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褪了狐狸毛的人精？
第二日，陆老夫人早早的便遣人来，说是陆大老爷有惊无险，也是有惊无险。今日中午，几个女眷都在居安堂吃素面。
陆二娘子领着三姑娘、四姑娘从池塘边拐过去，心里还在暗戳戳地想，可别遇到陆大娘子陈峥嵘那个扫把星！
老远，陆大娘子就看到陆二娘子钟毓那大红明亮的褙子，再往前走，越能看清那张金色步摇下的绝色容颜。
陆大娘子陈峥嵘挺直腰板，陆大老爷虽无罪释放，但京城的贵眷们等着看笑话的可不少。她微微一笑，又是一副温柔贴心的大嫂模样。
陆大娘子说道，“二弟妹，好久不见。”
陆二娘子翻着白眼，不情不愿的福身请安，道：“大嫂安好。“
陆二娘子钟毓站起身，瞥了眼站在陆亦亭身边的佟妈妈，又看看大娘子身边刚提拔上来的冯妈妈，笑着说道:“今天热，本想绕道到居安堂，没想到还是碰到大嫂了。大哥福大命大，有账房先生这样的忠仆护着，实在令人羡慕。“
陆大娘子瞥了眼站在二女儿身边的佟妈妈，本来要顺从官人的意思，找个凭据，将佟妈妈送出府。可没想到，二女儿一大早就来哭哭啼啼，说是佟妈妈手里握着当年毒害三房姑娘陆亦雨的铁证。
一个贱奴，竟然还想威胁主子！
陆大娘子本想找个由头打死佟妈妈，可二女儿陆亦亭说道：“母亲，佟妈妈无牵无挂，若是佟妈妈真想与咱们拼个鱼死网破，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那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如今正是陆府的多事之秋，的确要小心谨慎，不能落人把柄。
陆大娘子陈峥嵘笑着说道：“弟妹这般说话可就错了，我家老爷被奸人所害，本就冤枉。如今，只是查清案由，还老爷清白而已。”
陆二娘子冷哼，她最看不惯大房这副伪善的模样，冷哼道：“清白？陆大老爷运气真好，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大牢，可三弟呢？我可记得，陆大老爷在宗祠上，言之凿凿，将三弟一家贬得一文不值。弟妹实在害怕，若有一天碍着大哥大嫂的眼，会不会也跟三弟一家般，或者，像帐房先生那般，名誉扫地，连个衣冠冢都落不得。“
陆大娘子眼神微寒，极冷淡说道：“弟妹，我家官人是为了保全整个陆府，不得已而为之。”
陆二娘子捂着嘴角，笑得更欢畅了，她说道：“大嫂，这话你自己信吗？整个汴梁城，哪个不夸您和您家官人，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这话算是把最后一层遮羞布拉了下来，几个小辈姑娘垂眉立在墙角，不敢多说一句话。
陆大娘子梗着口气，末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讽刺道：“那又如何呢？前几日听说，三姑娘陆亦诗因为与永毅伯爵府的婚事告吹，大病一场，整个汴梁城可都知道了。“
三姑娘陆亦晴心上一颤，脸上有着恐惧，她不自觉的往后退，怎么……怎么会那么多人都知道了呢？
陆二娘子愈发生气，本就是两房长辈说话，怎么说着就将脏水泼到晚辈身上，钟毓一把将三姑娘陆亦诗搂在怀里，冷冷说道：“我家姑娘如何，还轮不到大嫂在这里指手画脚！“
陆大娘子笑得愈发灿烂，她看着陆三姑娘陆亦诗，轻轻说道：“三丫头，要说这事，就是你母亲没有处理好，平白让你遭人耻笑！”
陆二娘子插着腰，大声吼道：“陈峥嵘，你不是打姑娘长的是吧，你就不是爹娘生养的，你当着一众嬷嬷的面，如此诋毁自己的亲侄女，你多体面呀！今儿个，我还就把这话放这了，我定会为我家亦诗寻得良人！“
陆二姑娘陆亦亭瞧着缩在陆二娘子钟毓身边的陆亦诗，瞧瞧这畏手畏脚的模样，哪还有当初的小霸王姿态，该不会真不会因为退婚而变傻了吧，不由搭腔说道：“二婶娘，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哦，若是找不到，三妹妹可就丢人了。”
陆二娘子钟毓气呼呼地瞪着二姑娘陆亦亭，末了，她望向佟妈妈，嘴角浮现轻讽，她说道：”老夫人请大房二房的人一同午餐，本以为，因着大嫂的风评，今日定是见不到佟妈妈，没想到佟妈妈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二姑娘身边，想来是二姑娘护的佟妈妈。二姑娘心善是出了名的，可就是不知，你是如何说服大嫂的。“
这二婶娘，从来都是泼辣有余，脑子不足，不知是受了谁的鼓舞，说起话来，一针见血。
陆大娘子不动声色，轻轻说道：“过几日，王妃娘娘就要举办花会，到时，世家贵眷都会来。让佟妈妈顶了教习嬷嬷的位子，今后出了门也不至于遭夫家嫌弃。”
“有您在，谁敢嫌弃！”陆二娘子凤眼微扬，眼里满是轻视。
叶妈妈老远便瞧见这两房大娘子在路边拌嘴，虽是笑着，但叶妈妈活了那么多年，早都是褪了狐狸毛的人精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哪里能瞒得过她。
上前请了安，叶妈妈也笑着说道：“大娘子、二娘子，今儿天热，老夫人特意备了凉面、酸梅酒，就等着你们呢。”
居安堂前厅种了许多柿子树，秋天可以做柿子饼，夏天嘛，陆亦涵瞧着窗外茂密的树叶，自然是可以乘凉了。
厨房里的豆娘挽着袖子，将细细的面条挑起来，笑着对丫鬟安儿说道：“安儿姑娘，你倒是快点扇，这凉面要是坨了，可就不劲道了。”
安儿毫无形象地抹着头上的汗，顶嘴道：“豆娘，这面要是坨了，只能说明你和面技术不行。”
豆娘佯装微怒，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无法无天，竟敢打趣老娘。”
两人玩闹间，忽然听到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大娘子、二娘子都已经来了。
进了门，便看到佟妈妈站在门前迎人，见陆亦涵她们过来，福身行礼，侧身拉开门帘。
鼻尖似有淡淡中草药香。
陆亦涵笑笑，乖巧地坐在陆老夫人跟前。
陆二娘子笑着说道：“亦涵刚回府时，五官可是顶出挑的，只是看上有些瘦弱。还是老夫人养的孩子好，这才几日没见，竟出落得如此可人。那皮肤，比那羊脂玉还要细腻润滑。”
陆老夫人被哄得开心，只乐道：“就你嘴巴甜会哄人。”
第三十二章 母女怕是隔心了
叶妈妈和安儿将调好的凉面放置桌子上，又用琉璃杯各倒了酸梅汁，分别放置在凉面旁。
陆老夫人摇着团扇，微微睁眼，说道：“这几日，家里出了很多事情，每个人都是人心惶惶的。”
她看向陆大娘子陈峥嵘，继续说道：“老大媳妇，你要安抚院里的奴仆，若有心思不正，趁乱想要偷盗主子财物的，即刻发卖出去！你还要时不时，多关心院里的孩子们。男孩也就罢了，女孩子金娇玉贵，可别吓坏了胆子，等出了门，一点主意都没有，是会被婆家拿捏的。”
陆二娘子钟毓端起酸梅汤闻了闻，甚是清甜。其实，不用管家也挺好的，瞧瞧陆大娘子那操心的模样，她觉得没心没肺活着也挺好。
陆二娘子放下琉璃杯，这才笑着说道：“大哥此次有惊无险，既保住了官位，又保住了性命，这可多亏了六王爷。如此看来，咱们的王妃娘娘虽无子嗣，但却独得六王爷宠爱。“
陆二姑娘脸色微讪，佯装喝水躲避众人目光。
陆大娘子心口郁结，却是笑着说道：“弟妹这话可说偏了，这案子可是官家审的，没有官家的允诺，谁敢如此放肆呢？“
言罢，见陆二娘子脸色不好，陈峥嵘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陆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耻俱耻，亦若没有子嗣，连带着陆府其他的几个姑娘都要受他人白眼，弟妹，你说是或不是？”
陆二娘子被踩得狠狠的，多日来的的委屈涌了上来，她拉着老夫人的衣袖，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她说道：“三姑娘也到了成婚年龄，本说定了永毅伯爵府的二子，官人也甚是满意。可自从大哥出了这档子事，咱家亦诗却遭人嫌弃。可怜我儿，大好姻缘竟被这至亲之人给毁了。”
陆大娘子气急反笑，道：“可我怎么听说，是人家伯爵府不要咱们三姑娘的呢？说占卜时，那二公子与咱们三姑娘八字不合。”
三姑娘脸色发白，神采愈发萎靡不振。
二姑娘陆亦亭心中得瑟，可面上却说道：“母亲万不可这样说，占卜的事哪儿能全信？三妹妹才貌双全，性格高洁，是伯爵府的公子没有福气罢了。”
三姑娘陆亦诗低垂着眼。自那日元宵晚会，她就在心底深深刻下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可她万万没想到婚事会这样不了了之，更万万没想到，那人为了避嫌，说出这般不像样的理由。她一着急，这才头晕肚痛，狠狠大病一场。
桌上的凉面色彩鲜艳、咸鲜适度，再配着酸梅汤，更是盛夏消暑的佳品。可陆老夫人听着这两房的明争暗斗，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敲敲桌子，忍不住呵斥道;“你们是妯娌，成天在晚辈跟前就掐架，还有没有长辈的样子。”
见两房收敛，陆老夫人转而握着三姑娘的手，劝道：“嫁人这事，还需要靠缘分，这般见风使舵的门第，如何能成为你今后的依靠。女儿家，出嫁前靠娘家，出嫁后靠的是婆家，一个忠实可靠的，比起高门显贵不知好了多少。你母亲嫁得不是天朝贵勋，可那些贵眷们哪个不羡慕你母亲，快四十的人了，活得跟个孩子似的。但你再看看昭华姑姑，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可那又如何呢？不到三十的年纪，操劳的竟不如……”
陆老夫人眼圈微红，想起自己的女儿就辗转反侧、成夜无眠，那宰辅大人也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为何她还是护不住女儿的幸福。
陆二娘子钟毓也轻声劝道：“小妹是个有福气的，将身子好好调理一番，会有孩子的。”
陆老夫人平复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只愿你们都好好的，我这把老骨头，是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祖母偏心，夏季乘凉吃凉面，竟不喊孙女。”六王妃娘娘陆亦若还未进门，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桌上的女眷，都忙站起身子行礼。
陆亦若笑道：“都是自家人，可别拘谨了。”
二姑娘陆亦亭见大姐过来，脸色微僵，大姐姐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要来与她对峙吧？
她不自觉地看向佟妈妈，见佟妈妈神色如常，不由放宽心，即使大姐姐知道又如何，左右没有证据。
叶妈妈现拌了一份凉面，放在六王妃娘娘跟前，六王妃娘娘尝了一口，不由赞道：“祖母，孙女要跟你讨要厨娘，这凉面的滋味可比王府的好太多了。“
见她吃得开心，陆老夫人心情也是舒畅，道：“哪里是厨娘？是你五妹妹，见我夏日胃口不好，便学着夜市小摊贩做凉面。“
六王妃陆亦若看着祖母身侧的小妹妹，也忍不住夸赞道：“五妹妹人美手巧，祖母你可捡了个宝儿。“
吃吃喝喝后，六王妃擦着嘴巴，撒娇道：“祖母，你可不能只操心三妹妹，咱们的二姑娘陆亦亭可是您身边长大的，您可不能不管。“
见陆老夫人神色清淡，六王妃陆亦若斟酌着言辞，继续说道：“听说孔家哥哥不日就要进京，祖母何不考虑考虑亦亭？“
陆亦涵低头喝着酸梅酒，陆亦若和三姑娘同一年出生，只不过一个在六月，一个在九月。所以，两个母亲为了各自的女儿，那是卯足了劲的先下手为强。
陆老夫人只当没听到，她轻轻拍拍五姑娘陆亦涵的小脑袋瓜，轻拿过她手中的梅子酒，见她甚是幽怨，才笑着说道：“贪凉，肚子可是会痛的。”
五姑娘陆亦涵如一只粉嫩的糯米团子，可爱的抱着祖母的胳膊，摇啊晃的撒娇。
见祖母不答话，六王妃陆亦若也明白了祖母的心意，她自动忽略陆大娘子陈峥嵘的殷切眼神，笑着说道：“祖母这里可真是好，瞧瞧我们五妹，若不说，跟嫡亲的孙女没啥区别。”
五姑娘陆亦涵笑得愈发甜，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陆亦若的突然回府，却闭口不谈陆大老爷陆本修入狱的事情，也未曾向陆大娘子陈峥嵘有过任何解释，想必那些风言风语早已传入陆亦若耳中。
这对母女，怕是要隔心了？
第三十三章 冥顽不灵
晚上，佟妈妈拿着冰镇好的荔枝，巴巴的送到老夫人屋内，笑着说道：“这是岭南刚刚进贡的，大姑娘孝顺，特意给老夫人、五姑娘送来些。”
玉瓷碗里的荔枝，个个颗粒饱满，带着晶莹的露珠。
陆亦涵微微笑，馋嘴猫似的说道：“今后要多抱抱大姐姐的大腿……”
询哥像只圆滚滚的猫咪，咯咯笑着说道：“有肉吃。”
姐弟两的关系越来越好，逗笑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拧着两人的脸蛋，佯怒道：“两个小财迷。”
将佟妈妈送出门，安儿这才从偏院偷偷跑回来，见四下无人，溜到五姑娘陆亦涵屋内。
