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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这个庶女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短腿肥鸽     重生之这个庶女不好惹txt下载     重生之这个庶女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用狗去咬狗

    大宅院里,没什么事情是能瞒过陆老夫人的,更何况,受惊的还是陆府长房嫡次女。

    陆老夫人喝了汤药,犹豫许久还是问道:“二姑娘怎么样?”

    陆亦亭早在三年前就失去了老夫人的宠爱,老夫人不仅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就连逢年过节的见面也免了。

    但二姑娘陆亦亭毕竟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不论老夫人面上做的有多冷淡,叶妈妈也知道,老夫人从始至终都惦记着二姑娘陆亦亭。

    所以,她早早的便吩咐小丫头,打听墨言阁的事。

    如今,便回道:“二姑娘受了惊,喝下一副药后,好了许多。”

    见陆老夫人神色微动,叶妈妈贴心说道,“老夫人,不如我们也去看看二姑娘吧?”

    陆老夫人捏紧佛珠,紧闭嘴巴不发一言。

    桌边是五姑娘陆亦涵亲笔抄写的佛经,小小的人儿,字体却如此娟秀整齐。见她时,也是温顺恭敬,礼貌周全,看着是个好孩子。

    陆老夫人轻轻摩擦佛珠,淡淡回道:“这几个姑娘里,三房的丫头亦雨,字是最好的。像老三,苍劲大气,透着一股豪爽。但今日我看五丫头,字也是好的,但却处处收敛,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叶妈妈见老夫人不愿多提二姑娘房内的事,知道老夫人心中心结难解。当年,三老爷走得不明不白,老夫人大病一场,好不容易能喝一口汤水了,却被二姑娘告知,亦雨姑娘悲伤过度,没有熬过去。

    亦雨姑娘与二姑娘同养在老夫人膝下,那些撇脚的谎言哪里能瞒得住老夫人。老夫人当然想为三老爷一家洗刷冤屈,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洗刷冤屈的代价是把这一大家子人都送进牢房。

    这些年,老夫人的心就被这样撕扯着,生生拖坏了。

    叶妈妈垂眉,微微附和道:“五姑娘像夏小娘,知道明哲保身。但询哥,却越来越不服管教。”

    陆老夫人冷冷地笑,“怎么会不服管教呢?我看询哥倒是特别听咱们二姑娘的话。”

    叶妈妈本意是希望老夫人能帮帮这两姐弟,毕竟昨日询哥给自己的亲姐姐办了难堪。可没想到,陆老夫人再次将问题扯到二姑娘陆亦亭身上。

    这不是偏见,而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当年,老夫人是将二姑娘陆亦亭和亦雨姑娘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可如今,二姑娘陆亦亭是把老夫人的心伤得透透的。

    陆老夫人狠拍桌子,沧桑的脸上愈发严峻,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们什么都想要,那让她们都拿去吧,把我这把老骨头也一并拿走。”

    言罢,陆老夫人扶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叶妈妈轻拍她的背,担忧劝道:“老夫人,随她们去吧,您的身体经不起这些折腾了。”

    陆老夫人摆手,沧桑的眼里写满了痛苦,道:“亭姐跟咱们的大娘子一个样,总想着独揽大权!询哥本就记在她名下,何必在背地里做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事情?若是询哥品行端正、又能高中科举,他自会孝顺嫡母嫡姐;倘若询哥品行不端,即使你是嫡母嫡姐,照样不会孝敬你。”

    末了,陆老夫人紧紧握住叶妈妈的手,眼里写满了期盼,道:“我治家不严,是个要下地狱的。我只求黑白无常,让我再见见老三、老三媳妇、还有亦雨,你说,他们会不会怨我这个当娘的,怨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这么些年,连为他洗刷冤屈的能力都没有。”

    叶妈妈哽噎,她劝道:“三爷是个好的,他明白你的苦楚。”

    陆老夫人想了想,拖着重病的身体,道:“同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再次发生。吩咐下去,就说我年岁大了,需要孩子们陪在我身边,就选询哥和涵姐吧。”

    〖〗〖〗〖〗

    二姑娘陆亦亭喝下安神药,却还是一直在做噩梦。

    期间,询哥和五姑娘陆亦涵来看过一次,见陆亦亭神色倦怠,便说了些贴心的话后告辞。

    陆大娘子陈峥嵘刚哄睡二姑娘陆亦亭,正要躺在软卧上歇一歇,不料就听到佟妈妈带来的消息。

    陆大娘子生气说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亦亭身子刚好,她不来看看也就罢了,还将询哥涵姐接回她房内养着,这不是在告诉全府的人,她是个苛待庶子女的恶毒嫡母么?”

    陆大老爷忐忑一整天,还是没有找到偷盗书信的贼人,心里烦躁得狠。一进门,本想好好休息下,结果就见到陆大娘子般的泼妇模样,他冷冷回道:“母亲将询哥和涵姐接到居安堂,那是体谅你持家辛苦。可你倒好,任意曲解长辈的意思,还有没有一点点官眷的样子,成天都只知道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不成体统,有辱斯文。”

    陆大老爷意有所指。

    陆大娘子被这般奚落,冷冷地看向陆大老爷,半响才说道:“这么些年来,我明里暗里为你做了多少事?如今,你要怪我斤斤计较?”

    陆大老爷瞥她一眼,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真是为了我倒是好了!”他指着陆大娘子的鼻子,道:“每一次,你都打着我的幌子,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陆亦雨的死是这样,如今你还要借我的手杀了采倩!”

    陆大娘子被说得脸色发白,心似乎被人窥看到一角,快要站立不住。

    陆大老爷继续说道:“采倩的孩子是被那几个老婆子生生打下来的,作为补偿,我要纳采倩为妾。另外,你的那几个老婆子我已经吩咐官家全部变卖,如此,你还如何再滥用私刑!”

    陆大娘子陈峥嵘气急反笑,道:“如今亭姐重病,有个人能伺候官人也是好的。可盗贼找不到,官人又该如何跟六王爷交差呢?”

    被戳到痛楚的陆本修脸一寒,道:“若姐儿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父亲受诘难,会袖手旁观吗?”

    陆大老爷从鼻子口哼气,累了一天,他可不想再对着这张黄脸婆说话,他要赶快回到温柔乡那里,他的小采倩被打得那么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陆大娘子瞪着陆本修出门,肩膀有些撑不住的软在软榻上。

    佟妈妈扶着她的肩膀,小声说道:“夫人何必跟大老爷置气呢?那采倩是个不成气候的,待大老爷尝够了新鲜,你再把她发卖出去,大老爷还是您的。更何况,大姑娘是六王妃,就是今后登上后位也未可知,难不成老爷还会为了个玩物上伤了夫妻情分?”

    陆大娘子冷哼,陆大老爷像纳谁为妾,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和女儿们的将来。

    佟妈妈看了眼四下,小声劝慰道:“至于老夫人那里,询哥是记在你名下的,老夫人把询哥涵姐接过去,你正好可以腾出手,为二姑娘的将来好生打算一番。至于五姑娘涵姐儿,那是个胆小怕事的,大娘子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陆大娘子经过这一开导,心胸似乎开阔不少,她握着佟妈妈的手,哭泣道:“这些年,多亏你时时宽慰我的心,否则,我的日子该有多难熬呀。”

    二女儿噩梦时说的话就在耳旁,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十七章 倩小娘的打算

    大清早,叶妈妈就吩咐五姑娘陆亦涵身边的三个丫鬟,说是赶紧收拾好五姑娘和询哥常用的物什,晚上就住到居安堂了。

    赶得那么紧,怕是陆老夫人已经对陆大娘子失去了耐心。

    三个丫鬟心里藏不住喜悦,陆亦涵也微微一笑,看向还在别扭中的询哥,心里终于是放下心。

    祖母是陆大老爷和陆二老爷的嫡母,虽不是亲生母亲,但这么些年,陆老夫人一心为这个家,更把这几个孩子视若己出。

    正收拾着物什,却见采倩盈盈笑笑地走进院子里,比起前几日的憔悴凌乱,如今的采倩光彩照人,一点也没有失去孩子后的痛苦伤心。

    岚语把扫把立在门外,冷言冷语说道:“哟,这不是咱们的倩小娘吗?奴婢跟您行礼了。”

    采倩脸色微讪,往屋内瞧了两眼,问道:“姑娘在吗?”

    岚语恨恨说道:“姑娘很忙,可迎不了您这尊大佛。”

    正收拾物什的陆亦涵也听到了屋外的吵闹声。

    虽说采倩靠着肚子顺利升为小娘的事不太光彩,但人各有志,她也不好再拿出自己的那套说辞劝导采倩。

    她淡淡说道:“岚语,迎倩小娘进屋吧。“

    采倩局促的站在门口,嗫喏着说道:“姑娘,我在这里说几句话就走。“

    不等陆亦涵开口,淳荷那炮仗脾气又来了,她恶声恶气说道:“倩小娘,如今你是大老爷身边最得宠的,可不能跟我们这些奴婢一般,还唤五姑娘为姑娘,于理不合。“

    采倩脸色发白,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陆亦涵轻轻叹口气,道:“淳荷,再这般不懂规矩,可要重重的罚。“

    淳荷不服气地瞪了眼采倩,但还是顺从的朝陆亦涵作揖,便退离了房间。

    陆亦涵看着采倩身上绫罗绸缎,温柔说道:“淳荷的脾气就这样,她并没有恶意。“

    采倩看着五姑娘眼中的善良,还有那隐藏在深色瞳孔里的智慧,不免鼻尖发红,泣声道:“姑娘,您是不是也在怨我这般,好好的被大老爷抓走,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小娘。“

    陆亦涵沉默不语,可她经鬼门关走了一遭,早已知道这世间的事有太多身不由己,便笑着说道:“若你觉得这是个好去处,就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采倩惊讶地看着陆亦涵,灵动的眼睛里盛满感激。

    陆亦涵继续说道:“淳荷那般,无非是担心大娘子会因为你的事情迁怒于我,说不准,我将来的婚事也会受到牵连,可如今,我与询哥马上就要去陪伴祖母。采倩,今后这偌大的墨言阁,你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凡事……“

    话到嘴边,陆亦涵牵着她的手,安慰道:“凡事照顾好自己。“

    说了会儿话,采倩也福身离开。待她走远,淳荷气呼呼地说道:“姑娘,就这种人,您管她做什么?自生自灭多好。“

    陆亦涵凝着眉,远远看着采倩离开,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另一边,墨言阁的平静被一阵凌乱的脚步打破。

    六王妃娘娘大步跑着,在见到刚刚梳洗好的陆大娘子,“哇”的一声扑了上去,道:“母亲,六王爷这是要我去死,要我去死啊。”

    陆大娘子这几日都在照顾二姑娘陆亦亭,人已经极度疲惫。但还来不及缓缓心神,这事就跟那韭菜那般,一茬一茬接着长。

    出嫁的姑娘跑到娘家诉苦,那人还是官家最疼爱的六王爷,若是被有心之人再听到一言两语,可就大大不妙了。

    佟妈妈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见情势不对,便清清嗓子,对着院内撒扫的小丫鬟们说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了,都下去吧。”

    众小丫鬟得令,纷纷退出去。

    墙角拐弯处,一丫鬟躲在暗影里,她衣服破烂,发钗破烂,但眼里却是一片精明。

    陆大娘子扶着陆亦若的肩膀,拥到屋里的软塌上,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泪水,嗔怪道:“我的儿,被外人要是听到了,再传到六王府,夫妻可是要生隔阂的。”

    六王妃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一想到兰湘侧妃生下的可爱儿子,贤贵妃娘娘那温柔慈爱的神色,她就嫉妒得想哭,凭什么好事都落到那个侧妃身上!

    六王妃有些崩溃地哭道,“事到如今,女儿还怕什么!兰湘已经将儿子生出来了。女儿今后,还能怎么办?”

    说到这,陆亦若只觉心中憋闷,她摇着陆大娘子的胳膊,道:“母亲,您不知道,兰湘侧妃极得王爷宠爱,贤贵妃娘娘待她如女儿般疼爱,如今又生下了儿子。只有女儿,活得像个外人!”

    陆大娘子轻拍她的手,不时看向四周,这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的傻姑娘,这话能大张旗鼓的说吗?你就不怕六王爷一纸休书给你!”

    见陆亦若委屈哭泣,陈峥嵘不由放软声音,温柔劝道,“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地位,你姑父可是权倾朝野的太傅大人!父亲又是从二品大员!你又是咱们陆府的嫡长女。兰湘侧妃有啥,除了能以色侍君,她的娘家能给王爷多少助力?说难听的,兰湘侧妃跟夏小娘她们没啥区别!”

    “可她有儿子!即使是庶子,也是庶长子!”陆亦若轻轻哭泣,精致的小脸满是憔悴。

    陆大娘子心疼的揽过陆亦若,继续安慰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可孩子生下来又能如何呢?”陈峥嵘握着大女儿的手,云淡风轻说道:“皇家子孙,有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陆亦若惊恐地看着陆大娘子,有些害怕。

    陆大娘子拍拍她的头,温柔的话语里似是藏满了穿肠毒药,她说道:“贤贵妃娘娘正在兴头上,你就算装,也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把贤贵妃笼络起来。另外,你必须要改改自己的脾气,兰湘侧妃以色伺君,你瞧不上,可这恰恰是对付男人的最好利器。女儿,去蛊惑他,让他每日每夜的都留在你的房里。孩子,不就有了?”

