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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纤素     姻缘绯定txt下载     姻缘绯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什么刺激了大夫人

    readx;顾芝容托着粉腮,望着窗台处摆放着的一盆绚丽的海棠发呆:“明月,你说,自去年天顶山边碧波潭那事之后,府里就再没什么动静,为什么现在又动手了?”

    明月捧着一本厚厚的佛经过来,听到顾芝容这么一问,茫然地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以为自天顶山碧波潭那事之后,大夫人是怕了,没想到她居然又重施旧伎,又对小姐来这一手。”

    天顶山碧波潭的劫匪案了结得很是快捷,报了京城的顺天府,过不了多久,匪首便抓到了,供出一切,说目的是谋财害命,签字画押之后,在菜市场问了斩。

    顾芝容寻了个空,戴着帷帽去看了。那个“匪首”瘦瘦小小的个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甚至怀疑那个人拎不拎得动那一把沉甸甸的钢刀。至此,她对于京城的官府没了想法。

    能串通顺天府尹做假供,这天底下除了大夫人再没有谁。

    顾芝容再不奢望顺天府尹能替自己伸张正义。

    也许,一切得靠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激到大夫人,逼得她对自己下手呢?”顾芝容自言自语道,白晰如鲜葱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窗台。

    明月把佛经置于乌木雕了长青松的条案上,把顾芝容拉到条案前坐定,好声好气道:“小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先办正事要紧吧。这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佛经,小姐不是说每天抄十页的吗?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呢。”

    顾芝容嘟了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那土黄色的封面,没好气道:“我干嘛非得抄这个东西,百无一用是佛经,还不如看我的医书呢。”

    明月忍住笑,继续哄顾芝容道:“小姐,这佛经可不是无用的东西,至少我看得懂啊,比你手头的那个什么医经之类的好太多了。小姐还是快抄吧,杜妈妈可是每天都要过来检查的,发现小姐偷懒的话,回去告诉老太太那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顾芝容忽地抬头,盯着明月道:“你认为禁足这是小事?”

    明月暗暗懊悔自己失言,本来她是不想惹顾芝容烦恼的,不曾想一时嘴快居然说漏了嘴。她见顾芝容盯过来,喃喃道:“小姐,或许……或许老太太所说的禁足一阵子,真的是短短十几天的事情……”

    “不可能啊。”顾芝容微微一叹。

    这一声叹息使得明月心头没来由的酸楚,她何曾不知道七小姐的事情?只是在这个时候,她想寻些话来安慰自家小姐,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小姐,你别想太多……”

    顾芝容忽地回头,朝她甜甜一笑:“我并没有想太多啊。”

    她甚至连后路都准备好了,反正过不了两天,自会有一叶羊皮筏子滑入顾府入水口,在柳韵院里回廊下的水道被截停。如果真的到了她在顾府再也呆不下去的时候,她便带着这些丫环,撬开柳韵院回廊的石板,坐上羊皮筏子划出顾府,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水路逃匿,过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去。

    “去,把我的医经拿过来。”顾芝容推推明月。

    明月不明就里,依言自书柜里取出医经,递给顾芝容。

    顾芝容朝明月狡黠一笑,拿过裁纸刀贴着佛经的封面,斜着横片过去,在明月低低的惊呼声中,佛经那镀了金粉的土黄色封面便轻轻地落入顾芝容的手中。

    明月惊讶得瞪大着杏眼,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给我的医书换个封面而已。”顾芝容轻描淡写地说着,取过自己那本《医经》,用同样的法子把封面片下来,然后两本书的封面对换,糊好,笑眯眯地看着明月。

    明月惊出一身冷汗,无可奈何道:“小姐,你要知道,这些佛经可是老太太珍藏的,你就这样把它的封面片了下来,万一被老太太发现你弄坏了她的宝贝……”

    “老太太老眼昏花,哪里发现得了?”顾芝容捉狭地看着明月,故意说道,“反正是她要把她的宝贝拿给我的,又不是我去要来的,哪天她真的发现自己的宝贝坏掉了,怨谁去,还不是怨她自己要给我看的嘛。”

    明月哭笑不得地望着顾芝容:“小姐,你是从哪里学得这些歪理的?还说得一套一套的……”

    主仆二人正在打趣间,就听到外面帘子晃动的声音,采青的声音稳稳当当地传了过来:“二夫人,今个儿吹了什么香风,竟把你这个贵人吹过来了?”

    接着便传来二夫人的声音,带着嗔怪:“采青,少贫嘴,快去跟你们小姐通禀一声,就说我来看她来了。”

    顾芝容起身,甩下医书,迎出门外,含着笑意看着满面春风的二夫人,唤了声:“二伯娘。”

    今日的二夫人与往日特别的不同,穿着蓝底梨花春风裙和锦绣十彩紫云东来比甲,头梳凤髻,发髻当中罕见地别了一只造型繁复的金飞天面花,两旁缀以宝石金钗银步摇,腕上也少有的戴上一对金镶玉手镯,眉目含笑,乍一看真是一位慈爱的长者。

    若非心情极佳,何以会盛妆打扮?

    二夫人一见顾芝容,便上前两步,拉住她,左看右看,声音也无比温柔起来:“瞧瞧,真是可怜的孩子,才几天的功夫,就憔悴成这副模样了。”

    顾芝容暗自失笑,她心无旁鹭,吃得下,睡得着,哪里就憔悴了?看起来这位二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高人一筹。

    她很乖巧地垂下眼眸,算是“认同”了二夫人的话。

    “乖孩子,别委屈,二伯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走,咱娘俩到屋里说去。”二夫人很是亲热,一把挽住顾芝容就朝里屋走去,宛若在自家庭院一般。

    顾芝容暗叹,这位二夫人自来熟的本事也真是高啊。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她的“二伯娘”从来就没有进过她的院子,这一次如此突兀而来,怕不是没有目的的吧?

第十七章 过往有婚约

    readx;柳韵院虽然僻静,但光线充足,正房的明厅虽并不十分宽敞,但光亮一片,较之其他僻静且昏暗的院子又好了许多。

    二夫人直直拉着顾芝容的手,坐到了靠窗的梨木四方大榻上,像柳韵院的主子般,吩咐明月采青等人上茶,把风。

    顾芝容抿了抿嘴唇,暗自发笑:这个二夫人,反客为主,倒把自个儿当成柳韵院的主子了。

    当然,她更知道,二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这个二夫人,出身五品知州府第,其父黄白石是个怕内的,所以府里头根本没有姨娘存在的空间,其母把持着内宅的一切,这样人际往来便简单许多。加之二夫人是嫡女,自小娇生惯养的,要什么有什么,眼皮便浅薄了些,对于府里的弯弯道,自然比不得大家出身的大夫人的城府深沉。

    顾芝容倒是有点喜欢二夫人这样的性子。这种人,藏不住事,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就好比今天她对自己表同情,套近乎,明摆着就是拉拢自己。

    在顾府,大房与二房明争暗斗已久,大夫人把自己视为眼中钉,依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论,二夫人一定会把自己当成同一战线的人。虽然自己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但用来恶心一下大夫人,让大夫人堵心堵心,也是有点用处的。

    但接下来二夫人所说的话却颇出乎顾芝容的意料。

    喝过一盏茶后,二夫人斯条慢理地看着顾芝容道:“五丫头该有十三四了吧?”她问的是顾芝容的年龄。

    顾芝容点点头:“十三了,再过三个月便十四了。”

    二夫人点一点头,看看四周,忽地侧起身子,自炕桌边上朝顾芝容这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五丫头,以前可曾听到过你母亲说过什么?”

    顾芝容被她问得莫名其妙,疑惑道:“我母亲?”

    “傻丫头,关于你的婚事啊。”二夫人笑得神秘。

    顾芝容的心突地一沉,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微微低垂了头,露出这个时代的女子论及自己的婚嫁之事该有的羞涩,粉面含嗔,欲语还休:“二伯娘,你怎地与我说起这个?”说罢,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二夫人哈哈一笑:“真是个脸皮薄的丫头!这有什么,二伯娘在你这个年纪,早就自己替自己选好了人家……”二夫人猛然打住自己的话,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掉身价,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二夫人打了个哈哈,继续道:“五丫头真的不知道?”

    顾芝容压抑着内心升腾起来的隐隐不安,摇摇头,脸上一片茫然。

    “想来你真的是不知道了。”二夫人看她的神情透着一股怜悯,伸出手来拍拍她的户膀,“唉,真是可怜的孩子,那我那个三弟妹也去得太早了些,竟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五丫头你说起。”

    顾芝容只好附和着点头。原主以前的记忆她全部没有,至于苏氏对她说没说过,她哪里知晓?

    “我……真的小时候订过亲?”顾芝容目露羞怯,欲言又止,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毕现无遗。

    “当然订过亲。”二夫人的语气很是肯定,“我们五丫头聪慧,端方,长得又好,怎会没有订下人家?”

    顾芝容把头垂得更低一些,似乎连交衽衣领露出的那一截莹白细致的脖颈,也微微泛起了粉红,声音低若蚊鸣:“是…...是哪户人家?”

    二夫人很满意地看着顾芝容,忽然觉得,自家女儿也是个姑娘家,似乎……精明凌厉了些。

    二夫人又环视了屋里一遍,见所有的丫头都遣了出去,这才复又看着顾芝容,把声音又压低一分,让神秘的色彩更浓一些:“这事二伯娘也是听屋里的丫头鸣翠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多半是真的。”

    顾芝容轻轻地“嗯”了一声。

    二夫人就继续说道:“就在这个月初,我屋里头的鸣翠,去找老太太屋子里的紫荆讨教纳鞋底的活计的时候,无意听到老太太跟杜妈妈私底下说的。听说对方姓路,也是个大户人家。我想当朝为官的姓路的就只有宁安侯路祯了。路祯是去年才封的侯,听说其祖上有战功,皇上念旧,把路祯等一众当年浴血沙场的将士都相继封了侯,并代代世袭。”

    顾芝容又轻轻点了一下头,想起多年前苏氏病逝前的情景,神容安祥,唇带微笑,无一丝牵挂。她一向知道原主有个聪明绝顶的娘,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名满江南的第一美人苏倩倩居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包括她的婚事。

    只是……

    顾芝容抬起头来,看着二夫人,略带些困惑:“二伯娘说的是路家?路家自去年才封的侯,可是去年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已经……”

    二夫人笑着说道:“傻孩子,我可没有说是去年订下的亲事。这桩亲事可是在你与路公子小的时候就订下的,是桩娃娃亲。”

    顾芝容“哦”了一声,心想,果然如此,难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二夫人想了想,方道:“听说这桩婚事是三弟妹亲自定下的,当年三弟妹随三叔放外任到了通州,跟当地的路夫人成了手帕交,十分交好,并互订下儿女亲事。当年的路家老爷不过是当地的一个七品县令,哪有三叔的官阶高?这事路家是十分高兴的。至于这后来嘛,说起来也怪可怜的,路夫人亡故,路老爷娶了继室,生子生女,倒把嫡子冷落了,这桩婚事也就搁置下来。”

    女主恍然明白了,为何一直潜伏不动的内应一下子策反了,原来是自己曾经有过婚约的。

    如今自己也快十四,到该定下人家的时候了。依着自己母亲的聪明,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婚事交由外人安排,所以,在她临终前,一定托付过老太太什么,恐怕是连着那万贯家产一起托付的。而老太太还算公道,还记得这件事情,所以才有了后来与杜妈妈私话,被二夫人屋里的丫头鸣翠偷听到这档事。

    只要自己的婚事被提上日程,那押在老太太那里的属于三房的丰厚田产就有了动用的可能。这只怕是大夫人最担心的。所以,她不惜动用一切关系,要毁了自己,不管是人还是名声。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带不走那些太过于丰厚的财产。

    但是,为什么其他人不选,偏偏选中肃王做这绯闻的男主角呢?