五姑娘陆亦涵见来人，屏退身后的淳荷和岚语，道：“夜深了，你们也快去歇息吧。”
见淳荷、岚语走远，安儿这才轻声说道：“采倩躲在墙角听得真真的。大姑娘从六王府回府，就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大姑娘说，五妹还是养在祖母房里好，养在母亲这里，母亲既不能当她是亲生的处处照料，说不得还会学上二妹的陋习，求人求到自家姐夫身上。虽说官家早纳了赵氏姐妹为妃嫔，但我们陆府书香门第，比不起那些不入流的商贾人家，拿着女儿的前途为家族争荣光。”
五姑娘陆亦涵“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般挤兑人的话，也就陆大姑娘陆亦若敢去说。
安儿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那些话是谁说出去的？会不会是佟妈妈？“
五姑娘陆亦涵摘着花卉，冷笑说道：“佟妈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自然要将她用在刀刃上。告知大姐姐这些话的人，定是有利可图的。“
五姑娘陆亦涵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儿。
安儿认真凝眉想了会，才说道：“奴婢知道了，是兰湘侧妃娘娘。“
是啊，这个兰湘侧妃可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温柔贤淑。
六王府！
丫鬟佳溪摸了上好的花露，轻轻按摩陆亦若的额头，说道：“大娘子跟二姑娘这次，真的是伤到了姑娘的心。大老爷被抓，姑娘比谁都要着急，大娘子还埋怨姑娘没有本事，将二姑娘送到王爷处，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陆亦若愣愣的，手指无意识抚上小腹，若是这里能有个孩子该有多好？母亲逼着她对兰湘侧妃的孩子下手，可那么可爱的孩子她下不了手，更不愿夜夜被噩梦惊醒。
陆亦若心寒道：“母亲虽说是病急乱投医，但毕竟是一家人，我也希望娘家顺顺利利的，与我也是有好处的。是不是？”
丫鬟佳溪停下按摩，心疼道：“姑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大姑娘陆亦若摇头，苦笑道：“以前自己不自量力，以为听信母亲的话，认为贤贵妃娘娘一介宫女出身，无鼎盛娘家可依。而自己呢？有个二品大员的爹爹，姑父又是当朝宰辅。我什么都可以不用怕。可自从爹爹入狱，我才发现娘家是危机重重。姑姑并无子嗣可依，若将来生下孩子还好，若生不下孩子，那将来的日子说不得还要仰仗娘家。”
佳溪想起很久之前，大姑娘还是陆府嫡长女，什么好的都紧着姑娘，她是那么骄傲，可如今却又是如此谨慎，她说道：“姑娘，咱们别再管大娘子那里的事情了，先把身子调养好，生下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陆亦若咽下眼眶里的眼泪，“那么多年，我仗着嫡女的身份没少得罪人，也从未服过软。你瞧瞧那兰湘，就跟那水做的似的，进门没多久就怀下孩子。”
“姑娘，你怎么能跟侧妃相提并论，你可是正妃娘娘，即使她生下小世子，也是要唤你母亲的。”
话说得没错，可谁生的，孩子自会跟谁去亲近。
六王妃娘娘陆亦若眼微寒，极冷淡说道：“佳溪，这些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佳溪噤声，伺候陆亦若穿上蝉衣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可陆亦若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事情？
论相貌，她与二妹都是拔尖的，甚至远远超过兰湘侧妃。
那为何她会如此不受宠？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嫁入六王府邸时的骄傲自信，或许，祸事早在那时就埋下了。
六王爷母亲出身卑微，连带着六王爷也受尽冷眼。如此性格的人，需要的女子定是柔顺的、温婉的。她摩擦嘴角，或许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另一边，兰湘侧妃哄过小世子入睡后，才听到下人来报东院的情况，说是六王妃早早便熄灯休息了。
闻言，兰湘侧妃也不禁挑眉，看来闭门羹吃得太多，王妃娘娘比以往通透许多。不跟王爷去闹，是不愿把最后那层遮瑕布撕掉吧？
可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生下来呢？
兰湘侧妃轻轻地笑，眉眼间尽是温柔妩媚。
香山寺！
趁着休息，五姑娘陆亦涵带着询哥儿看望夏小娘，夏小娘一见这两个孩子，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吃完素斋，陆亦涵跟夏小娘说道:”小娘，今后银两上的事情，你万不可再插手。”
夏小娘叹气，如玉地脸庞楚楚动人，她说道：“怨我，一点本事都没有，连你父亲放在我这里的银两都护不住。”她抹着眼泪，哭泣道：“是不是你父亲厌弃我了？”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叹气，她握着小娘的手说道：“如今，我与询哥都不在你身边，若是再有人像上次那般将您带走，到那时，你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夏小娘嗔怪地看着她，直说道：“呸呸呸，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咒你的父亲呢？你父亲这是被奸人所害，定会平安无事。”
陆亦涵冷冷地说道：“小娘也以为父亲是被冤枉的？”
夏小娘眼光微闪，她狠狠说道：“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倒好，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是要兴师问罪吗？是，你是陆府的五姑娘，而我只是上不了台面的妾室，你竟这般嫌弃自己小娘？真是翅膀硬了，污蔑尊长的话也敢说。”
五姑娘陆亦涵脑仁发痛，在她小娘心中，奸诈狠毒的陆本修是足智多谋的；唯利是图的陆本修是君子风范……
她微微叹气，只能又是陪道谦，又是斟茶倒水，才微微能平息她美丽无双夏小娘的怒火。
第三十四章 孔家哥哥？
驿站早早的便派人递来了信封，说是孔家哥哥三日后将到达京都。
得到消息后，陆府人人喜气洋洋，叶妈妈与豆娘早早的就到集市上采买各种食材。陆老夫人也在五姑娘陆亦涵的督促下，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有时精神来了，还能提问询哥的功课。
询哥苦着小脸，腰板坐得笔直，两个小小的发髻，一左一右绾在头顶两侧，摇头晃脑的背着生涩的诗文。
陆老夫人手里拿着佛经，不时抬头看眼询哥，若是发现偷懒，手里的书本总能精准无误的砸向询哥的脑袋瓜。
五姑娘陆亦涵手里垫着厚实的棉布，小跑着将刚刚炜好的栗子端上桌。一时间，醇厚香浓的味道弥漫整个屋舍。
询哥蹭蹭鼻子，如一只松鼠般骨碌碌地跳下凳子，麻溜儿地跑到陆亦涵跟前，笑嘻嘻地看着盘中的栗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去拿，却被烫的跳起脚。
陆老夫人笑出声，垫着棉布剥了一只，吹凉，这才放在询哥的嘴巴里，又给五姑娘陆亦涵剥了一只，看姐弟两吃得开心，她笑眯眯说道：“真真是两个馋猫。”
言罢，吩咐叶妈妈将栗子分给女使们、小厮们，欢声笑语里，居安堂成了陆府最安逸舒服的地方。
叶妈妈与豆娘在一旁备着菜肴，不时抬头看着祖孙三其乐融融的场景，连叶妈妈也忍不住说道：“若是孔家哥儿能中了进士，对咱们询哥儿也是好的引导。”
豆娘摘着菜，想起二房嫡子启哥儿的所作所为，不由起了一身寒战。这些年，启哥儿愈发不成规矩，整日与些纨绔子弟厮混一起，不孝爹娘，却日日跑到陆大娘子院里，嘴巴甜的能抹出蜜。
索性，询哥儿接到老夫人这里，科举还是大有希望的。
孔家哥儿的马车到达陆府时，已是晚上。
陆大娘子陈峥嵘和陆二娘子钟毓围坐在陆老夫人旁边，两侧还站着几个姑娘、哥儿。
小厮掀开门帘，只见孔家哥儿身着天蓝般的长袍，乌黑的头发上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中，腰间束一白绸缎，愈发衬得他身形高大。再仔细看看，孔家哥儿五官清秀、俊美，看着甚是斯文、和善，一进门就引来陆大娘子和陆二娘子的喜爱。
孔家哥儿孔青松上前行礼道：“姑奶奶安好，大婶娘、二婶娘安好。”
陆老夫人眼眶微热，连站起身道：“快起身，多年未见，没想到竟长那么高了。你爷爷如今可好？”
孔青松恭敬回道：“爷爷年岁已大，时常惦记姑奶奶的身体。”
陆老夫人终是湿了眼眶，道：“少时，哥哥读书，我就在旁绣花，等哥哥读累了，缠着哥哥到街拐角买山煮羊，那家的羊肉酥烂解馋，汤味鲜美，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滋味。”
孔家哥哥再次行礼，眼里有着动容，他说道：“城北街角拐角处的生意，早在几年前传给儿子，此次进京赶考，祖父特意拜托这家管事的，将厨师一起带进京，为您好好再做一次山煮羊肉，您尝尝，还是不是曾经的味道？”
房内站着一众小辈，但陆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哭出声。她半生都在为夫家奔波，还会有谁记得自己也曾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妹妹，也曾天真烂漫，只爱吃那口山煮羊？
陆二娘子钟毓见母亲如此大哭，慌着上前安慰，唯有陆大娘子不阴不阳说道：“母亲，孔家哥儿进京赶考，若真能中进士，您再哭也是祖宗显灵。”
陆二姑娘陆亦亭用手肘捅捅陆大娘子胳膊，眼神示意她不该再说这样的话。
可陆大娘子却不管不顾，指指不远处的陆启，继续说道：“表侄子，那是启哥儿，不日也要跟你一起进考场，到时也有个照应。”
启哥听到这话，很是高兴，忙上前跟孔青松攀近乎，热络的狠。
陆二娘子钟毓小心地看向陆老夫人，只见那里阴云密布，她拉拉儿子启哥的衣角，却被启哥一把拂开，半分情面也不留。
陆老夫人冷冷说道：“你大婶娘虽是颖川大户家的千金，却时常靠着祖荫过日子。青松啊，你要多理解你的大婶娘，她娘家不得力，这么些年连个举人都没中过，不懂考场上的规矩，也情有可原，你可不要笑话她！”
没了佟妈妈的陆大娘子陈峥嵘，脑袋也甚是不灵光，办事能力、说话技巧都是蹭蹭往下降。
陆二娘子也在旁边接过话茬，轻讽说道：“谁不知道考场上密封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厕、吃饭、喝水都在一个房间里进行。大嫂还要兄弟间多多关照，难道不知若是被发现有徇私舞弊情形，那可是终身禁考的。”
陆大娘子吃瘪，只能怏怏地喝着茶水。
席上，一桌人高高兴兴地吃着饭菜，陆老夫人夹了一块肉放在孔青松碗里，温柔说道：“这是酿鱼，是叶妈妈最擅长的饭菜。往鱼肚里放羊肉，再放在炭火上炙烤，嘴巴里能同时出现两种味道，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孔青松夹着肉块，不禁赞美道：“如此新鲜的吃法，侄儿还是第一次品尝，味道极好。”
本想让几个妹妹也尝尝，可二妹妹陆亦亭娇羞说自己想吃些清爽些的，三妹妹陆亦诗倒是豪爽，不等他客气，拿着碗筷津津有味品尝佳肴，四妹妹陆亦晴礼数很是充足，但太多却反让孔家的哥儿觉得生疏客套。
唯有五妹妹陆亦涵，笑起来很温柔，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吃起肉来香得狠，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心下欢喜。
房内的人正说着话，忽听来人报，道：“宁国侯世子江浩坤前来拜访。”
陆大娘子想起宁国侯夫人给自己吃的闭门羹，就微微有些不爽，道：“告诉江公子，就说今日聚餐，不方便见客。”
陆老夫人横她一眼，但陆大娘子将话已经说了出去，她身为婆婆，也不好当着屋内一众老妈子让她下不来台。
便朝着陆亦涵说道，“江公子是你三叔最得意的学生，你替祖母跑一趟，看看是否有什么急事？”
陆五姑娘陆亦涵行礼离开，而孔青松，却若有似无地看向五姑娘陆亦涵离开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愣。
正厅内，宁国侯世子江浩坤坐在凳子上，见来人，眼中有惊艳滑过。鹅黄色锦绣缎子绣着针脚严密的花纹，衬得她清丽可人，比起以往清汤寡水的打扮，好了许多。
