正寻着药盒中的草药,发现了那次在首饰铺子里买的镯子,心念一动,想着炼化一个藏药的镯子,也将药浸入这镯子之内,这样携带起来也是简便。

    他磨好了草药,化成了浓绿的药水,又将这镯子浸在水中,念动术法,镯子本是白玉的成色,此刻被他炼成了带着翠绿色的镯子,花样纹路倒是别有风味。

    他掂了掂镯子,又放在了一旁。

    这只是第一次炼化,要最终炼成,还需用不同的草药多炼化几次。

    他望了望窗外,正好瞧见那觉秋正在盯着他看。

    他先是一惊,而后起身一礼,那觉秋不像之前那般凶狠了,反而像是做了个手势让他过去,慕歌多了个心眼,传音给攸宁,告诉她自己去了鸿鹄楼,又化成男身,往鸿鹄楼飞去。

    觉秋道:“你刚刚化的那个女身,我之前曾经见过。”

    慕歌惊道:“你认识晴狸?”

    觉秋道:“原来她叫晴狸?她原来狸奴之身时,十分可爱,醒春还特地抱过几回,那花纹我也是见过的。”

    慕歌道:“是多久之前?你们曾见过她?”

    觉秋道:“就醒春之事发生前不久,在苏城见的,她是野惯了的,醒春说她可爱,我却不觉得多可爱,怪就怪在,她在醒春面前从来不化成人形,唯有几次,醒春不在之时,我才看见了她的人形的样子。”

    “是真的吗?你见过她病之前的样子?”慕歌问道。

    觉秋怪道:“病?什么病?她上蹿下跳的,哪有什么病的。”

    慕歌道:“她得了一奇症,十分凶险,外热内冷,伤及五脏,最后不治。”

    “什么?她死了?”觉秋道,“她的道行按理来说也不低啊,怎么就病重而死了?”

    慕歌道:“我见到她时,这病症已经伤及根本了,我心急,又用了重药,本以为能够扭转过来,但是却没想到,我医术不精……”

    觉秋看了一眼他,道:“你是慕家的人,怎么还有医术不精这一说,若你都说医术不精,世上还有谁精通医术?”

    慕歌道:“公子谬赞,只是我确实想尽了办法,也请了爷爷帮我参详,都没有救回她。”

    觉秋问道:“她是如何生的病?之前,醒春在山上,我也瞧见她时时去看他。”

    慕歌道:“晴狸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有一日受了凉,突然就病了起来,起初还好,后来四处寻医。”

    觉秋道:“既然是遇到你们都没有扭转过来,看来就是天命所致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同与相似

    “天命?那这醒春之事,也是天命吗?”慕歌道。

    觉秋苦笑:“我问过那写命的初元星君,他说醒春本不该死,若是他够努力,确实能飞升上神的。”

    “那醒春在命簿上,如今是个什么写法?”慕歌问道。

    觉秋摇摇头,道:“初元星君只说了前半部分,之后再不告诉我了。”

    慕歌叹道:“也不知,晴狸的事情,同醒春之事有没有联系。”

    觉秋道:“呵,无论有什么,他们都不在世间了。”

    攸宁恐生什么意外,也将自己的窗子打开了,一边和器灵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往外望着,看着鸿鹄楼里的动向,只见他们两个表情都有些感伤,觉得甚是稀奇。

    过了一会儿,慕歌直接飞到了攸宁的屋子里。

    攸宁见他来,招呼他坐,放了器灵回到画中,笑问他:“你们谈了什么,怎么像是有什么心事?”

    慕歌便把晴狸之事一五一十同她说了。

    攸宁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道:“若是晴狸也是此事中的牵连者,那么这已经是被此事所害的第三个妖精了。我上次听闻这样的事情,还是凌虚道士的桃木剑所致的,难道除了凌虚之外,还有别的道士也懂这些邪门法术?”

    慕歌道:“若仅仅是法术,晴狸没有被杀,反而逃了出来,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这是怎样的法术,能够将她伤至如此,我还查探不出?”

    攸宁摆弄着手上的茶盏,化了个煮茶器出来,茶水一阵一阵沸着,然后渐渐冒了烟。

    攸宁的表情突然变了,或者说她突然不像是那个攸宁了,像是个旁的什么人,她的表情凄楚,眼中含泪,突然说道:“我爱的那个人……如星如月,是上界天君……凡间帝王都比不上的……”

    慕歌登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把抓住攸宁的手,脉象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攸宁的神色实在不同,他从未见过她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他突然想到,在山洞里,她问他是谁的样子。

    难道是……这个躯体的原身?

    是辛玉?

    只见攸宁突然问道:“你又给我把脉作甚?咦,怎么好好的,我突然哭了。”

    慕歌道:“你还记得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攸宁道:“我做了什么?我刚刚不是同你说着话吗?”

    慕歌道:“你刚刚……你刚刚说了一句特别莫名其妙的话。”

    “是什么?”攸宁问。

    慕歌道:“你说,你爱的那个人如星如月,是上界天君凡间帝王都比不上的……”

    哈?

    上界天君?

    凡间帝王?

    攸宁抚着额头。

    慕歌道:“还有一事,是在山洞里时候,我忘了同你说,先前以为,你只是因为药力冲突导致的错乱,现下看来……”

    攸宁听他欲言又止,明白了他的担忧,道:“你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

    “现下看来,这个壳子的原身似乎会偶尔出现。”

    “你是说,辛玉会出现?她没有死?还在这具躯壳中?”

    攸宁脑子有些乱……

    慕歌道:“你别怕,我帮你想办法。”

    攸宁摆手道:“不,不我没有怕,我是在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该怎么办。”

    慕歌道:“陵光曾经说过吗,关于这副躯壳,和辛玉的事情?”

    攸宁道:“陵光说,辛玉死了,还让我将真相找出来……我的事,他已经知会了初元星君,也重修过了命格簿子,此刻,就是辛攸宁活着。”

    这下慕歌也沉默了,才两日,慕歌就见了两次,而且,这辛玉出现得极为奇怪,还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这若是让旁人见了,又要怎么解释?

    而攸宁想的是,既然辛玉能够出现,要怎么让她自己将被害一事说出,免去了查探的麻烦。

    两人对坐着沉默了半晌,突然云翎敲门而入,见两人面色不佳,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攸宁缓过神来,微微笑道:“没有什么,刚刚突然和慕歌说着一些旧事,不知怎么的,我们两个都走了神。”

    慕歌也笑着点了点头,云翎道:“你怎么变回了男身,快快变回来,莫要给我惹麻烦。”

    攸宁看她紧张的样子,抿着嘴笑了,慕歌从善如流,念了诀将自己化成女身,云翎这才说了话。

    “我看今日姑娘这一遭,算是彻底得罪秦四了,虽然鹿蜀还在苏城,到时候鹿蜀不在了,云栖楼和凤凰阁,怕是都难撑住。”

    攸宁笑道:“哪里难撑住呢,苏城里不是有你吗?我看你今日站在前头,也是很得力的。”

    云翎道:“我好几年不抛头露面了,胆子都小了,要不是一伙人站在我身后,我哪里有力气。”

    攸宁笑道:“你也别担心,我们不是正和鹿蜀筹谋着,将这殷四秦四一锅端了嘛,他们作恶多端,马侍郎大人定要下手的。”

    云翎道:“是真的吗?哎哟,前几日我还同周祺说呢,若是像姑娘这般接济人,我们两个酒楼迟早要被这些苦主塞满,原来姑娘心里早就有了盘算。”

    攸宁道:“原先是没有盘算的,但是他们两家上赶着找我们的麻烦,也是怪讨厌的。之前他们找过云栖楼的麻烦吗?”

    云翎道:“平日里采买伙计的磕磕碰碰都不算什么,我皆让他们隐忍不发,都让着他们家的,只是藏品一事,让他们家眼热,而姑娘又要照拂这苏城女子,这两个恶人才同我们作对了,否则苏城,就是他们两家横行了。”

    攸宁道:“你们也不嫌憋闷得慌。”

    云翎道:“先前辛玉姑娘在时,也是同宁姑娘你一样洒脱的,她也从来不怕这些事情,因此我们各地的驿站,一开始都是当地人不敢惹的。”

    攸宁道:“那你怎么不硬气些?”

    云翎低头道:“是章主事接手之后的事情了,他说,平日里,大家和气生财,不必这样大肆周章,那时候苏城妖精也多,若是有受了欺负的,大家都偷偷地想办法找补回来,也不算太窝囊,今时不同往日……”

    慕歌突然问道:“那么,这辛玉姑娘,与攸宁的行事做派是完全一样了?”