第十八章 阿碧是内应

    readx;顾芝容忽然有些生气。肃王,虽然他也是这次绯闻事件中的受害者之一,但是较之于她,似乎她受的伤害更大一些。

    他一个富贵闲散王爷,身居高位,锦衣玉食,虽为质子,但深得皇帝宠爱,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巴结都来不及,哪里会把出身商贾的小小的她看在眼里?

    或许正是如此,大夫人才拿他来做文章吧。于他而言,天下他的暗恋者甚广,多一个她少一个她,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是对于她而言,在这个极重名节的时代,她可被他害惨了。

    她忽然有些恼恨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昭敏公主府的赏荷宴上呢?如果他不来的话,那不就没有这档子事了吗?

    且不说顾芝容对于那位突然与自己有了一点关系的肃王暗自幽怨,二夫人这边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告辞。

    “二伯娘怎么这么快就要走?”顾芝容起身相送,好意挽留,“如今暑热正盛,我刚让明月熬了清心莲子汤,正用冰镇着,二伯娘喝一碗再走。”

    二夫人打着哈哈道:“不用了,今天要给沁丫头裁一件新衣,知会了锦绣坊的陈家娘子过来,这会的功夫可能在等着了。”

    既然二夫人有事,顾芝容也不再挽留,亲自送到了垂花门处。

    这个时候,傻姑正从垂花门走进来,提着红色鸡公糖的一截绳子,一边吊着吃一边走着,见到二夫人,很响亮地叫了声“二夫人。”便径自走进了柳韵院。

    知道她是个傻子,二夫人也不与她计较,看着她的背影,二夫人道:“这个傻姑是沈嬷嬷的小女儿吧,你院里的阿碧被她的哥嫂赎了身之后,大房那边就派了这个傻姑娘过来顶这个缺?”言语之间颇有对大房的不满。

    二夫人说得也没错,记得前两年二小姐屋里也有丫头到了年纪,放了出去。大夫人可没有派傻姑过来顶缺,而是在那个丫头被放出去的前几个月就物色好了顶缺的丫环。不管怎么说,对待自己的女儿自然偏袒一些。

    阿碧!

    顾芝容脑海中电石火闪,她怎么就忘了昭敏公主府赏荷宴当天赎身出府的阿碧呢?

    目送二夫人出了垂花门,在走回的路上,顾芝容一下子沉默下来。

    阿碧是柳韵院的三等丫头,长得眼小鼻平,不是美人,所以在院子里做着清扫杂事,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身段细高,隐约可见些许窈窕的风姿。为人老实本份,也不多话,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令得顾芝容没有怀疑到她吧?

    偏偏这种其貌不扬的人,才是做内应的最佳人选。

    顾芝容暗暗懊悔自己的大意。

    她记起来了,那天正是昭敏公主府的荷花宴会开宴的早上,她穿了府里新裁的浅紫色绣兰草锦纱,发鬓上别了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正提着裙子要跨出门去。

    有人唤她:“小姐,请留步。”

    她回头去看,见院子西北角的一排三等丫头住的屋子门前转出一个人,是阿碧。哭过的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左肩上背着个蓝底碎花包袱。

    她朝顾芝容小跑过来,一下子就跪在了顾芝容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说了些舍不得的话。

    她看着阿碧,让阿碧起来。这个相貌平庸的粗使丫头,今年已经十七了,长得平凡的人本来就比较难找婆家,何况年龄又有些偏大了,断没有不放出去的理由。

    阿碧站了起来,低声说:“小姐,这是奴婢在府里的最后一天,奴婢伺候小姐也有几年了,知道小姐是个好人,平日里待下人都很好,从未大声斥责过奴婢,也没有为难过奴婢。如今奴婢要走了,也没有报答小姐的,就让奴婢替小姐理一理衣裙吧。”

    一个即将辞行的丫环,临行前还要对旧主子尽责,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或许,就是趁着替她整理衣裙的功夫,阿碧将那幅叠好的画放到她身上的吧?

    当时的她还是太心软了一些,被面前这个哭得唏里哗啦的人儿的眼泪给骗了,完全没有把心思朝那个方面想。甚者,她想起阿碧平日里也算是本份,做事也勤快,心里面便有些不忍。让明月封二十两银子,递给阿碧。

    阿碧的身子抖得厉害,眼睛根本不敢看顾芝容。她以为阿碧是不好意思,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阿碧,是心虚吧?

    顾芝容猛然顿住脚步,扶住回廊处的廊柱,目光凌厉起来。她待人友善是不错,但是若有人想利用她的良善做文章的话,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明月跟在她的后面,未料到自家小姐突然止住脚步,差点就撞到顾芝容身上,大吃了一惊,道:“小姐?”

    顾芝容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只说了五个字:“阿碧是内应。”

    明月大吃一惊。

    她跟在顾芝容身边多年,深谙自家小姐的习性,顾芝容简简单单说出的几个字,她便可猜出个大概来。

    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的内应竟然是那个老实本份的丫头。

    “去查查阿碧的兄嫂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下子就有钱要来赎人了?”顾芝容吩咐道。

    明月知道顾芝容是要彻查此事了,郑重地点一下头,转身出去了。

    顾芝容慢慢在回廊的石栏坐了下来。

    石栏是小半亩的花圃,里面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花圃打理得极好,一片姹紫嫣红,阳光下争相怒放,引得蜂蝶阵阵闻香而来。

    但是,她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方才二夫人的话,透露的讯息虽不太多,却犹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丝丝涟漪。

    原来,她竟是个有婚约的人。

    听闻宁安侯府路大公子路方庭少年聪慧,饱读诗书,京城致墨斋里常年诗画悬挂,供人赏读。也听闻此人一表人才,性情温和儒雅,待人接物自有一番洒脱气度。更有人传言,他曾于郊外使计吓退一伙强盗,救下一位小姐,并将自己的马车让与那位小姐与她的随身丫环,自己徒步三十里走回府去。

    他,会是她的良配吗?

第十九章 顾府大哥哥

    readx;“好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顾芝容正神思游荡时,忽听得耳边一声炸响,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整个人瞬时惊跳起来。

    后面拍她的那个人似乎也被她过激的反应给惊着,愣了一下,然后对上她自惊怒至释然,再到无可奈何的眼眸,傻呵呵地笑着。

    “大哥!”顾芝容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瞪着面前有着高大俊朗身形的顾府大公子顾晋春,嗔怪道:“你又来捉弄我了。”

    顾晋春笑嘻嘻道:“我说妹妹,这不是你我自小耍到大的游戏吗?怎么长大了,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小了,我也没怎么用力,你就吓成这副样子?”

    “谁的胆子小了?”顾芝容不依不饶道,“有这样吓人的么?大哥哥就是坏。”说到这,还含嗔带怒地瞪了大晋春一眼。

    在这个府里头,能够对着露出作为妹妹的娇媚之态,尽情撒娇的,怕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哥了吧?

    这个顾府大公子,乃大夫人所出。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热,烧坏了脑子,人有点傻傻的。因了这个缘故,大夫人对他便多了几分歉意,不敢对他苛责太多。如此一来,这个顾府大公子对于大夫人的城府算计没有学得半分,那种纯真淳良的性子却显露无遗。

    在这个府里头,他与顾芝容的关系最好,自小就像亲哥哥一般护着顾芝容,常常为她出头,没少挨大夫人的骂。顾芝容还听人说,在她九岁那年溺水,是顾晋春第一个看到,并不顾初夏池水寒凉,亲自跳入水中,把她捞了上来。

    所以,每当顾芝容看到大公子的时候,心里面便亲近几分。

    她见今日的顾晋春一袭蓝色云锦广袖长袍,胸口领口纹浅色大团花,两臂及袖角处是**大团花,配白玉腰带,身形魁梧挺拔,明明白白的富家贵公子的形象。但是两只衣袖却挽得高高的,手臂沾有一些青苔污泥,手里提着一只竹笼子,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蛐蛐叫声。

    顾芝容的脸瞬时板了起来:“大哥哥,你又去抓蛐蛐了?”

    顾晋春儿时烧坏脑子,读书便比同龄人慢了半拍,虽说在仕途这条道上没什么指望,但是在武学上却一点就透,跟着京城震远镖局的一位老镖师学了一身武艺,也偷偷瞒着大夫人走了几趟短镖。老太太想让他试试今年的秋闱,如果名落孙山的话,就打算托人在宫里给她谋一份殿前护卫的差事,也算是给他谋个前程。

    顾芝容再认真一看,见顾晋春端方的脸上隐现有一枚口红的印记,脸不由板得更紧了:“大哥哥,你又去找小凤仙了?”

    顾府大公子顾晋春不学无术,但是富贵人家公子哥的坏习性却一样没落下,打架,斗蛐蛐,捧戏子,样子娴熟。就像如今顾芝容口中所说的小凤仙。

    小凤仙是京城吉祥戏班的一个戏子,不是头牌,但长得很是俊俏,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顾晋春三年前与他的那些猪朋狗友看了一场戏,就迷上了小凤仙。

    顾芝容一直很是奇怪,按照一般风流公子哥的习性,对一个女子的眷恋一般不超过三个月,但是顾家大公子似乎偏偏对那个小凤仙情有独钟,缠绵不已,不离不弃,看起来那个小凤仙也有些本事。

    顾晋春被看穿行踪,嘿嘿一笑,不敢与顾芝容的目光对接,眼睛滴溜溜溜过明月,嚷道:“明月,还不赶快带爷到净房梳洗一番。”

    顾芝容柳眉紧蹙,叫了声“大哥!”正色道:“大哥哥好没规矩,小的时候就老是朝我的院子里钻,如今也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也不想想避避嫌?”

    顾晋春满不在乎道:“你是我妹妹,我们自小感情就亲厚,别人敢说什么闲话!要是谁敢说,小爷我揍她!”

    顾芝容只得朝明月挥挥手:“带大公子去净房,好好梳洗一番,特别是脸上……千万别留下什么痕迹,要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通报给大老爷,又有得受的了。”

    顾府大老爷顾海一直反对自己的儿子与戏子交往,记得有一年,二房那边掇使了个人到大老爷面前告了密,大老爷亲自把大公子捆了回来,一顿马鞭抽得大公子半个月起不来床,大夫人眼睛都哭肿了,至此,大房与二房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顾芝容心疼这个大哥哥,时不时替他遮掩,而顾晋春也与这个妹妹交好,每次从外头回来,必从北边的后门直入顾芝容的院子,梳洗整理一番,抹掉所有痕迹之后才敢回到自己的屋里。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看着明月带着顾晋春朝净房行去,顾芝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顾晋春忽地回过头来,朝她挤眉弄眼地笑:“我的好妹妹,你别叹气,大哥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活到你及笄,背你上花轿,好不好?”