    六王妃陆亦若咬着唇,晶莹的泪水隐在眼睛里,她仔细地想着母亲的话。

    母亲年逾四十,徐娘半老,早已不得父亲宠爱。但不论父亲外面有多少枝野花,母亲的位子无人可以撼动。

    陆亦若细细品味,心里已经有了思量,道:“母亲,过几日的满月酒,女儿定要风风光光的办。”

    陆大娘子满意点头,她的女儿即使生不出孩子又如何,有她这个母亲在,定会为她们谋得锦绣前程。

第十八章 称病躲在房内

    比起墨言堂的哭哭泣泣,居安堂这里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叶妈妈手里拿着针线活,像往常那般唠着家常,道:“最近大娘子院子里不太平,先是大老爷纳妾,再是两个姑娘接二连三的出事。”

    陆老夫人淡淡说道:“咱们的大娘子是个厉害的,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和两个闺女吃亏的。”

    叶妈妈点头默许,这么些年,见过了陆大娘子的以退为进,可哪里见过陆大娘子吃过亏?

    “祖母,五姐姐绣的是什么呀?”询哥拿着荷包,献宝似的递给陆老夫人。

    询哥也不复刚见时的阴郁,常常笑嘻嘻的。功课不忙时,就屁颠颠地跟在陆亦涵身后,眼中的纯净似是又回到很多年前,那个在寺庙里讨要肉肉的稚嫩孩童。

    陆亦涵笑着要夺他手中的荷包,两姐弟越来越亲近。

    陆老夫人眯着眼,离远些看看,乐呵呵地说道:“这哪是绣品?明明是小鸡爪子啄食吃。”

    五姑娘陆亦涵撅着嘴巴,撒娇道:“祖母,您又在取笑孙女了。”

    陆老夫人也难得笑出声,道:“那你说说,这绣品像什么?”

    故意咬重的绣品二字,引得身旁站着的叶妈妈笑出声。

    陆亦涵挎着小脸,呐呐道:“明明是梅花,你看这枝头,这小花。”

    那委屈的小模样,像极了三房丫头陆亦雨……

    陆老夫人脸色微暗,她温柔抱过陆亦涵的身子,轻轻安抚道:“就是梅花,我们亦雨绣什么都是好看的。别人不喜欢,可祖母喜欢。夏天到了,里面放些薄荷草,还能提神,是不是。”

    陆亦涵身子微微僵硬,祖母刚刚唤她“亦雨”。

    陆亦涵按住心中的苦涩,像只小猫般,蹭着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您把孙儿认错了。”

    闻言,陆老夫人缓缓神,在看清小孙女的懵懂模样后,也苦笑道:“是啊,祖母认错了。”

    停了会儿,陆老夫人又似喃喃自语道:“亦雨,祖母又认错了。”末了,又喃喃祈求道:“来看看祖母,好不好?”

    见陆老夫人失态,叶妈妈上前扶着陆老夫人,冲着陆亦涵和询哥叹气道:“老夫人年龄大了,眼睛越来越看不清楚,总是会犯糊涂。”

    侍候陆老夫人歇下后,叶妈妈又点了安神香,才静悄悄退出来。

    屋外,青叶夹裹着阳光的味道。

    陆亦涵站在亭下,等着叶妈妈从房内出来。

    泡了壶热茶,叶妈妈这才无奈开口,道:“亦雨姑娘是三老爷的嫡女,也是三老爷的唯一血脉。跟二姑娘亭姐儿一样,自幼养在老夫人膝下。除了昭华夫人这个亲生女儿外,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这两个孙女,尤其是亦雨小姐,她孝顺贴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擅长云袖舞,深得老夫人喜欢。”

    像是陷入了回忆,叶妈妈嘴角浮起笑容,看着五姑娘眼中的清澈简单,继续说道:“除了刺绣,亦雨姑娘怎么学都是狗刨式。”

    本是句玩笑话,可叶妈妈眼里却蓄满泪水,道:“五姑娘,您能来到老夫人身边长大,是你的福气。有老夫人在,一定会为你谋得好未来。”

    好未来吗?

    陆亦涵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前世时,她希望寻一良人,幸福健康无忧的过完一生。可父母蒙受冤屈,死得不明不白,她如何还能岁月静好的过这一生。

    陆亦涵坐在庭院里,暖暖的阳光却依然捂不热她冰冷的身体。

    她看向祖母的房间,祖母已经老了,老到不敢跟大房的人去抗争,不敢告到衙门伸冤。祖母是颍川孔氏的独女,金尊玉贵,官府里的弯弯绕绕,她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祖母不能去做。

    但祖母又是正义刚强的,夜夜礼佛,也冲刷不掉心中的纠结懊悔。

    陆亦涵眼含泪光,轻轻说道:“祖母,孙女从来没有怨过你,爹娘也是一样的。”

    唯愿,您能无忧过完这一辈子,幸福安康。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小世子的满月酒。

    一大早,陆大娘子就与二姑娘陆亦亭赶去了六王府。

    彼时,陆亦涵一手吃着甜甜的桃花酥,一手拍着询哥的脑袋瓜,督促他认真读书。

    自从姐弟两搬到祖母这里,询哥也住回了家中,每日由专门的小厮接送。

    陆老夫人用完斋饭,朝着两姐弟说道:“吃完饭,询哥早些去私塾,晚了,先生可是要打板子的。涵姐,你跟你二婶娘一同过去,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那祖母呢?”陆亦涵问道。

    陆老夫人捏着佛珠,悠悠说道:“我要等等你父亲,最近官场上的事情不太平。”

    陆亦涵思忖。最近,吏部大刀阔斧,朝廷之上人人自危,陆本修混迹官场多年,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弟弟,那些官场同僚得到一点点风声,怎么不将他拉下去?

    末了,陆老夫人继续说道:“进了六王府,要少言少动,凡事多问问你大姐姐,”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与你二姐姐与大娘子要少走动些。”

    陆亦涵顺从点头。大姐姐虽是炮仗脾气,心眼却是好的。

    马车踢踢踏踏的赶到六王府,府外,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老远的,就看到兰湘侧妃戴着青色抹额,头上戴着攒金百蝶,从从容容的应付着人来人往。

    兰湘侧妃的眉眼是个极温柔的人,见陆二娘子钟毓和几个姑娘过来,兰湘侧妃脸上笑眯眯的,快步迎了上去。

    她温柔行礼道:“婶娘安好,几位妹妹妆安。”

    陆亦涵与三姐姐、四姐姐共同回礼,“侧妃娘娘安好。”

    兰湘侧妃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姐姐日夜挂念家里,看到你们来,定会高兴的。”

    又转而看向陆亦涵,眼中划过惊艳。

    她拉着陆亦涵的手,笑着说道:“这是五妹妹吧,跟几个姐姐一样好看。”

    陆亦涵也回礼。心里微微叹气,这般温柔的侧妃,可比那个只知道将嫡庶放在嘴边的大姐姐可好太多了。

    怪不得大姐姐屡屡败下阵。

    “快进府吧,小世子生得可爱,被母亲抱着呢,一刻都不舍得撒手。”兰湘侧妃眉眼间尽是满足,她边走边说道:“王妃姐姐这几日忙坏了,染了风寒,亲家娘子看着心疼坏了,你们快去瞧瞧。”

    这套冠冕堂皇的话,有几个人能听着信呢?

    怕不是感染了风寒,而是因为贤贵妃娘娘和六王爷对孩子的宠爱。

    孩子刚刚满月,便被封为世子,那今后,谁是嫡谁是庶又有什么区别?

    偌大的庭院,兰湘侧妃在前面带着路,不时有官眷朝她规矩行礼。

    陆亦涵打量着兰湘侧妃的身形,虽生完孩子没多久,但身量却极其曼妙多姿。再加上兰湘侧妃性格温和,比起愣头青般的陆亦若不知要好出多少来。

    屋内,六王妃陆亦若颓废的躺在床上,走近了看,才惊觉大姐姐唇色发白,脸色发青,再看看身侧站立的大娘子,眼圈红了一圈。

    与她们的憔悴相比,长房二姐陆亦亭却身着大红色开襟小衫,不至于喧宾夺主,又能称得她肤若凝脂,眼色娇艳。

    这种时候,陆二娘子也懒得在窝里斗,说了些贴心的话,便吩咐几个妈妈,把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请到院子里去。

    也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长辈之间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要去说。

    前面带路的嬷嬷,身着宫廷装扮。四十有余,爽利干练,举止得体优雅。一路上,话不多一句,路不多走一步。

    但陆大姑娘感染风寒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不少官眷看着她们的眼神都带着戏谑打量。

    也是,堂堂六王妃,若连个妾室生的孩童都放在心里,动不动就称病躲在屋内,这王妃娘娘的女则家教也不过如此而已。

    嫡长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庶女们呢?

第十九章 胆小的四姐姐?

    领路的嬷嬷将府里的布局大概说了一遍,便得体的退下去了。

    二姐姐陆亦亭在京城圈子里有不少闺中密友,出了门便施施然的去寻她的好友去了。三姐姐陆亦诗最看不惯陆亦亭那副好人缘的模样,便吩咐丫鬟搬个小凳子,她自坐在庭院里乘凉。

    那就只剩下四姐姐陆亦晴与陆亦涵相伴了。

    两姐妹走在有阴凉地的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四姐姐陆亦晴淡淡说道:“都说六王爷是天底下最富裕的人。瞧瞧这院里的珍贵树材,雕刻精细的层楼叠榭,规模宏大,简直可以媲美皇宫。”

    曾经,这四姐姐是最胆小怕事的,可这般胆小的四姐姐如今也敢置喙六王府的事情,还将六王府邸与皇宫比较,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参一个僭越之罪,到那时,怕是连陆府也会受到牵连。

    五姑娘陆亦涵淡淡说道:“六王爷极受官家宠爱,又收复了襄阳六郡,官家心中喜悦,便赏了这个宅院。”

    四姐姐陆亦晴温柔笑笑,道:“那是自然,府里有大姐姐操劳,自然不会有什么乱子。”

    陆亦涵也温柔地笑,但心却往下沉了沉。

    那套说辞不过是掩人耳目。谁人不知当今官家节俭,每日只进餐两顿,哪来会赏如此磅礴大气的府邸。可六王爷却如此不知收敛,怕是官家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早早的,贤贵妃娘娘巴巴的给孙儿定了世子的名份,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定下世子名分,一来能缓解六王爷与官家的父子情份,二来,六王爷的皇储之路也能走得顺遂些。

    走至书香阁,看有几个世家大族的贵眷在那里吟诗作画,陆亦晴温柔笑笑,道:“听祖母说,妹妹写得一手好字,不如妹妹在这里与其他姐妹读书赏景。”

    很明显的,陆亦晴已不愿意再与她闲逛下去。

    陆亦涵也不好多留,只是客气问道:“那四姐姐准备去哪里?”

    陆亦晴神色有些微微不自然,她说道:“入了秋,小娘的身子愈发不爽朗。听大姐姐说,府里从江南请来一位名医,正巧趁着这个机会,好前去拜访下。”

    丽小娘的病,府里早已经传开了,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她看向四姐姐陆亦晴,本想安慰两句,却见四姐姐美艳清淡,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殆尽。

    印象中的四姐姐,喜欢把自己关在小院子里,没事种种花、养养草,再不然就晒晒阳光,可如今的晴姐姐,眉目依然如画,但陆亦涵清楚的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与三姐姐陆亦晴分开后,陆亦涵也未在书香阁多做逗留,趁人不注意,便半道偷溜了出去,慢吞吞的走在青石堆成的小路上。

    密密丛林处,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陆亦涵停下脚步,细细听了一会儿,好似有人在说什么信封之类,听着声音像是陆大老爷陆本修。

    陆亦涵偷偷地猫在小树林子下,用手指轻轻点开窗纱。可房间太暗,她看得并不真切。

    只隐约见到一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摸着一只肥硕的大猫。

    而另一人,跪在地上。

    “岳父大人,您这样做,是在威胁本王吗?”极阴柔的声音似地狱的阎王。大热的天,激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六王爷,臣绝对不敢如此越矩,只希望您能看在亦若的面子上,伸出手,帮帮臣吧……帮臣也是帮您自己。”

    是陆大老爷陆本修与六王爷的对话,看来丢失的那封信关系着陆大老爷的身家性命。不由的,陆亦涵想到那个送她玉佩、躲在她浴盆里的男人,不由脸颊有些发烫。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亦若只是一介妇孺,若岳父大人一力承担罪责,我保证亦若永远是我的王妃,待我继承大统,后位只能是她的。”六王爷稳稳说道,像是主宰天地的神那般,如此平淡的就宣告了他人的死亡。

    “不,不能这样,”陆大老爷如蝼蚁般的声音,卑微传来,“是吴端那贼人,处处逼迫我,盗走那封书信,不然臣又何至于如此惧怕他!”

    六王爷淡淡回道,“吴端是你的门生,对付他,岳父大人应该手到擒来才是。”

    “是,但那吴端狮子大开口,臣手中实在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六王爷轻哼,“本王记得,三老爷被诬陷的那十万两黄金多数可进了岳父大人的口袋。”

    窗外,陆亦涵嘴唇微微有些发抖,手指尖死死扣着掌心,她说过,她的父亲,是堂堂正正的清廉之人,绝不会做那等苟且之事。

    只是父亲,做梦都没有想到,让他去死的人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王爷,那些钱,臣都折合成嫁妆,随小女一同嫁入了六王府了。”陆本修的额头狠狠磕向地面。隔着一层窗户,陆亦涵和安儿还是能听到咚咚的声音

    “如此看来,岳父大人是不愿意用你的富贵去换取你女儿的现世平安了?”六王爷轻轻笑出声,道:“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岳父大人的性子才是真性情。”

    六王爷摸着怀里的猫,轻撇匍匐在他脚底下的男人,淡淡说道:“但本王从不会做亏本买卖,亦若入门三年还未有所出,本王对她厌倦透顶,”顿顿,六王爷看着缩成一团的陆本修,继续说道:“若你有本事将这件事情嫁祸给太辅大人,我不仅能保你女儿的名分权贵,还能保住你的官位!”