    云翎道:“有一样的,也有不同的,辛玉姑娘更爱器灵之事,常常四处,虽来了苏城,也难得见她在楼里待着,若她待着见了看不惯的地方,和人闹起来也是常事,善后的事情,都是章主事去做的,她不像姑娘这么周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魔

    辛玉在攸宁身上出现一事,让慕歌与攸宁的心里都乱乱的。

    云翎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将一封信递到了攸宁手中,道:“我差点忘了,这是胡灵来的信,云栖楼今日到的,让我转给你。”

    攸宁接过,不再想辛玉之事,坐下来细细看信。

    没想到这封信中,胡灵却说了一件往事。

    这几日,她与胜遇到了乌竹林府,这林府年久失修,处处破败,但有几处黄符却还贴着,因符咒上的字迹已经消磨了,咒力也不强劲,胡灵随手一拨,那符咒就轻轻落下了。

    胡灵凭着所剩无几的记忆查看起四处来。

    似乎与她住在林府时也没有差别多少,这一砖一瓦,走道长廊,浮动着那年的气息。

    如今满园荒芜,倒引了许多喜鹊燕子来做窝,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将四处的符咒揭开了,胡灵与胜遇四处搜寻着,胡灵想看看,林府是否会存有一些关于东阳禁术的东西,虽然希望渺茫,但她既然去了,就不能白去。

    正找着,这屋子里突然发出一阵哀嚎。

    胡灵惊了一跳,胜遇也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来。

    怕是有什么还在这宅子里。

    胡灵与胜遇小心查看着各个屋子,寻到西边一处极为阴冷的屋子,攸宁记得,这个屋子,先前是放一些杂物的,平日也没有人来。

    胜遇与胡灵站在了院子中,那屋子本来门窗紧闭,突然一瞬间,那屋子的门窗聚碎,胜遇提着胡灵飞上了屋顶,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坐在了那屋子中间。

    看样子,不会是人。

    那便是妖精了。

    还是一个戾气极重的妖精。

    自古妖分两类,一类是手上有人间杀戮的,不修仙修道,走的魔道,聚万恶之气,这也是东阳禁术,最爱杀的那类妖精。另一类就是像胡灵他们一样,要么是寻一个仙家拜入门下,要么是做世间散妖,无欲无求,逍遥快活,手上不曾染过什么人的鲜血。

    而这屋子中间这一位,看来就不是善茬。

    她杀过人。

    胡灵与胜遇小心地落在地上。

    只听这妖精一声冷笑,一条白练横空而出,缠住了胡灵的手臂,胡灵化了剑意斩断了白练,胜遇的法器是一条捆妖链,他伸手放出,那妖左闪右躲,身子居然十分灵巧。

    胡灵看着那身形,突然想到了阿绣。

    胡灵离了乌竹也有四五十年了,她生产之时被凌虚断尾,而她贴身侍女阿绣也不知所踪,阿绣乃是初修成妖的竹精,还未能化形之时就被凡人砍伐做成绣球,按道理说,她该因此殒命,没想到她因见证了她先主暖香的遭遇,聚了怨念,又成了形。

    而在胡灵被凌虚砍杀之时,阿绣恰好出门采买生产要用的东西,没想到凌虚持剑而入,口口声声说胡灵被妖邪入体,几个符咒贴着,让胡灵现了原形。阿绣竭力牵制住他,却也被桃木剑所伤,不知下落如何。

    胡灵断尾求生之后,也无法再回去寻这阿绣的踪迹,托陵光打听了几次,也没有消息。

    这入了魔道的妖精,难道跟阿绣有什么牵连?

    胡灵趁着胜遇牵制住她,飞身向前,掌风直冲那妖的面门。

    那妖回身一退,还想格挡,却被胜遇的捆妖链牢牢锁住。

    胡灵轻声道:“我想知道,你认不认识阿绣。”

    “阿……绣……”她跟着念了这个名字,表情时而天真时而凶狠,突然又疯笑起来,“哈哈哈哈……”

    胡灵回头看了看胜遇。

    胜遇摇了摇头,入了魔道的妖精,行事诡秘,也有些心念入邪了的,杀人为乐,吸食人气助力妖法。

    这个妖……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不就是那个绣球精吗,哈哈哈哈哈。”那妖被捆妖链锁着,挣扎不过,就做出媚态来,“姑娘想知道她的消息,就将我放了,我便告诉你。”

    胡灵自然是不会信她的话。

    胜遇将捆妖链紧了紧,那妖精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们……你们为何要拿我……”妖精道。

    胡灵挑眉,笑道:“你这话问得奇怪,刚刚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我们本不想打你。”

    “姐姐……别……别杀我……我告诉你便是了……”那妖突然瑟瑟发抖,胡灵看她的面貌居然在不停变化。

    突然,一张脸出现了。

    阿绣?

    “姑娘……姑娘你来了……”阿绣的脸笑着,“你还活着,真好。”

    “阿绣,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你……”胡灵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阿绣含泪笑道:“没能护住姑娘,是我的不对……我将那些恶人都杀了……独独没有找到林容那个恶贼,还有姑娘的孩子,我也没有找到。后来我遇上了这个恶妖,因我杀了人,再难入正途,她便吸食了我的原身……我……”

    “吸食了……你的原身……阿绣!”胡灵摇摇头,“你怎么能……怎么能杀人呢。”

    阿绣笑道:“姑娘为保我伤过一次,我居然连姑娘的安危都保护不了。”

    胡灵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林容他……”

    阿绣道:“姑娘当时怀了身孕,我一直不敢同姑娘说,那林容是个负心人。姑娘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他却常去寻城东的酒楼里喝酒,还常常同酒楼里的娘子说笑……”

    胡灵道:“这是真的?”

    阿绣点点头,道:“是真的……我不敢同姑娘讲,只是盯着……没想到那个娘子,居然是妖精,还是别人请来的妖精。”

    别人请来的妖精?

    胡灵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绣道:“姑娘临近生产,我才发现,那酒楼里,常常与林容交谈的那位娘子,也是个妖精……林容叫她……徐娘子。”

    “谁?徐娘子?”

    胡灵头皮一阵发麻。

    不,不会是姐姐。胡灵安慰自己,阿绣既然说这妖精是别人请来的,那这个别人是谁?

    “你知道是谁请来这个妖精的?”

    “是苏明浅……”阿绣话音刚落,妖精的面目又变了,她大笑三声,道,“姑娘,已经让你见了阿绣了,快快放开我吧。”

    胡灵道:“你放了阿绣,我放了你。”

    妖精笑道:“姑娘,她已经是恶妖了,恶妖杀人为食,既然入了我身,就不能再出了。”

    “你为何要害她?”胡灵道。

    妖精笑:“哪里是我害她,是她自己杀的人。我们只是相助维生而已,在一起了,还能少杀几个人,说不定哪日天谴来了,我们就一起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中

    “姑娘。”阿绣又出现了,“你放心,我很好……我杀了苏明浅,那些要害你的人我都杀了……”

    “阿绣!你真的还要跟他们在一处吗……”胡灵皱着眉头,含泪道。

    “姑娘,阿绣,只能做这样的妖精了,姑娘也不必难过,我在世间走过一遭,能遇上姑娘你,也是幸事。”

    说罢,便换回了那个妖精的模样。

    那妖精含笑问她,道:“你还不将我松开?”

    胡灵转向胜遇。

    “放了她吧。”

    妖精松了束缚,马上跃出门去。

    胜遇问:“你还好?”

    胡灵摇摇头,道:“阿绣杀了人……她为我杀了人……”

    胜遇道:“那是她自己杀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胡灵道:“话虽如此,终究是与我有关的。若她没有遇上我,也不至于平添杀戮,现下她成了恶妖,流离失所,我于心有愧。”

    胜遇道:“是她的机缘,也是她的命数,你不必为此苦恼。”

    他们两人回到了秋水居,正巧碰上毕方从外面回来,毕方笑道:“今日我特意去游湖,你猜怎么着,我遇上了我的意中人,啧啧啧,果然是国色天香,美不胜收啊。哈哈哈哈。”

    胡灵并没有理他。

    “我今日还使了术法,假装狂风大作,落了一阵暴雨,我将我的伞送给他们了,还告诉她,我就在秋水居……哈哈哈哈,明日她就应该派人给我还伞了呢。”

    胡灵还是没有理他。

    毕方问胜遇,道:“这小妮子怎么了?今日怎么不搭理人?”

    胜遇道:“你自己问。”

    毕方问道:“莫不是你那外孙女有什么事了?这日子也不对啊,要生产也还有几个月呢。你跟我说,是谁欺负了你,我去找他,保管给他打个落花流水,让他找不着北。”

    胡灵问道:“你知道,恶妖要怎么改邪归正吗?”

    毕方听了,沉思了片刻,道:“恶妖是因为杀了人才变成恶妖的,人命官司,天界总是记着数的,你认识了什么恶妖?”

    胡灵道:“是我在乌竹收的那个小绣球精。”

    “她还活着?你不是说,桃木剑刺进了她的身体里吗?”

    胡灵道:“兴许她逃了,她后来杀了许多人,被其他恶妖吞噬入体,共生了。”

    毕方道:“这是什么法术,我竟从未听说过,你确定那是阿绣?不是什么心魔?”

    胡灵道:“心魔?心魔能知道当年的人的名字?那双眉眼,确实是阿绣的,若不是,她骗我又有什么意思?”

    毕方道:“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我不知晓,但既然成了恶妖,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胡灵点点头道:“你说你今日见着了意中人?”

    毕方突然笑得灿烂起来,道:“是,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我今日才知这句是什么意思。”

    胡灵道:“与你之前遇到的人有什么不同吗?”

    毕方道:“这怎么能比呢,每个女子都不一样的。”

    胡灵道:“是吗,你倒是潇洒,她明日,会不会自己来?”

    毕方听了这话,又急急将胡灵扯到了厨房里,三下五除二,做了七八个菜,让胡灵试了又试。

    胡灵懒懒地尝着,心思却到了别处。突然,一个伙计急匆匆跑来,冲着胡灵道:“姑娘,有位贵人来了秋水居,说是一定要见您。”

    “见我?”胡灵看了他一眼道,“是什么人?”

    “是一个衣着富贵的妇人,她说她姓林。”

    姓林?那就是女儿吧。

    胡灵跟着他出了门,果然,就是林思舞。

    “东方夫人,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秋水居了?”胡灵问。

    林思舞笑道:“刚刚路过,之前听闻姑娘住在这里,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姑娘真的在。”

    胡灵道:“夫人有心了,你家女儿如何了?”

