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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出城

    卫同知收到信的时候是晚饭过后,这一封信就如此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来人应该武功不错,至少在如此多暗中盯着卫家上下一举一动的高手中能偷偷带入一封信。

    那个孩子离开已经有一个半月了,纵然望月楼里没有什么动向,但警醒一些的都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所以卫家附近各家的探子不在少数。有纯粹只是盯着的,还有一些则不怀好意待命的,各种尽有。

    他自入朝为官以来,也算胆大,却从未想到可以玩的这么大,眼下一家老小卫家上下的举动都在不少人的窥视之中。或许准确的来说,他们想要看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不确定那个孩子的动向,所以转而盯上了他们。

    其实老师也有所察觉望月楼中不对劲,但因为崔王谢三家的介入,望月楼中可以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切都只能凭空猜测。

    凭空猜测就没有证据,除了敲打之外,也不能多说什么、

    那个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至少人不在长安,却还有这样的高手会为她做事。再想想她的年纪:不得不承认,他卫同知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做不到这些。

    信中的字写得有些潦草,似是有些急,但信中的内容却出乎意外的一条一条,罗列分明,语气冷静理智的出奇。

    她说:此一行若是能成,卫家有大伯在朝中堪为栋梁,父亲在匠作监又颇得董大师的看好,大哥在国子监读书下一届科举,考中进士把握不小,卫家离在长安城站稳脚不远了。

    若是不成,那她就是回不来了,让他将她出事的消息告诉乔相爷,乔相爷必心生内疚,大伯可借此更上一层。

    她还说:她活着,乔相爷会不放心,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乔相爷必然会生出愧疚,完全可以用之。

    一字一句,即便是说着自己可能会有的身后之事,却如此冷静,浑不像一个只有十四岁,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才及笄的女孩子。

    十四岁的年纪啊,如此冷静,对自己的宿命看的如此清楚,有些人或许终其一生也看不透。

    这是卫家的孩子!卫同知心中莫名其妙的充斥着一股陌生涌动的情绪,若是活着归来,他可以预见到卫家的地位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幻。但一切前提是活着,她以自己为赌,冷静的考虑着之后的每一件事,成该如何,败该如何。理智如此,却让人蓦地心酸。

    小周氏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卫同知再次看了一眼信,将信投入烛火中烧了个干净,这才出声:“进来吧!”

    “夫君,我给你煮了一碗汤。”

    卫同知点头:“放着吧!”

    小周氏欠了欠身:“别放凉了,夫君你忙吧!”说着准备退了出去。

    相敬如宾,两人是真正的相敬如宾,有礼却透着一股疏离。

    “等等,”卫同知想了想,出声唤住了她,“你最近是不是在帮家里的几个丫头张罗着亲事。”

    小周氏点头:“大姐儿十六岁了,那林家退了亲事之后还未结,二姐儿三姐儿十五了,亲事还未定下,这些天,我与母亲她们就是在相看那些还未定亲的人家。”

    这个年纪在长安城还未定亲的真不多见了,女子不比男子,挑挑拣拣到最后男子可能还能娶个不错的妻子,女子能嫁个不错的男子的可能性却是极小。大楚虽说民风开化,比前朝要好上不少,可这世道,很多时候,很多人,对女子终究没有那般宽容。再等下去,家里的几个姐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喊老姑娘了。

    卫同知却笑了:“再等两个月,这些天可以先相看着,先不要定下。”

    小周氏有些讶异,但见卫同知神情不似开玩笑,这才应了下来,退了出去。

    待到小周氏推出去后,卫同知神情肃然:就赌那孩子此事能成!若是此事能成,卫家地位水涨船高,自有好的亲事会等着。若是不成,再坏也不过如此了。这一赌很值得。

    ……

    雷声滚滚而来,城门口的土地庙里站了不少避雨的行人,空气中黏腻湿润的味道让人凭空生出几分烦躁来。

    不断的有避雨的行人跑进来,不大的庙里愈发显得臃肿。蓑衣上的雨水湿哒哒的落在地上,咒骂抱怨声不绝于耳。

    “这一连下了多少天的雨了,家里的粮食衣物都要发霉了。”百姓纷纷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往年春天也下雨,但从未下的如此迅疾的。”

    “老天爷哭了十来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有百姓烦躁的说着,“有怨报怨!”