    话还未听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侍卫的呼喊:“有刺客!”

    陆亦涵咬着牙,正想猫着身子逃跑,却不想被滑了一下,重重摔了一跤。耳边传来侍卫们的吆喝声、脚步声。

    若是此时被人发现她躲在这里,难保陆本修会来个大义灭亲。

    陆亦涵咬咬牙,望着眼前缤纷错乱的小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

    肩上的衣服被人提起,下一刻,陆亦涵的嘴巴被一双厚实的大掌捂上,她惊恐回头,该不会是侍卫抓到了她吧?

第二十章 是友还是敌

    是友还是敌

    阳光炽烈,晃得陆亦涵微微有些发晕。

    那般无助的感觉似是又回到很多年前,被人强硬得灌进穿肠毒药。

    她不能再不明不白的死。

    小小的牙齿尖锐地咬上身后男人的肌肤,男人闷哼一声,却依然不肯松开。

    一路侍卫吆喝着要往前面的院子里搜索,待人走远,身后男人才轻声道:“你莫要怕,是我。”

    男人还是一身黑衣,带着脸罩。

    是那个躲进她房间的陌生男人!

    待侍卫走远,陆亦涵才轻轻舒口气,不由对身侧的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陆本修丢失信封,跟他有关;如今,他又偷听陆本修与六王爷的对话。说不准,他能知道些父亲被害的真相。

    手指轻轻颤抖,往陌生男人脸上的面具撕扯过去。她需要赌一把,看看对方究竟是谁?说不准是老相识也未可知。

    ……

    男人手更快,轻轻挡了过去。

    陆亦涵默默看了眼离地面的遥远的距离,也是,轻功如此了得,怎么能轻易让她掀开面具?

    陌生男人揽着她的腰,淡淡道:“安静点,若是从树上掉了下去,我可是救不了你的。”

    陆亦涵咽咽口水,却也只能乖顺点头。那么高,她还需要靠身边的男人安全降至地面。

    陌生男人继续说道:“陆本修是你的父亲,你躲在墙角,就不怕被你父亲发现,杀人灭口吗?”

    在陆本修的眼中,只有官位和钱财才是毕生的追求。女儿的生死,从来是不值得一提的。

    陆亦涵淡淡道:“陆本修只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

    陌生男人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道:“别家的闺秀,若是听到自己的父亲会为了前途杀了自己,定会据理力争。可你,却如此冷静,还大呼陆本修的本名。”

    坐在树上往下看,只觉得清风徐徐,连着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陆亦涵淡淡回道:“据理力争,得有理可争。陆本修贪污枉法,任何结果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陌生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道:“真是有意思。”

    陆亦涵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那江公子呢?千方百计地收集证据,又是为了什么?”

    陌生男子微微愣了下,索性也不遮挡,将面具取了下来,道:“五姑娘,你是顶聪明的人,如此揭穿物品的身份,若是将你丢到树底下,你怕是百口莫辩。”

    陆亦涵并不恐慌。事实上,她早对陌生男人的身份产生怀疑,有谁会对父亲的事情如此上心,又有谁能跟她这般信任父亲?或许,满朝文武,只有宁国侯的江大公子、父亲曾经最得意的学生江浩坤会这般做。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陆亦涵都对这个江浩坤没有好感,总认为这男人老板着一张臭脸,高傲的目空一切。

    可如今,父亲所受的冤屈,只靠她一个人是磨转不开的。若是能加上江浩坤,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江浩坤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佯装淡定的小姑娘,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最有趣的便是那双眼睛,明明很怕他,却直起脖子,不卑不亢。

    若是换成其他大姐闺秀,怕吓得早已缩成一团,不敢与他多说一句。

    眼前的小姑娘,与记忆中,那个在梨花树下翩然飞舞的姑娘不断重合。

    江浩坤正色,趁陆亦涵不备,扶着陆亦涵的腰,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他双手抱拳,规规矩矩的行礼道:“五姑娘,上次是你救了我,今次是你救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了。”

    陆亦涵也微微回礼,不痛不痒道:“再有几日,就是科举,陆本修身为主考官,日子却很清闲,不仅纳了一房小妾,还与几名朝廷大员走得很进。好巧不巧,那几名朝廷大员,家中都有读书郎。”

    江浩坤心中虽有疑惑,这五姑娘竟然主动说出陆本修的行踪,他不由对五姑娘的身份产生怀疑,但还是恭敬回礼,目送陆亦涵离开。

    不远处的小道上……

    红色裙摆拂过淡黄色的雏菊,二姑娘陆亦亭双眼嫉恨地瞪着早已远去的五姑娘陆亦涵。

    她跟了那么久的路,算计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想到竟便宜了陆亦涵这个丫鬟!

    刚升为二等丫鬟的墨芯,沉稳说道:“二姑娘,这五姑娘跟她母亲一样,也是狐媚角色。您真心待她,她竟胆大包天的想跟您抢夫婿。”

    二姑娘陆亦亭轻轻地笑,笑意却只停留在眼角,未达深处,“养在尼姑庵的庶女,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江公子最多觉得她新鲜,比起大家族的千金们有趣些,还能真娶个庶女回家?前些日子,母亲可是在宁国侯夫人跟前吃了闭门羹。”

    墨芯恭维道:“姑娘说得是,等会宴席一开,您这才貌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了?”

    晚宴!

    贤贵妃娘娘坐在首位上,怀里抱着圆滚滚的小世子。

    官眷们纷纷起身行礼,道:“恭祝娘娘,贺喜娘娘!”

    贤贵妃娘娘脸圆圆的,可眉目端庄,自有一股威严。

    她道:“都是家宴,快快平身吧,可别拘着了。”

    众家眷微笑落座。

    贤贵妃娘娘圣宠二十余载,她的儿子六王爷,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又是如此庞大,如今又有了小世子,哪个官眷不想处好关系呢?

    除了……宁国侯夫人。

    不过想想也是,笙妃娘娘是宁国侯的嫡女,是宁国侯爷捧在手心里的亲妹妹,不成想进了宫受了这等冷落。

    生下八王爷后,圣上就对笙妃娘娘厌倦透顶。世人都在说,若不是瞧着宁国侯爷两朝元老,老侯爷又是开国元勋,笙妃娘娘的荣耀早就没了!

    陆亦涵紧跟着陆亦亭坐在大娘子身侧,不知是不是多擦胭脂的缘故,大娘子的气色比起先前好了许多。

    只是,晴姐姐拜访大夫,还没有回来……

    陆亦涵淡定的把小酥肉咬在嘴里,味道真好,比祖母院子里的厨娘做得还要美味,入口即化,滋味繁杂却又不油腻。

    她意犹未尽地又夹了一块,放在碟子里,津津有味的继续吃着

    二姑娘陆亦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刚刚在花园里,怎么不见五妹妹,别是王府太大,迷了路。”

    陆亦涵顿顿。她早就习惯这个姐姐话里藏话,奈何今日事情太多,她懒得再多费口舌。

    陆亦亭见受了冷落,也不恼,继续说道:“是姐姐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妹妹生气了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巧被座上的其他人听到。陆大娘子朝她看过来,那护犊子的模样,能将人生吞活剥。

    陆亦涵礼貌的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对着陆亦亭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那是半分食欲都没的了。

    她放下筷子,轻声温柔回道:“二姐姐,你是嫡女,大娘子又是当家主母,姐妹俩在宴席上玩闹,别人不会说庶女怎样,但定会说嫡女斤斤计较、不睦姐妹。”

第二十一章 你家姑娘去了何地?

    二姑娘陆亦亭瞪着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四周。

    大姐姐称病躲避众人,本就让众多官眷颇有微词。若是此时,她们两姐妹再在宴席上闹出不愉快,怕是陆家几个姐妹势必要遭人耻笑。

    陆二娘子钟毓摇着蒲扇,轻声提醒道:“二姑娘,此时可不是你摆款的时候。”

    是的,座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早就卯足了劲看笑话。

    若是处理不好,明日就会有人说,陆府大姑娘善妒,容不下侧妃娘娘;说不得会将几个姐妹争吵的事情,归结到六王妃娘娘头上,说她纵妹无度。

    二姑娘陆亦亭只觉得后背“嗖嗖”地刮着冷风,本来,她只是想让五姑娘难堪,谁成想事情变成这般模样。

    母亲陆大娘子也在瞪着她,自幼,母亲本就偏爱大姐姐,若是此事不能善了,回家免不了一顿斥责。

    二姑娘夹了一块冰糖圆子,温柔得体说道:“五妹妹与大姐姐素来关系要好,如今得知姐姐生病,便马不停蹄的伺候在身边。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外面天那么热,若是中暑可怎么是好。”

    一句话,便轻轻松松的将这篇翻了过去。

    可陆亦涵的心里却一点不轻松,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堂姐。

    二姐姐陆亦亭的佛口蛇心,永远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笨。早在先前,安儿就已将陆亦亭的行踪告知了她,那时她还在想,陆亦涵有没有看到江浩坤。如今看来,陆亦亭怕是已经看到她跟江浩坤谈话了,但究竟看到多少,听到多少,她不敢确定。

    如今,二姐姐陆亦亭不顾陆家所有女眷的名声,也要将她拉下马,怕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陆亦亭的如意郎君……是江浩坤

    陆亦涵夹了快藕片放在碗里,细细咀嚼着。若真是这般,那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宴席结束,贤贵妃娘娘推说小世子需要休息,便免了各府贵眷的探视!兰湘侧王妃起身道:“母亲,我去送送各位官眷。”那姿态,俨然是六王府的当家主母。

    贤贵妃娘娘微微摇头,拉着兰湘侧妃的手心疼说道:“你刚生过孩子,身子受不住。”言罢,斜眼看着身侧站立的六王妃娘娘陆亦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陆亦若也只能乖顺行礼,道:“母亲,还是让兰湘侧妃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就由媳妇来吧。”

    陆亦若拖着病弱的身体,一路上陪着笑,送走各家官眷。待人走完,陆大娘子立马阴沉着脸,紧拉着大女儿的手,道:“女儿,你受委屈了。那贤贵妃娘娘是活生生的在欺负你。”

    陆亦若顶着落日,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欺负又当如何,女儿总要为几个妹妹考虑。最起码,我这个长姐,不能拖妹妹们的后腿。”

    陆大娘子陈峥嵘心痛,她拉着大女儿的手,宽慰道:“贤贵妃娘娘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你放心,有娘家给你撑腰呢!母亲就不相信,她贤贵妃愿意她儿子的妻子是个庶女,还是个五品通判的庶女!”

    见陆亦若稍微宽心,陆大娘子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路上,陆大娘子还是心绪不顺,恨恨说道:“今日若是昭华在我身旁,那贤贵妃娘娘敢跟我甩脸色!”

    二姑娘陆亦亭顿顿,还是说道:“姑姑是祖母嫡女,跟父亲非一母所生,哪会在乎我们这些小辈的?”

    陆大娘子拧眉,继续说道:“今日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二房的几个姑娘跟着老二媳妇,早早的便回府了,这让咱们若姐情何以堪。倒是你五妹妹,一直陪在你身边,还算有点良心。”

    陆亦亭冷哼,想着花园里的你侬我侬,宴席上的委屈。她一介庶女还妄想一步登天?陆大娘子可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偏要断了五姑娘陆亦涵的念想。

    回府后,五姑娘陆亦涵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规整地坐在那里。

    安儿想为她宽衣,被她拒绝了。她笑着看外面的天,灰黄灰黄的,若是想顺利松口气,那可没那么容易。

    不一会儿,佟妈妈掀帘子进来,语气也不复往日热络,她说道:“五姑娘,大娘子有请!”

    陆大娘子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如很多年前的那个寒冬,高高在上,主宰着她人的生死。

    陆大娘子陈峥嵘对着陆亦涵说道:“涵儿,你可知错?”

    两侧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满脸的横肉如夜空里的厉鬼,瞪着铜锣般的大眼睛,怒视着房屋正中间的小人。

    陆亦涵立马装出一副受伤害怕的脆弱模样,乖巧懂事地跪在地上,双眼积满泪珠,道:“不知女儿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大娘子如此生气?”

    陆大娘子身侧的老妈子,早扭了安儿的身体,丢到陆亦涵旁边。

    安儿身上被打得青紫,却还是奋力爬向陆亦涵身侧,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恐惧、无助,好似陆亦涵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陆亦涵磕下响头,淡定开口,“安儿所犯何事,竟惹得大娘子如此生气?”

    陆大娘子气定神闲地喝口茶,淡淡说道:“安儿,你家姑娘想为你讨要说法。那如今,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游园赏花时,你家姑娘去了哪里?”

    本来,今日在贤贵妃娘娘那里,就闹了好大的没脸。宴席上,所有贵眷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小世子身上。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大女儿瘦了一圈,她这个当娘的,如何不心疼?

    可偏偏,这个不开眼的庶女竟在六王府勾搭外男!

    那个男人,还是宁国侯世子江浩坤!

    真是反了天了!