江浩坤猛的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抱拳行礼。
陆亦涵也福身回礼道：“今日，颍川孔家的哥哥来京城小住，府里较为忙乱，祖母恐招待不周，特让我告知一声。”
江浩坤心中了然，颍川的孔家是真正的清流权贵，孔阁老门生遍布天下，引人敬佩。陆老夫人精心打扮自己的孙女，怕是希望能为孙女寻得一良人相伴左右吧？而这良人，怕不就是陆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儿——孔青松。
江浩坤从身边拿过盒子，递到丫鬟安儿手中，道：“今日既然不方便，也不便打扰。如今，无忧洞已有崛起之势，官家命我出兵缴匪，恐不能时常看望老夫人。这是云南进贡的松茸，对身体大有裨益，带给老夫人补补身子。”
提起无忧洞，五姑娘陆亦涵心里咯噔一下。当年，父亲带兵治理水患，清除了无忧洞的势力，可谁能想到，盘丝洞是个深不见底、井井有条的组织。那是需要大量的钱财做支撑，说不准，是朝廷另一股势力盘踞的根据点。
即使五姑娘陆亦涵极其讨厌江浩坤，讨厌他的不可一世、刚愎自用，可当她知道，江浩坤一直替父亲，替她们一家，默默照顾着祖母，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口，也只能说道：“多谢江公子惦念，”她顿顿，抬起头说道：“此去，山高水长，请务必照顾好自己。”
第三十五章眼里能揉沙子吗
孔家哥儿进京，昭华夫人总算有由头能回娘家看看，太傅大人程铮捏着酒杯，狭长的凤眼里晦暗不明，他淡淡说道：“到了娘家，什么该说心里可要有数些。”
自那次两人狠狠吵了一架后，陆昭华心里就明白，夫妻之间唯有利益可以牵连，程铮虽高居太傅之位，但终究家业单薄。
而孔家却是书香门第，时代清流，在朝堂之上威望极高。
可舅父早已是七十岁的高龄，他还能为这些晚辈遮风挡雨多久？
陆昭华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她必须要在大夏将倾之前，把后路找好。
大门前，两位嫂嫂早早就候在那里等候，可其中又有多少真情实意？大哥陆本修被抓入狱，可她这个妹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母亲还强撑着一口气，若不是孔家哥儿要进京赶考，两位嫂嫂万般无奈下，怕是不愿再见她。
陆昭华夫人福身行礼，温柔说道：“大嫂嫂、二嫂嫂安好。”
陆大娘子陈峥嵘还如先前那般，将手伸出来，亲热地说道：“好妹妹，你这般行礼，若是被太傅大人知道了，定要说我们这两个村妇不懂规矩，竟让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给我们请安。真真是罪过，应该是嫂嫂给你请安。”
陈峥嵘面上热络，但嘴上却甚是挤兑人。陆昭华脸色微讪，也深知是得罪狠了大嫂。
倒是陆二娘子撇眼大房，冷冷说道：“大嫂说话夹枪带棒，可别把我也捎带进去。”
陆二娘子不恼，继续笑着说道：“那是，二弟妹早就想分家，奈何老太太不肯放人啊。”
陆大老爷被抓入狱，闹得府内人心惶惶。陆二娘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要早早撇清与大房之间的关系。否则，怕是会遭受无妄之灾。奈何，陆老夫人一直把家族的名望挂在嘴边，这事儿只得作罢～
一旁的冯妈妈虽不及佟妈妈会察言观色，但好歹在这大宅院里熬了许多年，见气氛有些僵硬，适时地说道：“大娘子、二娘子、昭华夫人，老太太还在屋内等着，若是等久了，怕是会派叶妈妈来找人。”
陆大娘子也知在大门口说话，实为不体面。便继续摆着笑脸说道：“瞧瞧咱们姑嫂，许久未见面，竟亲热的忘了规矩，快快入府说话。”
陆二娘子憋着气，不等陆大娘子与昭华夫人进府，自己便提着裙摆仰着下巴进府。
陆大娘子脸色微寒，却依然温柔地笑着说道：“瞧瞧，你二嫂就是这般急脾气。”言罢，便热络地拉着陆昭华进府。
陆老夫人正帮着孔家哥儿收拾物件，不忘在旁叮嘱道：“科举考试从来都是辛苦差事，在考场上稳重答题，姑奶奶等着咱们孔家再出一位贤臣。”
孔家哥行礼，谦逊道，“孙女定不负您期望。”他看向一旁帮忙收拾行装的五妹妹陆亦涵，心里暖暖的，姑奶奶的意思他或许能猜出一二，若是他能中进士，家中的亲事想必是要提上日程。
五姑娘陆亦涵笨拙地收拾着衣物，孔青松走上前，温柔说道：“真是辛苦五妹妹了。”
如此严肃的语气从少年嘴里说出来。五姑娘陆亦涵噗嗤一声笑了，装作极老成般说道：“那作为回报，哥哥是要帮妹妹做糕点、倒茶水吗？”
明媚的笑容晃的孔青松心泛涟漪，白皙的脸颊有些许红润，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头便跑向屋外。
不一会儿，他大汗淋漓地跑进屋内，手里握着热气腾腾的油酥饼，他喘着粗气，温柔说道：“五妹妹素来喜欢桃花楼的果子饼，可不想今日去的晚，店里伙计说卖完了。昨日，我瞧着妹妹喜欢吃牛肉饼，便买来些，你尝尝味道如何。”
手里的牛肉饼鲜香酥脆，已经有太久没被人如此关心过了。
一旁的岚语小声揶揄道：“姑娘，这可是孔家哥哥特意托前门的小厮张武，两人骑着马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的。”
被这般珍重对待，于她一个庶女而言，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口中的食物也似是失去了原先的味道，她似乎已经预料到，若是她被孔家哥儿放在心上，会对大房造成怎样的冲击了。
孔青松是孔老太爷的嫡孙，千娇万宠着长大，他自然想不到自己兴师动众的去买一块牛肉饼会对一个庶女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正想着事情，陆大娘子、陆二娘子和昭华夫人进了屋。
陆大娘子看着五姑娘手里的牛肉饼，笑眯了眼，温柔说道：“还是咱们孔家哥儿知道疼妹妹，明日还要进考场，今日竟还巴巴的上街给五丫头买牛肉饼。”
孔家哥哥听不出陆大娘子嘴巴里的弯弯绕绕，还以为是打趣他，便呵呵地笑出来，拿出竹筐里其他的点心，温柔说道：“大娘子说笑了，汴梁城街市热闹，晚辈还买了些其他的吃食。”
傻傻的少年，行为上却带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陆大娘子的笑容愈发浓厚，她说道：“难为孔家哥儿惦记，但我们这些老婆子年岁大了，不似五姑娘般好胃口。”
一时间，屋内其他女眷都齐齐看向五姑娘。五姑娘陆亦涵脸红红的，她深吸一口气，将牛肉饼放在桌子上，福身行礼后，这才温柔说道：“到底是女儿嘴馋，竟惹母亲埋怨。祖母最近胃口愈发不好，青松哥哥担忧祖母身子，特意到街上买来各色小吃，女儿瞧着实在嘴馋，便忍不住多吃了些。”
一旁站着的陆二娘子钟毓，也在旁边帮腔道：“大嫂胃口不好，是因为大嫂年岁大了，牙齿咬不动这些美味。”她拿起筐子里另一块牛肉饼，咬了口便满眼放光，忙问道：“是城东拐角朱家的生意吗？”
孔家哥儿脸蛋红红的，点头称是。
陆二娘子笑着，继续说道：“这孩子可真孝顺，这牛肉饼可是二婶娘最喜欢的，天天吃都不够，可你二伯父嫌离家远，总是十天半个月才买一回给我解馋。今日，可是沾了老太太的光，又吃上了。”
小女儿般的玩笑话，逗乐了屋内的众人，倒显得陆大娘子刚刚那些话有些小家子气。
五姑娘陆亦涵轻轻松口气，她知道陆二娘子这是在帮她解围，但陆大娘子陈峥嵘可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她的眼里能揉沙子吗？
第三十六章分家风波
送孔家哥儿和陆府二房嫡子进了考场后，府里也迎来一件大事。
陆大娘子陈峥嵘与陆二娘子钟毓一左一右坐在正厅里，主位上坐着陆老夫人，她的身侧坐着太傅夫人陆昭华，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陆老夫人头戴棕褐色的额带，身着棕色鹤髦，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精神头愈发萎靡不振。
她狠狠咳嗽声，强撑着身子说道：“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强撑着身子不定哪天就见了阎王爷。你们父亲在世时，总说兄弟齐心，日子总会越过越好。但如今，咱们家业庞大，陆大娘子一人支撑家业，也多有吃力。”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激灵下，母亲突然说这些话，是意欲何为？
五姑娘陆亦涵被叶妈妈安排在帘子后，听到那些话，心里是止不住的发涩。
祖母的身体怕是要熬不住了。她记得很多年前，祖母最喜欢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着家常话。
可如今，大房与二房早已是貌合神离。祖母虽为嫡母，但陆大老爷与陆二老爷毕竟不是她亲生的，祖母也不好多管事情。
陆大娘子陈峥嵘的管家大权凭白少了一半，自然不悦，冷声冷气说道：“当初我家官人受冤枉进了牢狱，处处求人却遭了闭门羹。二弟妹如此急切地想要分家，无外乎是担心有一天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瞥了眼陆二娘子钟毓，轻讽道：“亲兄弟？到头来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陆二娘子钟毓侧身斜视，语气里不免夹枪带棒了些，她说道：“大嫂这话说得可错了。这些年，大嫂掌管整个陆府，辛苦是有的，但大嫂的娘家也实实在在落到不少好处。”
陆大娘子眼微寒，手指不自觉蜷缩下，她僵硬着背脊冷声说道：“二弟妹无凭无据的，偏要在母亲这里这般陷害我，是要打我的脸吗？”
陆老夫人微闭双眼，手里佛珠缓缓滑动。
陆二娘子钟毓瞥了眼气急败坏的陆大娘子，剔着手指，冷冷回道：“大白天的，大嫂说什么胡话呢？您的脸不早在三年前都丢了吗？”言罢，她长长叹口气，难受道：“三弟一家也不知是着了谁的手，死得实在冤枉，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家贼难防啊。”
陆大娘子陈峥嵘气得胸廓一起一伏的，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帘后的五姑娘陆亦涵也听得清清楚楚，陆大娘子半响不反驳，心中也是怕的吧。
这些年，陈峥嵘拿着陆老夫人与二房的钱，动不动就补贴娘家，时间一久，那窟窿就会越来越大。
若是不分家，还能瞒许久，可如今陆二娘子与陆老夫人将分家这件事提到明面上说，那么清点家产这件事，不日便会提上日程。
陆老夫人捏紧佛珠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她看向身旁站着的陆昭华，不免叹气。
她的女儿胆子那么小，当初怎么就敢伙同大房做出诬陷三房的事情呢。
妇人行走世间，一靠家世，二靠婆家，三便是靠立身为人。若是立身正，为人正派，那么走在哪里都能堂堂正正活得像个人，不似现在……陆老太太心中难受，若是哪天她两腿一蹬，她留存世间的这唯一一点血脉，日子该怎么熬呀。
屋内的两个媳妇还在争吵不休，陆老夫人的心却在一点点变寒，她还没死呢？家里就敢乱到这副样子，她怎么敢闭眼呢？
陆老夫人撑着身子，吊着口气说道：“天天吵，日日闹，你们都不嫌腻吗？”
闻言，陆家的两房太太只得怏怏噤声。
陆老夫人想了想，继续说道：“刚才老二媳妇说得没错，老三被人冤枉，还被自家兄弟从宗祠里除了名。”
说到这里，她看向陆大娘子，眼里有着浓浓的警告。
陆老夫人接着说道，“我这身子没几天可活的，不想百年之后，都没脸见你们的三弟，更不想为你们的翁爹戳着脊梁骨骂，怎么将好端端的家弄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陆老夫人如此说话，大房二房也不敢再为分房的事情而争论，两个人低着头，眼里写着忐忑不安。
陆老夫人继续说道：“既是要分家，那有些事情便要分得清清楚楚。当初，老三受冤被杀，连累了亲家老爷满门几百口人的性命，这笔帐，咱们陆家一辈子都要欠着！而老三一家的家产，还有三儿媳妇的嫁妆，那些可都不是小数目。”
陆大娘子闻言，身子微微晃动，她强力握着桌边，才不至于身体滑落下来。
陆老夫人继续说道：“两日后，叶妈妈会去墨言阁，大娘子你好生准备着，老三家的物件银钱，你要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另外，我已通知宗族耆老，不日就会赶往京都，到时候，我要开宗祠，风风光光的将老三的名字写入族谱。”
陆大娘子强自镇定，可奈何老夫人下的药实在是太猛，她有些支撑不住。
陆二娘子钟毓心里可算出了口恶气，这些年，陆大娘子仗着自己管家身份，名里暗里搜刮不少银两，如今，要让她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陆二娘子钟毓冷笑着说道：“大嫂，母亲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陆大娘子陈峥嵘提着口气，瞪了眼陆二娘子钟毓，道：“母亲说得话自然清楚，但也用不着弟妹在旁时刻提醒。好歹，我还是你的大嫂。”