    “我家里做箩筐生意的,想去天堑山采些藤条来编了卖钱,结果呢!”那人摊着手抱怨,“雨下的那么大,谁敢这时候爬天堑山,怕是不要命了。再过几天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话音刚落,便见有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走到了门口,看她背上似乎还背着东西,都裹在蓑衣里,显得蓑衣的背后鼓鼓囊囊的,越发称得整个人瘦小起来。

    虽然大半张脸隐在斗笠里,却还是依稀能看清是个女孩子,她走到庙门口蹙了蹙眉,似乎想要出去。

    “喂!”一旁的人喊了她一声,“小姑娘,雨大着呢!”

    “可是,我觉得说不定要停了呢!都那么多天了,该停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是好听,带了几分少女的娇软,看向外头的雨,或者可以说她看的不是外头的雨,而是不远处的城门。

    两个守卫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去开城门了。雨下的大,这城门开的也比平日要晚的多,都快临近己时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人出城。平日那些去天堑山采藤条,采药,打猎的都不太出门了,这个天出门简直受罪。

    众人哈哈大笑,这个天谁不希望雨停,不过都是人的希望,随便想想罢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女孩子似是性子有些急,待到城门开了,便匆匆步入了雨帘,雨下的不小,蓑衣上的雨水簌簌的往下落,很快女孩子的身影就出了城门。

    “这小姑娘性子真是急,”有人笑道,“你看看这雨哪有停的迹象。”

    话音才落,再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好像小了不少。

    很快众人就知道不是错觉了,因为雨过天晴,下了十多日的雨确实停了。

    天空放晴,一连多日的黏腻潮湿感仿佛一扫而空,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至于方才女孩子的话谁还记得?就算记得,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渡河

    出城没多久,就已经雨过天晴。

    天堑山为天险,怪石林立,但这里并没有大楚的兵马,除了一些城中的百姓会爬上山采些自己所需的东西之外,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出没。

    天险尚且可以一试,但翻过天堑山就是南疆养着蛊虫毒物的密林,除了南疆自己人,很少有人敢横穿此地,再过去就是南疆的地盘了。

    雨虽过,天已晴。但山路并不好走,湿润打滑。她寻了一根竹棒做登山杖,慢慢的攀爬了上去。天险于她来讲并不算什么,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

    好在,这并不是她第一回入南疆,上一次来这里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太子和公主还未被掳来。天堑山对于真正想要营救的太后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天堑山过后的蛊虫林。

    若是别的地方,进不了蛊虫林,那就一把火足以吞噬尽这片毒物遍地的丛林。但这里不同,这里多雨湿润,丛林中尽是泥潭,火根本放不起来,所以能自由出入这片丛林的并不多见。

    支着竹棒,一个借力她已经攀爬到了半山腰,山路打滑,不好走啊!但是……她抬头看向放晴的天。眼下人人都在欢呼天地放晴,很快的,大家就要笑不出来了。身为钦天监的官员,自然要对天晴雨雪比一般人更要清晰,这一点她做的很好,她所经手的预测从未出过差错。

    若是这一回也没有差错的话,这场雨过后,南疆会有半年无雨,从未有过的大旱将降临西南府四周大片土地,这才是这一次,她胆敢前往的缘由,也是她最大的底气。

    如此的大旱,西南府府记中从未有过,至少,在大楚建立之后,从未有过,但偏偏这等时候出现了。她一步攀上天堑山顶,俯瞰脚下怪石嶙峋,她相信,这就是顺应天意。已经爬了半日了,山道不好走,还要辨别方向,幸好,经过十余年在外的历练早就练出了辨位的能力。

    歇了片刻,继续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下山的路更陡,但是更快。山路陡峭,女孩子却走的稳稳当当。