    陆大娘子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面上却还是温煦的如三月春光,她继续说道:“安儿,你也快到成亲的年龄。虽然你姐姐犯下大错被浸猪笼,但错不殃及你,你的婚事我可是时时放在心上。”

    安儿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一种威胁。

    虽说她如今在五姑娘房内侍候,可她的身契却由大娘子保管,若是真惹怒了大娘子,把她许配个好赌滥嫖之人,她的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陆大娘子笑笑,继续说道:“再问你一次,你家姑娘今日可去了什么地方?你可一直都跟着?”

    安儿忐忑的回身,看了陆亦涵一眼。有一段时间,她与五姑娘确是走散了。

第二十二章 私会外男?

    看着如今的情形,二姐姐陆亦亭怕是早就把江浩坤与她见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大娘子。

    嫡女尚且不能得宁国侯夫人宠爱,偏偏被这个庶女捡了漏!

    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今,陆大娘子威逼利诱,正是想通过安儿的那张嘴来给她定罪!到那时,私会外男的罪名便死死扣在她头上,家有家规,怕是祖母也不能助她脱离险境。

    安儿被打得脱了层皮,虚弱说道:“游园赏景时,姑娘口渴,奴婢去倒了杯水。只一小会儿,奴婢便回到姑娘的身边,片刻未曾离开。”

    陆大娘子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但安儿,人这一辈子要学会审时度势。在游园时,可有人看到你家姑娘私会外男。”

    安儿跪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她说道:“大娘子,奴婢这条命不值钱,可您不能仅凭那些三言两句的话,定了五姑娘的罪。五姑娘刚回府不久,胆小规矩,她怎么敢私会外男呢?”

    房里哭声一片,二姑娘陆亦亭绞着手帕,游园时她是亲眼所见,江浩坤抱着陆亦涵,为躲避陆亦涵,飞跃到树干上。如此飘逸如神祗的姿态,是她梦中想都不敢想的。

    可作为陆亦涵的二姐,她不能在行使家规时,站出来戳穿陆亦涵。若是被多嘴多舌的听到了,落得姐妹不睦、刻薄妹妹的名声,到那时,她苦心经营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可若是安儿抵死要护着五姑娘陆亦涵的清誉,那么母亲便不好定五姑娘陆亦涵的罪。

    绝对不可以!很多年前,她能将陆府最尊贵的嫡女陆亦涵关进黑屋,毁了一个庶女的清誉又有何难的?

    二姑娘陆亦亭,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陆亦涵跟前,极尽温柔说道:“涵妹妹,你看看你的丫鬟,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些可都是为了护住你。而你,却教她撒谎,你这不是逼着母亲将安儿变卖出去吗?你的心,怎的那般狠。”

    陆亦涵面上惶恐,心里似一把刀来回摩擦,鲜血淋漓。这才是她的二姐姐,面慈心狠,既要坐实她的罪名,又要她落得刻薄下人的罪名。

    陆大娘子喝口茶水,用着一副慈母语气继续说道:“涵儿,自你入府,我这个母亲事事为你考虑周详,你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私会外男,你可知仅此一条,就能将你打出府门。”

    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好似她闯下天大的祸事,陆大娘子都能宽容她。

    但陆亦涵极其清醒的知道,若是她此刻招认了罪行,陆大娘子会毫不留情的赏她一杯毒酒!

    屋子里的丫鬟们,已经在窃窃私语。

    陆亦涵的心一点点在发冷,若是她再不及时制止,她的闺阁清誉将会付诸东流。

    陆亦涵的双眸盛满委屈的泪水,身体因哭泣而抖落的如一只筛子,无助的如一只脆弱的小绵羊,她郑重朝着陆大娘子拜了下去,说道:“母亲,女儿没有!”

    “大胆!”陆大娘子声音拔高,重重敲着桌子,“有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陆亦亭脸色微讪,怕是经过这件事,她在五妹妹跟前的好名声要付诸东流了。但宁国侯世子江浩坤,只有那一个,姐妹相争,也只有拼个你死我活。

    陆亦涵脸上的泪珠越来越多,她匍匐在陆大娘子跟前,说道:“那定是长舌妇嚼舌根,母亲万要相信女儿!母亲您想,六王府那么大,女儿又第一次去,如何能碰到男人?更何况府里的贵眷千金那么多,女儿时刻谨记母亲教诲,不敢多走一步路,说错一句话。”

    佟妈妈拉拉大娘子的衣袖,提醒陆大娘子脾气要收一些了。捉贼得捉脏,捉奸要捉双。无凭无据的,把屎盆子扣在庶女身上,若是被人知道,嫡母苛责冤枉庶女,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正僵持着,一袅袅婷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采倩身着一水清色小襟,发丝上松松垮垮地插着一支羊脂玉兰珠钗。

    千娇百媚的行礼,娇媚的声音,柔柔弱弱地说道:“姐姐摆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屈打成招吗?”

    陆大娘子陈峥嵘斜着眼看过去,冷冷道:“倩小娘,还没到就寝的时间,就这副鬼样子,还不快快整理好衣装!”

    采倩扑哧笑出声,淡淡道:“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墨言阁被您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只公苍蝇都飞不进来。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老爷可是喜欢极了我这副模样!”

    不等陆大娘子发火,佟妈妈那响亮的巴掌就打了过去,道:“倩小娘,请您自重!”

    珠钗被打得歪在一边,采倩不怒反笑,回身就朝着佟妈妈的脸颊回打了过去。

    她拿出怀里的手帕,轻轻擦拭手指,才慢慢悠悠说道:“都知道咱们大娘子温柔贤淑,才纵得你们这些刁奴无法无天。一个管事妈妈,竟然敢打小娘!”

    陆大娘子眯着眼,从牙缝里冷冷说道:“佟妈妈管教不了你,不知我这个当家主母有没有这个分量!”

    采倩妩媚地笑,讨好般说道:“当然可以!大娘子是主母,您就算此刻大开杀戒,也没人敢大开杀戒!”

    一直跪着的陆亦涵,微微松口气。经过小产那件事,采倩的性子稳妥许多,话里的刀刃不显山不露水。若是陆大娘子揪着那些流言而大开杀戒,那么陆大娘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陆亦涵想起前段时间,采倩在她房内说的话,心中有了盘算。

    那天,采倩说道:“姑娘,奴婢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除了当大老爷的小妾,奴婢别无选择。可姑娘放心,奴婢感激您当初的庇护之恩,只要有奴婢在,定会时时刻刻护着您周全。”

    陆大娘子被采倩摆了一道,偏偏发作不得。半响,她说道:“涵儿在香山寺长大,对待下人免不了心软。在六王府,安儿竟敢丢下涵姐一人去倒茶水,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如何是好。今日,算是小惩大戒,若是再有下次,发卖给人牙子!”陆大娘子顿顿,不自觉的看向二女儿陆亦亭,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看到陆亦涵私会外男,怎么不留下一个证据,哪怕是先到居安堂偷个陆亦涵的珠钗当作物证也是好的呀!

    偏偏,什么证据也没有。

    被大娘子一盯,陆亦亭后背只觉得嗖嗖冒冷汗,她咬着唇瓣,今日明明是处理陆亦涵私会外男的事情,怎么如今,只惩罚了贴身丫鬟安儿。

    想起江浩坤世子眼中的温柔,陆亦亭心中就是一阵嫉恨。

第二十三章 谁都跑不掉

    都跑不掉

    墨言阁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陆老夫人。早早便差叶妈妈守在墨言阁,若有个不对劲的地方,也能冲进屋内把涵姐救出来。

    可当一身血的安儿被人用竹架运回来时,她的心里还是惊了惊。

    陆大娘子这些年,太过得意了,在她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想罔顾性命。

    陆老夫人绷着脸,冷冷问道:“涵姐儿回来没有?”

    叶妈妈也微微叹气,想着那五姑娘刚回府没多久,竟受了这般惊吓,真真是可怜啊,她回道:“涵姐寸步不离的守在安儿身边。”

    陆老夫人舒缓口气,道:“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你拿着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过来诊治,就说是我偏头痛又犯了。”

    叶妈妈福身称是。但,人并未离开。

    陆老夫人疑惑地看向叶妈妈,道:“怎么还不快去?”

    叶妈妈轻轻说道:“安儿被运过来时,询哥也在,小小年纪却是一派老成。”

    陆老夫人思忖,询哥养在陆大娘子身边,难免被一些惺惺作态之人所蛊惑,如今,让他亲眼看见墨言阁的手段,未尝不是件好事。她说道:“询哥都十岁了,有些话不用多说,他心里自有秤砣。更何况,他毕竟养在大娘子膝下,今后需要依靠大娘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叶妈妈也轻轻点头,道:“好在询哥养在咱们院子里,又有涵姐儿时时在身旁提点,怕是错不了的。”

    陆老夫人却不说话,她虽是颖氏孔家嫡女,金尊玉贵长大,但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却实在不是个好母亲。

    她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狠狠说道:“大娘子大包大揽,是当我是死了不成?”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事,又是二姑娘亦亭捣鼓的吧。”看叶妈妈不说话,陆老夫人冷哼道:“好歹,我与二姑娘亭丫头祖孙一场,都大半年不曾见过,甚是想念,你明日让亭姐到我屋内一趟。”

    另一边,陆亦涵拧干手帕,轻轻放在安儿发烫的额头上,岚语在一旁气呼呼说道:“最恨那通风报信之人,平白污了小姐清誉,还将安儿打得这般重。”

    这仇,必须要报!

    以前,陆大娘子身旁还有大姐姐这般的良善之人时时提点,行为做事还能收敛些;可如今,陆大娘子身边的二姑娘陆亦亭是个毒辣心狠之人人,可偏偏没有谋略,她二姑娘都不想想,陆府的五姑娘名声坏了,她这个嫡姐又能独善其身吗?

    墨言阁!

    早早的,二姑娘房内的丫鬟墨芯便打来了洗脸水,伺候着二姑娘洗漱后,便利索地盘个丛梳百叶髻,再加一支红翠滚圆的翡翠珠子点缀,衬得其眉眼间的颜色极好。

    陆亦亭拿着铜镜,左右想看,甚是满意……

    而那个疯了的芸心,怕是早就抛诸脑后……

    伺候好陆亦亭吃完早餐,墨芯这才微微躬身,轻声说道:“二姑娘,老夫人有请。”

    陆亦亭沉下脸。这般快,祖母就要找她来算账了吗?

    陆亦亭冷着声音说道:“今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去跟老夫人通传声。”

    墨芯脸上堆着笑,小心服侍着陆亦亭,道:“昨晚,老夫人便遣人请了李太医过来。一个奴婢,竟让老夫人如此关心惦记。”

    陆亦亭将手帕扔在盆里,恶声恶气说道:“祖母这是在打母亲的脸!母亲刚整顿家规,祖母就在那里拆台。”

    墨芯谄媚道:“可不是嘛,这是明摆着让人下不来台。”

    可那又如何!

    她是陆府的嫡女,那五妹妹是个小娘养的,祖母难不成还要为了一个庶女与她撕破脸面吗?

    想到这里,二姑娘陆亦亭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是以,她吩咐墨芯道:“大姐姐前日里差人送了一盒芙蓉粉糕,做工精美,色彩鲜艳,你给祖母拿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二姑娘陆亦亭的如意算盘显然是打错了。叶妈妈合上房门,朝着陆亦亭行礼道:“老夫人还没醒。”

    二姑娘陆亦亭顺从笑笑,脸上不见一丝不耐。

    陆老夫人跪在佛像跟前,双手合并,眼睛微闭,听到门响,她淡淡说道:“是二姑娘来了?”

    叶妈妈恭顺回道:“是。”

    陆老夫人复又闭上眼睛,淡淡说道:“让她等着吧。”

    不知等了许久,头顶的大太阳是越来越烈。

    陆亦亭晃晃身子,有些站立不稳。

    自从那次闹鬼事情过去没多久,她便生了一场大病,母亲为了掩人耳目,硬生生拖着她笑脸迎人。

    好不容易好了些,祖母又这般难为她。不,这不是难为,这是要借机惩罚她!

    门,终于打开。

    陆老夫人手里捏着佛珠,望着她的目光冰冷的如渣子般寒冷。

    陆亦亭瑟缩下,温顺说道:“祖母安好。”

    陆老夫人淡淡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她走上前牵着陆亦亭的手,道:“岁数大了,总是有些贪睡,没有等多久吧?”

    陆亦亭牵强笑着,极其孝顺地说道:“等多久都是孙女应该做的。”言罢,她回身从墨芯手里拿过糕点,温柔说道:“这是江南进贡的芙蓉粉糕,孙女特地为祖母留下了一份。”

    陆老夫人淡淡看着陆亦亭,回道:“亭姐,自从三年前祖母生了一场大病,祖母早已经不能再吃甜食了。”

    陆亦亭讪讪,端着糕点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或是叶妈妈看出二姑娘的窘迫,贴心将果子接了过来。

    陆老夫人摇着蒲扇,继续说道:“涵姐和询哥最爱甜食,等到开午饭时端上去,提提胃口也是好的。”

    陆亦亭小心翼翼坐好,提着气说道:“都许久未见询哥儿,也不知他最近功课忙不忙?有没有长大些?”

    陆老夫人品口茶,淡淡道:“你与亦雨一同在我跟前长大,祖母可有少你们吃穿?”