言罢，陆大娘子温柔福身行礼道：“媳妇谨遵母亲教导。”
出了居安堂，陆大娘子踉踉跄跄地走在小路上，不免心急如焚。
那些钱财她早就接济给娘家。如今，她上哪里去找这些银两？若是再被人发现，她拿着婆家的钱公然去做假账，那陆老夫人说不准会一纸休书将她送回娘家，那她两个女儿的前途可如何是好。
她想到这里，不禁手心冒汗，眼前一片发黑。
若是此刻，她生一场大病，是不是便能躲过分家，躲过查账？对，生一场大病就好了。
想到这里，陆大娘子脚底一滑，便直直地摔在地上。
第三十七章 怎么度过难关
大娘子生病了……
昨夜起了好大的风，院里的海棠花掉落的七七八八。一大早，府里的女使婆婆拿着小铲子，把海棠花重新规整了许多。
陆老夫人披着大髦，声音带着苍老与沙哑，她摆摆手，身侧的叶妈妈忙迎了上去，“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陆老夫人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海棠花，半响，才说道：“让她们别忙活了，花败了，就是败了。”
五姑娘陆亦涵听到这话，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落下来。偌大的府院，祖母是如此的孤单。她记得，祖母最爱的便是院里的这些海棠花，细心呵护、认真栽培，碰了、蹭了、落了，就要发好大的脾气。而如今，祖母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也没什么精力伺候院里的花花草草。
正说着话，陆二娘子钟毓带着三姑娘陆亦诗气呼呼地跑到居安堂，屁股还没坐稳，就恶狠狠说道：“母亲，今天我带着院里的帐房先生去清点家产，可大嫂却说昨晚染了风寒，动弹不得。怎的，她病一日不好，这个家就还要她来当着？”
陆老夫人闭着眼睛，她不愿分家最大的原因，就是害怕兄弟不睦。丢掉名声倒还是小事，就怕被有心之人用来大做文章，到那时，陆府又该何去何从？
陆三姑娘陆亦诗扯扯陆二娘子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但二娘子钟毓是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她扑到陆老夫人腿上，声泪俱下地说道：“母亲，这些年，您说什么媳妇是做什么。您说不分家，媳妇就算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依着您的意思。想着媳妇是晚辈，万不能让母亲为难。是以，夫君的俸禄媳妇原封不动的交给大嫂。可大嫂……”陆二娘子喘着气哭道：“大嫂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比起陆大娘子的精明厉害，陆二娘子那就是纸糊的老虎，看着凶神恶煞，内里却极其柔软。瞧瞧赵姨娘与庶女陆亦晴，哪个不比她与夏小娘的日子好过？
陆老夫人拍拍陆二娘子钟毓的肩膀，以示安慰，继续说道：“大娘子既是生病，那就好好养着罢。府里大小事务，先由陆二娘子打点着。”
闻言，陆二娘子钟毓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府里人情往来、财政大权都是她的了？
陆老夫人继续说道：“今日下午，叶妈妈跟着你一起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将府里的大小账簿准备好，全部交接给二儿媳妇。”
陆二娘子钟毓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但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她问道：“若是大嫂磨磨蹭蹭的，该如何是好？”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宗族耆老，不日就要赶往京城。若是谁敢在宗族耆老跟前，让我丢了面子，那我也不必顾虑她的面子，开宗祠、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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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传到陆大娘子陈峥嵘耳朵里，不禁心里是又惊又怕。以往，她拿着夫家的钱救济娘家，老夫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步步紧逼过。可如今，老夫人将陆二娘子推到跟前，势必要与她好好清算下…
陆二姑娘陆亦亭在一旁轻声说道：“母亲莫要惊慌，倒不如我们将此事告知舅父，先应付眼前才是最要紧的。”
陆大娘子何尝不知，私吞家产那是何等严重的罪名，但这么些年，她放到娘家的银两怕是早已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了。
冯妈妈也在一旁焦急说道：“二姑娘说得极是，若是真被人抓到小辫子，说不得您会被遣返回娘家，您的两位嫂嫂那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您若是回了娘家，怕是无人能护住你。”
陆二娘子陆亦亭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若是母亲的正妻身份被夺，那她的嫡女之位又当是如何？
几人的对话，原封不动落入佟妈妈耳朵里。她不禁在心里冷笑，都是些蠢货，简单的一个分家，竟都能怕成这番模样。想到这里，她温柔福身行礼笑道：“大娘子莫要怕，即使您会被休离，娘家嫂嫂也是会将您当祖宗供养起来。”
陆大娘子陈峥嵘似是找到了主心骨，殷切地看向佟妈妈。佟妈妈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首先，您是六王妃娘娘地亲生母亲，大老爷是万万不舍得休离您的。退一万步讲，即使您被休离了，您还是六王爷的岳母，有权势，也有钱财，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陆大娘子微微松口气，神色也不复刚刚焦虑。她轻轻说道：“但终究，被人发现私吞家产是件不体面的事情，说不得要被人戳脊梁骨。”
佟妈妈继续笑道：“您当然要有这层考虑，毕竟，您还有二姑娘待字闺中。若是被这京城贵眷们知道，您事事帮衬娘家，大姑娘还好些，毕竟她是王妃娘娘。可二姑娘呢？她还在议亲的年龄，怕是没有好人家会来提亲。”
陆二姑娘忐忑地看着陆大娘子陈峥嵘，姐姐都已经高嫁了，难道她这个嫡亲妹妹要加个匹夫潦草一生？
陆大娘子陈峥嵘叹口气，轻轻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呢？但母亲此次实在是逼得太狠，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哪个世家贵族真的喜欢我家二姑娘，又怎会在乎这些风言风语？”
这话，听得像是安慰，可二姑娘陆亦亭知道，母亲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任由这件事情发酵。左右，不就是脸皮的事情？但她不一样啊，她还要体面的嫁人。
佟妈妈看了眼二姑娘陆亦亭，心中的火苗越窜越旺，她貌似不经意说道：“大娘子莫要灰心丧气，此番，还未到绝路之时，当初，您出嫁时，老夫人可是将她贴身的嫁妆悉数给了您。那些可都是稀罕的珍贵物，等到二娘子分家时，您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充数，那就没人发现您拿了夫家的财物，您还是体面尊贵的大娘子，咱们二姑娘也不会受此牵连，寻得一户好人家。”
陆大娘子闻言，狠狠瞪了眼佟妈妈，那些贴身物件，她今后可是大有用处的。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小女儿又在身边殷切看着，她该怎么去做，才能度过这次难关？
第三十八章 把柄是什么
不等陆大娘子找到解决的办法，朝廷那边便迎来了好消息。夏赟侯世子江浩坤大败无忧洞，为朝廷追回三十万两白银。
官家龙心大悦，特封夏赟侯世子的姑母笙妃娘娘为笙贵妃娘娘，以示尊贵。
朝廷之上，一片哗然！
各个官员卯足了劲儿想要巴结夏赟侯世子，可偏偏，夏赟侯大门紧闭，说是家中夫人身染重疾，不方便见客。
但皇恩浩荡，官家为重重奖赏，特设宫宴，邀请文武百官，而至于女眷们，官家却将这任务交给了六王妃娘娘——陆亦若。
居安堂！
五姑娘陆亦涵捣鼓着玉米穗，剥好放到玉瓷碗里。豆娘炒好青菜，也来到陆亦涵旁边，跟着她一起剥玉米，不时笑着说道：“好姑娘，今日要给老太太做什么好的？”
陆亦涵轻轻说道：“今年的玉米格外嫩，祖母定能咬得动。咱们把嫩嫩的玉米和大米一起慢火煮，肯定粘糯清甜。”
豆娘愈发喜欢这个五姑娘，有她在这里，老夫人每一天都是开心、幸福的。恍惚的，还以为是亦雨姑娘回来了呢！三老爷一家走后，老夫人就好似脱了半条命，饭吃一点点，水喝一点点，就像熬着日子过。可五姑娘陆亦涵来了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她聪明，有朝气，每每都能逗得老夫人多吃一碗饭。
她看着五姑娘明媚的小脸说道，温柔说道：“再炒个干煸豆角，老夫人定爱吃。”
两人正说着话，祖母身边的叶妈妈掀帘进来，道：“五姑娘，老夫人让您去她屋内一趟。”
陆亦涵点点头，将手里的玉米穗一股脑放进小碗里，跟着叶妈妈出去。
老远，就看到陆大娘子和陆二娘子站在门外等着。自采倩的事情过去后，陆大娘子对她总是冷冷的，反倒是陆二娘子钟毓老远就冲着她抿嘴笑。
进屋后，陆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下棋，见她过来，摆摆手说道：“丫头，来跟我下一棋。”
今日的棋局，带着些许的戾气，老夫人似是卯足了劲，要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不一会儿的功夫，五姑娘陆亦涵就有些招架不住，明明胜利在望，可陆老夫人此刻却放下棋子，慈爱说道：“如今，朝局动荡。咱们的大娘子、二娘子如惊弓之鸟般，怕得紧，就担心哪天来一道圣旨，咱们陆府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可涵儿，六王妃娘娘是咱们陆府的姑娘，宰辅夫人也是咱们陆府的姑娘。可为何，陆府还是要胆战心惊的看别人的脸色。”
陆亦涵放下棋子踌躇着，再睁开眼时，已是清明一片，她说道：“两虎相争，受伤的唯有食物。咱们陆府处处需要依靠外戚，殊不知，靠天天塌，靠地地陷，姑母和大姐姐并无子嗣可依，若是将来，陆府对六王爷和宰辅大人并无助益，说不准，会一纸休书给咱们陆府，到那时，可真真是骑虎难下。”
陆老夫人眼中划过惊讶，她点着陆亦涵的脑袋瓜，道：“你倒真敢说。”心中却是一片悲哀，从陆老太爷开始，陆府走的就是科举仕途，何至于到了她手里，要靠儿女们联姻，才能保住陆府的百年荣耀。
五姑娘陆亦涵心疼地看着陆老夫人，继续说道：“所以，祖母希望咱们家的女儿能有一个人嫁入八王爷，八王爷虽是痴傻的，却能护住陆府一家大小。”
陆老夫人长长叹口气，小孙女都看出了陆府的重重危机，可偏偏门外的陆大娘子和陆二娘子，迟迟悟不出这个道理，她朝着叶妈妈说道：“让她们继续站着，从今日起，每日晨昏定省，一次都不准落下。”
被罚站了许久，陆大娘子陈峥嵘气呼呼地往墨言阁走去，远远的，她看到佟妈妈拿着帖子正往居安堂赶。曾经最亲密的主仆只间，如今，却只剩下淡淡微笑。
佟妈妈福身行礼，道：“大娘子安。”
陆大娘子从容微笑，好似抹去了佟妈妈夫君的死亡真相，而佟妈妈也知趣的不再问一句。她说道：“亭姐脾气好，耳根子软，你要时常在她耳边说道说道。”
佟妈妈点头称是。
陆大娘子笑着继续说道：“手里拿着的，可是王妃娘娘的请帖？”边说着话，手已经伸过去，将请帖拿过来，细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却皱起眉头，道：“王妃娘娘这帖子是不是写错了？”
佟妈妈看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温温柔柔说道：“并没有，王妃娘娘特地叮嘱老奴，让大娘子与二姑娘好好在府内休息，流水宴太耗费心神，不忍大娘子与二姑娘多操劳。”
不宴请自己的亲生母亲、嫡亲妹妹，却隆重的宴请了那么多的外人？