    上一次来时,她走的可比现在要慢得多,那时候庙远先生就在她身边,不会武的普通人嘛,总要迁就一二的。

    山上挂着不少藤条,似乎是在山上行走唯一的助力,女孩子却丝毫没有动藤条的想法,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走道半山以下,就要接近那一片豢养蛊虫毒物的丛林了,她脚下慢了点,解开蓑衣,背上背了一只包袱,包袱里插了一把伞,解开包袱,里头不少瓶瓶逛逛,她在里头挑挑拣拣,倒出了一些颜色、味道颗粒各式各样的粉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涂了个遍,这才收了起来,走向从林。眼角余光一闪,比她脑袋反应更快的是身体的反应,手中的细石已经扔了过去。

    一声不大的轻响声,一条颜色怪异,用来制蛊的毒蛇软趴趴的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丛林间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上前用贴身的匕首取出了蛇胆,动作干脆利索,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眼角余光一瞥只来得及看到慢慢撤退的蛊虫。

    看吧!即使是蛊虫毒蚁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她凶,也慢慢撤退了。但能吓到的只是胆子小的,胆子大的毒性更强的还在里面,可是她并不害怕。

    身上的药粉发出冲人的味道,她走入湿暗的丛林,豢养毒物的丛林中树木茂盛,仿佛一张遮天的大网,隔开了日月,眼下正是南疆养蛊的时节,南疆族人很少会进入其间破坏蛊虫的生长,所以眼下进丛林几乎不会碰到什么人。她一直都认为蛊虫再危险,也远不如碰到人来的危险。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被她射杀的蛊蛇蛇胆装了一袋子,泡酒的话都能泡上不少了。手里的竹棒早换了不知道几根。这种情况待到走出丛林,看到大片大片的大泽时,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走出来了。

    穿过这片大泽就正式入南疆了,南疆的地方并不算大,找人也并不难找。

    她在湖边洗了洗脸和手,眼下脏兮兮的一片,洗了洗才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她抬头看到湖中央的小舟上站着个老船夫,头上虽带着大大的斗笠,可看斗笠外露出的头发,已夹杂着白发,看着年纪应当不小了。

    遭了!还未来得及擦上易容的药粉,那个老船夫就看到她了。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洗了洗,脱去了脏兮兮的外袍,换上了新袍子,这才朝老船夫招了招手,喊了一声:“船家,渡河!”

    老船夫抬头,正色的看了她一眼,撑船而来。

    眼下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浸染天际,船家轻舟拢岸而来,大自然的妙手是任何丹青妙手都无法比拟的。这天然的风流连那撑船的老船家身上仿佛都多了几分不凡的姿态。

    不过这赞叹也不过转瞬而已,她甩了甩脑袋,再看去时,还是那满面褶皱的面容,老船家已然撑船靠岸了,她踏上船,暗自叹了一句“罪过”。

    是真的罪过。真是在丛林里待久了,蛊虫毒蛇看久了,许久没见到人了,连满面褶皱的老人家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船上摆了根鱼竿,那船家撑船而行。

    “船家。”船到湖中央时,她及时开口唤住了他。

    老船家回头看过来,少女整个人坐在有些昏暗的船舱里,姣好的容貌在昏暗的光线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半明半暗,亦正亦邪。

    “多少钱?”少女再次开口道。

    “五十个大钱。”老船家出声道,而后又道,“眼下这里只有我一条船。”后面那句话似乎是在解释为什么要五十个大钱。

    少女点头:“那我若要在你这船舱里过夜呢?”

    船舱里的东西不多,一览无余,软软的被褥似乎是这老船家自己的东西。

    老船家沉默了片刻:“得加钱!”