    陆亦亭噤言,自知刚刚言语不当,弱弱的委屈般说道:“祖母,您是知道孙女的,孙女不是这个意思。”

    陆老夫人看着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便窝了一肚子的火,又继续说道:“祖母当然记得。祖母还记得你与亦雨坐在窗前,一起背诵弟子规,都多久了,祖母很想再听一听。”

    她想拒绝,可叶妈妈早已将弟子规递到她跟前。

    陆亦亭无奈,只能站起身,顺从接过叶妈妈手里的弟子规,悄悄看了眼陆老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她只能坐在窗边,捧着弟子规,当念道:“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时,陆老夫人合上茶杯,淡淡说道:“把这几句话多念几遍,记在心里。”

    陆亦亭手心冒汗,心里满是忐忑不安。

    陆亦涵刚接询哥下学堂,走进园子里便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陆亦涵微微发愣。

    询哥一听是二姑娘陆亦亭,两眼发光,摇晃着她的胳膊,兴奋地说道:“是二姐姐来了。”

    院子里,不间断响起“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一种惩罚。

    兴奋的询哥儿停住了脚步,怏怏地看了眼陆亦涵,陆亦涵微笑,拉着他的手,轻柔劝道:“今日豆娘吊了一只肥美硕大的鲫鱼,姐姐给你煲汤喝好不好?”

    荷塘边,垂吊的柳枝耷拉着脑袋,为这烦躁的天气,增加了些许烦恼。

    见陆亦亭读累了,陆老夫人才说道:“你父亲不是我亲生的,连带着你们也不是我的骨血。但祖母对你们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爱。往事我不愿意多提,但亭姐儿,午夜梦回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那可是你的骨肉至亲,做什么心里好好思量,凡事万不可利字当头,害人终害己。”

    陆亦亭脸上火辣辣的,这么久老夫人也只是怀疑,从未说那么重的话,如今怕是身边的人早将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祖母。

    一个刚刚接回的庶女,竟如此得祖母的宠爱。

    陆亦亭捏捏拳头,面上确实温柔的如同小绵羊,道,“祖母是为昨日的事情,责怪孙女吧。”

    陆老夫人不说话。。。

    陆亦亭笑笑,继续说道:“母亲总说,爱子犹如杀子,五妹妹在六王府行为举止不当,墨芯也是知道的,如此提点两句,也是害怕五妹妹做出辱没门楣的事情。”

    陆老夫人脸一寒,道:“若你真心疼爱亦涵,大可将事情告知我,而不是任由你母亲当着一众老妈子的面训斥亦涵。不要以为亦涵会如亦雨那般,从族谱里除名,你们好撇的干干净净。亭姐儿,记住祖母的话,你们的父亲是陆本修,哪怕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亦涵名誉若是出了一点差错,你和你姐姐都跑不掉!”

第二十四章 秋后算账

    转眼就到了八月,安儿的身子在李太医的调理下,渐渐好转。索幸,身上所受的伤痕,未曾留疤。

    陆亦涵稍稍放下心,嘱咐安儿道:“这伤口虽是愈合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等过了夏,才能缓口气。”

    叶妈妈也说道:“女子最怕身上会留下疤痕,小心今后的夫君嫌弃你!”

    闹得安儿羞红了脸。

    福祸相依,安儿虽受了皮肉之苦,但在陆府的风评却是大大提高,人家都说她是忠心护主的好丫鬟,还升上了一等丫鬟。至于从前的那些事,再无长舌妇去提起。

    这天,陆大老爷陆本修下了早朝,罕见的跑到陆老夫人这里,嘘寒问暖,极尽大孝子的本色。没过多久,陆大娘子也拿着成箱的绫罗绸缎,翡翠珠宝,脸上的态度极其谦恭,她说道:“母亲,这是王妃娘娘从今年新进的贡品里特意挑选的,您瞧瞧可还喜欢?”

    这对夫妻无利不起早,此次轮番来居安堂表孝心,想必是有要事需要陆老太太出马。

    待陆大娘子离开,叶妈妈数着箱子里的绫罗绸缎,啧啧说道:“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知道咱们孔府要来人了,上赶着要来巴结呢。”

    陆老夫人侧眼看着这成箱的绫罗,淡淡道:“哥哥是入封名臣阁的三朝元老。虽早已告老还乡,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想必,老大那两口子就是奔着这个,才大献殷勤!他们以为,我无嫡子傍身,如今老三也走了,老二不成气候,我会在哥哥跟前帮他一把,他自己作孽就要自己去还,祸及子孙也是他咎由自取。”

    叶妈妈微微叹气,数着箱子里的物什,道:“那这些物什,咱们还要吗?”

    陆老太太冷哼:“要,为什么不要?儿子儿媳孝敬母亲,天经地义!”叶妈妈轻笑,一一记录在册,上锁保存了起来。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之间询哥儿端着蛋花羹贼头贼脑地探着身子,笑眯眯说道:“祖母,蛋花羹跟你做好了,姐姐说,要盯着你吃完。”

    询哥儿故意咬重盯这个字眼,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陆老夫人失笑,掐着他肉肉的脸颊,柔声道:“姐姐呢?”

    询哥往门外瞅了一眼,故意大声说道:“姐姐说,昨儿个祖母嫌弃她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那般啰嗦。今儿个,吓得不敢来了。”

    叶妈妈强忍笑意,李太医过来号脉时,千叮咛万嘱咐,老夫人岁数大了,食物要精细,且不可贪吃。但吃得若是少,不到饭点,陆老太太就饿了。是以,五姑娘就想出这个法子,每日多吃几顿,量少些,食物种类多些。

    可别说,照着五姑娘陆亦涵的方法调理了些时间,老太太的身体硬朗许多。可有一点,那就是咱们的五姑娘太磨人了,每日每餐她都盯着豆娘亲手做。甜的,不能吃;太咸的也不能吃。时间一久,老夫人这脾气可就上来了。

    可叶妈妈知道,老夫人心里盛满了感动。自从三房的亦雨姑娘走后,又有哪个孙女,能做到这番事无巨细?

    陆亦涵嘻嘻笑着,露出漂亮的梨涡。走近了,点了询哥的小脑袋,恨恨说道:“谁叫你告诉祖母来着?”

    看着姐弟两玩闹,陆老夫人心下宽慰,慢悠悠说道:“大娘子与二姑娘如此着急,无非是担忧咱们的五姑娘抢了她的姻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大家夫人闺秀,竟这般小家子气。”

    叶妈妈也是摇头,看着明媚动人的五姑娘,道:“还是咱们五姑娘大气、通透。”

    陆老夫人也赞许,继续说道:“都觉得宁国侯家的公子,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谁要去抢谁就去抢吧,至于五丫头的婚事我可要好好想想。”

    叶妈妈微笑,看透并不说透。

    孔家老爷就要进京了,身边跟着的可是孔家五代单传的大公子,传闻这大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又勤奋好学,此次进京就是为了科考。

    如此看来,老夫人眼中的好姻缘,是想让五姑娘嫁到孔家了?

    墨言阁的花开得正好。

    陆大娘子走在院子里,心情甚佳。

    佟妈妈跟在后面,笑着说道:“贤贵妃娘娘欢喜侧妃娘娘怀里的庶子,处处踩低咱们姐儿。可如今,颍川孔家不日就要进京了,到那时,贤贵妃娘娘乃至整个京城的贵眷,都要高看咱们姐儿!”

    陆大娘子温柔地笑,左右相看手中的月季花,道:“想当初,那贤贵妃娘娘竟想将亭儿嫁给那个傻瓜王爷,真是痴人说梦话!”

    说到这里,陆大娘子心里一恨,生生拽断了月季花的花根,她说道:“我们亦亭是陆家嫡女,亲姐是当朝的六王妃,贤贵妃娘娘以为找了陆昭华当媒人,就能将我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也不掂量自己!一个绣房宫女得了机遇,飞上枝头成了贤贵妃娘娘,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这些年,宫里的嫔妃一茬茬地冒出来,虽已封为贵妃,但战战兢兢的日子可不好过。除了咱们陆府,六王爷谁都不能指望。凭着这层关系,贤贵妃娘娘就要掂量自己的斤两。”

    佟妈妈福身称道:“还是大娘子思虑周详。”

    陆大娘子看着满园春景,淡淡说道:“挑几盆长得好的,遣人送到宁国侯府上。”

    以前,宁国侯夫人觉得陆府门第不入流,可若是再加上颍川孔家呢?那孔家可是书香门第的清流世家,孔老爷又德高望重,深受官家器重。

    正想着事情,二姑娘陆亦亭踉跄回到院子里,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见状,陆大娘子忙丢下手中的月季花,急急地迎上去,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姑娘陆亦亭见到母亲,眼神有泪光闪烁,一副受惊委屈地模样。

    陆大娘子眼风一扫,瞪着墨芯,狠狠说道:“说!怎么回事!”

    墨芯磕着头,很委屈说道:“今日老夫人吩咐奴婢,务必带着二姑娘到她房内坐坐。奴婢本想跟上去,可被叶妈妈挡在门外,实在不知房内发生了什么,只听得姑娘读了好久的书,再开门,姑娘似是脱了一层皮,让人心疼。”

    陆大娘子看向女儿,见她额头冒着虚汗,心疼道:“好好的,念什么书?”

    陆亦亭心头堵着,头也晕晕的,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便直直昏在地上。

    黑暗的房间里,女孩稚嫩的读书声,不时传进来。那女孩慢慢长大,出落的愈发清纯可人。不仅如此,女孩儿还舞得水袖舞,弹得一手好琵琶,写得一手好字。

    有她在的地方,没人会注意到陆家的二姑娘。

    转瞬,女孩如梨花般娇嫩细白的脸颊裹着斑斑血迹。她披头散发,瞪大着眼,挣扎着伸出手,恶狠狠质问她,“二姐姐,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居安堂!

    豆厨娘如一只陀螺般在厨房里不停旋转,不时抬头看着五姑娘陆亦涵熟练的和馅盘面。

    小小的询哥围着涵姐,不时讨要案板上的花生米。

    豆娘还记得询哥刚回府时,不服管教,每每与长辈顶撞,都要二姑娘陆亦亭才能哄好,可等到下次,询哥却会闹得更凶。

    陆大老爷年逾五十,却唯有一子,对询哥期待甚高。见到脾气暴躁、不求上进的小少爷,总是没有好脸色。小少爷年纪轻,功课跟不上,那板子就跟那雪花似的,一下接着一下。大娘子和二姑娘明面上虽处处护着,可那打在身上的板子却越打越重。

    如今可是好了,五姑娘陆亦涵是个实在姑娘,又有老夫人出面,这日子总能越过越好。

    陆老夫人训斥完二姑娘陆亦亭,心口的那股气还是没有顺下去。见五姑娘陆亦涵端着鲜香美味的小馄饨,依然是绷着脸。

    询哥扑上前,像只泥鳅般在老夫人跟前腻歪,可老夫人却依然无动于衷。

    她推开询哥,平淡说道:“叶妈妈,先带着询哥在外面等会儿。”

    询哥比以往乖巧许多,见祖母面容严肃,便顺从的让叶妈妈拉着他的手离开。

    刚刚出炉的小馄饨很烫,陆亦涵端了会儿,自觉滚烫,可她依然低垂着头,不敢发一言。

    陆老夫人捏着佛珠,淡淡说道:“你可知今日,我为何要训斥你二姐?”

    陆亦涵将头埋得更低。

    陆老夫人数着佛珠,继续说道:“她身为二姐,却想败坏你的名声,拖累整个家族女眷名誉。所以,我要罚她,但并不代表,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陆亦涵心里咯噔一下,或许,在六王爷府发生的事情,老夫人已经知晓了。

    在陆大娘子那里,她还可以蒙混过关;可在祖母这里,她却只能实话实说。

    “那天,在六王爷府,我迷了路,无意间听到爹爹跟六王爷说话,还未听清,就听到府里的侍卫大喊有刺客,孙女很怕,正慌不择路时,幸得一公子相救,才能顺利脱险。”

    陆老夫人沉吟,继续问道:“可知那人是谁?”

    陆亦涵轻轻摇头,道:“那人带着面具,一身黑衣。”

    陆亦涵想着江浩坤那张如冰山般的脸,就一阵烦躁。但在祖母面前,这事只能模棱两可。

第二十五章 抓人了?

    如今,官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之上,分为两派党羽。一派是官家极其宠爱的六王爷,而另一派则是以位高权重的太傅大人赵峥推崇的傻瓜八王爷。

    可偏偏,这两人都娶了陆府家的姑娘。京城谣言四起,说是不论谁掌权,这陆家都能保住荣华富贵!这风是由谁家吹出来的,又会有什么目的?

    京城风雨飘摇,昨日还是显赫的公爵,今日就抄家灭门的事情屡屡不鲜,京城内人心惶惶,生怕一招不慎,祸及自己及家人。

    陆老太太没吃几口饭,就觉得身子疲乏得狠,见陆亦涵和询哥还在旁边等侯,便慈爱说道:“涵姐儿,带着询哥也回房好好歇着,等祖母午休起床,可是要问你们功课的。”

    一路上,询哥叽叽喳喳的跟她说学堂的见闻趣事,陆亦涵心里想着事情,总有些心不在焉。

    询哥不满意了,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气呼呼地说道:“姐姐,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陆亦涵微笑扶着询哥小脑袋,少年长得是最快的,这才多久,就已经能和她比肩了。她温柔道:“当然有啊,但祖母刚刚说得话,你有没有听到啊?”