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陆大娘子忍住要将请帖撕碎的冲动，一回头，却发现佟妈妈眼中一片淡然，脑子瞬间清醒许多。她想起大女儿那次回府时的兴师问罪，是不是从那时起，大姑娘心中就已经对她和亭姐失望至极！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沉稳，道：“佟妈妈，最近，你往六王府跑得也忒勤了些。”
佟妈妈微微一笑，施施然的往后退一大步，得体回道：“大姑娘唤老奴办些事情，老奴不敢不从。”
陆大娘子绷着脸，指着佟妈妈鼻子说道：“佟妈妈，注意你的态度，在主子面前，跟我打什么官腔！”
佟妈妈直起身子，盯着陆大娘子，直盯着陆大娘子心虚的往后退，她才忽地笑出声，幽幽说道：“老奴的命如蝼蚁一般，还不是任大娘子拿捏？只是，老奴还不想死，所以只能紧紧扒着大姑娘和二姑娘的裙角，拼命活着。”
见陆大娘子陈峥嵘沉静的神色一点点崩离，佟妈妈这才继续说道：“大姑娘跟二姑娘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她们会怎么想、怎么做，老奴比您还要清楚，只是老奴想要告诉您，若老奴有一天死于非命，那你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们，也将生不如死。”
陆大娘子陈峥嵘气急，却半刻不敢发作。能让亭姐儿向她开口留下佟妈妈在身边服侍，又能
自由出入六王府，佟妈妈怕是早就握住两个女儿的把柄，只是这把柄究竟是什么？
待陆大娘子走远，佟妈妈才捡起地下的请帖，握成一团，揉碎扔进湖水内。又从袖口处，拿出一份崭新的请帖，看着陆大娘子的背影，笑得愈发瘆人、可怖。
第三十九章 在旁边看热闹？
佟妈妈将大姑娘筹办流水席的喜讯，告诉了陆老夫人与陆二娘子。陆二娘子钟毓品着茶水，笑着说道：“到底咱们大姑娘是明媒正娶的，如此盛大的宴席，官家可给了咱们姑娘，兰湘侧妃即使生了儿子也只能伏小作低。”
陆老夫人剜她一眼，却是微微松口气般说道：“笙妃娘娘荣升为贵妃，亦若又是六王爷的正妻。官家交给亦若去办，也是想缓解贤贵妃娘娘与笙贵妃娘娘的关系。”顿了顿，陆老夫人继续说道：“官家还是希望家和万事兴。”
长辈们谈着事情，几个小姑娘却在一旁嬉闹。三姑娘陆亦诗嫌甜汤太过油腻，悄悄地推给五姑娘陆亦涵，陆亦涵苦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三姐姐陆亦晴。两姐妹小女儿的神态，自然瞒不过屋里众人。
佟妈妈笑着，温柔说道：“大姑娘还为几个姑娘置办了几身衣服，想着几个姑娘要好好打扮起来，才不失礼数。”
陆亦诗跨着小脸，一脸的不情不愿。自永毅伯爵府退婚后，三姐姐将自己关在房内许多天，最后是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便将三姑娘陆亦诗接到居安堂与五姑娘陆亦涵同住。
陆二娘子钟毓忧虑女儿，也时时来居安堂小住。
三姑娘陆亦诗脸色微讪，轻声说道：“我最近身子不舒服，还是不去见客的好。”
五姑娘陆亦涵在心里反着白眼，这三姐姐从不会迂回着说话。若是二姐姐陆亦亭想要拒绝参加宴会，定会说，“大姐姐思虑周详，妹妹不胜感激。只是偶感风寒，恐担忧惊扰了姐姐的宴席。”
啧啧，这就是外界为何会说陆二姑娘知书达礼的深刻原因。
陆老夫人轻轻叹口气，吩咐佟妈妈将两碗糖水分放至俩姑娘跟前，才轻声劝道：“胃口不好，才更要多出去活动。若是在席面上碰到哪个不开眼的官眷，用不着卑躬屈膝，挺着腰板只管吃吃喝喝。嫌贫爱富的是他们，他们都不害臊，你没有做错事情，更不用怕什么！”
这话，可说到了陆二娘子钟毓心坎里，不由红了眼眶，感激地看着陆老夫人。
三姑娘陆亦诗眼眶微红，福身行礼道：“祖母说得是。”
那边，墨言阁内，二姑娘陆亦亭闷闷不乐地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委屈地说道：“大姐姐怕是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陆大娘子气得也不轻，她万万没有想到，让她下不来台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说道：“去到六王府，把那混账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使脸色给谁瞧呢！”
陆大娘子罕见的发脾气，惊得随身侍候的冯妈妈赶忙奉上一杯茶水。水温适宜，芳香四溢，见陆大娘子陈峥嵘顺下一口水，她这才冲着旁边的小丫鬟轻声道：“还不赶快去。”
陆大娘子喝了一大杯水，却还是觉得胸口烦闷热燥。她想可能是自己气狠了。前些日子，官人入狱，大姑娘虽是王妃娘娘，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她求天天不灵，求地地不应，只能把主意打到二女儿头上，她承认这样做欠缺考虑，可当时陆府被逼到绝境，她身为大娘子只能铤而走险！
陈峥嵘越想越生气，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觉得胳膊上瘙痒难耐，掀开袖子一瞧，成片的红疙瘩密密麻麻的布满手臂。
陆大娘子陈峥嵘“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声，便直直地晕倒过去。
另一边，佟妈妈遵从六王妃的意思，将裁剪适宜的衣物交给丫鬟安儿手中，又说了许多体面上的话，这才福身准备离开。
见人要离开，陆亦涵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大娘子身体欠佳，不请大夫却派人到六王府请大姐姐了。”
佟妈妈想着那块被陆大娘子陈峥嵘丢进湖水里的请帖，心里就暗暗解恨。大娘子小心谨慎，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她会将药粉涂到请贴上，那药粉可是她花大价钱从外面买来的，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奇痒无比，若是再一不小心挠烂了脸，那么大老爷就会厌倦大娘子。
佟妈妈嘴角浮现隐隐的冷笑，她沉着应对，缓缓说道：“许是大娘子思女成疾，见到大姑娘便能药到病除。”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状似无意说道：“可这流水宴，若是少了要紧的角儿，那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佟妈妈微顿，见五姑娘的眼中有流光浮动，她微微一笑，才说道：“那么大的席面，怎么能少得了二姑娘呢?大娘子身子不舒服，二姑娘定要出门壮王妃娘娘的脸面。”
将陆大娘子支开，只留二姑娘陆亦亭在席面上，那这祸事可不仅仅是丢人那么简单了。
陆亦涵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佟妈妈是顶聪明的，将大娘子和两位姐姐看得准准的。”
佟妈妈笑出声，眼里有复仇后的痛快，可面上却是一派冷清，她说道：“老奴也是尽职尽责办好份内的事情。”
佟妈妈刚回墨言阁，正瞧见陆大姑娘陆亦若往里走，她不禁也加快了脚步，想瞧瞧这热闹。
果然！
陆大娘子脸部肿胀疼痒，不时会用手指去挠，嘴巴肿得如长长的腊肠，但即便如此，还阻挡不住她的怒气。
她指着陆亦若，含糊不清骂道：“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若不是有我，你能嫁入六王府。”
六王妃陆亦若微微一顿，看向二姑娘陆亦亭的眼里微寒，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关切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二妹，你是如何照顾母亲的？”
二姑娘陆亦亭做了亏心事，也担心陆亦若会趁机发难，便温柔回道：“大姐姐不必着急，郎中已经看过了，说是可能被蚊虫叮咬了。”
佟妈妈拿着手帕捂住口鼻，真担心自己会笑出声音。
陆大娘子被大女儿陆亦若如此避重就轻，心中更加烦闷，她强撑着身子，继续质问道：“官家让你办流水席，你却略过自己亲生的母亲和妹妹。听闻你还给那三个妹妹置办的有衣物，”她拉过二姑娘陆亦亭的胳膊，丢到陆亦若跟前，狠狠说道：“这个才是你亲妹妹。”
被那么一撞，陆亦若有些站立不稳，她看着眼前狰狞的母亲，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失望。
她温柔回道：“亲妹妹又能如何呢？陆家要想家族兴旺，只指望我一个是远远不够的。”
“可你跟亭姐一母同胞。”
大姑娘陆亦若扭过脸，继续说道：“所以，我的好妹妹才能伤我最深。母亲，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把刀递给陆亦亭；更不该为了家族荣耀不顾我们姐妹名声。”
二姑娘陆亦亭讨好般拉着陆亦若的衣角，哭泣道：“姐姐不要再说了，那时姑母与您都不肯出手相助，母亲找不到你，又担心父亲熬不过牢狱之灾，这才出此下策。我是你的妹妹，怎会做出如此败坏家风的事。大姐姐，你绝不能听信他人的话而伤了姐妹情分。若是，若是姐姐真的对妹妹有了嫌弃，妹妹此生再不登六王府的大门。”
佟妈妈心生一计，也在一旁假惺惺劝道：“王妃娘娘，你与二姑娘自小关系就要好，她是好是坏您还不知道吗？若您听信谗言，对自己胞妹不冷不热，那才是真真坐实了那罪名。”
见终于有人帮自己说话，二姑娘陆亦亭委屈地哭出声。
话说到这里，大姑娘陆亦若心也有些软了。本来，她就只是想提醒两句，哪儿能真的不带二姑娘陆亦亭赴宴，岂不是让其他官眷躲在旁边看热闹？
“罢了。母亲生病怕是不能应酬，祖母缠绵病榻，你就随着二婶娘一起过去。”陆亦若淡淡说道，“虽未给你置办衣裳，但姐姐为你准备了云凤纹簪手金步摇，是贤贵妃娘娘年前赏赐的，尊贵异常，妹妹可要好生带着，可千万别再弄丢了。”
话里有话，让二姑娘陆亦亭心惊胆战。她忐忑地看了眼陆亦若，见她神色如常，便轻轻接过了。
第四十章 妾室也行啊
天还没亮，安儿就将衣物、首饰备好，这才轻声将五姑娘陆亦涵唤醒，与岚语一左一右为她换好大姐姐准备的衣裳。
菱花镜中的女子，绰约多姿，眉目如画，已有女儿家的娇羞与美好。
岚语在檀木梳上抹着桂花头油，温柔道：“前几日，奴婢与淳荷出门采购，特意去兰芳阁买的这头油，抹上去头发乌黑发亮，散发着一股清香。奴婢知道姑娘不喜打扮，可这流水宴各家官眷都会来相看，若是有哪个官眷瞧上了咱姑娘，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岚语是这三个丫鬟里最泼辣的。但最怕的，是她还没有本是攀上高枝，反倒惹了一身骚。
安儿在一旁选着首饰，见岚语说话如此没有分寸，便轻声说道：“咱们姑娘排行老五，上面的三位姐姐还未出阁，咱们姑娘有什么好着急的？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听到，还以为是咱姑娘恨嫁呢。”
岚语挑眉，小声嘟囔道：“二姑娘年岁不小了，她若是不嫁，也不能挡着其他姑娘啊。”
正说着话，只见淳荷红着眼眶，哭哭啼啼的进了房门。
岚语见状，忙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去采摘荷花露水吗？”
淳荷抹着眼泪，道：“二姑娘房内的女使说，如今天气转凉，露水愈发不好采摘。咱们姑娘是小娘养的，应当让给二姑娘。”
安儿眼一横，点着淳荷的脑袋瓜，恨铁不成刚道:“你的嘴呢？哑了？”
身边最贴身的几个丫鬟，闹成一团。五姑娘陆亦涵微微拧眉，若是这事儿被传到外面，外面的人只会说陆家姐妹关系不睦，一点点小事都要争风吃醋。而最后，只会有她这个庶女来背这个黑锅，说不得还会有人说祖母不会教养孩子。
陆亦涵极冷淡说道：“露水给了二姐姐也就罢了，咱们在这里因为露水这事跟个泼妇那般争论不休，瞧着可好看？”
岚语委屈道：“姑娘，二姑娘房内的墨芯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好歹您现在是老夫人教养，可她倒好，说话如此粗鲁。”
五姑娘陆亦涵轻叹，道：“墨芯抢你的露水，外人只会说二姐姐人善可欺，可若是我身边养了厉害的丫鬟，外人只会说我这个庶女驭下无方。”
见淳荷委屈的在那边直哭，五姑娘陆亦涵轻声劝道：“今日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如今，她是嫡我是庶，你们是我的贴身丫鬟，更要谨言慎行。如今在祖母这里，我也给你们一颗定心丸，有我在，定会为你们谋一个好去处。”
叶妈妈掀开帘子进屋，正巧听到陆亦涵的话，不禁笑道：“还是咱们五姑娘明事理，你们这几个丫鬟欺负五姑娘心软，可在叶妈妈这里却是行不通的。把这个月的月钱扣掉，以示警戒，若有下次，可不是罚月银那么简单了。”
三个丫鬟点头称是。