    顾芝容一下子红了脸,啐道:“大哥哥又在乱说了。”

    顾晋春慢慢正经起来:“再过几个月,妹妹也快十四了吧?离及笄也快了。依照风俗,今年也该议下亲事了。”

    说到这,他忽地停顿下来。身在府中,他也知晓这个形同孤女的妹妹处境艰难,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时时为她出头,保护着她。

    他凝视着顾芝容,慢慢道:“妹妹大了,总归是要出嫁的。而且,大哥要是成了亲,今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护着妹妹,妹妹着实该找个可依靠的人,为自己的一生打算才是。只不过这个……”他苦笑一声,“大哥没用,帮不上忙。”

    顾芝容眼角微润,忙道:“大哥哥千万不要这么说。”

    顾晋春忽道:“妹妹喜欢什么的,可否先告诉大哥,大哥给你找。京城那么多人家,肯定能找到好的,不好的咱不要。”

    顾芝容不由失笑,她的这位大哥把亲事说得就菜市场买菜似的,好人家就那么好找的吗?只怕是她看上人家,而人家看不上她,而人家看上她的,她又不合意。没办法,谁让她是商贾之女呢,父母又早早亡故,这个身份本来就尴尬。

    “大哥哥快去梳洗吧,大伯娘那边今早还在找你呢。”顾芝容催促道,“你再不回去,你屋里的丫头可都要遭殃了。”

    顾晋春一笑,回头随明月进了净房。

    顾芝容一下子沉默起来。是啊,她就快十四了,该定下人家了。那个路家,会记得儿时的亲事,派人上门提亲吗?

第二十章 母子大争吵

    readx;顾晋春梳洗完毕,提了蛐蛐笼子,直接去了大夫人的聚萍院。

    聚萍院里,蔡妈妈正站在游廊下,焦急地朝门口处张望着,她一会搓手,一会踱步,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见到顾晋春进来,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蔡妈妈一看到顾晋春手里的蛐蛐笼子,明上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数落起来,“昨天一整天不回府,又到哪里斗蛐蛐去了?方才老爷临出门的时候还问了你呢,要不是夫人以你诗文会友,留宿别人家的理由搪塞过去,老爷怕是要直接拿你问罪了。”

    若说这府里头顾晋春有什么惧怕的人,那就是他爹顾海了。一听到蔡妈妈提到他爹,他的头都大了,拧着眉道:“蔡妈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老提我爹?如今我爹不是出去了吗,我找我娘去!”

    撇开蔡妈妈,顾晋春径自穿过富贵牡丹屏风,进了正厅。

    正厅里,青蝉翼的纱幔垂地,覆住初夏骄阳,东边的墙角放置着一只青绿古铜鼎,燃着波斯进贡的熏衣草香料,袅袅升起的缕缕香气飘荡在半空中,盈满一室。大夫人正坐在北面的那张紫檀木雕花大罗汉床上,微闭着双眼,脸色有些灰败。

    顾晋春把手里提着的蛐蛐笼子放置于入门处的一个梅花小几上,走上前去,亲妮地唤了声:“娘。”

    大夫人猛然睁开眼睛,见到儿子站到自己面前,不由长长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仍旧板了脸,问道:“一宿未归,你又野到哪里去了?”

    这次顾晋春的脑筋居然转得飞快,马上接口道:“你不是说儿子出去与友人秉烛夜谈诗文吗?嗯……谈论诗文去了。”

    大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我在你爹面前替你找的借口,倒成了你搪塞你娘的理由了。也罢,别让我查出你又去找那个长得像妖精似的小凤仙,要不然,我让吉祥戏班彻底在京城里消失!”

    顾晋春暗暗吐了下舌头。他有这么个精明的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见儿子忽然不说话了,大夫人以为儿子怕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春儿,你要知道,那个小凤仙身份低贱,根本配不上你。你一个堂堂侯府大公子,要成家的话,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多得是,可不能丢了你爹你娘,还有顾府的颜面!”

    顾晋春想起顾芝容的嘱咐,垂了头没有说话。

    大夫人难得的看到在谈及小凤仙的时候,自家儿子不跟她抬杠,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替大公子理理衣襟,看着儿子俊眉朗目的脸,昨天在老太太面前二夫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又浮现在眼前,心中那股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怨怒又升了起来。

    她看住顾晋春,又道:“等入了秋,就是秋闱。你看二房的离哥儿,如今双目不离书本,连房门也不出了,一心温习。老太太听后心疼得不得了,还吩咐大厨房另做了夜宵给他送过去。你也收收心,别再到处野,正正经经地待在书房里看书,即便日后中不了功名,你爹,还有老太太也没有话说。”

    大夫人这也是权宜之计,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天资愚钝,不是读书的料。记得当年大公子与与二公子在家学的时候,写的是一篇踏青记,人家儿子写情写景,写得十分的好,让先生赞叹不已。而自家儿子呢,说什么好天气,正好约几个伙伴,捉野兔,烤来吃,吃得津津有味,简直就是一饭桶。大夫人知晓后打了他一巴掌,他还不服气道,娘,你怎么打我,先生说了,要实事求事,我所写的都是真的啊。大夫人差点被气死。后来家学的先生说,此子资质愚钝,不可强求。大夫人这才作罢。

    如今大夫人这样说,不过就是让大公子装装样子,装作笨鸟先飞,勤奋用功的样子,即便日后名落孙山,自己也能保全一些面子,好歹自己的儿子也是用过功的。

    顾晋春对于方才大夫人对于自己与小凤仙的指责,本来就有不满,现在又听到大夫人逼他读书。他本来就对读书极其厌恶,一下子就爆发了:“娘,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要逼我与小凤仙分开,一下子又逼我念什么劳什子书!我才不要考什么功名,我要跟小凤仙在一起!”

    大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指住大公子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房边上传来清悦的蛐蛐叫声。

    大夫人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忽”的一声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奔到门口处,一眼便看到了置于梅花小几上的蛐蛐笼,心里头那股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她猛地俯下身子,一把捞起那个竹笼子,狠命朝地上摔去,恨声道:“一天到玩只知道玩蛐蛐,我让你玩!我让你玩!”

    描了黑漆的竹笼子并不结实,被大夫人使尽全力的一摔,顿时散了架,从里面摔出一只黑油光亮的蛐蛐来,一见情形不对,拔拉着四只脚就要逃走。

    大夫人怒火上顶,看到那只蛐蛐眼睛都快冒火了,哪容得它逃走。绣着缠枝牡丹的鞋子狠狠地踩了上去,还死命转了两下。

    可怜那只威武无比的蛐蛐被碾成尘泥,当场死于非命。

    大公子一看,心里像割肉般疼痛,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朝着大夫人嚷道:“你凭什么踩死我的蛐蛐?赔我的蛐蛐!”

    大夫人一个巴掌掴到大公子的脸上,怒气冲冲道:“逆子,你在跟谁说话呢。”

    “你踩死我的蛐蛐,你就得赔!”大公子也火了,见大夫人的鞋子仍然踩在那只扁得如一张纸的蛐蛐上,再也按捺不住,用力推开大夫人,俯下身子去察看他心肝宝贝似的蛐蛐。

    大夫人何尝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会推自己,身子收不住,猛然朝前扑去,直直撞上了面前的梅花小几,“砰”的一声,额头便磕出血来,眼前金星乱冒,一阵晕眩。

    听到里面传来如此大的声响,蔡妈妈赶忙冲进来,一看到大夫人满脸是血,不由吓坏了,忙扑前上去,扶住大夫人,连声唤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大夫人气得嘴唇颤抖,指着大公子,老半天才道:“你这个逆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要让人禀告了你爹去,看你爹不打死你!”

    大公子看到大夫人一头一脸的血,也吓坏了,听到大夫人搬出了他最惧怕的大老爷,心里更是发慌,想也没想就夺门逃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无端来搜院

    readx;“明月,把烛火剪小一些,留一盏就好,这几天大家都累了,早些歇着吧。还有,那几个三等小丫头,都遣出去了吧?”顾芝容一边吩咐着,一边朝内室行去。

    柳韵院不是个大院子,院里丫环的安排也与其他院子有些不同。后面的厢房住了明月、采青等一、二等丫环,便再没有空余的房子。于是,那些清扫的三等丫头并不住在柳韵院里,而是住到了顾府后面的胡同里。每天早上由后门入府打扫,晚上再由后门回到胡同里。

    明月道:“小姐尽管放心,奴婢早把她们遣出去了。”她吹熄了屋里的其他烛台,只留下一盏,正想拿铜尺压小烛火,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入一阵急促的“砰砰砰”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过来?”明月一边嘀咕着,一边伸手打开了院门。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一转身就把门反锁上。明月吓了一跳,借着手中灯笼的火光定睛一看,又吓了一跳,失声道:“大公子?”

    顾晋春神色慌张,也顾不得理明月,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入屋里,一边低声叫道:“五妹妹!五妹妹!”

    顾芝容走出房来,皱眉:“大哥哥!”

    顾晋春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焦急道:“五妹妹,你现在手头上有五十两银子没有,我娘说要告诉我爹去,让我爹回来打死我,我得出去避一避!”

    大宅院里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的事情,大公子与大夫人发生争执,推倒大夫人以致撞伤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座顾府,顾芝容所在的柳韵院也知道了个大概。

    顾芝容急道:“大哥哥,你要到哪里去?”

    虽然知道大夫人说的,要让大老爷打死他的话,只不过是气头上的话,但是面对这个自小与她亲厚无比的大哥哥,心里面还是想要保护他的。

    “你一个公子哥,娇生惯养的,出到外面,也没有一个丫头跟着,要怎么活得下去?况且外面也不太安全……”顾芝容着急道。

    顾晋春摇摇头:“五妹妹别担心,上段时间,我瞒着我娘在郊外置了一座宅子,买了几个丫头和婆子,把小凤仙也接了过去,平日里我不回来的时候就歇在那里,现在我就到那里避避风头去!”

    想不到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公子居然也有如此周全的一面,或许是心中有了牵挂的人了吧。顾芝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至于那个戏子小凤仙……

    人常说戏子无情,以顾晋春目前的落魄处境,再加上他平日里大手大脚的,挥霍惯了,五十两银子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不够他平日的开支。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探探那个戏子的底线,看她是真心要跟着顾晋春的,还是别有所图。

    “明月,去取五十两银子给大公子。”顾芝容吩咐道。

    明月依言进了里屋,取出五十两银子,交到顾晋春的手里。

    顾晋春把银子揣入怀中,感激地看着顾芝容道:“我的好妹妹,多谢你,待日后哥哥挣了钱,就还给妹妹。”

    顾芝容笑着替大公子把银票收入兜里,拍拍大公子的手,柔声道:“大哥哥,你再这样说,就生分了,我们兄妹的感情岂是能用银子度量的?如今是大哥哥有难,做为妹妹,当为哥哥出一份力,不是吗?”

    顾晋春刚要说什么,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吓得一激灵,忙道:“好妹妹,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说罢,急急忙忙翻过后院出去了。

    玉蝉一路跌跌撞撞奔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开了:“小姐,不好了,蔡妈妈带着一帮人刚刚封了府里的所有前后门,就快搜到这里来了。”

    “搜?”顾芝容微微一愣,猛然想到顾晋春的逃匿,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竟在府里大肆搜找大公子,看起来真的是气急败坏了,不知道明天二夫人还怎么奚落她呢。

    “熄灯,睡觉。”顾芝容马上吩咐道。这个时候,府里大多院子都已熄灯歇下了,自己的院子却是灯火通明,不是窝藏罪犯那是什么!