    询哥哥耷拉着脑袋,他人前虽是个小霸王,但在祖母跟前却是个小怂包。

    涵姐失笑,便温柔说道:“你好好读书,等会姐姐给你做酒酿圆子。”

    朝堂上的事儿,妇人极少去过问

    。另一边,知贤阁里传来阵阵笑声。

    陆二娘子扒拉着首饰盒里的名贵珠钗,笑着在陆亦诗脸上比划着,道:“这个翡翠珠钗,搭配那个嫩黄小襟,极端庄又清丽。姑娘家家的,可不能成日穿得那么素净。”

    三姑娘陆亦诗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目如画,又想着母亲傍晚对她讲的话,不禁喜上心头,问道:“母亲,您是说永毅伯爵夫人,有意与咱们家结亲?”

    二娘子梳着女儿的发丝,温柔道:“你是娘的心头肉,娘如何不将你放在心上?那大房盯着八王爷与宁国侯这块肥肉,觉得自己真有那么大的胃口吃进去。真是不自量力。娘可不愿去趟这个浑水。这永毅伯爵府虽不受官家器重,可贵在无灾无难,家里人丁又简单,几个孩子勤奋好学。若真能结成亲家,”陆二娘子抚摸着陆亦诗的纤纤发丝,温柔说道:“那你的日子可就顺遂了。”

    过了几日,永毅伯爵府派媒人要了陆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去往香山寺请大师进行占卜。不大一会儿,这消息便在府里传开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看着小女儿还缠绵在病榻上,心里着急上火,她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佟妈妈恭敬回道:“已经有好几日了,听说是在小世子的满月宴上,二娘子与永毅伯爵夫人遇上了,两人又是年少时的闺阁好友,一来二往,这事儿也就成了。二房娘子这次瞒得狠,若不是永毅伯爵府的人要生辰八字,这府里怕是没人知道。”

    陆大娘子陈峥嵘握着小女儿瘦弱的胳膊,自从亭丫头从老太太房内出来后,就大病一场,嘴里不住念叨着三房。

    陆大娘子沉着脸,要他们全家死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大房,要讨债索命去找别人去啊!揪着亭丫头作甚!

    老太太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处处为难亭丫头有什么用处!难道只有三房的亦雨是长在她膝下的?

    陆大娘子眸露寒光,她冷冷说道:“二姑娘生病的事情,对外不准吐露半个字。至于二房那边,你从我的陪嫁里把那对琉璃云星耳坠送过去,说些体面话。”

    佟妈妈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三姑娘已经找好了婆家,还是家世显贵的永毅伯爵府,可二姑娘的婚事还未尘埃落定,年岁又大,如今又有疾病缠身,传出去怕是更不好说婆家。

    佟妈妈劝道:“大娘子用不着那么忧虑,咱们姐儿的相貌、家世可是最顶尖的。定能比三姑娘还要出彩!”

    床上的小女孩,瘦弱得似一阵风都能刮跑,苍白乌黑的脸颊,又有哪个贵眷能相看上?本想让大姑娘陆亦若操些心,可大姑娘迟迟怀不上孩子,怕也是有心无力。

    已是深夜,陆大老爷又睡到采倩那贱人屋子里。两人水乳交融、嬉闹玩笑的声音,穿过墙壁传到陆大娘子耳朵里。

    佟妈妈啐一口,道:“真是不要脸!”

    陆大娘子皮笑肉不笑,淡淡道:“采倩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陆大老爷年纪已不轻,如此胡闹下去,再掏空了身子,那陆大娘子和两个女儿的依仗可就没有了。

    陆大娘子扣着如豆蔻般的指甲,笑得甜美嗜血,她说道:“倩小娘最爱吃月韵阁的酥饼,你去多买来些,往里面加些佐料,吃起来味道会更好。”

    佟妈妈微笑点头,这佐料是陈家老太太给陈峥嵘的出嫁秘方,专治那些不服管教的妾室,每天吃一点点,可使女人下体不停出血,天长地久,血崩而死!

    陆大娘子陈峥嵘的计谋还未施展,陆大老爷便被刑部的人提走了。

    安儿提着灯,急冲冲地掀开房内帘子,晃晃陆亦涵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焦急地说道:“五姑娘,快醒醒。”

    屋外,人声喧哗,不断听到女子们的哭泣声、男人们的吆喝声。

    安儿急切说道:“大老爷被刑部的人带走,说是大老爷收取考官钱财,上面已经派人来搜查了。”顿了顿,安儿凑上前,继续说道:“大娘子屋内已经乱成一团了。”

    五姑娘陆亦涵惊地从床上坐起来,朝廷上的两方势力水火不容,偏偏陆大老爷什么便宜都愿意赚,什么人都想去巴结讨好。到最后,只能落得里外不是人。

    收取考生钱财?

    这点小钱,陆本修可从来不看在眼里,只不过这次被人当成了靶子。

    五姑娘陆亦涵稳稳心神,吩咐安儿道:“快,给我更衣。”

    居安堂灯火通明,陆大娘子披散着头发,一袭白衣,凄凄惨惨地跪在老夫人膝下,声声哭着。

    老夫人叹口气,看了眼强撑身子的二姑娘陆亦亭,听说那次从居安堂回去后,就大病一场,现在看着气色还是欠佳。

    陆老夫人无奈说道:“亭姐,快把你母亲扶起来。”

    二姑娘陆亦亭强撑着身子,小声劝了几句。

    可陆大娘子却不听,不住说道:“母亲,您想想办法。儿媳打听了,这次主事的是舅父的得意门生。若是舅父肯出面,官人定能逢凶化吉。”

    陆老夫人叹气,这明面上说的是贪污,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阵仗,明显是冲着陆本修身后的大人物而来。

    而这大人物,又与皇位息息相关。

    自古以来,凡是牵扯到皇位的,又有几个人能独善其身?

    陆老夫人看着膝下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儿媳妇,微微叹口气,只有那把刀架在自己脖颈上,才知道什么是怕。

第二十六章 把那些人都拖下水!

    陆大老爷被官府的人抓去问话,一时间,府内人心惶惶。

    五姑娘陆亦涵走在小路上,听假山后,一小厮说道:“听说,咱们的三老爷是被大老爷害死的,那十万两黄金也是被大老爷贪污的。”

    闻言,陆亦涵与安儿忙躲在另一处假山处。

    另一小厮惊讶道:“他们可是亲兄弟,竟下如此狠手。”

    那小厮继续说道:“如今官府的人咬住这件事,连带着大老爷收取考生钱财,要大做文章呢!”

    陆亦涵停下脚步,陆大老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这背后的那股势力明显是要陆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如此大费周折,究竟是为何?

    刚进屋,只见陆老夫人牵着陆大娘子的手,轻声安抚道:“如今情势还未明朗,把老大抓去,也只是去问话。若是此刻找人托关系,再落入有心人耳中,那老大的罪便是实打实的。”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心寒不已,她睁开老夫人的手,惨然问道:“母亲,您是要不管了吗?儿媳知道,官人不如老三孝顺贴心,但这么多年,是官人常伴您左右,您不能厚此薄彼。”

    已是子时,屋外淅淅沥沥下起大雨,恍若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陆老夫人拖着年迈的身体,一次次往宫里递帖子,期望太后娘娘能可怜她这把老骨头,秉公执法,还老三一家人的清白。

    陆老夫人神色隐于暗处,终是说道:“等到天明,派人到衙门处打听打听。你是大娘子,又是陆府当家主母,可千万不能乱了分寸。”

    陆亦涵站在陆老夫人身后。想起很多年前,陈峥嵘如天地间的主宰般,轻飘飘就夺了她的性命。而如今,陈峥嵘为了自己的泼天富贵,为了她不争气的娘家人,也必须要护住陆本修的身家性命。

    陆老夫人的话,陆大娘子是半句也听不进去,要等到天明,她如何等得下去?

    陈峥嵘吩咐道:“老夫人毕竟不是官人的亲娘,说不得,老夫人还会担心官人连累了昭华夫人。你乘上轿子,赶快去到六王府给亦若报个信,骨肉至亲,若儿定会想办法救官人。”

    佟妈妈得了令,便提着灯,急冲冲往外走。

    远远的,她似乎看到亭子里隐了个人。她心里发寒,拽紧手绢,不自觉就想起二姑娘的房里闹鬼。

    这些年,她跟着大娘子,手上沾了不少血。

    她越想越害怕,只觉前面是巨大的黑洞,吸着她往前走。她想喊人,喉咙眼里却是千斤重,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佟妈妈,”那人影唤了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夜,更加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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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

    陆二老爷陆德修乘雨归来,衣服已淋湿。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冲着身边的小丫鬟大声呵斥道:“愣着干嘛,没看到你家老爷衣服都淋湿了吗?”

    正在内屋的陆二娘子听到声音,忙从屋里出来,见陆二老爷衣衫尽湿、怒气冲冲,也是惊了下。吩咐厨房煮上姜汤,又唤丫鬟拿来干净的衣裳换上,这才轻声问道,“官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陆二老爷陆德修绷着脸,道:“今日大哥被衙门的人押走,怕是不能善了。无奈,我只能去求永毅伯爵老爷,只求他能伸出援手。”

    陆二娘子心下一沉,道:“官人好糊涂,你明知永毅伯爵府不趟浑水,更不参与皇位之争。如因此事,毁了咱们姑娘的前途可如何是好?”

    陆二老爷想起今日处处碰壁,不免心下浮躁,恶狠狠说道:“若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亲家不要也罢!你以为那伯爵府岂是那么好进的?大哥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装聋作哑,躲在房内过清闲日子!大哥若是真获了罪,别说亲事,咱们陆府都要抄家灭门!可你呢?只知道幸灾乐祸窝里横,怎的,你不是陆家的媳妇?”

    陆二娘子呆了呆,半响才不死心问道:“咱们若丫头是六王妃,昭华又是宰辅夫人,大哥不论如何都能躲过这一劫。”她凑上前,讨好道:“官人还是多想想咱们姑娘,那伯爵夫人可是很喜欢咱家姑娘的。”

    “喜欢?”陆二老爷陆德修拔高音调,沉着脸,大声呵斥道:“我只是个五品通判,咱家哥儿又是个不争气的,天天只知逗猫遛狗、巴结大房,实事一点都不会做。凭什么他们伯爵府能看上咱家姑娘?”

    陆二老爷瞪着自家媳妇那茫然无知的模样,恨铁不成刚说道:“如今我是看明白了,永毅伯爵府只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去做!如今官家要狠狠打击六王爷一党,可没想到官家下手如此狠,将大哥抓了进去!不知何时,咱们二房也会被抓进去!”

    陆二娘子心一惊,却难得的镇定下来,她说道:“我这就回娘家,让爹爹帮忙想办法。”

    陆二老爷陆德修沉重的摇头,道:“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层?”

    见陆二娘子眼中希冀之光,只得将冷冷的冰水泼上去,道:“岳父大人为避嫌,称病回家休养。”

    陆二娘子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那人可是她的父亲呀!

    陆德修焦急的在房内踱步,无奈说道:“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那封信!”

    大哥被抓进牢房前,曾握着他的手提醒道。

    那封信,被奸人偷盗走,那里可放着十万两黄金的名录清单以及各考生贿赂的明细。只要不被敌对方找到,即使是刑部,也不能定大哥的罪!

    陆德修拧着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大哥陆本修这些年不知贪污多少银两,明里暗里不知为六王爷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刑部真较真,细细盘查,即使没有那封信也能定大哥的罪!

    见陆德修神色愈发僵硬,陆二娘子心疼的将小手轻放至他肩头,劝道:“你不用如此着急,说不准官家只是旁敲侧击的敲打敲打,过几日就又放出来了。”见他神色不改,她继续软着声音继续说道:“咱们的亦若,毕竟是六王妃,而官家也只有六王爷这一个聪慧的儿子,八王爷是个痴傻的。不论如何,官家也会顾忌六王妃的脸面。”

    墨言阁!

    小丫鬟轻按着陆大娘子的太阳穴,温柔点压。

    见佟妈妈淋雨归来,拂开小丫鬟的手,厉声问道:“亦若怎么说,见到六王爷没有?”

    佟妈妈恍恍惚惚的,想着那疯丫鬟瑞莲如鬼魅般的声音,就微微发抖:“佟妈妈,马上就是你和你相公,成为别人家的替身鬼。三老爷、三夫人的惨死,亦雨姑娘的暴毙,桩桩件件你都别想跑掉。”

    陆大娘子眼一寒,冷斥道:“你聋了么!”

    佟妈妈激灵下,忙跪在地上说道:“六王府大门紧闭,奴婢见不到大姑娘和姑爷!”

    陆大娘子气得把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道:“都是群没用的!都想看笑话,是吧?若是官人出了什么好歹,我就算撕破脸皮,也要把那些人都拖下水!”

第二十七章 孩子,如何生出来?

    陆大娘子误以为自己在京城的贵眷圈里能说的上话,可当官人入狱,生死不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下闭门羹后,陆大娘子才深刻体会到人走茶凉。

    也是到这时,陆大娘子才真正知道怕!她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想要制陆家死地?借着会试的由头,翻出那十万两赈灾的旧账!

    正想着事情,佟妈妈急冲冲地进屋内,说道:“大娘子,官家来人了。”

    身穿铠甲的将士手握重器,将陆府围的水泄不通。

    陆大娘子强扯笑容,上前问道:“公公,这是为何?”

    细白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冷淡说道:“此次秋闱,圣上甚是看重。但陆大人却知法犯法,拿取考生财物,意图破坏考场公正,此为第一罪;而第二罪,刑部查出三年前,正二品知枢密院事陆本修大人受奸人陷害,还有秦宅的灭门惨案,这桩桩件件都跟你家官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尔等只是奉命,清查陆府家产。”

    陆大娘子晃晃身子,强笑道,“我家老爷昨日才进大牢,怎会如此草率清查家产?”