叶妈妈继续说道：“今日是大姑娘的流水筵，那些世家贵族的官眷们，可不仅仅相看咱们陆府的姑娘，也会看看你们这些有体面的丫鬟的行为举止。若想五姑娘嫁得好，你们也要约束自己的行为，给五姑娘脸上贴金。今日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到时你们几个丫鬟一同陪着五姑娘跟在二娘子身后前往。若再不知分寸，二娘子可是会狠狠教训的。”
三个丫鬟瑟缩下，再次点头称是。
见丫鬟们还算乖巧，叶妈妈很是满意。忽地，她看向缩在一边看热闹的五姑娘陆亦涵，温温柔柔地笑着。
五姑娘陆亦涵咽咽口水，想寻个地洞躲避下，可叶妈妈却提溜着她，说道：“五姑娘，今日老奴也要再多一次嘴。对待丫鬟们，你要奖罚分明，否则，丫鬟爬到你头上或者闯下大祸时，到那时，你可就真的傻眼了。”末了，叶妈妈叹口气说道：“当初，三老爷的亦雨姑娘那可真是玉一般的人，但有一点她做得不好，自己最贴心的丫鬟早就生了反心，她竟还没有察觉，生生将自己逼向绝路。”
五姑娘陆亦涵心中一痛，那个半疯半傻的云莲，那个她视若姐妹的云莲，将她送进黑院子，生生断了她的求救之路，那些过往，她不能忘，也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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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出门，见陆大老爷陆本修从厅门急急过来，见几个姑娘穿戴整齐，等在大门口。他便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将五姑娘陆亦涵拉了过去。
这还是回府之后，陆亦涵第一次见到这位道貌岸然的大老爷。前世，她尊敬的称呼他：“大伯父；”今世，她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杀夫仇人的女儿！
陆亦涵温柔行礼，咬着牙轻声道：“父亲，安好。”
陆本修没有听出陆亦涵声音里的异样，他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问道：“听你二姐姐说，小世子满月酒时，你在六王府闲逛，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五姑娘陆亦涵以为，二姑娘陆亦亭诸事繁忙，怎么也不会有功夫再想着那些风花雪月，没想到这个好二姐还是将事情捅到陆大老爷陆本修那里。
陆亦涵做出乖顺模样，道：“那些事情，大娘子已经问过女儿了，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陆本修盯紧她的眼睛，狠狠说道：“可曾听到什么话？”
五姑娘陆亦涵笑得愈发温柔，道：“女儿不曾听到什么，倒是二姐姐，如何紧拽着女儿不放？”
那么多年过去，陆本修也是第一次见到陆亦涵。一直以为她与夏小娘那般谦恭温顺，没想到也是个牙齿尖利的。
沉下脸，他说道：“亦亭是嫡女，身份自不是你能比的。姑娘家的，最重要的是知足懂礼。在自己父亲这里非议嫡姐姐，这就是你祖母教导的?”
陆大老爷对待祖母，从来都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般没有礼义廉耻的人，却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陆亦涵捏紧拳头，又轻轻松开，温柔的朝着陆本修行礼，轻轻道：“父亲说得是，女儿记下了。”
陆亦涵微笑着离开，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将敌人击倒，唯一能做的便是积蓄力量、等待来日，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陆大老爷盯着五姑娘陆亦涵的背影微微有些发呆。这孩子的身姿、样貌都远远超过本家的几个姑娘。
自那次，六王爷将他拉出去顶罪，对他不管不问，陆大老爷便留了心眼。若真如二姑娘陆亦亭说得那般，宁国侯世子江浩坤与五丫头举止亲密……陆大老爷陆本修暗暗思忖，凭着陆亦涵庶出的身份，正妻怕是不能够，但若是真能攀上亲，妾室什么的也行啊。
第四十一章 姐妹斗嘴
陆大老爷陆本修与五姑娘陆亦涵在不远处交谈，不巧，被一直等着的陆二娘子钟毓看得清清楚楚。
她极冷淡地说道：“五姑娘回府那么久，可没见大哥对这个庶女如此上心过。”
身旁的管事妈妈轻声说道：“大房的人，可个个都长了十八个玲珑心。咱们三姑娘因着大老爷入狱的事情，生生断了与永毅伯爵府的姻缘。大娘子不来安慰也就罢了，还对外宣称是咱们姑娘与伯爵府的公子八字不合。如此颠倒黑白的人，咱们还是躲得远远的，省得到时惹得一身骚。”
一听这话，陆二娘子钟毓气得就想跺脚，女儿的婚事被搅黄了。而她的管家大权也被莫名其妙的剥夺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官家将笙贵妃娘娘的喜事交由大姑娘办理，明摆着还重视着陆大姑娘。
而陆大娘子陈峥嵘母凭子贵，轻轻松松的躲过分家适宜。
陆二娘子恨恨叹气，若是她儿子能金榜题名，远离墨言阁那毒妇，她也能有机会扬眉吐气！
管事妈妈扶着二娘子的肘弯，轻轻叹口气道：“只是可怜了五姑娘，那丫头，眼里透着明白，招人喜欢。但大房那里可是个虎狼窝，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斗得过披着羊皮的狼？”
闻言，陆二娘子钟毓也望向陆五姑娘陆亦涵，也只能轻轻叹气，她已经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去帮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但好在，陆老夫人虽体力不支，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此次，若是孔家哥儿能金榜题名，凭着孔家太老爷对亲妹妹的疼爱，涵丫头说不准真能凭着庶女的身份嫁入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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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的二姑娘陆亦亭掀开车帘，幸灾乐祸的等着五姑娘陆亦涵走过来。她笃定，父亲定会狠狠责备陆亦涵，说不准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会哭哭啼啼地跑回来。
到那时，她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说陆府的五姑娘陆亦涵深恋夏赟侯世子，被拒绝后要死要活的想不开。
她心里得意，看向身侧的陆三姑娘陆亦诗，恶狠狠想着，最好是能与陆三姑娘那般，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到时候，陆府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出彩。
可是，五姑娘陆亦涵浅笑晏晏，温柔地向陆二娘子钟毓行礼后，得体的踏上马车。再朝着二姑娘陆亦亭、三姑娘陆亦诗、四姑娘陆亦晴一一行礼。
如意算盘落空，二姑娘陆亦亭语气不免急躁了些，她假惺惺问道：“五妹妹怎么去了那么久，爹爹可是说什么了吗？”
五姑娘陆亦涵心中恶心，这般两面三刀的人，怎么以前她就没有发现呢？若是她早早提防，也不会被关在黑院子里，被秘密处死。
她扯出微笑，温柔回道：“爹爹公务繁忙，却还担心我的衣食住行，妹妹很是心疼爹爹的辛苦，奈何妹妹愚笨，竟不能多多帮助爹爹。”陆亦涵微低着头，鹿般懵懂的眼里盛满心疼，很容易激起她人保护欲。
一旁三姑娘陆亦诗轻轻劝道，“你时时侍奉在祖母跟前，已是对爹娘最大的助益。”言罢，三姑娘用眼角撇着二姑娘陆亦亭。
谁不知道，陆二姑娘陆亦亭被祖母厌弃，就连见一面也是嫌恶！
四姑娘陆亦晴也温柔劝道：“妹妹莫要想那么多，你刚刚从香山寺回府，大伯父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更要照顾好祖母的身体。”
本想刺激下五姑娘陆亦涵，却不成想被她的三言两语回怼了过来。二姑娘陆亦亭脸色很不好看，这才多久，这陆府上上下下都对这个庶出的野丫头赞誉有加。
那么她呢？
夏赟侯世子瞧不上她，孔家哥哥也未将心思放在她这里！可偏偏，他们都对这个小庶女青睐有加！
这般被人无视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时，祖母最疼爱的便是三房嫡女陆亦雨，常说这亦雨姑娘有她年轻时的风范，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品行端庄、招人疼爱。
输给陆亦雨，她认！
可这五姑娘陆亦涵呢？她是半路被祖母养在膝下的庶女，何以如此疼爱？
二姑娘陆亦亭摆出嫡姐的款，温柔说道：“五妹妹，你这可是越俎代庖。替父亲分担，本是母亲的责任，你一介庶女定要谨言慎行。毕竟，你如今不在香山寺，而是在汴梁城的陆府。你的言行，都有人盯着、看着，它代表了陆府所有女眷的言行。”
五姑娘陆亦涵浅浅地笑，心里暗道：可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在身上啊。
她温柔回道：“祖母也常常在妹妹耳边教导，陆府的几个姐妹，荣辱与共。若有一人行为不检点，那便是开宗祠，请宗族耆老作证，将此人逐出宗谱！否则，就是逼着陆府所有的女眷去跳江。”
二姑娘陆亦亭闻言，心里咯噔下，陆五姑娘这般牙尖嘴利，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她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佟妈妈，只见佟妈妈轻轻摇头，二姑娘心里似是吃了颗定心丸。私会六王爷这件事情，除了佟妈妈便无人知道了。而如今佟妈妈还要仰息她活在这府里，自然不敢出去乱说什么。
那五姑娘陆亦涵敢这般与她说话，是仗了谁的势？
二姑娘陆亦亭瞥了眼五姑娘，冷冷说道：“五妹妹刚入府时，处处小心谨慎，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如今养在祖母跟前，倒是底气十足，可真真是威风极了。”
五姑娘微微一笑，眉眼间愈发晴朗。在姐妹间逞一时能耐，那是最得不偿失的。
二姐姐陆亦亭三番四次以女子清白步步逼迫她，无非是误以为夏赟侯世子会青睐于她，亦或者，是觉得她一介庶女的存在，威胁到她陆二姑娘嫡女的地位。
真真是可笑！
陆二姑娘陆亦亭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这般的人，是最可怜也是最可悲的人。她看向佟妈妈，有道是天作孽有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二姑娘本以为能粉饰太平，不会有人知道她私会姐夫的事情，但她不该将佟妈妈这只老狐狸放在枕边。
佟妈妈与陆大娘子隔着血海深仇，谁知道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她一口呢？
第四十二章 她的好归宿
府外，兰湘侧妃在那里安静等候着。
陆二娘子钟毓毕竟出身大族，哪怕心里有堵，在外人面前依然知礼懂事。
陆二娘子上前一步行礼道：“娘娘安好。”身后的几个姑娘也跟着行礼。
兰湘侧妃气色极好，身着一身大紫色云祥褙子，头戴攒珠勒子，本是富贵明艳的装扮，可她穿上却自带一股沉静闲适之美。她笑眯眯的，温柔说道：“都是自家人，二婶娘如此客气，莫不是要打我的脸？”
几个人说说笑笑，簇拥着进了府门。
女眷们好久未曾见面，都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吃饭说话，永毅伯爵府的大娘子也在其中。
三姑娘陆亦诗瑟缩着，有意无意的躲避着永毅伯爵娘子的视线。
被退亲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早已想开淡忘了。但她不能接受，自己非要死皮赖脸的往人家身上贴，被退亲了，在府里要死要活的，惹人笑话，那些世家大族们该怎么看自己？
陆三姑娘陆亦诗越是躲，永毅伯爵娘子笑得就越开心。本来嘛，她的儿子生得相貌堂堂，又文武双全，被哪个大家闺秀惦记着，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她瞥了眼畏手畏脚的陆三姑娘陆亦诗，愈发看不上眼，她剔着手指，极冷淡地想道：“白送上门的姑娘，还入不了永毅伯爵府的大门。”