    回以他的是几串大钱落在船舱里的声音,还有女孩子脸上似乎带着迟疑犹豫的神情。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故旧

    老船家看了她一眼,停下了船,将撑船的竹竿放到了一旁,转而伸手去拿船舱里的鱼竿。看到女孩子望来的眼神时,他解释了一句:“你给了不少钱,给你加条鱼。”

    女孩子没有说话,微微点头。长发披在身上,重新扎起了辫子。

    老船家坐在船头垂钓,鱼钩晃了晃,收上来时却每每都是空钩,继续加饵,继续垂钓,收上来又是空钩。如此周而复始,毅力倒是不错,却让人看的无名火起,偏偏他还不自知。

    她梳完辫子,走近那老船家,伸手:“给我吧!”

    老船家迟疑了一下,将鱼竿塞到了她的手里。这一次,不过转眼而已,便钓上来一条大鱼。而后便是这几日唯一的鲜味,老船家钓鱼不行,烤鱼的本事倒是不错,身边还带了不少调料。

    她吃完,走回船舱里,嘟囔了一句“我付了钱了,所以睡船舱了。”就倒下睡了过去。

    老船家在岸边坐了片刻,伸手去拿腰间另一边的袋子,摸出了什么便扔进嘴里。又伸手去拿鱼竿,走到岸边坐了下来,挂饵,垂钓,空钩,又一次周而复始,折腾了大半夜,似是总算火大了,鱼竿被扔到了一旁,他走回船上,女孩子睡在被褥里睡得很香。湖边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他走入船舱里,被褥其实还不小,即便女孩子占了大半,却还是能分出一些来,他盖上被褥,和衣而睡。

    第二天醒来已是巳时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那头和衣而睡的船夫沉默了许久之后,伸手摸了摸老船家的头发,而后又摸了摸老船夫脸上的褶子,迟疑了片刻,反而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行的街道,除了特色的竹楼小寨之外,也有普通屋子。这里有南疆的人,还有前朝刘姓皇族的后人。前朝皇族后人,虽说天生自带阴阳眼天赋的不少,但也有不少没有这等天赋的普通人。就如张家一样,再如何上天厚爱,也有普通人的存在。

    普通的宅子便是由刘姓皇族的后人,前朝皇宫中一些宫仆与前朝皇族贴身禁卫军的后代所建造的。这里有汉人也有苗人,所以她这一身在路上走着也并不奇怪。

    四百年的休养生息,这里的人已经很多了。就如张家当年的两家会演变成一整座平康坊与平康大街一样。所以说,单独的一个人要混迹其中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不过也因为人数不在少数,所以前朝一直不曾放弃夺回权利的想法。

    街上男女老幼会武的并不在少数。

    南疆本地的苗人与刘姓皇族本族以及带过来的人早已混居在了一起。汉人有阴阳司大天师,苗人就有大祭司。苗人的巫蛊最是厉害,刘姓皇族又精通其余的阴阳十三科,所以可以说刘姓皇族逃入南疆,阴阳术的手法其实是更上了一层的。

    至于大楚的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被囚禁在哪里并不难知晓。与大楚皇族有仇的是刘姓皇族,不是苗人,要打听清楚这些事情并不难。

    南疆地方不大,人却不少,要找到延禧太后等人的位置却还需要旧人的帮忙。

    所幸,上一回来这里,她并不是白来一趟的,她在这里也有故旧。

    ……

    莫老三是不折不扣的苗人,世居于这个地方,家里也没有什么出过什么有天赋的后代,所以世代在南疆这块地方干的就是最低下的体力活。不过,到了这一代,他很高兴,因为他的女儿莫花儿被选到了大祭司的身边做婢女,很受大祭司的信任,这就代表莫老三这一家很有可能摆脱这样世代出卖体力活的命运。

    做完一天的活,莫老三提着两罐小酒,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往家里走去,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往日回到家里,人还皮的没影儿的八岁的小儿子莫叶儿乖乖的站在家门口,似是在守着门。

    莫老三愣了一愣,走过去:“哟,今天倒是难得,那么早回来了?”