    明月马上明了,马上锁了院门,把所有的烛火都熄掉了。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外面人声鼎沸,密集的火把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院墙也能投射进来,把院子里的一切照得一清二楚。

    啪——啪——

    门上铜环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明月睡眼蓬松去开门,见到为首的蔡妈妈,一脸讶然的样子:“蔡妈妈,有事吗?”

    蔡妈妈冷着脸,道:“方才夫人房里遭了贼,一枚赤金栖凤红宝石如意簪不见了。这可是夫人自娘家那头带过来的,贵重得很。府里有人说,看到那贼子朝着你这边的院子去了,你且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搜搜。要是那贼子藏匿在你这里,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夫人那边也不好向老太太交待。”

    明月果然紧张起来,马上大开院门,放蔡妈妈进来,还一个劲地说道:“蔡妈妈,你可要多派些人手,查仔细点,可千万别让那贼人伤了我们五小姐。”

    “唔,那是自然。”蔡妈妈点点头,挥挥手,身后的仆妇们如狼似虎般直直冲进了柳韵院里。

    “小姐,她们说来这里的目的,是查一个盗贼。”明月站在顾芝容身侧,低声说道。

    “明着查盗贼,暗地里是来查我的底的吧?”顾芝容冷笑,“看起来大夫人不满意与二夫人平均分得的那块田产,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了,同时也查查我有没有把大哥哥藏起来,一举两得。”

    明月低声道:“幸好大公子早走一步,如若不然的话,大夫人又要给小姐加一条教坏大公子的罪名了。”

    顾芝容道:“你们几个,紧跟着蔡妈妈和她带来的那些人,别让她们四处乱跑。一则看看她们有没有顺手牵走什么,二来看看她们有没有夹带什么进来。”

    明月马上点头应了,吸取上次在公主府里发生的事件经验,她们分成几组,分头监视蔡妈妈等人去了。

第二十二章 府外有来客

    readx;入夜,四周静寂,聚萍院一灯如豆。

    几个人影躲躲闪闪穿过黑夜,直奔府里的这座偏西的三进院子而去。月正当空,清冷的月亮一泻而下,灰白一片,朦胧地映照出这些人身上的的乌黑的大斗蓬,还有被斗蓬覆在里面滴溜溜乱转的眼睛。

    “各位快请进来。”随着清菊特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屋里瞬时亮堂起来。这几个身着黑色大斗蓬的人似乎轻轻吁了口气,相继把身上的斗蓬脱了下来,放在屋外的置衣架上。

    几个人站在屋门的帘子前,清菊正要打起帘子,就听得其中一个问道:“清菊姑娘,你家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清菊眼神一黯,垂下眼帘,答道:“各位请放心,夫人只是因为地滑,不小心磕伤额头,已让大夫看过了,上了药,也没有什么大碍。”心里终究一叹,想必大夫人与大公子发生争执一事,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这人轻声道,不知是担心还是幸灾乐祸,暗夜里清菊看不清她的脸。

    清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闹出这种事情来,对于顾府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打起帘子,道:“各位还是快请进去吧,夫人等各位都等了一晚上了。”

    这几位于是不再说话,由清菊引领着入了内室。

    内室临窗垂挂着青蝉翼的纱幔,摆着一盆翡翠万年青石料盆景,相得益彰。再往前,供着一座观音像,一身白衣,立于莲花之上,一手托着净瓶,一手扬着柳枝,面上尽是慈悲。而榻上水蓝色竹席上,大夫人戴着抹额,遮住额角的伤,正闭着眼睛,手中轻轻转动着佛珠,脸上的神色也仿如对面的观音像一般悲慈。

    清菊轻轻移步上前,小声叫道:“夫人,

    陈府的张妈妈,路府唐妈妈来了。”

    大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清菊领着她们走了进来,安置她们坐了下来,然后再奉上茶来。

    陈府的张妈妈是个急性子,这刚一落坐,就忍不住道:“大夫人,这事你看接下来该怎么走?我们夫人可是心急如焚。这两天我们府里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听得一些传闻,把我们夫人叫去训了一顿,如今连老爷也对我们夫人不那么待见了。顾大夫人,你可得快点,干脆利落把这事办了,也省得我们夫人整天提心吊胆的,大家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大夫人幽幽叹息一声:“我何尝不想?如今我的处境也如你家夫人一般,老太太去了一趟小姑山,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也说不准,如今是好好的计划就弄成这个样子,只能暂时搁置了。”

    一听到大夫人说搁置,张妈妈的脸就黑了下来,冷笑道:“夫人这是有意推脱不成?先前夫人可不是这样应允我们的。夫人的原话,奴婢没有记错的话,是向我们夫人有过担保的,一定会替我们夫人完成此事。怎么,如今出而反尔,不记得此事了?”

    大夫人脸上一阵难堪,一旁的蔡妈妈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张妈妈说的哪里话,大夫人答应过的事情,怎么会反悔呢?只不过现在的情势多变,需从长计议才行。”

    “从长计议?”张妈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们夫人可说了,一日让三丫头那小贱人在她面前晃悠,她就头痛得厉害,恨不得拔了这个眼中钉,你们倒是说说,还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一旁路府的唐妈妈也附和道:“是啊,大夫人,说实在的,这件事情可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要是被我们府里那个嫡长子入了秋闱,从此平步青云,我们夫人还有什么盼头!顾大夫人您还是快点拿主意吧。”

    大夫人嫌恶地看了唐妈妈一眼,咬着牙后槽没有说话。要不是这个路家跟自己府里头那个野丫头有这么一门亲事牵绊着,她才懒得跟这个路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为了自己应允了别人的事情,她不得不替赵家那个外室出主意,让她把正室夫人赶到小姑山去;不得不与路家的继室夫人套近乎,让她们应了退掉与顾府的亲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与这些不入流的人家碰面!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心里面特别委屈。

    蔡妈妈一看大夫人的脸色不对,怕大夫人按捺不住,发起怒来,不好收场,忙陪着笑脸道:“你们几个别急,我家夫人应允你们的事情,总会办到的。现在……现在不正在想办法吗?”

    还未等大夫人说话,张妈妈突地冷笑一声,斜睨着大夫人道:“夫人可别又要推搪我们才好,老婆子来的时候,夫人可是特意让我提醒一下大夫人,可别忘了当年你们府上大小姐的婚事是谁牵的线,至于其中的弯弯道,就不用我再点破了吧?”

    大夫人的眼神猛然一滞,手心渗出冷汗。当年自家老爷与自家哥哥的丑事,路家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要是翻脸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忙陪笑道:“张妈妈,别着急,我不是正在想着办法吗?这两天岑贵妃使人过来让我到宫里陪她叙叙话,我这两天身体不适,就搁下了。既是如此,明天我就入宫去,跟岑贵妃讨个主意。”

    大夫人有一个外甥女入了宫,就是岑贵妃,目前眷宠正盛。于是张妈妈这才抿抿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

    那些人一走,大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把茶几上的茶盏全拂到地上,恨声道:“真是气死我了,现在不光是府里的欺负我,连府外的也直直找上门来了。”

    蔡妈妈吓了一大跳,这巨响在深夜尤其明显,她忙让人进来收拾,一边安慰道:“夫人请息怒,千万保重身子,今晚如何也不能胡思乱想,养好精神好去看贵妃娘娘。夫人可是记得,这位贵妃娘娘未入宫的时候可是与夫人的感情最好的,夫人待她也像亲生女儿一般。别看贵妃娘娘的年纪不大,但脑瓜子可是灵得很,大夫人以前不是常向她讨教吗?这回入宫,把这事跟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准能给夫人带来个好主意。”

    听到蔡妈妈提及自己最宠爱的贵娘妃娘娘,大夫人的脸色稍霁,想了想,这才欢喜起来,点头道:“好,蔡妈妈,让清菊进来伺候我歇下,我要好好睡一觉,明天见到贵妃娘娘,希望能拿到一个好的主意。”

    伺候大夫人睡下,蔡妈妈正要退出去,就听到大夫人问了一句:“柳韵院里殷搜到什么了吗?”

    蔡妈妈看了大夫人一眼,垂首道:“什么也没搜到。”

    “这倒有些奇怪。”大夫人蹙眉,“二房那个死去了的主可是极聪明的,把全部家当寄存在老太太那里,都不肯让我和二房指染一分,怎么对于自家女儿的亲事就那么随便,指了亲就全忘了,这真真奇怪!”

    蔡妈妈凑前道:“难道夫人怀疑三房的那个野丫头与路家公子来往来?”她想了想,摇头道,“今日奴婢带了十几个人,把柳韵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找到三房与路家有联系的只字片语。而且我认真看过五丫头的神情,不是装的,确实是不知道有这门亲事。”

    大夫人蹙眉:“这更奇怪了,订了门亲事却不顾不管,不像是三房那位的作派。况且,我听路家那位继室夫人说,虽然她在吃穿用度上极力苛刻那个嫡长子,但是人家依然衣着光鲜亮丽,寻朋会友不会囊中羞涩,而他的生母仅仅留下几亩薄田,勉强够养活庄上的那些人,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给他充门面!”

    蔡妈妈心中一动:“难道夫人怀疑三房还有偷偷藏匿下来的田产?”

    大夫人脸色一冷:“三房那边你给我盯紧点,我看那个野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指不定跟她死了的娘一样,是个不好对付的。”

    蔡妈妈忙点头应了,这才服伺大夫人睡下。

第二十三章 雪雁这丫头

    readx;吃完最后一块蜜汁肥羊肉,顾芝容咂了一下嘴巴,心满意足地坐在红木万寿扶手椅上,接过绿水泡好的解腻的明前龙井茶,呷了一口。

    今天傍晚由水道送入的食物很是丰盛,有蜜汁肥羊、红烧狮子头、金丝酥雀……全是自己爱吃的东西。暖窠里还有一盅鲗清汤,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一点也没有倾洒出来。

    想不到才相处不过短短三年,那个小和尚竟然把自己喜欢吃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真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小弟弟。想到这,顾芝容便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有句话说,当你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心头觉得温暖,那个人就是你今生的朋友。

    她想,净空今生今世都会是她的好朋友,好弟弟。

    绿水退了下去,与明月她们一起把未吃完的食物包起来,用冰镇住存放好,免得坏掉。

    “把茶送到后院葡萄架下,我在那里歇会。”顾芝容站了起来,吩咐道。

    她来到后院,躺卧在紫藤椅上,用丝帕覆脸,刚闭上眼睛,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顾芝容的听觉极灵,屋子里的丫环们各有各的走法,发出的脚步声也不一样,她心下疑惑,出声道:“是雪雁吗?”