三姑娘陆亦诗的难堪自然瞒不过陆二娘子钟毓的眼睛，但她忙着帮王妃娘娘应付往来宾客，实在无暇顾忌到自己的女儿，只能坐在凳子上扯着微笑，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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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娘陆亦涵放下茶杯，朝着三姑娘陆亦诗轻轻说道：“姐姐，这里烦闷异常，不如去凉亭那里坐坐吧。老远，妹妹都闻到桂花香了。”
三姑娘陆亦诗坐在人群里，只觉得如芒在背。如今听到陆亦涵这般的话，不禁心下微动，道：“那我们去走走。”
五姑娘陆亦涵起身，看向四姑娘陆亦晴，继续道：“四姐姐，与我们一同去逛逛吧。”
陆亦诗轻轻撇嘴，话里有话道：“每次出门聚会，四妹妹总是独来独往。想是我这个姐姐做得不够贴心，竟惹得四妹妹如此嫌弃。”
被突然点名，四姑娘陆亦晴显得很吃惊，但……戏太过，总是会惹人怀疑。
四姑娘陆亦晴轻声说道：“几位长辈都在这里，若是一同前往，找不到人，怕是外人会说咱们陆府的姑娘爱玩。倒不如我留在这里，若是长辈们有个需要，我也能帮帮忙。”
还是那副妥帖、善解人意的模样。
五姑娘陆亦涵轻轻叹气，她总是感念当初，四姐姐不顾危险，跑到黑院子里，陪她聊天解闷，她笑着说道：“如此，便辛苦四姐姐了。”
小路上，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四下无人，陆三姑娘陆亦诗拉着陆亦涵的胳膊，轻声说道：“五妹妹，你似乎与四妹妹走得很近。”
闻言，陆亦涵看了眼陆亦诗，轻声说道：“四姐姐与我同是庶女，与我常有帮助，不免亲近了些。”
三姑娘陆亦诗眼中划过不屑，淡淡道：“都说四妹妹谦顺恭良，可我瞧着她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色。五妹妹回府的晚，有些事情怕是不知道。四妹妹的小娘身子不好，四妹妹又瞧不上府里的大夫，可四妹妹不跟家里说，却哭哭啼啼地跑到丞相府，去求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是谁？那可是咱们的姑父，可她丝毫不避嫌，柔弱可怜的与青楼女子无异。”
五姑娘陆亦涵梗了下，但还是念着四姐姐曾经的好处，温柔劝道：“想必是四姐姐关心则乱，一时乱了分寸也是有的。”
三姑娘陆亦诗瞥她一眼，点着她的脑袋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说你傻，那可真是不冤枉你。你回府那么久，见过四妹妹在她小娘跟前尽孝过吗？反倒是四妹妹，常借着她小娘生病的由头，常常在府外闲晃，谁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母亲担心这般下去，早晚会出事，便为她寻了一户好人家。可四妹妹倒好，面上答应的很痛快，转身就在房梁上挂上白绫，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而母亲悍妇的名声算是落下了，从此再也不敢管四妹妹的事情。“
五姑娘陆亦涵吃惊不已，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半响，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那大娘子呢？她是当家主母，难道没有什么对策？任由事情胡闹下去，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名声也不考虑了？“
陆三姑娘陆亦诗撇撇嘴，看四下无人，才接着说道:“大娘子早就看昭华姑姑不顺眼了。我听说，这四妹妹可是跟太傅大人的原配夫人长得那是很像的，四妹妹养在深闺之中，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太傅大人那里？“
她想起太傅夫人陆昭华眼中的憔悴，心也在一点点沉下去。她一直认为的好姐姐，说不定为了前途早已被大娘子所收买。那在深院子里的相扶相持，又有多少的真情实意？
陆三姑娘拉着陆亦涵的手，继续说道：“就算是为了大姐姐的面子，祖母也会将分家的事情暂时往后挪，但你的名分怕是会有所变动。“
说完，挤眉弄眼地看着陆亦涵，也就是这个时候，陆三姑娘还有些嚣张跋扈的样子，她捅捅陆亦涵的胳膊，说道：“宗族耆老快要入京了，不仅会为三叔一家正名，连你和询哥的名分也会有所变动。”
陆亦涵看着三姐姐陆亦诗，心里止不住的雀跃，她捏紧裙摆，眼里盛着希望。
陆三姑娘陆亦诗清清嗓子，笑着说道：“祖母要把你和询哥过继到三叔名下，从此，你和询哥便是三叔的嫡亲儿女。而祖母做这些，除了要为三叔留下血脉，还有最重要的一层含义。”
她看向三姑娘陆亦诗。
陆亦诗微微一笑，眼里有着羡慕和希冀，她说道：“等孔家哥哥科举结束，祖母怕是要为你寻一户好人家了。”
而那个人好归宿，便是孔青松。
第四十三章 谁的如意算盘
另一边，六王妃娘娘陆亦若将伯爵夫人们安顿好后，这才顾得上跟自家婶娘、妹妹说上话，她说道：“今日，几个妹妹打扮的可真好，刚才已有好几个夫人过来打听了。”
陆二娘子钟毓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咱们陆家的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漂亮。”
六王妃娘娘陆亦若眼角似有若无地瞥了眼二姑娘陆亦亭，与陆府其他三个妹妹清丽素雅的打扮不同，陆二姑娘陆亦亭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水杏般的大眼睛似是蒙上一层水雾，精致的小脸似有一层淡粉色朝霞，愈发衬得她美艳动人。
六王妃陆亦若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可是她疼在心尖上的亲妹妹啊，她原本想着，要为妹妹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夫君，可如今，妹妹这是要将主意打到六王爷身上了？
她极冷淡说道：“姑娘嫁人，是要好好相看一番的。但这些豪门大族，也不是仅靠那张脸就会上门去提亲。”
陆二娘子钟毓不知道两姐妹之间的嫌隙，大咧咧说道：“可不是嘛！若是只要那貌美长相，勾栏里的姑娘多的是。世家大族娶妻，必要品行好家世佳，最好是能对夫家有所帮衬。”
六王妃陆亦若微微一笑，温柔道：“婶娘说得正是。此番流水宴，怕还是要辛苦二婶娘。”
见陆亦若如此客套，陆二娘子钟毓笑得愈发开心，直说道：“都是应当的。你是咱们家最争气的，赶明还要多靠你照拂弟弟妹妹呢。”
两人亲热说话，好似忘记了身旁的美人--二姑娘陆亦亭。陆亦亭维持着笑容，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佟妈妈在旁，自是看出姐妹间的嫌隙，她轻轻开口道：“二姑娘，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还在前厅等着跟您下棋呢。若是等久了，怕是失了礼数。”
像是找到了事情可以做，二姑娘陆亦亭回身向六王妃娘娘福身示意，眼里有着得意。
六王妃陆亦若眼皮未抬，只淡淡道：“那赶快去吧。”随后，她又朝身后的丫鬟瑞莲说道：“你跟着二姑娘，府里人多，若是迷路可就不好了。”
陆亦亭闹了好大的脸红，轻轻说道：“是。”
二姑娘陆亦亭福身行礼退下。
她走在青石路上，越想越有些委屈。好歹她是六王妃的亲妹妹，可姐姐却明里暗里都在警告她！
父亲被抓入狱，若不是她出面周旋，说不准姐姐早就从王妃之位上被人撸下去了。
神气个什么劲！
佟妈妈自是看出陆二姑娘的不悦，在一旁帮腔道：“老奴今儿个，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姑娘是把您当贼一般防着，大姑娘也不想想，若是她在府内受宠，哪里用着您去找六王爷。如今您受了委屈，大姑娘也不体谅您。”
听到这话，二姑娘对六王妃的埋怨又多了一层。姐姐自己不抓住六王爷的心，倒是有心思针对自己的亲妹妹？
二姑娘陆亦亭走了会儿路，便有些累了，她朝着佟妈妈说道：“去倒杯水来。”
佟妈妈转头对着瑞莲，颇有深意道：“府里你比较熟悉，劳烦瑞莲帮二姑娘倒杯水。”
瑞莲有些犹豫，却还是温顺的选择离开。
待瑞莲走远，陆二姑娘陆亦亭冷笑道：“这瑞莲倒是听佟妈妈你的话。”
佟妈妈笑着回道：“瑞莲是老奴手把手教出来的，自是有几分薄面。但如今，她是大姑娘的人，而老奴是二姑娘你的人。她为大姑娘事事考虑周详，那老奴自当为二姑娘尽心尽力。”
陆二姑娘沉着气，淡淡道：“在我跟前，就没必要说那套冠冕堂皇的话了。”
佟妈妈也笑，左右相看无人后，才轻声说道：“以姑娘名声相博，是老奴思虑不周。但当时大娘子想要我死，老奴不得不出此下策。但姑娘放心，你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自当竭尽全力为二姑娘谋得好前程。”
二姑娘陆亦亭看她一眼，半响才说道：“说下去。”
佟妈妈微微一笑，眼里带着精明，她说道：“夏赟侯那边，大娘子一直说不上话；而孔家哥儿，虽是良缘，但老夫人早已属意五姑娘。”
陆二姑娘陆亦亭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你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知？”是以，她才会在流水宴上，盛装打扮，就是期望能有哪家的贵眷看重她，如此也能博个好未来。可没想到，大姐姐会这般防着她？
佟妈妈笑着继续说道：“不论是夏赟侯家，还是孔家，那都是臣子，不似六王爷，是皇子皇孙，若有一天能继承大统，那大姑娘就是母仪天下，尊贵非凡。”
陆亦亭捏着手帕，陷入沉思，她如何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姐姐回府，就连父亲也要提前下朝迎接；大姐姐的话，府里没人敢不听。只要大姐姐回娘家，府内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菜肴。
王妃时就能如此尊耀，那若有一天当上了皇后娘娘，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二姑娘陆亦亭心情更加烦躁，她问道：“瑞莲怎么去了那么久？”
佟妈妈知道，那些话，二姑娘已经听进去了，便笑笑继续说道：“二姑娘，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
越往前走，离正厅就越远，人烟也越少。
陆二姑娘打量四周，这里绿柳周垂，四面被粉墙环绕，整个院落错落有致，不间断的有花园点缀其中，而脚下是石子铺成的小路，显得整个环境是如此静谧。
二姑娘陆亦亭伫立在门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说道：“佟妈妈，这里人那么少，是不是走错路了？”
佟妈妈眼里笑意更浓，她说道：“怎么会错呢？老奴跟着大娘子，不知来这王府多少次。不会错的。”
穿过一大片密林，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花圃，花圃深处是小竹屋，幽静处，有细细泉水滑落。
佟妈妈领着陆亦亭，恭敬行礼道：“李姑娘就在房内等待着你。”
陆亦亭心中虽狐疑，但想到李姐姐一直都是极有诗情画意的人，选这样的花圃，也是情理之中。
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陆亦亭采摘一枝，锐利的刺刺痛了她的手。鲜血如珠，陆亦亭轻轻含着，推开竹门。
逆着的日光如洪水般将她包裹，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男人磁性的声音轻轻呢喃道：“你来了。”
第四十四章 被人嫌弃？
三姑娘陆亦诗抓了一把鱼饵丢进池塘内，引得一只只肥胖的锦鱼欢快的在池塘里跳跃。
陆亦诗喂鱼起了劲儿，索性把鱼食统统倒了进去。
五姑娘陆亦涵刚想拦，奈何三姑娘手脚麻利，眨眼的功夫鱼食尽数倒完。她得意地朝着陆五姑娘陆亦涵眨眨眼，神气的很。
陆亦涵无奈说道：“喂那么多，会撑坏的。”
三姑娘神气的把脸一扭，指着池里色彩斑斓的鱼儿，笑着说道：“这样吃才过瘾。”
五姑娘陆亦涵摇着团扇，淡淡微笑。这世上随心所意的事情本就稀少，懵懂时就要学会规矩礼仪、体面尊贵，豆蔻年华时，要像所有的大家闺秀般，照着世俗所要求的，学习琴棋书画、品茶插画。
很少，可以像今天这般，肆虐自由的笑看人生。
三姑娘陆亦诗满意地拍拍身上的鱼食，笑得灿烂而又明媚，她说道：“五妹妹，你瞧瞧这些鱼儿，吃得多香啊。”
五姑娘陆亦涵看着她瘦削的小脸，不由有些心疼。曾经，她是陆府的小霸王，嬉笑怒骂全凭心情，而如今却谨小慎微，进退得当。
陆亦涵温柔的将手搭在她肩上，朝着池里的鱼儿笑着说道：“鱼儿鱼儿快些长大，我等不及要喝煲鱼汤了。”