    林思舞道:“哎,前线战事吃紧,王爷下落不明,她心情不太好,这几日病怏怏的。”

    胡灵道:“下落不明?这是怎么回事?”

    林思舞道:“我也只是听老爷说了几句,约莫就是混战的时候,王爷不知所踪了。”

    “那么,你可让郎中医师过去瞧瞧,她这个时候最是要紧的。”

    林思舞点点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夫人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胡灵问道。

    “我有个不情之请……”林思舞道,“实在唐突,不知道怎么开口。”

    “夫人但说无妨。”胡灵给林思舞倒了一杯茶,静静地看着她。

    “这几日来,我总觉得,我们府外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我怕,是因为王爷的缘故,有人想对我女儿下毒手。”

    胡灵皱眉道:“下毒手?”

    “那日马车失事,事后我们探查了一番,发现马掌上有一个极小的伤口。”

    胡灵道:“你是说,有人对你们的马下手,所以才造成的?”

    林思舞点点头,神色慎重,道:“此事我也跟我家老爷说了,只是他不当一回事,说是我多心了。”

    胡灵问道:“或许真是你多心呢?云城离边际这么远,他们为何要动你的女儿?”

    林思舞道:“若是王爷平安回来,定是挡了一些人的路了。”

    “你们东方府戒备森严,若是王妃不出门,其实也不碍什么事。”

    林思舞叹了口气道:“一大家子人,怎么能戒备森严呢?这些帮佣来来往往,我们家也漏得跟筛子似的。”

    胡灵道:“那么你来,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林思舞道:“姑娘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那日见姑娘行事果断,知道姑娘心思敏捷,若是能常常去探望我女儿,或是在我家小住几日,帮我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那便是很好。”

    林思舞对胡灵总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她握住了胡灵的手,觉得自己分外安心。

    胡灵有些为难道:“去看看倒是可以的,住我怕是不太妥当。”

    林思舞道:“为何?姑娘是怕我们招待不周吗?”

    胡灵笑道:“我住不惯你们深宅大院,更何况,对于你们府上,我也是个外人。”

    林思舞点了点头,道:“这是我思虑不周了,冒犯姑娘了。不知怎么,与姑娘一见如故,总觉得姑娘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胡灵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忧心你的女儿,是人之常情,有空我会去你家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监视你们。不过,若是真的有,你们要如何处置呢?”

    “将他们抓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同我们作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生之趣

    攸宁合上信,抬头问云翎道:“听说边关战事有些复杂,去的是哪位王爷,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云翎听了,低头道:“我平日也不关心这些。”

    说着用术法招来了许多鸟儿,攸宁看着云翎叽里呱啦同他们说了好一阵子,回过头来告诉攸宁。

    “刚刚问了专门传消息的,说是边关也只有交城与赤土国有战事,被派去的是皇帝眼前当红的宁王。宁王手上带着三万精兵,本是这点小小骚乱也不成气候,不知怎么,传出了宁王失踪的消息。”

    攸宁道:“有确切的消息吗?”

    云翎点点头道:“外围的小妖看着这事情,估计是宁王设的计谋,说是这次边关极有可能是怀王使坏,失踪是宁王设的圈套而已。”

    既然如此,那应该不用担心了。

    攸宁道:“你吩咐云栖楼写个宁王事情的详述,寄给胡灵,她或许有用。”

    云翎奇道:“她不是在云城,怎么管起来朝廷之事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们小灵儿还有外孙女儿了呢,能不操心吗?”攸宁突然笑了,“现在看来这个外孙女儿颇为富贵了,宁王就是她的外孙女婿。”

    云翎来了兴致,道:“竟有此事,刚刚消息就说,宁王可是如今炽手可热的人物,才失踪没多久,朝堂都有动荡的迹象。”

    攸宁道:“朝堂更迭,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几百年来,我见过饿殍遍野,兵荒马乱,也见过盛世气象,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置身事外为好。”

    云翎道:“姑娘想得通透,我们做妖精的,若太同人间事纠葛,日子就过得不痛快了。”

    攸宁侧头打趣她道:“你既然懂这道理,怎么又和周祺……”

    云翎偏过头,道:“总有一两个躲不过的,既然已经躲不过了,那又何妨受着。千岁万岁地活着难道有趣?我看凡人都是痴的,若是过得快活,三五十年便够了。”

    慕歌笑道:“快活个千年不好吗?人都说长长久久才美满。”

    云翎道:“这是慕公子不懂了,他们说长长久久,是因为人命短暂,他们才不知道这长久活着的辛苦,自以为得了长久的寿命,便能得长久的智慧与长久的富足,其实啊,最终也就是得个长久的无聊而已。”

    攸宁赞同地握住了云翎的手。

    “长久的无聊?哈哈哈哈。”慕歌笑道,“这话从何而来?云掌柜,这几句倒像是厌世之语了。”

    攸宁道:“所以你是为了打发这无聊,才找的周祺吗?这么看来,情字还不算无聊透顶,还能打动我们云掌柜的芳心。”

    云翎倒也不遮掩,道:“他有趣,莫名其妙的有趣,也许是我见的人多了,他心思澄静得有趣,总之是哪里都有趣。”

    云翎的眼里泛着光。

    攸宁抖抖手臂,摆出一副酸倒牙的样子,云翎见状同她扭打玩闹起来,一时间,房里充满了笑声。

    慕歌听了云翎的话,心倒宽了一些,若是攸宁与云翎的想法一致,能不能长久地在世间生活下去,似乎于她也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

    可若是活着还不要紧,又有什么事情是要紧的呢?

    慕歌不懂,但是也不想再想了。

    他将镯子悄悄放在攸宁的梳妆台前,然后趁着她们两个打得火热的时候退了出去。

    攸宁同云翎玩闹了一阵,仔细盘算起如今的事情来。

    云城,暂时来看,没有出什么大事情,胡灵与胜遇他们也还应付得来,胡灵所探听到的桃木剑的消息倒还算有用,那清水潭的水的效力也很不一般,若是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变,那就要去云城。

    苏城,殷四与秦四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还有自己想将明花与翠竹从青城接回来,让她们主理凤凰阁,这样云翎与周祺也不至于两地分居,至于齐顺,若是他能接受藏品买卖一事,或许自己就会轻松很多。只是不知道,他们去了青城之后,是过的什么日子,还愿不愿意回来。

    辛玉的事情,现在线索也不多,器灵之事未必与她的死因有关,醒春的死倒是似乎与她的死颇为相似,慕歌所说的晴狸的死,究竟是不是因为醒春所受的牵连还未可知,只是觉秋说,教他将这醒春封起来的是个道士,这倒让她有几分在意。

    攸宁心里盘算着,其实去青城若是飞行,也费不了几个时辰,虽然没有胜遇一般快,若是只是去个两三日,与他们见一面,也不是不行。

    苏城的事情还要耗费上许多日子,也是急不来的。

    攸宁变出地图来,在苏城、云城和青城上都画了一个圈,想了一想,又将边远的交城也圈上了。

    突然又想到慕歌说辛玉有在自己身上出现的迹象,她拿出纸笔,将近来发生之事一一誊录下来,写清了来龙去脉,又用一个小术法,封印在自己的体内,若是真有辛玉取代自己的一天,那也未必会出什么乱子。

    攸宁在屋子里来来去去,想到器灵说自己越发越像辛玉了,便想在梳妆台前端详一番,才坐下,就发现了慕歌留在梳妆台上的那个镯子,起初她还没有认出来这是慕歌买的镯子,只是她拿着镯子,上面青碧的纹路居然淡了几分。

    一股药香袭来,清淡优柔的,瞬间灵台清明。

    他那日所说,镯子能做什么法器,原来是做的装药的法器。

    不过他为何不当面交给她,反而是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她的梳妆台前?

    攸宁向来不想在心里藏事,拿着镯子,便去敲隔壁慕歌的门,没想到敲了半晌,慕歌居然不在房内。

    攸宁念动法术传音,却在凤凰阁内找不到慕歌的踪迹,所以只好作罢,自己回到房内,又开始筹谋如何将藏品让那些真心看重它们的人看见。

    她坐在窗前,现今已经是夏日,云栖楼每年都会在地窖里藏许多冰块,运了好些给凤凰阁,所以这日间虽然炎热,但楼内还是有一丝清凉,天气一热,凤凰阁的甜水就卖得好,汤家母女又将这甜水加入几粒冰块,更是冰凉清甜。

    这一来,虽然日头毒辣,凤凰阁的生意倒是越发地好了起来,许多富贵家的小姐,早早地来了,至晚方归,在凤凰楼里,一消磨就是一日。

    攸宁也贪嘴,让人带了碗梅汤,酸甜透心,十分快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恒的变化

    慕歌从攸宁房里退出来,转身飞出了凤凰阁,化了男子装束去探看王恒。

    凤凰阁里事忙,已经多日没有见他,算算也是该到了复诊的日子,慕歌转眼便到了王恒的房子里,敲门进了,阿木给慕歌开了门,突然看见他们正在收拾行李。

    “九铭,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慕歌问道。

    “你来了,快坐。”王恒笑道,看样子比之前开朗了一些,“我与阿木准备四处走走,离开苏城,去四处巡玩,长长见识。”

    慕歌道:“你怎么突然想要四处游玩了?”