    莫叶儿眨着眼睛,很是高兴的样子:“姐姐回来了。”顿了顿,又道,“还有个客人也来了。”

    来客人了?莫老三连忙走过去,而后推门入屋。

    才一推开门,就听到莫花儿在说:“你想好了么?万一惹怒了大祭司,不说救不了人,很有可能连你自己都会被赔进去。”

    听到“惹怒大祭司”这句话,莫老三立刻变了脸色,脱口而出:“花儿,你千万不能惹怒……”

    “爹,你来的正好。”莫花儿却很是高兴,拉着身旁的人道:“看看是谁来了?”

    一直背对着他,只梳了一条大辫子的女孩子回过头来。

    莫老三愣了一愣:“这是?”

    “小张啊,当年她跟她先生来过的,爹你忘了?就连我能够到大祭司身边都是他们帮了忙。”

    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于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子,喃喃:“似乎跟以前长的不太一样了。”

    “汉人有句话叫作女大十八变,”莫花儿辩解道,顺便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大辫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易容只能改变,但要完全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本就与这个人长的有些相似。张明珠与卫瑶卿长的并不相似,所以易容也只能尽力而为。卫瑶卿摸了摸眼下自己的一张脸:这张脸既不像卫瑶卿本人,与张明珠也只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便已经足够了。

    笑眯眯的女孩子朝他拱了拱手:“莫老三,好久不见了。”易容不能做到完全一样,但声音可以。

    这声音倒是熟悉了,莫老三冷静了片刻,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不对,你们方才说什么要惹怒大祭司?”

    “只是带一封信而已。”少女笑吟吟的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大祭司不会生气的。”

    莫老三还想说话,女孩子又道:“莫老三,你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我敢保证大祭司绝对不会生气的。”

    莫老三有些犹豫,却还是迟疑了好一会儿。

    “如果大祭司生气的话,这件事我会一力担责,绝对不会连累花儿。”

    最后一句落下,不等莫老三点头,莫花儿就收了信,溜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承诺

    莫老三在一旁愁着眉看着同叶儿奔跑笑闹,玩的开心的小张。

    这个孩子他当然记得,严格来讲,她与她的先生对他莫老三一家有恩,他当然不会忘记。但他心里却仍然有些惊疑不定,更多的是慌张,没来由的慌张。

    小张做的事情太险了,或许是胆子天生比一般人大,她做的事情她自己不怕,却能将普通人吓个半死。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汉人的话怎么讲来着?就是做事情的分寸有些出乎寻常人的底限,在她看来或许还是正常的,大概是她的分寸比一般人要惊人的多吧!

    险中求胜,普通人真心受不了。

    这一回直接找上了大祭司,莫老三不懂里头有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不但如此,他还敢肯定花儿那丫头也不懂,却偏偏对小张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就这么直往前冲了。几年前,花儿听了小张的话能从一个普通的苗女跃入大祭司的眼,过程虽然曲折,并没有让他们身陷险境,却生生能把人吓丢半条命。

    这一次还能如此么?莫老三愁眉不展。看向同莫叶儿玩的开心的小张,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的脸上。几年不见,小张变了不少,倒不是说其他的,不管是声音还是说话的方式甚至做事情吓人一跳的本事都没有变,就是五官似乎有些变了,不过却也如花儿说的那样依稀还有几分当年的样子。

    在一旁,莫老三独自一人愁了许久,才看到花儿匆匆归来,在小张耳边说了几句,小张点了点头,安慰了几句叶儿,就跟着花儿走了。

    离开时还特地同他说了一声:“莫老三,我先走了,放心。”

    放心?怎么放心的下?她做事从来只有吓人没有放心的时候。莫老三眉头皱的更紧了。

    苗人的大祭司住在正中祭坛顶的树屋之内,离莫老三家并不远。

    眼看快要到了,莫花儿轻舒了一口气,这才偷偷告诉她:“小张,我先前都不敢同爹爹讲,当时大祭司看到你的信脸色都变了,我快吓死了,好在最后大祭司没有生气,还让我将你带来了。”

    “放心,若是没有大半的把握的话,我是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的。”她笑着安慰莫花儿。

    莫花儿闻言连连点头:“就是相信你嘛,才敢替你去做这件事。要是别人,我可不依。要不是这里也有汉人,我都要以为你们汉人个个胆子都是如此之大的了。”

    女孩子笑了笑,脸上的神色有些温柔:“花儿,你先前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大楚境内,想走出南疆,看看真正汉人住的地方么?现在还想么?”