    “小姐,是我。”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环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拿起青瓷茶壶,用手触了触壶壁,很细心地为她斟了茶。

    顾芝容支起半边身子,认真地打量着雪雁。

    这个丫环长得很是漂亮,纯黑的眸子,眼角微挑,是标准的丹凤眼,樱桃小嘴,整张脸庞玲珑秀美。

    这样的脸蛋,无论是放在老太太身边,还是放在自己身边,都显得有些可惜。如果放到少爷们的房里,一准破格升为姨娘。

    顾芝容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老太太非得把这么一个漂亮无比的丫头朝自己屋里塞呢?当时自己的房里并不缺二等丫环,而这个雪雁虽然是她屋里的丫环,但是月银却是自老太太那边领的。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老太太特别的宠爱自己,所以多分派了一个丫环给自己,而实际上,真的如此呢?

    老太太并不宠爱自己,这是全府周知的事情,派这个丫环过来,与其说是对自己宠爱有加,倒不如说是派来监视自己的。顾芝容忽然想到俊朗的大公子,儒雅的二少爷,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四公子,这才渐渐明了,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丫环长得漂亮,自然就有上位的资本,但是目前的形势对于柳韵院而言,自是风头火势的时候,顾芝容不想因了一个丫环,再闹出什么妖娥子出来。

    “雪雁,今天特地让外面送来你最爱吃的酱香脆藕,好吃吗?”顾芝容直起身子,端起茶盏,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紧不慢地问道。

    雪雁看了顾芝容一眼,马上垂下头去,有些诚惶诚恐道:“很好吃,其实……小姐不必特意记得奴婢喜欢什么的。”

    “不是特地,而是在我而言,你既是我院子里的丫环,就应该与其他人一样,平等对待。”顾芝容缓缓道。

    雪雁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顾芝容,目光里有讶异,有惊喜,有不可置信……终于,慢慢垂下头去,低声道:“多谢小姐。”

    顾芝容看着雪雁,她知道面前这个丫环是个聪明人,而她,更喜欢把话更挑明一些。

    “雪雁。”顾芝容沉沉开口,“你既是我屋子里的人,就该清楚我的为人,我不信任的人我是不会用的,而我要用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背叛我的。老太太把你调到我的屋子里,个中是非曲折想必你我心里明白,我也不想点破。你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到别处去,考虑清楚之后再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

    雪雁身子陡然一颤,她没有料到顾芝容居然看得这么通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能洞释悉到人的心里去。讶然之余,又觉得释然,她不是正等着这一天吗?等着顾芝容的这些话,只有把话挑明之后,才能完完全全,死心踏地的跟着五小姐。

    雪雁缓缓跪了下去,平静道:“五小姐,奴婢早就选择好了。”

    顾芝容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终于,唇边绽出一丝笑容:“你且退下罢。”

    雪雁点头应了,站了起来,退了出去。行至几十步远的距离时,顾芝容叫住了她。

    “昨天蔡妈妈带人来抄东西,你做得很好。”顾芝容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信任的笑。

    雪雁依然是很平静的神情:“小姐,其实奴婢什么都没做。”

    顾芝容眉眼更弯。是啊,什么都没做那才是最忠心的,府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苏氏的所有财产都交到了老太太的手里面,是老太太霸住了所有的田产。其实,谁都不知道,其实苏氏的丰盈田产中,最重要的支柱是江南漕运的收入。

    这个时代的漕运还未形成制度,未入官府编制之中,仍然由官府租用大商贾的船只,与江南的商贾订下协议,由其提供人力物力,把每年约六七百万石的粮食运往关中地区贵族、官吏和军队的需求。其中,苏氏其父苏一虎就是江南的大商贾,每年由漕运这一项收入颇丰,当然,风险也极高。

    针对风险,官府也与商贾签订了保障协议,这样一来,商贾会尽心尽力,官府也规避了很多风险。

    苏氏继承了苏一虎的所有财产,当然漕运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漕运总部设在江南,所以老太太并不知道这一桩如此巨大的额外收入。由于顾芝容是江南漕运新主人,所以,每隔几个月,就会有帐册送到悬济寺里,供她查阅。而自她入府之后,她也偶尔拿几本帐册回来看,当然,藏匿之处是极为隐敝的。

    出于试探,顾芝容也曾故意落下一两本账册,让雪雁看到。她就是要看看,这个被老太太提防着怕勾引坏了她的那些嫡孙的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蔡妈妈带着人冲入柳韵院的时候,她也曾怀疑过是否雪雁告的密,但是蔡妈妈忙活了很久,却什么也查不到,她也就明白了雪雁的选择。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二十四章 送信去路家

    readx;“小姐,来信了。”明月自地下水道截获一个竹筒,取出里面包得严严实实的纸条,一路小跑回到正厅,交给顾芝容。

    顾芝容看完,又复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七月十八”四个字上,然后取出火折,烧掉纸条,轻轻叹息一声:“丁玲玲姐姐还是最了解我的。”

    明月凝目看向她。

    顾芝容明眸里掠过一丝灰暗:“丁玲玲姐姐来信说,她已到京城,约在七月十八,我的母亲的祭日。到时候我会向老太太禀明要去悬济寺悼念生母,老太太该没有理由阻止我出府吧?”

    明月的眼神一黯,看起来自家小姐的处境真是不太妙,只能拿死去的夫人的祭日作文章了。不过夫人生前那么疼小姐,应该不会怪小姐的。

    “小姐真的拿定主意要走了吗?”明月看住顾芝容,轻声问道。虽然这一天她期许了许多,也做好了的心理建设,但是一想到这一天就要来临,她还是忍不住又兴奋又害怕。

    可是不走的话,就是死路一条啊,明月一想到七小姐的凄惨下场,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顾芝容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还未到时候。听说越地管理得极严,如果没有路引文碟,我们根本进不去。可是路引文碟需要依凭户藉颁发,我们要出去的话,如今的户藉便不能再用了。”

    明月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变得如此复杂,不由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没有路藉拿不到路引,可这件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她深谙大夫人的手段,再拖下去就是七小姐的下场,一想到这,明月就觉得心惊肉跳。

    顾芝容面容沉静:“就目前而言,应该暂时没事。二夫人不是说了吗,她屋里的丫头听得老太太与杜妈妈的私话,提到了我儿时订下的亲事,也就是说,这件事老太太是上心的。这么一来,大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除非……”

    “除非什么?”明月疑惑道。

    顾芝容叹一口气:“除非皇上赐婚。”

    明月倒吸一口凉气,猛然想到宫里如今最受宠爱的岑贵妃就是大夫人的亲外甥女,如果大夫人入宫去,跟贵妃娘娘说几句悄悄话,难保自家小姐的亲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一想到这,她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

    顾芝容见她脸都白了,忙宽慰她:“别紧张,皇上也不是说赐婚就赐婚的,只要我们尽快与路公子取得联系,让他尽快托人上门提亲,把这桩亲事公诸人前,那样的话,皇上总不能强人所难吧,赐婚就没有任何理由了。”

    明月一听,这才缓了口气:“这是个好法子。”旋即想到多年未与路家有过联系,不知道人家是否还记得有过这门亲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小姐要怎么做?”她问道。

    顾芝容胸有成竹道:“我要尽快与路公子见上一面,就约在悬济寺,七月十八。”

    见惯了顾芝容的大胆作风,对于这种男女私下约见之事,明月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想了想道:“小姐,这些年来我们都未与路公子取得过联系,这样唐突地请他上门提亲,不知道路公子那边会怎么想?”

    “谁说我们这些年来没有与路公子联系过?”顾芝容一笑,“明月可是忘了账册中每年固定的一笔支出,落款是容大官人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指着自己。

    明月愕了一会,恍然醒悟,用手指住顾芝容张大了嘴:“小姐,你的名字后面有一个容字,原来那个容大官人,就是小姐你呀。”

    目光由讶异转为敬佩,原来多年前小姐就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多年来,自家小姐一直资助路公子,这份恩情不可拟比,想必路公子对于自家小姐也一定心存感激吧。这么一来,即便两人不见面,感情也不同于旁人。如今恩人有难,路公子一向宅心仁厚,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婚约呢。

    明月终于展开愁颜,笑了起来:“小姐怎么不早告诉奴婢,害得奴婢白担心一场。”

    顾芝容忽道:“那个张大福家的,除了收我们府上的剩食,京城一带还有哪几家她也负责收的?”

    明月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张大福家的收的是落霞街这一带的,至于路家所在的天凤街,则由她的媳妇帮忙收。”

    顾芝容满意地点点头。

    下午,一封信悄悄交到张大福家的手上,再由张大福家的媳妇带到路府,交给一名头发略显苍白的婆子。那婆子把信揣入怀中,一路步履匆匆,朝着静谧的后园去了。

    寂静的后园,与路府的花园仅有一墙之隔,一入后园就是葱葱郁郁的竹林,再往里,溪水亭子,西南角还架起一个凉棚,上面被金银花藤蔓爬满,黄白两色的细长小花在阳光下争相怒放,十分好看。

    主院是幢两层阁楼,不大,由于环境幽雅,这里倒是读书的好去处。

    琉璃飞檐的亭子里,一位穿着件宝蓝色衣摆上绣着柳绿竹子的直缀,身材修长挺拔,长眉入鬓,眼眉俊朗的少年公子正执着书卷,双手背负于身后,立于亭子边上,似在默默吟诵。微风过处,衣袂飘飘,竟有几分谪仙之态。

    “大公子,容大官人来信了。”范婆子直直走到路方庭面前,左右张望一阵,见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才小心冀冀地自怀中取出书信,交到他的手上。

    “容妹来信了?”路方庭马上抛下书本,一手把书信接过。看到上面那娟秀的“路大公子亲启”的字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眼前浮现起那个清丽女子的身影,鼻冀端处也似乎嗅到那清清幽幽的香气。

    一目十行看完书信,路方庭敛去笑容,沉默片刻,方道:“这些年来,真是为难容妹了。”

    取了火折烧掉书信,看着随风翩飞的灰烬,他目光坚定:“容妹你姑且再忍忍,等秋闱我取了功名,就什么都不怕了。你放心,我路方庭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我一定会兑现我的诺言,上门求亲,不会让你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第二十五章 辱骂老太太

    readx;晌午过后,明月便打发莺儿,渔儿、杏儿,燕儿等几个清扫浆洗的三等丫环下去,掩了书房的门,对顾芝容道:“小姐,上次你吩咐奴婢办的事情,奴婢托了我那个嫂嫂打听过了。阿碧是被她的兄嫂用三十两银子赎回去的,说也奇怪,平日里她的哥嫂好赌得很,这远近一带可是闻名的。不知怎的,这几日居然多出好多银子来,不仅替阿碧赎了身,还天天沽酒割烧肉,裁制新衣,听说还买了一处小一些的宅子,看样子倒像是挖到什么金矿似的,一下子暴富起来。”

    顾芝容冷笑:“天下哪有这么容易暴富有的事情,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明月心里一惊,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姐指的是……”她伸出食指,指指大夫人居住的院子的方向。

    顾芝容点点头:“我说的正是这个。这赎人兼做事的费用,没有几百两银子,怕是稳不住阿碧兄嫂那贪婪的心。而大夫人又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这几百两银子,断不肯从自己的私己中挪出来的,而她如今替老太太掌家,也管着府里的几个庄子……”

    说到这,顾芝容看向明月,问道:“明月,你不是有个干娘在城东的那个偏远一些的庄子做管事吗?”