    王恒道:“前几日,同隔壁钱大伯聊了许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一旁的阿木一边笑道:“我就说钱大伯是个好人,我从未见过这样待人的,也难怪那日钱大伯病了,这么些人都赶过来看他。”

    慕歌道:“竟有这么神奇?那我一会儿也去拜会拜会。”

    一只手伸手来握住王恒的手臂,把了一会儿脉,又到一旁写了两个方子。

    “这一张是你这几日还要继续服的药,你就算要出门,身体还是得好好顾着,如今夏日天热,不要想着赶路,这另一张则是我给你的强身健体的房子,你的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可别再酗酒。”

    王恒点点头,道:“若不是有兄台,我王某人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大恩未报……”

    慕歌笑道:“什么大恩,哪里来的大恩,你不过是做了几日病人,我不过是医了一位朋友。近来路上不是很太平,你一定小心。”

    王恒听了,从墙上取下剑来,试着舞了舞道:“我在凌虚师父之前,也有一个教我功夫的师父,只是后来,他家里出了事故,他便转身去做了镖师,他练的倒都是些硬功夫,我虽然学得不好,一般小贼还是伤不了我的。”

    “公子,你这剑平日也没有练,现如今你的功夫不知道还好不好使,要我说,若是真遇上了什么凶狠的,我们还是跑了比较稳妥。”

    慕歌忍俊不禁,王恒跳起脚来:“你怎么学得这样爱拆我的台?功夫嘛,既然学了,自然是记得一辈子的,还有什么好使不好使的!”

    慕歌安抚他道:“九铭,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的身子因酗酒有伤,就算你记得平日那些招式,力道可会差许多,遇上什么恶贼,你可千万别托大,能跑则跑,保命要紧。”

    王恒道:“太平盛世,哪里来的这么多盗贼。”

    慕歌想了想今日在云翎处听到的消息,道:“你可长些心眼,苏城看起来太平,底下也是暗流汹涌,官府里说的太平盛世,有几分真假,九铭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恒停了下来道:“这话倒是,这半年来,我也未打听朝局的消息,若是有什么动荡,那确实是要不太平起来。”

    慕歌笑道:“你明白就好,也不用我操心了,你四处走走,走出这苏城,也许从前许多事情,都能够开阔许多。”

    慕歌也帮着他们收拾了一阵子,还同阿木去药房里抓了几副常用的草药,还送了他们几丸自己练的丹药。

    慕歌问:“你们何时出发,先去哪儿?”

    王恒道:“一路往北去,从青城、魏城再到幽城,京都也可以去看一看,总之是没章法四处走走的,也不拘什么。”

    青城。慕歌突然想到,攸宁说过,她带的那两个孩子也在青城。

    “既然如此,那我就助九铭一路顺风了。”慕歌拱拱手道。

    不知不觉,帮着他们忙碌了一日,慕歌打听到他们后日就启程,说那日一定去城门相送,便与他们拜别了。正要走,钱大伯在隔壁看见了他的身影,招呼他到院子里坐坐,他便从这个门进了那个门。

    钱大伯随手就泡了一壶好茶来,又放了些难得的木菀花,味道很别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是怎么劝得他?我看他气色大好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总爱钻牛角尖了。”

    钱大伯憨厚一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只是同他说了几件有关于徐音的趣事罢了,他听了,一开始有些懊恼,但后来又说,这样的女子确实应该还她一个清白,还说天下妖精都值得清白,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只是一时脑热,但离开苏城,总对他有些好处的。”

    慕歌听了他的描述,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他,不知那位太守大人究竟是怎样养的儿子,性格嘛,总觉得有些……横冲直撞的。”

    钱大伯道:“他原有好师父,文成武就,指日可待,他性子坚硬,却受了诓骗,才变得如今的模样,他原来活在旧梦中,如今不过就是梦醒了,也不碍事的。”

    慕歌道:“活在旧梦中?这话新鲜,怎么能说他活在旧梦中呢。”

    钱大伯拿着蒲扇扇着风道:“怎么不是旧梦?那些堂堂皇皇的道义与公理,难道不是一场旧梦吗?”

    慕歌道:“梦倒是真的梦,旧不旧还得再分说分说。”

    钱大伯道:“公子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古往今来,普天同梦而已,从上古到如今,百家儒士便明仁义,法家遵从法,道家讲求道,说到底都是梦,你可曾见谁的意思被全实现过?”慕歌道。

    钱大伯道:“这话倒是对,横竖都是差不多的道理,来来回回也是这么个意思,旧不旧的,都是梦。”

    慕歌道:“正是这话,我们妖精活着是梦,人活着则是小梦。梦来梦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天上的梦,还是这地上的梦。”

    钱大伯笑道:“公子都开始和我打禅语了,我老头子要听不懂咯。喝茶,喝茶。”

    慕歌道:“钱大伯,你可还知,这苏城的祸事,真的只是凌虚所为吗?”

    钱大伯摇摇头,道:“这苏城的祸事,哪里是一日之功,凌虚不过是被人拎了出来,他也不知怎么地,与这些人倒是同声同气,本来东阳禁术,若是好好杀些恶妖,倒也是个正经的术法。”

    慕歌道:“世上的术法都仅仅是术法而已,就如同世间的刀,都只是刀,你拿来切菜,它就是菜刀,你拿来杀人,它就是凶器。说到底,还是看谁拿着。”

    钱大伯十分赞同道:“对,这东阳禁术,之所以成为禁术,都是人心不正所致,也怨不得别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青城急递

    慕歌与钱大伯谈到这苏城的两个大户,钱大伯道:“殷四与秦四手上,多得是人命官司,苏城恶妖们悄悄跟在他身后行凶,善妖们苦不堪言与他们力战。没想到殷四与秦四常常找道士来作法,这才引来了凌虚。”

    慕歌道:“凌虚居然是他们引来的?”

    钱大伯道:“是,苏城妖精不少,平常其实相安无事,只是殷四秦四一桩桩将那些污糟事放在了妖精头上,一些妖精很是不服气,就去他们家闹了一两次,他们仗着有钱,放出风去,说苏城有妖。”

    慕歌道:“那你当初,没有受到牵连?”

    钱大伯摇摇蒲扇,笑道:“初时,我看事情有些不对,也没太在意,后来听说凌虚在城内大张旗鼓抓妖,我就好几日闭门不出了,所幸我家并不是什么繁华地界,要不然,未必能躲过这一劫,这期间,我也偷偷去过几次云栖楼,他们家消息灵通,也嘱咐我不要出门。”

    慕歌叹了口气道:“人间小小商户,居然能搅动这么多风云来。”

    钱大伯道:“其实妖精也可以活在山林江河,只是凡人们也几度强占山林的地界,既然他们可以入山林伐树木,捞鱼撒网,妖精怎么就不能活在人间呢。”

    慕歌道:“此话有理,虽说是人间,到底还是自然的一部分。”

    两人闲话两三,慕歌这才离了钱大伯的家,回到凤凰阁去。

    慕歌才刚刚坐下,就听见攸宁叨叨念着他,他微微一笑,去敲了她的房门。

    门内说了一声“进”,慕歌推门而入。

    只见攸宁在书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自己坐得倒是笔直,天色也不早了,她房里亮着许多蜡烛,见他来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瞬间低下头去。

    “你回来了。”她一边写着,“你今日是不是落了东西在我的梳妆台上。”

    慕歌笑道:“我落了什么?”

    攸宁笔停了,却也没有抬头,问道:“那个碧玉镯子,还是什么药镯子,怎么到了我的桌子上?”

    慕歌笑道:“那便是给你的,对你有益的。”

    攸宁听了,笔又开始动了,道:“那你怎么不说一句呢,我还以为是什么要害我的法器呢。”

    慕歌自顾自坐下了,道:“你怎么又胆小了,那镯子还能吃人吗?”

    攸宁笑道:“镯子不能吃人,只是我没想到,你最后做了个药镯。”

    慕歌倒是不再跟她牵扯镯子的事情,转头就将今日同钱大伯聊到的事情告与她知。

    攸宁的样子也不太惊奇,只是说迟早要收拾了这两人,慕歌看她一直在写,便问她在写什么,说着还一边上前凑着看了一眼,没想到攸宁一把遮了道:“不许你看。”

    慕歌怪道:“你写的什么,还不许人看了。”

    攸宁道:“也不是不许人看,只是我在写着,你看了,我总觉得满身不舒服。我在写苏城发生的事情,若是辛玉有日从这具身子里出来,而我不再出现了,那总要留些什么给她,好让她知道这辛攸宁是谁,怎么同她用起了一个身子。”

    慕歌道:“你难道不怕吗?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你的神识陨灭,她替了你,胡灵会怎样?”

    攸宁道:“我先前是不知道胡灵去求了陵光,我若是知道,也会劝她不要求的,但是她既然求了,我也活了,此事原以为了了,只是现在又出了枝节,辛玉也不是通情达理的妖精,或瞒或骗或哄,灵儿总会接受的。”

    慕歌听她这样想得开,觉得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再说什么话,只是说了些会尽力医治她的,后来便回了房去。

    攸宁正要睡下,突然一阵急促敲门声传来,打开门一看,才知是云翎。云翎满脸焦急,对攸宁道:“章主事去了青城,可今日里青城传来了消息,说是章主事被衙门给拘了,现下青城那处乱成一团,我特来问问姑娘怎么办。”

    攸宁听了,眉头一皱,让她进屋,她便开始说起青城的事情来。

    说是章主事到了青城的驿站,驿站开在了青城的码头上,是一家供船家歇脚的客栈,名叫步月客栈,人与妖俱可入住,只是那日,有个人进了客栈,不知怎么的,同人打起架来,客栈的伙计上前拉了一把,没想到一拉,那挑事的人非说步月客栈伙同他人抢夺财物。

    攸宁听得奇怪道:“这种没来由的事情,衙门居然也信了?”