    “当然想。”莫花儿回答的飞快,“那时候你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去,但我是苗人,没有路引,就算离开南疆出了天堑山也进不了城。”

    “会有机会的。”女孩子唇角弯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

    ……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女子,表情坚毅,双唇紧抿上下打量着她。

    她在看卫瑶卿,卫瑶卿也在看,互相看了半晌,她动了动唇:“阿曼。”

    是在说她的名字么?卫瑶卿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易了容,不是小张。”

    “不碍事,你是不是小张都不要紧。”阿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信,“我只认这封信。”

    卫瑶卿点头:“我姓卫。”

    说罢也跟着坐了下来。

    阿曼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年纪很小,我有些惊讶,原来我以为,就算老天师不在了,来的也应当是个年纪稍长一些的,没想到你那么年轻。”

    顿了顿,又笑了:“我先前听说张家出事之后,还以为此事会就此作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联系我了。”

    这话一出,卫瑶卿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苦涩。她要做的事情,至此为止都不难,因为这一些都是祖父早已谋划好的了。若是祖父没有出事,他来苗疆也差不多会定在这个时候。

    一山不容二虎,一地不容二主。南疆自古以来就是苗人的地盘,这里的人信奉大祭司,自有一套有别于中原地区的信仰。四百年前,前朝皇室摔旧部躲入了苗疆,初时或许只为避难,也或许给了苗人一个天大的承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承诺非但不见踪影,前朝皇室与他们的旧部通过四百年的休养生息愈来愈多,以至于南疆土地上汉人数量与苗人数量几乎可以相持平。

    苗人自然听从苗人的,汉人自然听从前朝皇室的安排,一地有二主,又怎么可能不生出嫌隙?更遑论,开始的几十年内,这里并没有苗人汉人不得通婚的习俗,一些苗汉通婚的后人到底是属于苗人还是属于汉人?到底听大祭司的还是听前朝皇室的话语?

    这些都是一点一点的矛盾。矛盾冲突或许还不曾爆发出来,但是已经积累的够多了。祖父在几年前就与苗人的大祭司通过信,一切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她所走的不过是祖父还未来得及去做的事情,但前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苗人非但不会相助前朝皇室,甚至还会暗中出手相助于她。

    因为比起前朝皇室那看不见的许诺,大楚的许诺不但有足够的分量,而且真真切切的摸得到,看得着。

    “方才来时,花儿问我什么时候能到汉人的土地上,光明正大的过去看一看大楚的河山,我告诉她会有这个机会的。”卫瑶卿解下身后的包袱,从包袱中取出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帛。

    “打盆水来。”

    阿曼目露诧异之色,却还是应允了。

    布帛浸染在清澈的水中,染在其上的药粉渐渐在水里晕开,待到彻底晕开之后,她将布帛从水里取了出来。

    明黄的色泽,其外古朴的祥云图案与其外的“圣旨”二字让阿曼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陛下用特殊的墨,特殊的印泥下圣旨,不溶于水,途中为防遭遇检查,我稍作修饰。”圣旨摊开在桌上,女孩子明眸溢彩,“这是陛下的许诺。前朝皇室的许诺,我大楚也给得。”

    纵然习惯了不苟言笑,看到圣旨那一刹那,阿曼脸上的线条也瞬间柔和了不少,半晌之后,拿过桌上的圣旨出声了:“你要我如何做?”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同

    “前朝皇室掳来的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我想带走。”她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要求。

    阿曼微微蹙眉,片刻之后出声道:“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也不瞒着你,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是什么身份?前朝皇室对他们恨之入骨,这么多年一直在折磨着他们。”

    “安乐公主稍好一些,她是女子,又有太子在前头挡着,受的苦要少一些,但是已经来了十几年的延禧太后,和大楚未来的储君太子,都不大好了。”