    公公抖着纤细的身子,冷笑说道:“此次事件,牵扯甚广,恐中间生出变故,官家命令尔等速速办案。若是账户不清,将要细细问查。”不等陆大娘子再说些什么,公公甩着拂尘,对着身后的小吏说道:“还不速将帐房先生押来!”

    陆府的帐房先生与佟妈妈是夫妻,老两口无儿无女,但贵在夫妻之情深厚,一辈子扶持前行,未拌过一次嘴。

    佟妈妈闻言,忽地扑上前,死拽着大娘子的衣袖,道:“大娘子,您快救救我家先生,您快救救他!”

    两官吏驾着瘦弱的帐房先生从屋内出来。佟妈妈见状,哭声更大了,“大娘子,救救我家那口子,他身子弱,实在禁不住这些牢狱之灾。”

    大娘子撑着笑容,拂开佟妈妈的手,轻声说道:“好歹是我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怎能如此没有规矩,被人看到岂不要笑我们家的人不懂规矩?”

    体面、尊贵,在家人的安全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佟妈妈失落地瞪着陆大娘子,手指无力垂落下来。她自幼就跟着大娘子,从来都知道大娘子绝不是那良善之人,若是东家心一横,将她家那口子拖出去顶罪,那可如何是好?

    佟妈妈捏紧手指,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把家人救出来。

    陆府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京城上空蒙上一层阴云,世家大族人人自危,不敢不说一言,不敢多走一步路。

    程府!

    陆昭华被软禁在府邸里,宰辅大人下了死命令,若她敢与娘家通风报信,便严惩府里的小厮奴仆。

    一时间,昭华夫人如笼中之雀,娘家的事情是半点忙都使不上劲!

    傍晚!

    昭华夫人见宰辅大人回来,愁了许久的眉微微舒展。

    身侧迎着的小妾,早已把冰好的西瓜汁端上来,眼里尽是媚丝。宰辅大人拍拍她柔软的小手,眼角撇着如木头般站在他旁边的昭华夫人,不耐说道:“若是为你哥哥而来,就免开尊口。”

    昭华夫人心沉了又沉,但她深知若是大哥倒下了,那么陆家就完了。

    到那时,堂堂宰辅大人更不会要一个罪臣之女!

    陆昭华软着性子,温柔说道:“大哥帮了老爷许多。”

    宰辅大人重重放下杯子,睥睨道:“那是帮你们自己,别忘了,你哥哥可不止那一个。我记得当年,你可是跟你三哥最要好的。”

    陆昭华晃晃身子,险些站立不稳。

    半响,她望着自己敬爱的夫君旁若无人的跟小妾嬉闹玩耍,心下一狠,说道:“官人公务繁忙,自然无暇顾及到我。娘家早已乱成一团,不如将四丫头亦晴接过来,陪我这个姑母度过漫漫长夜。”

    那天,六王府举办得世子满月酒,她走到半路上,隐约听到盆景后有人在窃窃私语。那声音是如此得熟悉,抖着胆子走近了看,竟发现是自己的侄女陆四姑娘陆亦晴(二房庶女)与自己的夫君——当朝宰辅程铮,你侬我侬,好不亲密。

    宰辅大人终于正眼瞧了一眼她那愚笨的妻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娘子真是手眼通天。”

    既是没有感情,为了独生的女儿,昭华夫人也要想尽办法保住荣华富贵。她笑着,继续说道“满朝文武都称赞官人是君子,既是君子,想必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此事告到官家那里,说堂堂宰辅大人,竟然觊觎妻子侄女。”陆昭华冷笑,继续说道:“即使你权势滔天,也堵不住别人的唾沫星子!”

    宰辅大人程铮,轻蔑地看着自以为抓住他把柄的妻子,随手就掀翻了桌上的吃食,冲着小妾狠狠说道:“还不快滚!”

    小妾瑟缩下,慌不择路、连滚带爬的离开。

    宰辅大人大步一跨,捏紧昭华夫人的脖子,说道:“几日不见,有长进,竟还会威胁了?”

    昭华夫人惨然一笑,握着脖颈间想要致她死亡的大手,奋力说道:“亦晴可真像梅姐姐,可惜她是庶出。你想在她身上找回补偿,可那小姑娘,怕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你说,若是这事被人知道了,你的鸿鹄大业还有机会伸展吗?”

    宰辅大人程铮的眸色愈发寒冷,道:“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你不配!”

    “你也不配!”昭华夫人恨声说道:“当年惊鸿一瞥,我以为自己遇得良人,谁知竟是披着羊皮的畜生!”

    宰辅大人程铮紧逼一步,掐着陆昭华的脖子抵到柱子上。

    见宰辅大人发狂,陆昭华笑地愈发灿烂起来,她说道:“当初是你,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如今,官人又将所有的错归结在我身上。官人可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宰辅大人猩红着眼,手下的动作越掐越紧。

    陆昭华眼角滑落泪水,这么多年了,她早以为权倾朝野的宰辅大人是个不会动怒的活死人。如今看来,不是宰辅大人不会动怒,而是她陆昭华,不够份量。

    “有本事,你便杀了我!”昭华夫人心痛至极,愈发无所顾忌。

    一道闪电劈过,衬得宰辅大人沧桑的面庞斑驳一片,他忽地放开手,冷笑道:“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与别的女子恩爱生子,而你只能顶着宰辅夫人的名号过日子。昭华,”他轻柔扶着她的脸颊,激地陆昭华往后一躲,他冷笑着继续说道:“岳母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不论我有几个孩子,这宰辅大人的家财、荣誉,都只能由你肚皮所生的男孩来继承。”

    他忽忽笑着,道:“可昭华,你还能生男孩子吗?我有多久没有碰过你?”

    陆昭华惨白着脸。

    当年,母亲为护她一世平安,逼着程铮许下诺言。而程铮也得到母亲的承诺,所继承者必须是男婴。

    可如今她并没有子嗣,而程铮早已对她厌倦透顶,再不愿意碰她一下!

    孩子,如何才能生出来?

    那天,她去寺庙求得下下签,那算命先生隔着手帕探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若是手上沾了人命官司,即使能逃脱吏法,也逃不过三尺神明。

    夫人,您的子女缘太薄弱了……

    陆昭华轻轻抚上小腹,泪水含在眼里。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第二十八章 覆巢之下

    池里的小鱼儿欢快的游荡着。

    陆老夫人跪在佛像前,指中佛珠流动。

    叶妈妈掀开帘子,附耳说道:“听小厮说,佟妈妈在六王府吃了闭门羹。”

    六王爷虽是官家最宠爱的儿子,但这么些年,六王爷只学会了吃喝嫖赌、大肆享受生活,朝堂上的事情,六王爷看不透也想不透。

    此次,官家重查陆大老爷陆本修,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借此敲打六王爷,告诫他好自为之!若是这样,不用等太久,陆大老爷就能安全回府。

    可若是另一种情况呢?

    官家年老体弱,早已撑不起朝纲,任何事情都由宰辅大人亲历亲为。宰辅大人虽是陆府的女婿,但早已与陆府水火不容。更何况,站在宰辅大人程铮的角度来看,痴傻王爷总比昏庸的王爷更好控制。

    到那时,陆府可就不妙了!

    供奉的菩萨慈悲、悲悯,陆老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做的错事。

    当年,程铮还是一稚嫩书生,身着状元服,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来到陆府提亲。

    那时,正是陆府如日中天的时候,官人是户部左侍郎,最疼爱的三子深得官家疼爱,哪怕是最不争气的大儿子、二儿子,也靠着祖荫得了一官半职。

    相比较来说,程铮虽高中状元,但家道中落,且老家还有一糟糠妻子,可架不住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喜欢啊!

    为了女儿的将来,她逼着程铮将原配妻子休离,可那原配妻子是刚强的,用绝食将自己逼死。

    她是护住女儿的地位,可也背上了一条人命。

    陆老夫人强撑身子,淡淡说道:“如今的宰辅大人,早已不是依靠咱们陆府的白面书生了。”

    那些往事,叶妈妈自是知道。很多时候,陆老夫人总喜欢坐在窗前,喃喃说道,是她造孽太多,如今才闹得家宅不宁。

    陆老夫人一手捏着佛珠,一手撑着叶妈妈的胳膊强力站起来。

    若真的是宰辅程铮做的局,那也是陆府咎由自取,便只能听天由命。

    除非,陆家女儿嫁入八王府邸……

    到那时,即使宰辅大人想要独揽朝政,多少也会顾忌八王妃的脸面。

    正想着事情,门外有小厮禀报:“官家派了一队人马将香山寺团团围住,说是钱财就藏匿在大老爷宠妾夏小娘那里!”

    以前无人证物证,那么一切便只是猜想……

    可现如今,若是找到了银两去向,那定罪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张妈妈急吼吼的从香山寺跑回府,向五姑娘陆亦涵通信儿,接到消息后,亦涵便带着询哥马不停蹄的赶到香山寺。

    远远的,就看到夏小娘满脸泪痕,发丝凌乱,一袭素衣上沾满泥土,被两个大汉强行扯到牢车里。

    张妈妈在一旁哭天抹泪的祈求,不时祷告各路神佛。

    五姑娘陆亦涵心被揪的生疼,这是她重生后的亲生母亲啊,把她护在怀里,细心照顾的母亲啊。

    她强力压制住怒火,望向坐在高头大马的男人一眼,极冷淡地问道:“这件事,是你做的?”

    江浩坤身着一袭青衣,冷硬的侧脸隐在夕阳余晖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马下倔强的女孩。不由有些好奇,若是传统的世家大族女子,早就吓得躲到帘子后面。

    可这姑娘,徒步跑到山上,小脸晒得通红,鼻尖还有汗珠,但眼神坚定,周身自有一股韧劲。

    心口,似是缺了一块。

    可这个女孩,是陆本修的亲生女儿……

    想到这里,他极冷淡地说道:“陆本修贪污巨款,人证物证俱在,本官奉命行事。”

    马车上,十几箱装满黄金的箱子陆陆续续运往车上,夏小娘无助的哭声时不时传来。

    询哥如困兽般围在夏小娘身旁,吼道:“小娘只是一介妇人,她哪里会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经此事,询哥也认清了大娘子与二姑娘伪善的面庞,可奈何,他人微言轻,只能紧紧护在马车前,死死瞪着江浩坤的手下,生怕他们上前伤了夏小娘。

    江浩坤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稚嫩少年,极冷淡说道:“你小娘是否清白,由刑部的人提审过,自会真相大白。”

    若是小娘被关进牢房,轻则看打,重则游街示众。若再遇到心存歹念的狱头,那小娘就等于失去了贞操。

    想到这里,陆亦涵坚定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江大人秉公执法,陆府自当配合。但这些黄金的来龙去脉,小娘一吃斋念佛之人,的确不知。若江大人执意为难妇人,那臣女也只能一纸诉状告到官家,请天家评评理。”

    江浩坤似笑非笑地看着马下的女孩,这姑娘可比她那草包父亲可强太多了。

    陆本修养尊处优多年,板子还未打在身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了出来。即使陆本修能平安回府,凭陆本修在狱中如疯狗般乱咬人,把吏部的几位官员拉下了马,陆本修今后的官运也堪忧。

    他眉间有些暖意,吩咐手下人,道:“东西运走。至于夏小娘,”他看了眼紧张兮兮的两姐弟,终是说道:“囚禁在香山寺,着专人看管。”

    ###

    大热的夏天,陆大娘子陈峥嵘头上戴着抹额,愈发心烦意乱。

    佟妈妈也不复往日的八面玲珑,着急地问道:“大娘子,我与我家那口子,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大娘子您想想办法。”

    陆大娘子握着床沿,斜斜的三角眼里充满了气愤,她冷哼说道:“老夫人指望二房的人给她养老送终,对大房的事情是一点也不上心。也罢,我们又不指望昭华能在宰辅大人那里说上什么话?”

    佟妈妈上前,继续问道:“大娘子,我们可该怎么办?”

    陆大娘子捏紧手帕,狭长的眼睛迸发着毒辣。终是说道:“咱们还有亦亭啊。”

    六王爷最爱的,可是美人啊~

    陆大娘子狠狠心,若是不能保全夫君,她们母女三人怕是会下场凄惨……想到这里,她继续说道:“给二姑娘好好梳妆打扮,在街角口等六王爷下朝,将府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

    佟妈妈惊讶地看着大娘子,都道虎毒不食子,可陆大娘子为了尊贵,连女儿都可以去舍弃!佟妈妈心里不禁有些发寒,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她这个管事妈妈又当如何?

    陆大娘子将女儿扶上马车,心里却也是暗暗为自己加了把劲。她望着女儿的倾城容颜,心里也终究是划过不忍。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本是想让陆亦涵那小丫头过去,可又担心,若是那小丫头真存了勾引六王爷的心思,再摇身一变成为侧王妃。

    那大姑娘陆亦若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倒不如狠狠心,把自己女儿送过去递信。

    一来,她与亦若一母同胞,姐妹情深;二来,六王爷看到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动了恻隐之心,伸伸手,那相公不就能脱离苦海了吗?

第二十九章 见小姨子?

    见小姨子?

    六王爷下了朝,想起宰辅程铮说的话。他的好岳父陆本修,为了自保,已经将吏部的几位大员拉下马。一时间,支持他继承大统的官员越来越少……

    远远的,六王府的侍卫马忠,就看到陆府的马车在街角拐弯处等候。

    侍卫轻声对着帘子里的人说道:“王爷,是陆府的人。”

    六王爷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心情有些烦躁,岳父大人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他如今是一点也不想见陆府家的人。

    他淡淡说道:“绕道走。”

    佟妈妈远远看到马车往另一个方向驶去,不由有些着急,便自作主张跟车夫说道:“快!跟上去!”