    明月旋即明白顾芝容的意思。大夫人要想从公中挪银子,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便是府里头,也有这样的一些传闻。按常理推断,挪银子的庄子,收成方面绝对不能太好的,那样一下子亏空了几百两银子,容易引起老太太的怀疑。如此一来,只有城东那个亏损的农庄最符合条件。

    明月仔细想想,想到了一件事:“小姐可否记得,就在前两个月,城东的庄子不是引入了高产的水晶稻吗,听闻还是自域外引入的,可惜接下来便传来消息,说是这种禾苗根本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长了约莫两三寸长便全部死光了。为此,大夫人还到老太太那里自请责罚呢。”

    这是上个月的事情,这件事情曾经闹得府里沸沸扬扬,府里的下人们都说大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认得什么水晶稻?这些农活上的事情,只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份,亏是必然的了。

    顾芝容抬眼看向明月:“你认为大夫人真的会这么傻,白白的被那些域外的人骗了?依我看,大夫人这是布局,就是为了捞这几百两银子用来收买阿碧兄嫂。”

    明月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大夫人真是心机深沉,两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布局了。别人既是有备而来,自己这边的人中套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小姐,要不要我托人出去查查?”明月低声问道。

    顾芝容摇摇头:“这事关几百两银子的事情,托人去查并不稳妥,况且你那干娘对于不信任的人,也不见得会说出真相。即便是你去了,也不能直截了当的问,需得旁敲侧击,不要引起你干娘的怀疑才好。”

    明月知道顾芝容说得在理,可是如今这情势,柳韵所有的人都被拘在府里,不得外出一步,自己又怎么去得到城东的庄子找干娘探个清楚明白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咳嗽声,接着采青的声音传了进来:“杜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小姐正在书房里抄着佛经呢,也不知道这功夫抄完没有……”

    顾芝容与明月对视一眼,明月很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而顾芝容也随手把抄好的佛经挪到案桌上。

    同时,扬声道:“采青,快请杜妈妈进来吧,这天气怪热的,杜妈妈一把年纪,别在外面着了暑气,生出病来。”

    采青知道自家小姐一切都准备妥当,于是清脆地应了,请杜妈妈进去。

    杜妈妈带着慈和的笑容走了进来。她依着老太太的吩咐,三天过一次柳韵院来,收取顾芝容所抄的佛经。顾芝容的梅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老太太看后十分满意,知道她是用心抄的,看着老太太开心起来,杜妈妈记着三夫人生前对自己也是极好极客气的,便有意无意在老太太面前说些三房的好话,老太太的语气便稍稍松懈了些,看起来再过一阵子便可以对柳韵院解禁。

    杜妈妈满心欢喜,脚步也轻快起来。就在推开房门的刹那,她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说话声尖锐,带着明显的愤恨:“小姐,依奴婢看,也不要抄这些劳什子佛经了。小姐以为读了这些佛经,夫人就能起死回生来救小姐吗?抄了这些佛经,大夫人就能不再害小姐吗?依奴婢看啊,老太太这些年是愈发的老眼晕花了,连这些门门道道都看不出来,小姐还能指望一个不管事又犯糊涂的老太婆帮自己不成?”

    说话的人是明月。

    杜妈妈当场呆住。

    此时,顾芝容紧咬嘴唇,手都抖了起来,指住明月道:“你这个贱婢,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明月背对着房门,当然看不到杜妈妈,仍然大声说道:“小姐,奴婢说得有错吗?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算算这些日子,小姐抄了多少佛经,有用吗?小姐不还是一样困在这柳韵院里,哪里也去不了!”

    杜妈妈冷着脸,重重咳了一下。

    顾芝容一挥手,狠狠地给了明月一个耳光,厉声道:“明月,不要再说了!”

    “啪”的一声,把明月打得愣住。而在这时,杜妈妈压抑住满腔怒火,踱到明月面前,冷冷地看住她:“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丫头,老太太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评论的?还懂不懂规矩了?”

    明月这才看清楚进来的人是杜妈妈,吓得脸色“刷”地白了,慌忙跪下,重重磕头道:“妈妈恕罪,奴婢一时冲昏头脑,口不择言,请妈妈饶过。”

    “饶过?”杜妈妈的眉毛倒竖起来。她当年是老太太的陪嫁丫头,后来老太太指了一个管事给她,这些年来她记住老太太的恩德,一直跟在老太太的身边,绝不允别人在自己面前诋毁或是辱骂老太太。

第二十六章 狠心遣侍婢

    readx;听到屋里传来的响动声,站在外面的采青、绿水、玉蝉、雪雁等人齐齐涌入屋来。看到一向慈颜善目的杜妈妈,此时却是怒容满面,铁青着脸,手指指住跪在地上的明月,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杜妈妈发怒生气的样子,一下子全呆住了。

    “杜妈妈饶命,饶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明月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一下子额头全青了。

    采青等人看着心都疼了,转头看向顾芝容。顾芝容脸色煞白,紧紧盯着明月,抿着嘴,浑身也是轻轻地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小姐……”采青哀求地叫了一声。

    方才她就站在门边,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吓得她肝胆俱裂,连要冲进去阻止明月都忘记了。这时她的心里懊悔极了,如果当时她能及时反应过来的话,不让明月说那么多不敬的话,也许明月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同时,她暗暗觉得奇怪,明月一向是成熟稳重的,今个儿究竟是什么了,怎么说出那么多以下犯上的话来?

    杜妈妈铁青着脸不说话,顾芝容煞白着脸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采青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搓着手,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时,雪雁忽地走了过来,伸手扶住杜妈妈,柔声道:“杜妈妈可别因为一个贱丫头,气坏了身子,老太太面前可是少不了妈妈的。如果妈妈在我们院子里气坏了身子,老太太怪罪下来,我们可怎么担当才好?妈妈且消消气,坐下来,喝杯茶吧。”

    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杜妈妈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转头道:“采青,去泡一盏盏桑菊杏仁茶过来,多搁点冰糖。”

    采青这才反应过来,忙快步去泡茶,双手捧给杜妈妈。

    杜妈妈喝了半盏茶,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也不看明月,只拿眼睛看着顾芝容,冷冷道:“容姐儿,你屋里的丫头也该好好管管了。不守本分,带坏小姐,还挑唆各房的矛盾,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顾芝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垂下头去,低声应道:“是,容儿记下,多谢杜妈妈的教诲。”

    明月哭声更甚:“请杜妈妈饶过,不要赶奴婢出府去,奴婢情愿到最苦最累的杂役房去,求杜妈妈了。”她一边重重地磕头,把头磕得滴出血来。

    顾芝容盯着明月,紧紧攥住手中的丝帕,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的钝痛。这个明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替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明月抬起头来,一眼不眨地看着顾芝容,颤声道:“求小姐看在奴婢多年来尽心尽力侍奉小姐的份上,成全奴婢吧。”

    她仰起头,目光坚定,额头磕破,血珠滚落下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姿。

    顾芝容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那好,你就到杂役房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明月颤抖着,转过身来,对着顾芝容道:“小姐,奴婢这一走,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小姐,再也不能侍奉小姐了,小姐保重,奴婢就此别过。”

    说完,她重重地对着顾芝容磕了三个响头。

    顾芝容只觉得心都碎了,挥挥手,让采青把明月扶起来。

    这时,杜妈妈才脸色稍霁,冷冷地看了明月一眼道:“你们小姐是菩萨心肠,看在这些年来尽心尽责的份上,才应了你的请求。到了那边,切记自己的身份,别再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保住小命要紧。”

    明月满脸懊悔,低头应了,转身向杜妈妈磕头致谢,然后由采青扶着跨出门去。

    跨过门槛时,明月忽然微微转头,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朝着顾芝容一笑。

    顾芝容紧蹙着眉头,看着明月目光哀伤:明月,这又这是何苦呢?

    看着明月的身份消失在院门之外,顾芝容这才回过头来,面带愧色,向杜妈妈行礼道:“杜妈妈,是容儿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害得杜妈妈也跟着受累。这件事情是容儿不对,容儿向杜妈妈赔礼,望杜妈妈千万不要把这事说与老太太听。”

    杜妈妈见顾芝容以一个嫡出小姐的身份向自己赔礼道歉,心里的怒气便已消了大半,又听得顾芝容这么一说,想到她一个孤女,在这府里处境艰难,自己又曾受过三夫人恩惠的,于是便忙伸手扶住顾芝容,叹口气道:“容姐儿,不是老婆子多嘴,你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那些下人难免得势张狂,欺负到主子头上,或是尽说些挑唆主子的话,这样下去,真的要把人带坏的。老婆子我也知道你着实不易,这一大帮人不好管教,但是这府里人多嘴杂的,一不小心隔墙有耳,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到时候即便老婆子我的嘴再严实,也难保老太太不知道。所以呀,有时候该心狠的时候还是要心狠的,这院子里的下人,着实要严厉管教一番才行,免得惹出大祸来。”

    “杜妈妈教训得极是,是容儿太疏忽了。”顾芝容痛心疾首道,“今后容儿一定会对她们严加管教,绝不会再做出有辱顾府的事情来。”

    杜妈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顾芝容想了想,又道:“如今明月被撵了出去,我这院子就少了一个一等丫头,不知道杜妈妈能否给我挑一个懂规矩的来,也好做个表率,替我管教一下这院子里的丫头?”

    杜妈妈想了想,才道:“明月的事情我自然会与老太太说去,你把二等丫头提一个上来,回头我让老太太屋里寻个老实本份的丫头,给你屋里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是明白人,心里面清楚得很。顾芝容托杜妈妈向老太太要一个二等丫头,就是不想大太太从中塞人进来。而杜妈妈应了此事,也遂了老太太的愿。毕竟,对于三房的事情,老太太并不希望大房插手太多。

    双方都懂对方的心思,相视一笑。顾芝容起身致谢,杜妈妈又再喝一盏桑菊杏仁茶,这才起身回去。

    杜妈妈走后,顾芝容在窗台边坐了下来,抬头忽见采青已将其他人遣散,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于是她温和道:“采青,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采青咬咬嘴唇,忐忑不安道:“小姐,奴婢担心,不知道这一次杜妈妈派过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芝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暗叹,自从五年前穿过来之后,自己就预演了自己最坏的打算,也曾做过一些小小的谋划,但是毕竟年纪太小,即便是想做一些事情,也得慢慢来,就怕吓坏身边的人。如今才发觉,五年的时间真的不够啊。希望明天送过来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第二十七章 有人来挑衅

    readx;午饭时分,采青打了饭回来,一掀开食盒的盖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兴奋起来。

    屋里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窝蜂围过来看。见桌子上一碟一碟摆上食盒里打来的饭菜,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竟与未被禁足前的饭食一模一样。

    一屋子的人也兴奋了。

    伙食恢复如前,证明这禁足令解禁的时间也不远了,想到这漫漫无期的软禁就要解除了,光明的前程就在前方,大家伙都很高兴。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采青率先向顾芝容报喜,“奴婢回来的时候,见到杜妈妈,杜妈妈让奴婢转告小姐,说小姐抄的佛经实在是抄得很好,老太太看后很是高兴,感于小姐的诚心,老太太今早就说了一句,让大厨房用心着柳院的饭食,你看老太太的话才说没多久,这一切都变了。”

    顾芝容笑笑,是啊,顾府里最大莫过于老太太,老太太要让一个人死,那她就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吧。”顾芝容笑着说道,吩咐采青拿碗筷,绿水摆凳。

    大家都知道顾芝容一向说一不二的,她说要你坐下来,你还站着的话,她会不高兴的,于是大家也没有过多的推托,齐齐围坐下来,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

    饭毕,撤了桌,顾芝容依旧到葡萄架下的紫藤椅上睡她的午觉。她在脸上覆上帕子没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采青的话响了起来:“小姐,睡了吗?”