    云翎摇摇头,道:“抓章主事的是县令手下的人,原本不是什么大事,等审了判了,就自有公道,所以青城才没有与我们说,只是后来,这抓的人越来越多,竟都是客栈掌柜相熟的青城人物,有妖有人的,客栈这才觉得不对,写了信来,同我们商量对策。”

    攸宁觉得奇怪,问道:“仅仅是这样?还有别的事没有?”

    云翎道:“这还不算完,步月客栈,在昨夜失了火,客栈里有一些花精树妖,梦中被烧得死的死残的残。”

    攸宁道:“什么?被烧了?步月客栈的掌柜是谁?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没有察觉吗?”

    云翎道:“步月客栈的掌柜应当是数斯,原身似乎也是个上古神兽了,我不太记得他的人间名字。他也极早就入了凌虚门下,行事平常也是稳妥的,听说失火那日,他正在外面为章主事的事情奔波,没想到那些人竟敢纵火,他手下一众妖精,要么是怕火的,要么就是些怕事的。”

    “数斯?那么如今他们在哪里安置?”

    云翎道:“应该是临时买了个园子,暂且住着,只是这客栈之事,本是客人打架斗殴,没想到居然演化出这么多祸事来。”

    攸宁沉吟片刻,道:“那么你说来信,上面有什么说法?”

    云翎道:“别的都没有什么,只是青城客栈下,也同我们云栖楼一样,放着许多藏品,现在客栈被烧,那些藏品都在里面没有取出……”

    攸宁道:“这倒是个麻烦,青城的意思是,要将藏品取出,才好重新修缮是吗?”

    云翎道:“正是这个意思,但是客栈已经被人盯上了,若是这样直接取出,怕是要惹一些人眼红,想说姑娘能不能与花珂去青城一趟,这样东西能够一次带回,也稳妥一些。”

第一百四十章 告别夜

    云翎如此说了,攸宁也觉得有理,客栈被火湮灭,若是要重修,少不得大动干戈,客栈的顾虑也有几分道理,客栈的人若是被盯上了,转到普通的院子也不合适。

    苏城与青城最近,也是最好的转移点,正好花珂在苏城,此事也没有很大麻烦。

    攸宁想了想,同云翎商量,现下凤凰阁的经营还算妥当,不如她就去青城帮着章主事料理了这次的事情,顺便寻一寻能够打理凤凰阁的帮手。

    云翎点点头,也道:“青城的事情闹得这样大,是需要帮手的时候,我们云栖楼经营了这么久,周祺也帮着我,如今还算有些根底,虽然近来事多,但是鹿蜀也还在,我想应该一时半刻出不了什么事情,你且放心去,青城客栈虽然没了,驿站往来传递依旧,只要时时联系就好。”

    攸宁道:“不知怎的,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你,让你这样劳累了,恐怕日后,周祺要找我算账的。”

    云翎笑道:“他哪里有这个胆子,你快快去,将我的帮手寻来才是正事,才能解决我们夫妻分离的事。”

    攸宁站起身来,给云翎捏了捏肩,笑道:“遵命,我的云大人,我的云公主。”

    两人商量好了,云翎便回房了。

    攸宁站在窗前,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要离开苏城不知多久,又想起了那家酒寮里的酒,平日里倒不觉得有什么想头,突然就有些馋了。

    一个飞身,便朝着酒寮而去。

    慕歌正巧坐在窗前,看着她飞去的身影,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又把窗子关上了,点了几个蜡烛,倚在窗边看他的医书。

    才进酒寮,没想到却见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王公子,慕歌不是让你戒了酒吗,你怎么来了此处?”攸宁问道。

    王恒行礼,笑道:“我并不是来喝酒的,是来辞行的。”

    攸宁好奇道:“你来辞行?你要去哪儿,还来酒寮辞行?”

    王恒道:“我这昏昏沉沉的日子中,不知有多少夜醉在这家酒寮里了,虽然如今不喝了,也不知道打碎了他家多少东西,今日在家里捡出了一套上好的酒具来,想着要不就送给酒寮。我过几日就离开苏城,去四处游玩。”

    攸宁听了便道:“四处走走便是好的,我先前也去过许多地方,越是走,心越是开阔,你也该离了这苏城,寻寻别的生活。”

    王恒见她深夜前来,知道她定是来饮酒的,笑道:“姑娘的胆子也真是大,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是不敢来这样的地方的。”

    攸宁知他意思,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平民家的小女儿,也不是深闺里养起来的,若是上阵杀敌,王公子可能要比我逊色呢。”

    王恒拱手道:“宁姑娘是女中豪杰,我怎敢相比。”

    攸宁不再说什么,自顾自踏进了酒寮,今夜里酒寮的人居然多了一些,三五个居然聚成了一处,不知在谈论些什么,攸宁自己寻了个清净的角落,点了应时的杨梅酒,就着小菜慢饮起来。

    饮着饮着,不免就听到了一些谈话声。

    “听说那殷四,近来倒是安分了许多,但他越是安分,我心里就越不踏实。”一个灰衣男子饮着酒,手中却抚着胸口。

    另一玄色衣服的男子听了此话,也点点头道:“哎,可不是嘛,你想想苏城去年的时候,说是抓妖,那王太守顺手给殷四秦四料理了多少事情?那些专门与殷四秦四的商铺全都被他们一扫而空,有些是真有妖精,有些什么都没有,但被他们一砸,也什么都没有了。”

    一旁坐着的年长的男子道:“说起来,我们都不如那云栖楼,我先前以为他们家也是个爱息事宁人,一团和气的,没想到来了一个女东家,居然还有这样的底气。先前是周祺的娘子管事,他俩结亲后,他娘子就不太能见到了,如今竟被他们东家弄到了凤凰阁。”

    玄色衣服的男子听了道:“那位宁姑娘好生厉害,如今真的是街知巷闻,苏城的女人们都爱去她家坐一坐,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有多久。”

    王恒与酒寮的主人家说完话,远远地同攸宁道了别,自去了。

    只听那边年长的男子道:“马侍郎大人已经在苏城待了许久了,听闻他日前在青城,那是一个雷厉风行,杀了许多贪官污吏,不知这次能不能揪住那两个毒蛇的尾巴,为民除害啊。”

    攸宁心里笑了,鹿蜀要是听到这些,心里应该高兴吧。

    她饮完一壶酒,也没有再点,自己出了酒寮,还不想回凤凰阁,便在街巷里隐了身形四处飞,不知不觉又飞到了酒馆——如今是密音馆。

    醉红楼这会子正是热闹的时候,几个姑娘腰肢款摆在门口迎客。

    蕊儿恰巧将一个客人送了出来,远远地看见了攸宁,便走过来与攸宁说话。

    “宁姑娘,要不同我上楼去,喝一杯如何?”蕊儿笑道。

    攸宁看她一眼,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做徐音的时候的样子,蕊儿也是这样邀自己,她也不推让,倒是握住了蕊儿的手,道:“不是姑娘是要请我喝酒,还是要我为你掷千金?”

    蕊儿笑了:“宁姑娘哪里就缺一杯酒的钱,只是许久不见,同姑娘说说话而已,我知姑娘是不拘小节的人,不如到我房里坐坐。”

    攸宁听了,便同她进去了,不用说,攸宁进醉红楼惹来了无数男子侧目,攸宁却不理他们,只顾和蕊儿说着话。

    蕊儿说,殷四有日来了回去之后,便许久许久都不愿意来了,倒是让醉红楼清净了好些日子,又同她说了一些趣事,还说也听闻了攸宁在凤凰阁前与秦四的互斗,感慨道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说着说着,夜就深了,蕊儿直接醉得不省人事,但攸宁却没有喝多,将蕊儿安置之后,自己回了凤凰阁。

    才进了房间躺下,慕歌便传音劝她少喝酒。她随意应付了几句,又将要去青城之事告诉了他,说着说着,她也睡了。

    这夜十分闷热,慕歌又将自己的窗子开了,突然天就下了一场暴雨,他呆呆望着这雨,心里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把窗关了,使了个术法将雨声隔了才睡下。

第一章 步月客栈

    行云万里,越过重山叠翠,江河几条,飞凌千层碧浪,攸宁一行人终于到了这东海之滨的青城地界。

    花珂从未来过东海,看了这碧蓝色的海十分欢喜,一个猛子扎进去,游了一遍,又探出头来。

    攸宁落在海边的礁石上,放眼望去,风恬浪静。

    慕歌在一旁道:“此时若是有乐声相伴,那就别有情致了。”没想到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抚琴之声。

    攸宁正用法术塑好衣冠,听到这乐声响起,不由得叹道:“青城看来也是个风雅之地。”

    慕歌远望去,一个青衣男子对海而坐,衣袂飘飘,琴声合着海浪之声,别有兴味。

    步月客栈的伙计丫头,早已在海边等着了,见他们来了,十分高兴,为首的是一个相貌不俗的男子,拱手道:“早先听闻大人招了一名能干的姑娘,去岁客栈事忙,赶不上烟阳大宴,没想到今日能见到姑娘,我是步月客栈的主理。他们唤我一声庄掌柜,姑娘可以直接称我数斯。”

    攸宁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数斯,你也可直接唤我攸宁。”接着,同他介绍慕歌,此时,在海中嬉戏的花珂跃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一边术法烤干,一边走过来。

    花珂见了数斯十分欢喜,道:“数斯哥哥,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数斯道:“果然是许久都没有见你了,你竟生得这样高大了,术法也有长进吧,这次还多亏有你来。”

    花珂羞涩一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哥哥说笑了,我的小把戏而已,能派上用场最好不过了。”

    说着,数斯引路,攸宁随后,跟着他们行了一段路,来到了数斯刚刚卖下的院子。

    这院子不大,只有两进,前厅如今都用来处理驿站的事务,后院里都是饮食住宿的地方,数斯寻了一个空着的偏厅,吩咐小厮们上茶,几个才坐定下来,外面就有伙计匆匆来报。

    “庄掌柜,不好了,街上说今日要审问章主事,可能还要动用刑具。”

    数斯冷笑道:“动用刑具?这是个什么道理?明明是那两个凶徒在我们家撒野,抓了我们的主事,还要打他?什么时候开堂,我们去看看。”

    小厮回禀说,审问应该在午后某个时辰,数斯点点头,便放他们去了。

    攸宁道:“章主事的事情,很棘手吗?”