闻言，三姑娘佯装生气，闹着要上前拧陆亦涵的嘴巴。两姐妹笑着玩闹，正好与迎面的两个伯爵娘子撞个满怀。
对面的中年女子捂着额头，厉声说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竟敢如此不懂规矩！”
安儿与韵琳忙上前，慌张的将各自的姑娘拉起来。陆亦涵与陆亦诗站好身子，来不及看清对面的人，便福身请罪道：“小女无意冲撞夫人，还望夫人海涵。”
永毅伯爵夫人身着紫红色褙子，头上盘着端庄严肃的高雄发髻，一张大长脸上涂满了米粉，再加上猩红的点绛唇，更显得盛气凌人，让人无法靠近。
她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府家的三姑娘。如此莽撞，也就见怪不怪了。”
另一夫人似是觉得永毅伯爵夫人的话有些难听，便打着圆场道：“到底还是小姑娘，也就这些时候能放出府，出去转悠转悠。”言罢，便和善的朝着陆亦涵与陆亦诗说道：“赶快起来吧，瞧瞧这张小脸，吓得脸都白了。”
五姑娘陆亦涵握着三姑娘的手，那里冰凉一片。她知道，三姐姐是想起自己被伯爵府退亲，遭人耻笑的事情。
正准备规矩周到的行礼离开。却听到永毅伯爵府夫人在背后极冷淡地说道：“如今的陆府，是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王妃娘娘的肚子里。真是可笑，靠着女儿姻亲来维持府内的体面尊贵，真当别人家都被猪油蒙了心？”
三姑娘陆亦诗闻言，脸红到耳子根。她死死拽着陆亦涵的手，想要立刻逃离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
而陆亦涵，此刻却拽住她的手往回走……
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再大大方方行礼道：“陆府五姑娘陆亦涵给伯爵娘子们请安。”
见无法躲避，三姑娘陆亦诗也只能战战兢兢的行礼道：“给伯爵娘子请安。”
永毅伯爵娘子皱着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那晶莹剔透的模样似天边的云彩，盈盈浅笑着，毫不惧怕她的威严。
这倒让伯爵娘子微微有些意外。但只是一瞬间，她又换上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假惺惺地翘着兰花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是陆家的姑娘呀。宴席上还是挺忙碌的。怎么两位姑娘不去帮王妃娘娘招待宾客，反而在这里偷闲？小心王妃娘娘会责罚你们的。”
三姑娘陆亦诗紧紧拽着陆亦涵的袖子，嗫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把头埋得低低的。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笑着行礼道：“多谢夫人提点，若是别家的姐姐，怕是今日我们两姐妹免不了要受一顿责罚。但刚刚伯爵娘子也说了，我们的姐姐是王妃娘娘，气度胸襟自然不是寻常女子所能相比的。”
永毅伯爵娘子被一介庶女摆了一道，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瞪着眼去瞧那玉一样的精致人。
早前听说这陆府五姑娘为祖母祈福，跟着小娘在香山寺吃斋念佛，是个极其怯懦的女孩。如今看来，传言也尽不是真的；又或者，这姑娘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永毅伯爵娘子瞥了眼眼前的两个姑娘，目光停留在三姑娘陆亦诗身上。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丑事，依着这三姑娘的倔脾气，是断然不会迈出房门的，那么这场宴席她想怎么诋毁陆府三姑娘就能好好诋毁三姑娘。
可没想到，这陆亦诗竟然来了……但来了又能如何，丢了的面子还能找补回来？
再看向五姑娘陆亦涵，这孩子长得倒是挺拔尖的。但拨尖又有何用，没娘家的帮衬，不过是登不上台面的绣花枕头。
永毅伯爵娘子捏着嗓子，继续说道：“陆府的家教便是如此了？一个庶女，竟敢梗着脖子与长辈这般说话！牙尖嘴利的，若是传出去了，可怎么找婆家？”
三姑娘陆亦诗听到这话，脸色惨白，惊得踉跄一步。
五姑娘陆亦涵握紧她的手，笑着说道：“祖母常常教导我们，一家子姐妹，荣辱与共，这才是好的家风。夫人，您觉得对吗？”
祖母的娘家，那是世代清流的孔家，知书达理，受人尊敬。而祖母，又是立身极正的陆府老夫人，后宅里，没人敢对祖母说不。
永毅伯爵娘子被将了一军，但她会怕一个小丫头？陆老夫人那是黄土埋半截的人，能护住这小丫头多久？她瞪着眼，准备摆出长辈的姿态好好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另一位伯爵娘子见情况不妙，忙上前要去拉。只见那位伯爵娘子温声相劝道：“做不成亲家，也没必要做仇家。姐姐，宴席马上就要开了。若是让王妃娘娘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第四十六章 极力想要躲开的人
屋外的女眷们，或多或少会敬怕六王妃娘娘陆亦若，因为她是后宅里最尊贵的女人。但她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比如她的夫君六王爷，那个不学无术、只知花天酒地的天朝贵胄。
竹园！
二姑娘陆亦亭惊恐地挣脱开男人的怀抱，待定睛看清来人后，心似是坠到冰窟里。
那人，是六王爷，是她极力想要躲开的姐夫。
身后的竹门被紧紧关闭着，陆亦亭不断往后退，但脸上的恐惧却一刻也不敢放松。
她的身子如秋天的落叶般，抖擞的不行，她咬着牙关，用着身体里最大的力气行礼道：“六王爷，这样于礼不合。”
六王爷摩擦着下巴，这二姑娘陆亦亭可当真是国色天香，尤其在这密闭环境里，她如只小兔般惊慌失措，惹人怜爱。
不等陆亦亭反应过来，六王爷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轻佻地挑着她光滑的下巴，凑近她耳边，温柔呢喃道：“不是你给本王递书信，要求与本王在这里春风一度。”
陆亦亭尖叫出声，嘴唇吓得直打哆嗦。她哪里会递书信给自己的姐夫？
佟妈妈躲在窗户底下，听到那声尖叫。开心的恨不得推开竹门，大声宣告，陆府的二姑娘与自家姐夫乱伦苟且。
这样，陆大娘子怕是会落得治家不严的罪名，而陆大老爷为息事宁人，定会一纸休书将大娘子发还到娘家。
不！
佟妈妈咬着手指，这般也太便宜那个歹毒的女人了。说到底，姐夫与小姨子苟且，也只是门面上的事情，而她要让陆府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要让男丁流放边疆，要让陆府的女儿们被千人骑，万人踏。
竹屋内，六王爷揽着陆亦亭的细腰，舒服的长叹一口气。从兰湘侧妃生完孩子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般腰肢细的女子了，窈窕玲珑，恨不得让人吃上一口。奈何，他的王妃是只母老虎，平日里，他的房内连只母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身下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王妃娘娘的亲妹妹。
陆亦若知道了又如何，总不能提着刀，找自己的亲妹妹算账吧？
这腰肢，松软的一手都能掌控，怪不得楚王好细腰，这满满的掌控感，恨不得此刻就将这女子蹂躏在身体里。
怀内的陆亦若早已吓得梨花带雨，她挣扎着，朝着竹屋外呼救道：“佟妈妈，佟妈妈快来救我。”
听到陆亦亭的呼救，六王爷似是更加兴奋了许多！他不管不顾的将女子丢到竹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恻恻说道：“既然给我递了信，就不要再装出那副忠贞烈女的模样，”他靠在陆亦亭身侧，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笑得极其恐怖，六王爷说道：“不然，弄伤了你，本王是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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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内！
两位伯爵娘子走远后，三姑娘陆亦诗才长长吐口气，轻轻说道：“刚才若不是妹妹，姐姐怕是不知要受多少白眼。”
五姑娘陆亦涵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迎面来的男人堵住路，那人剑眉星目，如神邸般俊逸，可不就是夏赟侯世子江浩坤！
此时的江浩坤，战功赫赫，眉宇间自有一股凌厉之气，看着你时，会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可五姑娘陆亦涵却一点不怕这个男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这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为逼出陆大老爷陆本修的钱财去向，不惜拿妇孺开刀，又为了躲避府内的小厮，躲进她的浴桶。这一桩桩一件件，加深了她对江浩坤的嫌恶！可一想到，她能向父亲那般为民请命，平乱流贼盗寇，又觉得这人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
五姑娘陆亦涵与三姑娘陆亦诗轻轻行礼道：“江公子安好。”
江浩坤摆摆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五姑娘陆亦涵，道：“五姑娘有理有据，竟能让永毅伯爵娘子吃哑巴亏，只是今后要小心，那永毅伯爵娘子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三姑娘陆亦诗静悄悄地瞅着如仇敌般的两人，竟觉得两个有丝丝登对的感觉。她摇摇头，虽说五妹妹品行俱佳，也招人喜爱，可嫁到夏赟侯府家，仅有这些是万万不够的。她已经被退婚一次，深知被退婚女子的种种难处。所以，她不能让五妹妹再经受这般的痛苦。
不等陆亦涵回话，陆三姑娘陆亦诗轻声回道：“江公子说笑了，永毅伯爵娘子是长辈，五妹妹哪能让伯爵娘子吃哑巴亏呢？”不等江浩坤答话，三姑娘拉着五姑娘陆亦涵福身行礼，说道：“江公子战功赫赫，小女子在此恭喜江公子步步高升。前厅为您道贺的人有不少，我们姐妹就不耽误江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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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和五姑娘回到宴席时，席面已经开了。乐府的艺人在席后奏着不知名的曲子，席上的官眷们说着玩笑话。
六王妃抬头，嗔怪地看了她们两一眼，朝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便巴巴的领着她们坐过来。
四姐姐陆亦晴乖顺的坐在陆二娘子钟毓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见她们坐过来，淡淡微笑后便将头扭向一边。
陆亦涵想着三姐姐的话，心里不禁也打上疑问。四姐姐生性腼腆，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若是她为了前途，暗中与大娘子勾结在一起，使出计谋对她做些什么，她怕是察觉不出来的。
五姑娘陆亦涵长长叹口气，这些真真假假，压得她心口憋闷。
两姐妹手牵着手落座后，六王妃陆亦若这才轻声问道：“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早早的就落座了，你们二姐姐怎么还没有过来？”
闻言，五姑娘陆亦涵轻轻摇头，道：“我跟三姐姐在池塘边喂鱼，未曾注意到二姐姐。”
见六王妃陆亦若神色有恙，陆亦涵心里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佟妈妈这回，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陆府所有人都拖下水。那询哥儿该怎么办？询哥将来是要走仕途的，若真出了丑事，询哥儿该有什么脸面去参加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