    顾芝容知道她有话说,便掀了脸上的丝帕,坐起身子,看着她。

    采青低声道:“明月的事情,是小姐的主意吧?”

    顾芝容沉默一会,才道:“是我的主意。”

    采青的眼睛并没有一丝怨恨,她低声道:“小姐,如果换作奴婢,奴婢也会想也不想就答应的,哪怕……哪怕是死。”

    顾芝容明眸里似有水光绽现,她缓声道:“你,明月,还有其他人,有我在,你们都不会死的,至少,我不会让你们死。”

    午睡过后,顾芝容喝了醒神茶,便让人铺了画架,这个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前世学那些中医术语学得烦闷的时候,她也喜欢这样于午后铺开画布,在葡萄架下作画,漏出的点点光影让人迷思。前世有做画的根基,穿越来之后听说原主也是极喜作画的,便没了顾忌。将府里教画的先生请教了个遍,汇集自己前世的经验,倒是画出了别具一格的画体来。

    采青远远看着,觉得自家小姐虽然不过十四岁,但瓜子脸,大眼睛,侧面好美,如果因了这么莫须有的罪名,远嫁给那些又老又丑的糟老头子为妾,那真是糟蹋了。

    正出神间,忽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采青知道顾芝容作画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打扰,正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有人高叫道:“二小姐来了!”嗓门很高,带了明显的讨好与奉承。采青眉头一皱,她听出来了,是三等丫头杏儿的声音。

    “这些刚入府的小丫头,规矩一点也没学好,才入府不过半年,就连自己是什么出身都忘了!”采青抬脚就朝前院行去,准备去教训这些新来的丫头,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就在这时,另一个丫头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小姐,您小心些,这个乱糟糟地方,可比不得我们的落月阁。”接着,便大声地喝斥道:“你们这些死丫头,都瞎了眼了,怎么打扫的,没看到这里有一滩水吗?想摔死我们小姐啊。”

    接下来就是一阵慌乱,想必是院里的那些三等丫头被训怕了,手忙脚乱地拿着抹布过来抹去地上的水渍。

    采青一下子气愤起来。

    二小姐来了又怎么样?自己院子的丫头轮得到别的院子的小姐喝来斥去吗?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把不把自家小姐放在眼里了?

    采青正要出去,就听到后面传来顾芝容沉稳的声音:“采青,过来扶我。”

    果然是二小姐顾元芳来了,仗着老太太对自己的宠爱,仗着自己的亲娘在府里替老太太主持中馈,一路横冲直撞,来到顾芝容面前。

    今日的二小姐梳了个斜斜的牡丹髻,插着一根碧玉兰花簪子,眉如新月鼻梁俊挺,只是眼睑下有些微青,让人觉得讶异:一向注重自己容颜的二小姐,绝不允许自己脸上有任何瑕疵的二小姐,怎么会让自己出现睡眠不足的现象,从而影响了自己如花美貌?

    “二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望我们五小姐来了?”采青上前行礼,转眼瞥见三等丫头杏儿站在一旁,想必二小姐一行人就是她擅自带进来的,一想到这,不由脸色一暗。

    那厢,顾芝容已经徐徐站了起来,道:“二姐姐,今个儿是哪阵香风把你吹到我们院子里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她的印象中,二小姐从来就不屑踏入柳韵院这个偏僻落败的小院子半步的。

    “五妹妹,你今日真是好兴致啊,这画,画得倒不错。”二小姐看也不看采青,对于顾芝容,她也从未用正眼看过。这时,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顾芝容方才画的画前面,评头论足起来。

    “几年不见,五妹妹的画技倒是长进不少。”二小姐一向对于自己的画艺极为自负,对于顾芝容这样的初入门者更是不放在眼里,一上来就盯着她的画,“画画除了讲究笔墨,尤其还要注意构图。阴阳、向背、纵横、起伏等等,如果这样才能避免缺少灵韵之态。妹妹这画……”

    她停顿下来,有些说不下去。这幅画作,竟是与往年那种古板枯燥的画作十分的不同,灵巧,细致,带着隐隐的灵动。

    她回头去看顾芝容,心想,几年未见,这死丫头的画技倒是精进了,都快追赶上我了。以前见她屡次找寻会画画的师傅,以为她是闹着玩的,不想竟然是用了心的。

    眼风过处,见站在自己身边的翠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盼着自己从画作中找出一点错处来,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咳了一声道:“五妹妹的画技果然进步不少,不会再画以前那种什么鸳鸯了。”言语之间颇含嘲讽。

    此言另有所指,柳韵院里的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唯有顾芝容神色如常。

    顾芝容静静地看着二小姐,心想,果然是被宠坏的。挑衅挑到人前这也罢了,但能把挑衅这门功夫玩到极致的,恐怕只有二小姐了。

第二十八章 两人同登场

    readx;“二姐姐说的是鸳鸯吗?”顾芝容盯着二小姐,忽地一笑,“我记得那幅画是我五年前画的,如今我再画一幅的话,肯定比先前画的还要好。不过这一次,我要送给谁呢?是送给肃王,还是送给太子好呢?”

    这回轮到二小姐的脸色变了。

    她忽地一下走到了顾芝容面前,盯牢顾芝容,狠狠道:“你敢?”

    顾芝容冷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既然敢在昭敏公主府上的宴席上送情书给肃王,那如果我再把一封情书送与太子,二姐姐你信不信呢?”

    二小姐没有想到在这个顾府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的五小姐顾芝容也敢挑衅她,暴怒之下扬起手来,就要给顾芝容一巴掌。

    可惜顾芝容不是吃素的,在悬济寺的时候就明白了强身健体的重要意义,偷偷请了武师教自己习武,即便是学了个三脚猫,但是对付二小姐这样的娇弱千金小姐已是绰绰有余。

    说时迟,那时快,顾芝容适时抓住了二小姐的手。二小姐似乎根本没有想到顾芝容会反抗她,一双手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她又气又急,脸都涨红了。

    “二姐姐,来到我的院子里,还是先消消气,喝杯茶再说吧。”顾芝容拽住她,把她拖到旁边的石凳上,按坐下来,这才放开她。

    后院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适应不了一向软弱的五小姐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

    “你……”二小姐指住顾芝容说不出话来。

    顾芝容神情悠闲在二小姐对面坐了下来:“二姐姐请放心,你那么喜欢太子,做妹妹的不会跟你抢的。因为,那个太子,我根本不稀罕。”

    后院里的人一下子全呆住了。

    二小姐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顾芝容道:“你不稀罕的东西,你以为我也稀罕吗?”她或许是被气晕了头,口不择言便说了出来,吓得翠环忙叫道:“小姐!”

    二小姐这才明白自己着了面前这个自己一向以为很软弱的五妹妹的道了。这样的话,这个野丫头说出来倒也罢了,可是经自己的口说出来,万一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二小姐这回是真正被吓住了,脸一下子涨红了。

    顾芝容再度悠闲地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二小姐,看她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小姐,这可怎么办?”翠环紧张道。毕竟自家小姐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摆明是对太子的大不敬,那个后果……极有可能给顾府带来灭顶之灾的。

    二小姐咬咬牙,冷厉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所有的人:“你们大家都听着,今天我与五妹妹在这后院里所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当没听见,全烂在肚子里。谁要传出去半个字,可别怪我顾元芳手下不留情!”

    顾大小姐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底下的丫头哪个敢忤逆她?院子里的所有人马上很响亮地齐声应了。

    顾芝容依然笑眯眯道:“二姐姐处理得很好。”

    顾二小姐恨恨地看着面前的这张如花笑颜。这一次,算她失手,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懦弱怕事的五丫头居然一下子变得如此机灵敏锐,还设了套让她往里钻,看来真是小看这个五丫头了。

    顾二小姐抿抿嘴,端茶喝了一口,这事算是揭过了。她马上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脸色也冷了起来:“五妹妹真是好闲情,竟连你大伯娘病了也不去探望,还在这里作画,你还有没有孝廉之心了,真是枉费了老太太还请了夫子教你读书认字!”

    采青急忙道:“二小姐千万别误会,听说大夫人病了,我们小姐也是急得不行,怎么说也要出门去看望大夫人。可是老太太是下了令的,不让小姐跨出院门半步……”

    二小姐眉梢一扬:“老太太说不让出门,但这事关孝悌之义,难道去禀报老太太,老太太会不同意吗?分明是狡辩!”

    采青还待再说,顾芝容朝采青使了个眼色,让采青退下,端起茶盏,用茶盖拨了一下悬浮当中的翠绿的茶叶,悠悠道:“若论孝悌,二姐姐应该给府里的姐妹们做个榜样才对吧?可是我怎么听说,居然连二姐姐也未去探视呢?府里头的姐妹均以二姐姐马首是瞻,既是二姐姐没有行动,其他姐妹们又怎么敢前往呢?”

    二小姐一时语塞。昨天下午,她应约到相好的姐妹家玩耍,大家齐齐嚷着要喝果酒,一下子劲头来了,竟然停不下来,喝到半夜才由马车接了回来,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方醒,还未来得及去探视自己的母亲。

    但她素来心高气傲,岂容被别人抓了小辫子,张口就要反驳,忽听得门外一阵鼓掌,有人笑着说道:“五妹妹说得极是,我们都是以二姐姐为标榜的。二姐姐不做的事情,我们又怎么敢做呢?”

    声音清脆如玉盘落珠,正是顾府四小姐顾元沁。

    采青只觉得心一沉,心想今天绝对不是个好日子,怎么二小姐四小姐齐齐汇聚到柳韵院呢?看来,柳韵院今日想太太平平地过去是不可能的了。

    她回头去看绿水她们,见她们也是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无可奈何地看向门口处。

    门口处,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四小姐带着两个随身丫环,款款步入柳韵院。

    今日的四小姐头插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耳坠东湖明珠,手腕上挂了一只银叶丝绕翠玉镯子,一身明丽打扮更衬得她如兰花一样娇媚可人。一身玉色双喜临门暗地织金褶裙戈地,更显得端庄大方,颇有京城名媛的韵味。

    二小姐站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四小姐:“你来干什么?”

    她知道四小姐素来就是个见缝插针的人,而自己栽在她的手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一见到四小姐,她的心里便警钟大作,瞬时戒备起来。

    一旁的顾芝容见惯了二小姐与四小姐的明争暗斗,一见到二人又碰了面,马上自动自觉退出战场,悠闲地坐在一旁喝茶,津津有味地准备看一场大戏。

第二十九章 被引火上身

    readx;“二姐,我近段时间拜得一位品酒先生,品酒本领可是增进不少,正想趁着下个月飘香社的群英会与二姐切磋一番呢。”四小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意盈盈地看向二小姐。

    简直把顾芝容当成透明。

    顾芝容也不介意,在顾府这两大强势派互殴的当口,她当然不会傻到要去当炮灰的地步。

    四小姐从二夫人那里过来,看了二夫人拿到手的地契,正春风得意间,恰巧路过柳韵院,想着进来看看,不想被她抓到了极好的机会。

    二小姐蹙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四小姐。她当然知道四小姐心计极深,这些年来靠着自己在外的名气,竟然使得她也出了名,成了京城四大名媛的替补。

    短短两年,四小姐就让她的名字在京城家喻户晓,这一点,连二小姐都不得不佩服她。

    面对这么一个时不时阴你一下的人,连二小姐如此心高气傲的人,心里也觉得有些发怵,看向四小姐的目光便更多带了戒备:“四妹妹近来很悠闲么,怎么有空研究起品酒来了?”