    数斯道:“原本只是小事,这县令本也不想怎么章主事,只是那来我们客栈闹事的人,接二连三地编造什么证据来,县令为了表示公正,不得不将章主事拘了去。”

    攸宁道:“他们都安了些什么罪名?竟能将章主事拘了。”

    “哎,那日我与伙计到街上采买货物去了,章主事就在客栈里,那两人打起来的时候他便叫伙计帮忙拉开一下,没想到被其中一人记恨了,这人说来也奇,竟是个专门打黑官司的主,城里有什么缠缠绕绕的污糟官司,总爱经过他手,这不,盯上我们步月客栈,一口气没完没了了。”数斯气道。

    “那章主事在客栈中,没受什么委屈吧。”攸宁道。

    数斯摇头,道:“哪儿能呢,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先前鹿蜀来青城,与我与客栈都有交情,县令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位县令也是刚正的,若是有呈上证物,他也定不会徇私。”

    攸宁问道:“他们罗织了什么罪名,连章主事自己也不能脱身。”

    数斯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道:“我先前是不知情的,后来才知这件事竟然跟司马将军有关,这司马将军是我们青城一个草包将军,武艺不精,只因他与国舅是个转折亲家,又一起去打过一场仗,得了个将军的名号,来青城做了驻军。”

    “既是得了名号,那不是极好?又有俸禄,平日也不用他操练,他不是乐得清闲。”慕歌在一旁接话道。

    “可不就是吗,但是司马将军,人心不足,非要年年上报什么政绩来,要么是去山上抓盗贼,要么是抓些小偷小摸,这些要是真的倒还罢了,问题是青城哪里来的这么多贼寇?他便花了银子让人假扮贼寇,最后进了牢房得了银子,在流放路上偷偷放了他们,这样他们又回来。”

    “什么?”攸宁问道,“你说什么?他让人扮演盗贼?”

    数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哪里就只是扮演盗贼,他近来还非要和这青城太守搭上关系,说是与太守双剑合璧,文武双全,共开青城繁华之貌。”

    “哎,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其实也应该没有什么吧。”攸宁道。

    数斯道:“他写他们的,我们开我们的客栈,本来是毫无关系的,可他们在我们客栈谈起生意来,那做黑官司的就是给将军出主意的人,叫做方志深,而为将军与太守宣扬的人,叫做许从真,这方志深不满许从真多写了几句太守的功劳,便同这许从真谈判,这许从真就是不肯改,不知怎么,就这样打起来了。”

    攸宁表情有些精彩,她道:“这也行?自家人打自家人?”

    数斯道:“谁知道这些人心里长了什么,章主事吩咐人拉开有什么错?他偏偏就说这是我们步月客栈的事,说是我们在一旁鼓动他们闹事。”

    攸宁道:“衙门的人难道瞎了眼睛?怎么这样就抓了章主事?”

    数斯道:“先前我与外边做了一项生意,进了一些异国的货物来,需要官府查看之后才能放行,那日官府并没有怎么看,我也忘了同他要放行文书,这生意本是我们做惯了的,没想到这方志深拿住这个关口,说我们同了敌国。”

    攸宁倒吸一口冷气,道:“这方志深倒是心思十分敏捷啊?”

    数斯道:“别的罪名倒还罢了,但是私通敌国之事,县令不可不审,步月客栈被烧那日,我正在同官府补一些文书,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向客栈下了手,真是心思恶毒。”

    攸宁道:“你们步月客栈的妖精,法术居然不敌这些凡人吗?怎么会让他们白白烧了去?”

    数斯道:“哪里是什么不敌,他们直接买通一位住客,带了油浇了他那厢房地面然后蜡烛一放,火势汹汹,这谁能防备得了?恰好住在那层的都是些花精木精,法术根本敌不了这火势,幸好我的小厮当即让大家撤出,这才没有更多伤亡。”

第二章 公堂应答

    攸宁点点头,道:“烧了便烧了,客栈里的客人和伙计都没事便好。”

    数斯道:“那日也是凶险,我们客栈里,住着不少凡人,妖精客人们见楼烧了起来,看我们伙计手忙脚乱往外拉人,也帮着我们一块背的背抬的抬,用术法护体,将人们从火堆里拉了出来。”

    攸宁道:“不过你既然得了文书,怎么还说要对章主事用刑?”

    数斯道:“那方志深又何止罗织了这一项罪名?他还要说我们步月客栈明面上是客栈,私下是娼妓院,还说我们的小厮伙计都是山上盗贼下山,我们店就是个单纯的黑店。我都不知道这些话从何而来,一时之间也很难辩驳。”

    攸宁道:“先前不是说,鹿蜀来过了青城吗,这青城内还有司马将军这号人物,他怎么没有管管。”

    数斯叹道:“鹿蜀抓了这么些人,唯独他来的时候,这司马将军进京述职了,但是说来说去,他在政绩上作伪,牵涉的人其实都是些小门小户,最后花钱消灾,他自己赚了名声,这也就罢了,因此他猖狂,旁人也都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罢了,而这方志深可就不同了,他原先就是在青城里帮着那些大户富户打黑官司的,如今牵上了司马将军这条线,行事就开始狠辣起来了。”

    攸宁摇摇头道:“即使如此,怎么对步月客栈下了手呢?客栈难道挡了谁的财路?”

    数斯听了这话,先是惊讶地看了攸宁一眼,又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道:“正是了,正是了,都说姑娘心思聪颖,这方志深搅得我们焦头烂额,我本以为是司马将军的心思歪,没想到这一层,我转卖异国货物,有一家百运货行,却是自己仿制异国货物,成色要比真正异国来的差了好些,他们家对我们本就有些不满,我也没太在意。”

    攸宁道:“你是说,这家货行会在背后指使?”

    数斯沉吟片刻,招了几个小厮,去察这方志深与百运货行的关系,不一会儿就得了回报。原来这百运货行的掌柜叶简,纳了方志深的堂妹方慧娘做小妾,因是个妾,大家都不太知道他们有这层的亲戚关系。

    数斯道:“这样一来便是清楚得很了,这叶简平日里看起来和气斯文,竟然伙同方志深来烧我们客栈,攸宁你是不知道,我昨夜一夜没歇息,看我们家伤了许多伙计,差点就想去找那草包将军算账了。”

    攸宁笑道:“这草包将军也不能撇清,本来伪造政绩这事就已经够恶心了,这许从真又是个什么人?他在此事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数斯道:“那就是个拿笔杆子混饭吃的师爷,确实是写得一手生花的好文章,人们只要有钱,他便愿意给他们写,我估摸着,这事情两家都出了些银财,太守家大概是还给了他什么不可相让的好处吧。”

    不可相让的好处?

    “你们查出来这好处是什么没有?”攸宁道,“若是查出来了,我们倒是有文章可做的。”

    数斯唤了小厮,又吩咐他去查,小厮却也说,那便公堂眼看着就要开堂了,数斯便邀着攸宁一行人一起去看这场审问。

    花珂道:“姐姐与哥哥说了这么半晌功夫,我听得都是云里雾里的,按我说,夜里将他们捆起来打一顿,再用术法将章主事救出来,这事儿不就完了吗?何必一下两下的大费周章来?”

    攸宁笑着看他,然后又转头向数斯道:“花珂说的,其实未必不是个法子,若是我们公堂上得不到正理,那便使一使手段也是可以的。”

    数斯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这术法怎么用能又不伤妖精名声,还能让这些人从此不敢再惹我们步月客栈?在人间,术法不如权钱二字实在,一时的术法虽能将他们吓一吓,但要让他们不敢再闹,还需从这根上解决。”

    攸宁拍拍花珂的肩膀道:“花珂,你可听明白了?”