    陆亦亭身子还未好利落,如今又被母亲派来做这等不体面的事情,不由忐忑、心虚。可母亲也说,如今是山穷水尽,必得见一面六王爷,或许还有可能柳暗花明。

    陆府的马车飞快跑了几步,不顾死活的堵在了六王爷马车前。

    马儿受惊嘶鸣,六王爷撑着轿沿,大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佟妈妈在轿外,小心得体回道:“得知六王爷公务繁忙,本不应该打扰,但府中事务实在繁多,我家二姑娘忧心大老爷,急与六王爷商量对策。”

    六王爷眸光一闪,早就听闻陆府的二姑娘陆亦亭相貌极美,不似家中的大姑娘,脸脸的圆盘滚滚的身材。可是,六王爷从未见过这个倾国倾城的小姨子,也是,他的好王妃防他跟防贼似的。

    但,越是防范,他就越是好奇……

    六王爷掀开帘子,只一眼,他便是挪不动脚步。

    那般瘦弱单薄的身影,孤单单地立在夕阳下,微微低头的害羞模样,如弱柳般轻拂他的心尖,心痒难耐!

    晚风轻轻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如雪般莹亮的肌肤,细腻白嫩,明明是勾人的模样,却偏偏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六王爷轻轻摩擦这下巴,这人……可比她的姐姐好太多了!

    刚才的不耐烦,早已被一抹温柔浅笑代替,他勾唇问道:“二妹妹,这里风大,怎么在这里候着?”

    陆亦亭福身行礼,微微抬头,精致的小脸上划过几滴泪珠,真真是我见犹怜的小可怜模样。

    六王爷被激起强烈的保护欲,他掀帘走下马车,再继续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着陆亦亭轻轻往后退,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害怕。

    佟妈妈背过身子,只当没有看到。

    二姑娘陆亦亭慌张的再次行礼,无助地看向佟妈妈,可佟妈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闲散模样。

    手心微微发汗,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小姨子私下约见姐夫,这事传出去,不光姐姐不能原谅她,她的名声也将付诸东流。

    二姑娘陆亦亭稳稳心神,暗暗安慰自己,此地人烟稀少,应当不会有别人发现密会的事情。

    陆亦亭沉下心,便将家里的事儿,悉数告诉了六王爷。

    六王爷微微一笑,狭长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精明打算。

    他轻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

    陆亦亭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水雾。

    六王爷心里一动,早将朝堂上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他润润嗓子,双手背在身后,温润如玉地说道:“马忠,去刑部大牢打听打听是什么事?问清楚了,就赶快给二姑娘送个信。省得二姑娘牵肠挂肚。”

    陆亦亭脸上一红,不动声色往后又退了一步,轻声说道:“那就多谢六王爷了。”

    六王爷爽朗一笑,惊得树丫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慌忙飞走。

    陆亦亭忙四下查看,见四周并无人注意,微微松口气,将头埋得更低,不愿被人认出来。

    六王爷似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手指摩擦着下巴,随后,冷笑着取下身上的披风,温柔道:“晚上风大,二姑娘可别着凉了。”

    肩上的墨色披风,暖暖的,带着浓烈的男性气味。

    突如其来的亲近,惊得二姑娘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她抖着嗓子,说道:“多谢六王爷贴心,只是这里离六王府还有些许距离,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姐姐怕是会扒了我的皮。”

    如小鹿般胆怯的眼神,惹得六王府心痒难耐。

    还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惹人怜爱呀,比起家中的两只母老虎,这般楚楚动人的小模样,才是真真惹人怜爱。

    六王爷又靠近一步,语气中的亲昵,让人耳根发烫,他说:“无妨。这披风先借给二妹妹,用完了差小厮还过来就好。”

    若是将披风带回府,势必瞒不过母亲,别看是母亲差使她来求六王爷救父亲,若是她敢威胁到大姐姐的王妃之位,母亲绝对会把她发卖到尼姑庵。

    二姑娘陆亦亭强自镇定,微微笑着,如三月里最娇媚的桃花般盛开,六王爷不禁晃了神。

    陆亦亭端庄行礼,肩上的披风“一不小心”便落在了地上,被水污沾满。

    见状,陆亦亭满怀歉疚说道:“都是亦亭的错,如今怕是要辜负六王爷的好意了。”

    六王爷看着陆亦亭眼中划过的狡黠,不由笑出声。身后的马忠极有眼色的将披风拾起,放在胳膊上。

    六王爷说道:“这本就是小事,二姑娘若觉得为难,本王也不好强逼。但今次,岳父大人因贪污入狱,并前后牵扯出众多官员,这事可大可小……”

    二姑娘陆亦亭神色紧张,她咬着唇瓣,粉嫩的如水珠般可怜……

    真真是秀色可餐。

    六王爷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但毕竟是岳父大人,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但小姨子,本王帮岳父可完全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今后该如何报答我呢?”

    ……

    陆府的马车走了许久,六王爷还伫立在原地,意犹未尽。

    他对着马忠说道:“同样是陆府的姑娘,这二姑娘可比府里的那位王妃娘娘,不知好了多少!”

    马忠绷着那张木头脸,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吗?王妃娘娘被禁足,只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今儿个,听管事嬷嬷说,王妃娘娘把屋里的瓷器全砸完了,府内人心惶惶,连大气都不敢喘。”

    六王爷冷哼:“兰湘侧王妃倒是知道迂回,可毕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登不上台面。”

    马忠低头,不敢再发一言。

    一路上,陆亦亭愤恨地瞪着佟妈妈,心中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母亲让她跟着,是想让她护着。

    可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的相公,竟不顾主子的安危!

    佟妈妈面色淡定,今日之事她的确是故意的,可她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小家考虑。

    陆大娘子从不是心慈之人,大老爷又是唯利至上,难保不会弃卒保帅。

    佟妈妈手里若能捏着二姑娘的把柄,即使二姑娘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又如何,在关键时刻,她必须要护着她跟她的相公的安危。

    佟妈妈回想起六王爷看二姑娘的表情,那是纯粹的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炽烈而又充满欲望。佟妈妈在心中冷哼,即使二姑娘陆亦亭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也不能够了。

第三十章要卸磨杀驴了吗?

    这日,五姑娘陆亦涵支着脑袋,坐在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石桌上轻点画圈。

    丫鬟安儿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跟前,附耳说道,“姑娘,佟妈妈跟着二姑娘回府了。”

    陆亦涵微微一笑。佟妈妈为了她的夫君,定会紧紧拽住大房一家的把柄,窝里斗的戏本马上就能登场。

    陆亦涵淡然地看着府里的一草一木。

    早在她进府时,就发誓,定要洗刷亲人冤屈,还父母及秦家百余口人一个公道!

    如今,陆本修身陷大牢,又在香山寺搜出赈灾银两,陆本修为了自保,一定会找到一个替罪羔羊!

    会是谁呢?

    陆亦涵冷笑。当年,陆本修伙同账房先生私吞赈灾银两,而佟妈妈助纣为虐,亲手给她灌下穿肠毒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她需要再加一把柴火~

    傍晚,陆亦涵与安儿侯在佟妈妈必经之路上,佯装哭泣道:“小娘被囚禁在寺庙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

    安儿瞥了眼躲在树林后偷听的佟妈妈,大声说道:“姑娘,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做假账的又不是小娘,等到刑部查清,大老爷和小娘都会平安回府。”

    五姑娘陆亦涵见火候差不多,又回道:“若是被误判,也是有可能的,小娘势单力薄,若是被哪个不开眼的拉出去顶罪,可怎么好?”

    树影微微浮动,佟妈妈强扶着树干,微微有些站立不稳。

    夏小娘再不济,再懦弱,膝下还有一子一女。为了询哥的前程,大老爷绝不会拉夏小娘去顶罪。

    那么,除了夏小娘,就只剩下她的夫君—陆府的账房先生。

    佟妈妈的预感不错,没几日,刑部的人就放了陆大老爷陆本修,平反了陆三老爷的冤案,说是家中刁奴,欺上瞒下,贪下巨额财产,背叛主子,凌迟处死!

    而这个背主求荣的,便是佟妈妈的夫君。

    佟妈妈坐在窗边整整一宿,细长的脸颊被乱发裹住,显得如此可怖。

    佟妈妈想着五姑娘陆亦涵说的话,真真是应了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么些年,她与夫君忠心耿耿的为大房一家做事,如今竟落得凌迟处死、尸骨无存的下场!

    佟妈妈看着外面的天,晴空万里,不时有蒲公英飘荡……佟妈妈冷冷地想,陆大老爷被刁奴“欺瞒”,马上就会回府了吧~

    &

    陆本修死里逃生,人似是脱了一层皮,黑眼珠子小小的,剩下大量眼白。

    他小心翼翼,如老鼠般紧盯着人来人往。陆大娘子陈峥嵘端来茶水放在桌上,陆本修惊了下,见来人后,他抓住陆大娘子的手,极小声说道:“账房先生跟我多年,却落得这般下场,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佟妈妈是你陪嫁丫鬟,你与她感情颇深,但佟妈妈与账房先生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这人,怕是不能再留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妥帖地用热毛巾擦洗陆本修那满是血污的手指,犹豫道:“府里的事情,佟妈妈知道的太多,若是逼得太紧……”

    “担心她会狗急跳墙?”陆本修冷哼道,“只是一条狗!留着那条命作甚!咱们可是六王爷的岳父岳母!”

    想起六王爷亲自到牢房前接他,陆大老爷就觉得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他的女儿可是六王妃,将来可是要做皇后娘娘的。

    唯有陆大娘子陈峥嵘满面愁容……

    六王爷肯施以援手,可不是看在大姑娘陆亦若的面子上,而是小女儿陆亦亭。

    陆大娘子拧眉,若是被人发现,或者六王爷别有所图,到时,该怎么跟大姑娘交代呢?

    屋外!

    佟妈妈将身子隐在暗处,手指深深掐进朱红色木板,这么快,便要卸磨杀驴了吗?

    院子里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叫着,炽热的风吹得人头脑发涨,嘴唇干裂。

    佟妈妈转身往阁楼方向走去,门口守着的小丫鬟见佟妈妈过来,吃了一惊。听说帐房先生被刑部的人凌迟处死,呵令家眷连丧事都不准举办。

    见佟妈妈一脸憔悴、严肃的模样,小丫鬟瑟瑟发抖的想要行礼,佟妈妈却不理,径直上了拐角楼梯。

    那里,是陆二姑娘陆亦亭的闺阁。

    陆亦亭手里拿着本书,不经意地看见佟妈妈站在门前,几日不见,竟消瘦的如一把皮包骨头,直愣愣地看着二姑娘陆亦亭,看得她心头发毛。

    她合上书本,问道:“佟妈妈,您这是……”

    佟妈妈站在门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二姑娘,奴婢知道你是心善的,我家那口子为了陆家鞠躬尽瘁,即使死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可奴婢自幼服侍在大娘子身边,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如今,奴婢只求能安稳度过余生。”

    二姑娘陆亦亭思忖,如此看来,佟妈妈是担心,母亲会因为帐房先生的事情而迁怒于她,也是,出了府,又如何能做呼风唤雨的管事妈妈?

    陆二姑娘陆亦亭摆弄着手指,淡淡说道:“佟妈妈这是哪里的话?你的身契都在母亲那里放着,如何处置都是母亲说了算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佟妈妈跪倒在陆亦亭跟前,拽着她的裙摆,声泪俱下,道:“若姑娘能帮我,那老奴定会瞒着你私会六王爷的事情。”

    陆二姑娘陆亦亭闻言一惊,瞪着脚下的佟妈妈,咬牙切齿道:“那是母亲,派我求六王爷帮忙。”

    佟妈妈冷笑,“姑娘说的是。但此事若传扬出去,不论姑娘为何与六王爷见面,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足以让您身败名裂。”

    陆亦亭被激地站起身子,忐忑不安地看向门外,见无人,才说道:“佟妈妈,请慎言。”

    佟妈妈跪在地上,凌乱的发丝黏在脸庞上,她继续说道:“那天,二姑娘救父心切,怕是没注意到蝶翼双飞珠钗落在地上了吧。那珠钗,是您及笄时,昭华夫人当着一众官眷的面送给姑娘的,以示珍贵。老奴眼花,若是不小心将那珠钗忘到六王爷床上……”

    陆亦亭慌张地站起身,大声呵斥道:“佟妈妈,你这是以下犯上!”

    佟妈妈拿着手帕,不停擦拭着眼泪,道:“老奴是看着姑娘长大的,自然不愿姑娘的锦绣前程付诸东流。只愿姑娘,留住老奴一家的性命,留下老奴伺候在身边。那珠钗永远不会跑到六王府。”

    佟妈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陆亦亭,二姑娘处处拔尖斗狠,却是最蠢笨的。稍稍使点手段,她就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样也好,蠢笨凶悍的主子是最讨奴才们喜欢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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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这个庶女不好惹介绍:
陆家长房为了功名利禄,不惜杀害亲生弟弟一家上下百余口人命。
欠债要还钱,杀人要偿命。
陆五姑娘捏紧小拳头,重生一次,她定要将陆府闹个天翻地覆。
待尘埃落定后,女子斜靠在窗边,静看花开花落。门外,一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温柔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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