    “二姐姐怕了?”四小姐斜睨了二小姐一眼,“这可不像京城四大名媛之一的你哦。”

    面对四小姐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二小姐一时语塞。她很清楚,论才气,这个四妹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的。但是,这个四妹妹却总能剑走偏锋,令她无法抵抗。比如四小姐弹琴不如自己,她就下贴约自己比跳舞,,下围棋不如自己,她就与自己比刺绣。比自己的弱项,屡屡下套让自己钻,趁机上位。这几年来,凭着这种手段,竟渐渐有些名气。那些京城的好事之徒也把她的名字摆了上去,俨然就是四大名媛的后补。

    这一次,又下的是什么套呢?

    见二小姐仍在沉吟,四小姐无所谓地一笑:“二姐姐身体不适吗?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直接认输,把头名让我好了。”

    二小姐狠狠地瞪着四小姐,她一向心高气傲,岂会开口认输,正要答腔,就听到身边的翠环幽幽道:“四小姐,奴婢觉得这样不公平,年年在飘香社的切磋,都是四小姐命的题,这回让咱们小姐也出一回题,可好?”

    二小姐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的翠环一下子如此机灵,不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四小姐点了一下头:“也对,以往年年都是采纳我提议的命题,这一次,就让给二姐姐好了。”

    二小姐没有想到四小姐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把命题扔给自己,她不由仔细看了四小姐一眼。见四小姐神色如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与不舍,这倒让她心中的疑惑渐渐升腾起来。

    “二姐姐,你的命题是什么?”四小姐微微侧头,对上二小姐的目光,声音祥和地问道。

    二小姐不禁蹙紧眉头。

    二小姐不像四小姐那般,她对于四小姐的特长一点都不了解,若说琴棋书画,飘香社初初成立的前两年就比过了,去年比的舞蹈,四小姐就独占熬头,击败了自己及京城的小姐们,她所跳的孔雀舞,还被宫廷乐师拿去编排了呢。所以,这一次,二小姐虽然心切地想扳回一局,恢复自己的名气,但是,出什么题好呢?

    见二小姐沉吟,四小姐笑笑:“既是二姐想不出,那还按我的主意如何?既是我出的题,我自己上的话有失公允,既是如此,我让五妹妹上吧。”

    柳韵院里所有人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顾芝容没有想到自己好好的看戏,竟突然之间就被拖下了水,她怔了片刻,不确定地望向四小姐:“四姐姐,你说的是我?”

    见四小姐点了一下头,顾芝容慌忙摆手道:“我不会品酒……”

    府里谁都知道,顾芝容极爱画画,喝酒那是一沾就醉的。而大昭国雨水丰润,四季瓜果飘香,各色品种的花都有。即便是最珍惜的神农花,也是这里特有的。民间极爱用花果酿酒,渐渐的,男的喝烈度酒,显豪情,女的则喝果酒,舒展情怀。后来传到宫里,便衍生出各层次的品酒师来。一种果酒掺多种花和果,像现代鸡尾酒一般,调出各色及各种口味来。

    顾芝容对于这个,却是不会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根本不会喝酒。记得有一年侯府宴会,府里有人要整女主,便让她喝一杯,女主才喝半杯便“咕咚”一声栽倒地上醉了。于是不会喝酒的名气传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响亮。

    翠环一听前来参赛的竟然是五小姐顾芝容,眼中露出不屑,朝二小姐暗暗点了一下头。

    二小姐道:“好吧,就让五妹妹参加这次比赛。不过…...四妹妹如果现在反悔的话,也是来得及的。”

    “我为什么要反悔呢?”四小姐笑得风淡云轻,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我相信五妹妹一定行的。”

    顾芝容讶异地盯着四小姐。这个心计颇深的顾元沁,明明知道她不会喝酒,却偏偏要拉她出来,到底在搞什么!

    难道是四小姐要自己选边站,把自己强制拉上她的战车,与她并肩对付二小姐吗?

    大房与二房的斗争无休无止,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袖手旁观。

    于是她眼珠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二位姐姐,我记得飘香社的竞技,是在下个月三号。你们都知道,我是被禁了足的,这里都出不去,哪能去什么飘香社啊?”

    二小姐忽地冷笑一声:“这有什么,老太太那边由我说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吗?特别是你……”

    她上前一步,盯着顾芝容道:“别以为应了别人的,再寻个简简单单的理由就能推搪过去?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顾芝容张了张嘴,这个二小姐,到底在说什么,自己又应了四小姐什么了?难道四小姐随便一说,就能让二小姐误会自己与四小姐是一伙的,看来这四小姐真的是手段厉害。

第三十章 有人强出头

    readx;“小姐……”绿水等人齐齐拥到顾芝容的身边,目光里满是担忧:自家小姐并不会喝酒啊,怎么去参加飘香社的品酒大赛?

    顾芝容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瞬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二小姐刚才说什么?

    她好像说,老太太那边由她说去……

    如果她能说通老太太解除禁足令的话,那么,自己逃出顾府的机会就大一些。以喝醉一次的代价换来自己逃亡的机会,这似乎值得一试。

    翠环则担忧地看着二小姐。方才二小姐一时头脑发热,竟然说出要到老太太那里替五小姐求情,解除禁足令的话,这不是要把大夫人的计划全部破坏掉吗?

    她正想寻个机会提醒二小姐,就听到四小姐鼓掌道:“好,二姐姐,就这样说定了,你到老太太那里去帮五妹妹解了这个禁令,而我嘛,负责教会五妹妹品酒,可好?”

    一个不会喝酒的人,短短几天,就能教会她喝酒吗?顾芝容觉得四小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倒不如靠自己,研制出解酒的药来,在喝酒之前先吃下,这样或许还能抵挡一阵。

    正当顾芝容胡思乱想如何才能研制最高端的解酒药的时候,四小姐已经站起来,亲热地挽起她的手道:“其实啊,谁说我们的五妹妹不会品酒的,她那是深藏不露,平日她不过是装的,是怕麻烦。二姐……”她的目光转向二小姐,“二姐可要小心了哦,到时候赢不了她,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二小姐疑惑地扫过院子里的人,屋里的人齐齐摇头,唯有杏儿大声道:“回二小姐,咱们四小姐可好了,绝不会输给您的。”

    满屋震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杏儿的身上。杏儿似乎这时才发现因自己的一时逞强说错了话,吓得忙后退几步,躲到了人群后面,不敢抬头。

    采青等人气得眼睛都快冒出火来。杏儿这个丫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啊,紧要关头尽添乱啊。

    唯有雪雁紧紧盯着杏儿,若有所思。

    二小姐猛然抬起头来,盯了杏儿半晌,忽地哈哈一笑:“五妹妹,你屋里的这个小丫头真真有趣,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也这么有骨气,真是令人佩服。好,既是如此,本小姐就姑且相信你这小丫头一回,相信你们的小姐一定会有出色的表现。”

    说完,二小姐站了起来,起身告辞,带着翠环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芝容似乎并没有在意到杏儿的异常,她坐在那里,仍然为着那即将到来的飘香社的比赛,托着腮,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别愁了,再愁下去就愁成老太太了。”四小姐像是一点事情也没发生过般,笑意盈盈道。

    “四小姐,您就不要再取笑我们小姐了。”采青走过来,道,“你看我们小姐都快愁死了。”

    “愁什么,有什么好愁的!”四小姐的语气听起来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顾芝容两下,柔声道:“别怕,明天我会跟老太太提这件事情,然后让你到我的院子里来,我先教会你品酒的秘笈,然后你再自己琢磨琢磨就会了。”

    顾芝容讶然,看着四小姐。她觉得四小姐的眼睛里,有她看不透的东西隐隐浮动。

    四小姐走后,采青喝住杏儿,指着她的脑袋狠狠地训斥道:“你这个新来的三等丫头,怎么一点眼法都没有,这是逞强的时候吗?你的脑子浆糊了?”

    杏儿从来没有见过采青这么凶的样子,而且,自她入府以来,柳韵院的人都和和气气的,没有人这样训斥过她,一下子被吓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道:“奴婢也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奴婢只是气不过二小姐这样欺负小姐嘛。”

    “好了,采青,别说了。”顾芝容出声道。她的话语虽轻,却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顿时令得屋子里瞬时平静下来。

    “杏儿刚来没多久,还不太清楚我的性情,也不知道我不能喝酒,这一次,算是无心之失,采青你就放过她吧。”顾芝容平静道。

    采青轻声应了,退开半步,立于顾芝容的身后。

    顾芝容踱到杏儿的面前,站住了。杏儿哀哀地哭泣着,是不是偷偷瞄一眼顾芝容,顾芝容也不说话,就那般静静地看住她。

    杏儿觉得顾芝容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直穿透她的内心,把她的心事一览无遗。终于,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祟,杏儿扛不住了,“扑通”脚一软,跪了下来。

    顾芝容也不想再问什么缘由,只是冷冷道:“杏儿,你知道我屋里一向是规矩严明的,你应该还记得很清楚,前不久,我这里还刚刚撵了明月出去……”

    杏儿听得心里起了毛,连明月那样一直跟了五小姐十多年的大丫头都被赶走,自己一个才入院不过半年的小丫头还指不定被发配到哪里去呢,如此一想,她整个人不由轻轻颤抖起来,重重磕头道:“小姐,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芝容冷声道:“既是第一次,就暂且饶过你,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不过,为示公允,让柳韵院不再发生这种事情,一定的惩戒是必须的。”她转过头来,叫了一声,“采青。”

    采青上前一步,应道:“小姐。”

    顾芝容道:“从现在起到年底,扣掉杏儿这半年来的月银。”

    “是,小姐。”采青很响亮地应了。

    杏儿的脸色“刷”地白了。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顾府里的五小姐性子软绵,即便是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多出一句声。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五小姐……像是性子软绵的人吗?

    看着杏儿白着一张脸下去了,采青转过头来,对着顾芝容道:“小姐,你干嘛不把这死妮子撵走?她这种人,迟早会害了大家的。”

    “撵她走?”顾芝容摇摇头,“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个杏儿根本就是大夫人潜藏在我们院子里的眼线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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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78/ 第一时间欣赏姻缘绯定最新章节! 作者:风纤素所写的《姻缘绯定》为转载作品,姻缘绯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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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绯定介绍:
穿越成古时绯闻女主角的顾芝容,这才明白“一朝被绯闻缠身,终身被绯闻缠身”的可怕,绯闻背后却有个见不得人的阴谋,她母亲留下的丰富田产,大夫人要谋夺,二夫人要算计,老太太也想掺和进来分一羹。不行,一分一厘都不行,吃下去都给我吐出来。只是那个绯闻中清冷王爷,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某人厚着脸皮笑嘻嘻道,你看,我们的马儿都成亲了,我们也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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