    花珂似懂非懂点点头道:“姐姐和哥哥的意思是,我们若是用术法去处理这件事情,虽然说是走了捷径,但始终不是正理,过了一段日子,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攸宁笑道:“看来我们花珂,虽然天真可爱,倒不是个笨的,若是多历练历练,将来也是个好帮手。”

    一行人笑了一会儿,数斯雇了马车,拉着这群人一起到了衙门。

    在这衙门外头,攸宁却突然来了个兴致,说只是看过衙役行事,也只作为当事人站过公堂,不如这一次,便附体几个衙役玩一玩,既能站得进些,听得清楚些,也能与章主事说上话。

    花珂一听,高兴得拍手叫好道:“我也没有玩过!姐姐,我也要去。”

    慕歌与数斯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数斯没有同他们一起闹,怕是事情起了,自己要作为证人上堂,但攸宁三个则是不怕的,他们隐了身,在一群衙役中查看,挑了个看得顺眼的便入了身,照着左右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假装是个衙役。

    不多时,方志深与许从真已经上了公堂,衙役们齐声喊“威武”,县令上堂落座,拍了一下惊堂木,叫衙役押章延上堂。

    章延则是气定神闲慢慢走来了,在牢内一点都没有瘦的样子,瞧这个形容,好像还胖了几分,他一抬眼,就瞧着几个衙役不太对劲,攸宁朝他眨了眨眼,又同他传了音,他微微一笑,走上了公堂。

    章延同堂上的县令行了礼,便站在一旁。

    县令拍了惊堂木,问道:“此案首告是谁,所告何事,自行禀来。”

    方志深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道:“禀知县大人,小的乃是青城人士方志深,二日前与在步月客栈的好友许从真相见,一时之间,我们两人为了小事意见不合,有些冲突,但步月阁的人却借机动手,伤了我与我朋友,在下有郎中的鉴伤供词,请大人查看。”

    说着便向公堂呈上了供词。

    章延冷笑了一声,也不急着说话,只见那刚正不阿的县令大人将这份供词看了好几次,才出声道:“这纸上说,你派人将他俩殴打,他们小腹、胸前、手臂都有淤伤,被告,你对此有什么辩解没有?”

第三章 油锅试谎

    “县令大人容禀。”章延道,“这两位公子虽然身上有伤,但是谁能证明这是我指使人打的?”

    方志深道:“县令大人,我有人证。”

    县令看了方志深一眼,让衙役将人提上堂来,章延一看,皱了眉头,这几个人都不是第一日在步月客栈的客人,都是些常客。这么看来,这件事还不是凭白发作的了。

    几个人跪在地上,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在步月客栈住着,听到了伙计们的窃窃私语,又说是看见了章延对着方志深两人指指点点,言辞凿凿,倒像是却有其事了。

    县令听了,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章延,你还有什么辩驳?”

    章延也道:“大人,我也有人证。”于是将人证传上堂来,说的却是与那边完全相反的言论。

    县令怒及,狠拍惊堂木道:“给假口供,扰乱公堂,本官是要治罪的!你们若是不如实招来,自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说着还让衙役上了刑具摆着,只是双方都说自己所言不虚,一时之间,却是僵持住了。攸宁扮作的衙役心里正想着主意,只见这衙役上前一步,道:“大人,我有法子辨别他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县令听了,让衙役上前回话,衙役与知县一阵耳语,知县点了点头,道:“你去安排一下,就按你说的办。”

    攸宁领了差使,对着章延眨眼睛。

    县令道:“我近来看了一些案例,看了一些奇妙的辨谎之法,这衙役刚刚的话提醒了我,我已经吩咐他去办了。说来也奇,这些案例虽有些神道,但是本官相信,世间有公理在。”

    只见一群衙役搬来了一个油锅,又点火架着烧了起来,不一会儿,这油锅就沸腾了起来。

    县令道:“说谎之人,以手入这油锅,便会皮开肉绽,但诚信之人,便能够安然无恙。”

    方志深道:“大人,这都是乡野传奇,怎可当真?”

    县令道:“你们双方二人,总有一家说谎的,若是你们没有说谎,何须惧怕?”

    章延这处的证人道:“大人,我愿意一试!”说着就走到油锅之前,正要伸手下去,县令喊了一声“且慢。”

    一众人皆回头看他。

    县令笑得神秘道:“我听闻,这个法子,只有两个人的手同时伸进去才有效,你们两边各来一个,将手伸进去了,这才公平。”

    方志深那边的人你推我我推你,一时都不愿意出来试油锅,县令拍惊堂木,让衙役随便扯了一个过去,他看着油锅害怕,几欲退缩,衙役们按住他的手,这证人似乎感觉到了油锅的热气,吓得大叫一声,跪伏在地。

    县令道:“你的手还没有伸进去呢,你乱喊什么!”

    那证人瑟瑟发抖道:“大人!小的,小的撒了谎!大人不要将我推入油锅!大人……都是那方志深给了我银钱,让我在步月客栈小住一月,说是事成之后还有好处。”

    方志深当即跪下道:“大人,这是这小人攀诬我,定是他受了章延家的好处!”

    县令笑道:“这明明都是你带来的证人,你还要狡辩,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

    攸宁朝着章延挤挤眼睛,章延摇头笑了笑。

    板子打完,那方志深还在嘴硬,一旁的许从真跪下道:“都是方志深要挟我,小的并不是有意攀诬步月客栈,只是方志深说,若我不与他一起前来,他便让我一家老小不得安宁。”

    县令气道:“大胆刁民,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敢要挟他人,再打二十大板!若有再犯,直接发配充军!”

    那打板子的正是花珂扮的衙役,他一下一下十分卖力,但这方志深却皮糙肉厚,身强体壮,四十板子下去,虽然肉烂了一些,倒还不至于死,一边“哎哟哎哟”地喘着气。

    县令道:“如此一来,此事你们倒是清白无辜的了,章延,还有一事,虽然这方志深诬告你,但他所言你们步月客栈私通敌国一事,非同小可,你需澄清一二。”

    章延拿出补办的公文,道:“步月客栈之前就曾经与官府报备过通商往来之事,原先回回都有公文,只是此次还没有来得及到官府领来,没想到倒被有心人利用了。”

    县令道:“原来如此,那么此后可是要按规矩来办事了。”

    说罢,便放了章延,而这方志深,则被他们家的人抬了出去。攸宁三个从衙役的身上退了出来,却也不便现身,都先上了马车。

    待章延进了马车,互相见了,章延用食指指着他们,摇头笑道:“你们啊,还闹。”

    攸宁道:“章主事这话说的,我们哪里闹了什么,只是今日的事情,解决得也太容易了些,这是怎么回事?”

    章延道:“县令本就听说过这方志深做的好事,只是他不依不饶,三番五次说要告我,还牵扯进了许多人来,每每到了县令要提审时,他便又有事要告,接二连三,却都是人一眼都能看破的诬陷。”

    攸宁道:“这方志深怕是没有长脑子?”

    数斯笑道:“其心恶毒,不过脑子确实没有长。否则怎会连给我们步月客栈送菜的老妈子都告了上去?那老妈子在牢里不知骂了多少他们祖宗十八代,也不知那方志深后辈发不发凉。”

    花珂道:“什么?怎么连老妈子也能告上去?”

    数斯道:“他还说这个老妈子,是我们步月客栈重要的眼线呢,平日里专门传递消息的。”

    攸宁道:“步月客栈传递消息的人若是这么轻易让他得知,那我们的驿站的招牌可要砸了。”

    慕歌在一旁道:“只是这事情怕不能善了吧,一个方志深,哪里能闹出这样的风浪来?”

    章主事道:“方志深不过就是个小喽啰,虽然平日里打着司马将军的旗号作威作福,但要告要烧我们客栈,哪里是他一个人能成事的。”

    数斯道:“是,攸宁提醒我了,我们已经查到,叶简娶了方志深的堂妹做妾,此事与叶简脱不了干系。”

    叶简?章主事回忆起他们为数不多的见面,一次是在青城商会中,另一次就是在大街上,两次这叶简都是十分恭和有礼,看不出他有什么坏心。

    章主事叹了一声,道:“人心隔肚皮啊。”

第四章 出海

    回到临时的府邸上,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府邸里专管驿站事宜的妖精们,此时也都丢开了手去,见到章主事回来,都是十分开心的。不一会儿,热茶热汤都摆上了桌,一面是宴请攸宁这些来客,一面是为章延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数斯举着杯子对攸宁道:“攸宁啊,你的事情,章主事都同我说了,说你承继了辛玉的一双慧眼,她可是世间难得的洒脱之人啊,你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吩咐便是,我便像待辛玉那般待你。”

    攸宁道:“不知你是怎样待辛玉的?”

    数斯道:“我看你眉眼也像她,只是她心思却没有你这般曲折,不过你这是好的,似她那样横冲直撞地来,少不了要惹许多麻烦。像你这般周全的,极好,极好。”

    攸宁听他答非所问,知他是醉了,也不再问了。酒足饭饱,攸宁拉了花珂与章延,去挖那步月客栈下的藏品,正是星月相辉的时刻,他们几个在海边落了地,转头就看见了这月色下的海面。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攸宁道,“原先我不解其意读了许多年,这景色亲眼见了才知真假。”

    数斯道:“听闻京里的才子有诗,诗云‘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又有‘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么一说,此刻虽是夏夜,青城凉爽,也是应景的。”

    攸宁点点头,指使那花珂道:“你去那步月客栈的废墟看看,将藏品挖出来,可得仔细了,你若是办得好,我们明日就租个大船,在海上漂几日,让你过过瘾。”

    花珂听了高兴极了,一蹦三尺高,乐乐呵呵地去了废墟间,设了结界,开始埋头干活了。

    慕歌、章延与攸宁就站在这海边,攸宁将最近的事情同章延讲了,也将觉秋醒春之事细细告知,章延道:“我竟不知,这醒春竟是如此身亡的。”

    攸宁道:“觉秋行事古怪,也是我缠着他闹了几次才知道的这事。”

    慕歌道:“不过这事也未必与辛玉有关吧。”

    他们都抬起头来瞧着月亮,章延道:“先前我们在人间,四处在忙碌,但也是快活的,她说青城的海,浪声起的时候,让人觉得舒心畅意。”

    几个闲闲谈话,花珂已经挖出了许多藏品,一股脑的装到他的宝贝囊中,瞬间小了许多,约莫用了一个时辰,东西都装全了,花珂高兴地跑到他们面前道:“姐姐,你可要说话算话,明日我们就出海玩去吧。”

    攸宁点点头道:“当然,不过你今夜须得将这些东西送回了云城,我们才好上路。”

    花珂突然有些丧气,道:“今夜就回去啊,来回得三个时辰的,哎,胜遇哥哥,我突然好想念他啊。”

    攸宁摸了摸花珂的头,道:“你若去了,明日的船上,我给你备上好吃的好玩的。”

    花珂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那我便去了,等着我,一会儿便回来了。”

    章主事吹了个口哨,唤来一个鹤妖,道:“让这鹤妖与你同去,脚程快些,直接寻着云翎,她知道如何办事。”

    花珂点点头,随着鹤妖飞入云端,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他们也正要走,突然听见了抚琴之声响起,悠悠扬扬,和着月色,独有风情。

    慕歌道:“又是他,怎么他这么爱对着这海弹琴?”

    章主事道:“这位是青城的才子,名叫谢纭,他本与城中才女杨朗淑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只是杨家一年因老家有事,乘船回家,没想到一去不回。于是他便日夜坐在这海边,等着他们回来。”

    攸宁道:“他们去了多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章主事道:“水路不太平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这海上的盗贼更为凶狠,动不动就杀了全船的人,步月客栈的船也差点别劫,只是我们悄悄用了术法,让这海上转了风向,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杨家去已经两年了,四处都没有消息,只怕已经不妙了。”

    慕歌道:“这公子倒是个痴心的。这样对月抚琴,若是那杨姑娘听见,也是要伤心的。”

    海上浮着月的波纹,荡漾着星的光影,一跃一跃,琴声淙淙,诉不尽相思。

    听了一会儿琴,他们便回到了府邸,除却为了驿站办事的妖精,剩下许多,都是在这次大火中手上的妖精了,此刻他们也坐在院子里,有些伤得重了的,少不得断臂断腿,为求保命。

    章主事见了,少不得一番慰问,正巧慕歌在,要了纸笔,一个个查看了伤势,又写了药方拿了药丸。

    攸宁也在一旁帮手,一边道:“没想到,我也有给人打下手的时候。”

    慕歌笑而不语。

    他们两个忙到半夜才罢了,各自回了厢房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花珂已经笑嘻嘻地等在了厅子上。章主事昨夜已经吩咐了让人准备好船只,放上了许多干粮食品,好吃好玩的物件。

    花珂笑道:“姐姐,我一切事情都办妥了,就等你起身,我们好出门了。”

    攸宁道:“看把你给急的,我们吃了早点,便上船吧。”

    慕歌也才刚刚到厅里,吃了早饭,章主事劝攸宁带着几个病人一起去散几天心,攸宁答应了,带着那些病人,上了那颇气派的大船,也不想去多远处,听说水程三日能到一小岛,在那小岛上住一日,然后便返程。左右也费不了几天,攸宁就想着,喘口气也是好的。

    临走前,章主事再三吩咐说,要注意水上的那批盗贼,怕是不巧遇上了,也别硬碰硬地拼着,远远躲开便是了。

    攸宁点了点头道:“章主事,章老妈妈,我们一船子,难道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妖精吗,我们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你且去料理那叶简的事情吧。”

    章主事无奈笑道:“攸宁的嘴啊,还是这么不饶人的,那我便等你们回来了。”

    数斯、章延,以及步月客栈的一众人都出来相送了,他们望着海上的身影道:“这叶简之事,还是得速速料理了才好,不然夜长梦多,都是事端。”

    正说着这事,有小厮来报,说是司马将军称病不出已经多日了,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将军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第五章 商议

    章主事微微一笑,道:“这司马将军命长得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命不久矣。”

    小厮道:“我们也说是这个理,只是最近几日,将军府只有人往里头送东西的,倒不见人出来,不知是何缘故。”

    章主事道:“这厮就是个草包将军,身上不知道牵着多少干系,这会子称病不出,也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

    数斯道:“其实这是与他也没有什么干系,他何苦这样藏着掖着?本可以大大方方不是?”

    章主事道:“谁知道呢,他称病自有他称病的道理,也许他就是真的病了呢。”

    数斯道:“确实是个草包,来日有缘,定当会上一会,好教我们知,这将军如何好当。”

    章主事与数斯回到府邸内细细盘算,才这么几日,这被方志深一伙人送进牢里的不知道多少,当在公堂上,方志深带的人却如此脓包,案子也无需多审,如今章延的罪名洗清,那这被牵连的一干人等,也慢慢地被放了出来。

    数斯带着人,少不得去牢外安抚几分,又带着柚子叶在外头给大家去晦气,幸而大家都是知道那司马将军与方志深的嘴脸,又见到步月客栈好生带着人来接,走出牢来,少不得痛骂他们几分,倒是没有伤了同步月客栈的和气。

    牢里的事情料理完了,数斯又开始张罗着重修客栈的事情。所幸客栈的财物有专门的妖精护着,大火之中妖力护体,不至于毁损多少,步月客栈靠着倒卖异国货物,也挣了许多银财,重修客栈东山再起的事情,也无须其他驿站来资助。

    这纵火一事,数斯虽然报了官,但是由于起火之时是多处起火,火中各种物件又被焚毁,没有证据证明究竟是哪些人纵火,所以就算报了官,衙门也难以查访。

    当然,这事情数斯并不会将它只放在衙门里,他早已派了好几个妖精,将那日在店内的客人暗中追访,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了。

    章主事递给数斯一张单子。

    数斯略略看了一眼,乃是步月客栈的客人王明、孙楚、朱瑜三人与司马将军之间的关系,说着三人原是司马将军家中的奴仆,不知怎的,有的得了恩典,有的受了斥责,早几个月前,都从司马将军府中脱了身,寻了其他一些不要紧的差事,后来又出来,在这步月客栈住下,时不时与人谈一些生意。

    步月客栈开门迎四方客,之前也未曾将司马将军当做什么生意上的对手,自然想不到他们会来这么一出,总之,暗箭难防,无妄之灾。

    章主事道:“虽然我们家并不缺什么银财,但是也不是这样任人揉搓的,这叶简也罢,司马将军府也罢,我们平日里并无宿仇,他们下的这狠手,却让我们不得不防啊。”

    数斯道:“现下已经不是防不防了,也很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看看,作恶多端总是要遭报应的。”

    章主事道:“你已经有主意了?”

    数斯点点头,道:“人间的规矩总是麻烦些,不如用些小术法,让他们倒霉倒霉,诸事不顺,他们就无暇伤人了。”

    章主事不置可否。

    数斯看了章主事的表情,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吗?”

    章主事道:“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叶简他们,用这种小手段,怕也吓不了他们,他们这样下了狠手,看来本就是想着让步月客栈的人全死在这大火之中。”

    数斯恨恨道:“说得是,这就不仅仅是利益关系了,他们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啊。”

    章主事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手软,我看,同那些与我们来往的商家通个气,有他们叶家就没有我们步月客栈,顺便也将我们步月客栈遭遇之事,编成说书话本,街边童谣,让那些孩童们唱一唱,好让青城人都知道他们的嘴脸。”

    正商量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千香馄饨馆的沈三娘来了,说要见一见庄掌柜,数斯听了,忙道:“快请。”

    千香馄饨馆是这青城有名的馆子,卖的馄饨馅大皮薄,每每开张,香飘十里,因此取了千香馄饨的名字。沈三娘与她的一众伙计们皆是十分得力的,沈三娘为人和善,初来青城之时,救济许多街边乞丐,也为他们寻找生计,千香馄饨馆的名声远播,在青城也无人不知了。

    平素里,千香馄饨与步月客栈的往来也不太多,因了曾在云栖楼里存了些财物,后来才将这些财物又转存至了步月客栈,因此才与客栈有了来往。

    沈三娘来处理一些银钱上的事情,也与数斯有过几次交谈,数斯对这沈三娘倒是颇有些敬佩,又听闻她在苏城将众妖带至青城,更是觉得沈三娘是个人物。

    数斯是好结交的,自然在平常也吩咐手下人对千香馄饨多有照顾,只是都在暗中,未曾表明。

    如今这步月客栈出了这等大事,沈三娘几次差人来问,今日还自己亲自前来了。

    小厮引了沈三娘进来,沈三娘点头为礼,章主事也在这青城待了几月,她也略略有些认得,数斯还是介绍了一遍。

    沈三娘一坐下,就问道:“你客栈里可有什么妖有了什么伤损?我那里还有一些上好的药材,你若用得上,我速速派人取来。”

    数斯笑道:“多谢三娘劳心,我们请了上好的郎中来看,那些妖精已经被救治了,也是我,招了这么多花草精来,却忘了他们都怕些火种。”

    沈三娘道:“这是也不能怨你,我一听就觉得不太对,怕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吧?”

    数斯道:“三娘明察,我们先前才有一些线索,现下正在商量怎么处理才是。”

    沈三娘听了,道:“已经有了线索?是司马将军?还是那叶简?”

    数斯与章延两个对视一眼,数斯道:“三娘怎么一开口便提这两个人?”

    沈三娘道:“我馄饨馆里,有个好打听的丫头,每日都在街上窜着,看看那些新鲜事儿,她总是爱同我念叨念叨这些事,那在你们客栈殴斗的两人是司马将军的人,而那方志深却与叶简有关。”

    数斯道:“你的这个丫头倒是厉害,我们也是事发之后才多发打探到的事情。”

    沈三娘道:“她也是闲得慌,只是这司马将军的事情,她确实清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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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生灵,诸般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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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生命可以无限,那逍遥未必就是最终选择。
浪游人间,一壶清酒,盼你踏月而来。灵狐痴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狐痴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狐痴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