    “我也不瞒你,前朝皇室的人不但折磨他们,更有甚者,拿太后和太子的身体养蛊虫,太后和太子就算救回去,恐怕也时日无多了。”阿曼说道,“安乐公主虽说好一些,但这三个人里头,你们大楚的天子必然想救的是太后和太子,而不是她。”

    “这其实并未出乎我的意料,我已经猜到了。”卫瑶卿说道,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不过我还是想近距离的看一看太后太子他们,我想看看如今的太后和太子成了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阿曼便倒抽了一口冷气,神情似乎有些迟疑:“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安排,不过我告诉你,延禧太后被掳来时我还未当上大祭司,那时候我有幸见过她一面。”

    “那时候延禧太后保养得体,美丽端庄,满脸惊恐之色,”阿曼说道,“虽说有些残忍,但我觉得那时候的延禧太后才是个正常的人。”

    “你这么说,可是太后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她反问道。

    阿曼点头:“我也极少见到延禧太后,这么多年,见过的此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上一回见到延禧太后是年前的时候,她……”阿曼欲言又止。

    “延禧太后怎么了?”

    “如此折磨,太后自然老的很快,远远比不上在大楚享了这么多年福的延礼太后,”阿曼说道,“但我说的变化不是指外表,是这里,”阿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说不出来,不似寻常人,但是平时看起来又如普通人一般没什么两样,就是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延禧太后被虏到此地多年,吃的苦自然不少,这等情形下,自然只有两种可能。”卫瑶卿垂下眼睑。

    “要么,还能保持初心,这就代表延禧太后心志坚毅,绝非寻常人所能比拟,这样的人,一旦给了她一个机会,她会不顾一切的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这很可怕。”

    “还有一种就是心志不够坚毅,如此的折磨之下,实则人已经半疯了,虽然神志还算清醒,但其实是一个神志清醒的疯子,这当然也很可怕。”

    “这两种不管哪一种都很可怕。”卫瑶卿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曼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那你还将她带回去?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太后,万一想做什么,你们汉人讲仁孝,光这一个孝字就能压倒多少人?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当今的天子。”

    “但阿曼你也说了,延禧太后身子不大好,”她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踱着步,“实不相瞒,我推算过,延禧太后最多还有三个月的阳寿。陛下是孝子,怎么能让亲生母亲至死也不回归故土呢?”

    “三个月而已,就算延禧太后很可怕,她也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自然只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就三个多月而已,就不能让着延禧太后一把么?”女孩子笑了笑,眼神幽暗。

    “太子身子也不大好,我瞧着比延禧太后还要不好。”阿曼眼见劝不住她,便随她去了,想了想说道,“我见过太子几次,是真真的仁孝,护住自己的亲妹妹,想办法保护延禧太后,虽然无法,这孝心却也是足的。有一回,我多嘴说过一句,却险些被刘家的人训斥了一顿。”

    “若是没有这样的事的话,太子还当真会是个仁孝的储君。”阿曼感慨了一声,“但我不妨同你说,我瞧着太子大限将至了。”

    “是不是如此,还要看过再说。”卫瑶卿说道,“我想近距离看一看太子他们再做决定。”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阿曼感慨道,“难得是你要从他们手中救走太子他们。到时候是你一个术士要面对几十个术士,不但如此,这里还有会武的皇室旧部,我敢肯定,你要离开这里不容易。就算我肯相助,也只能暗中相助,明面上我不能与他们撕破了脸。再则就算你救走了人,离开了这里,翻过天堑山就是西南府,我虽对你们大楚的情况了解的不多,却也知晓眼下西南府与朝廷几乎可说是对立的,你要入大楚境内必要先走过西南府。我相信你一个人好走,但带着不会武的安乐公主,油尽灯枯的太子,和情绪不稳定,身子不好的延禧太后,可谓难上加难,我想想都替你担心。”

    “你要如何走?一路上追杀定然不在少数。更遑论恐怕不止这些人,想要你们死的人定然不少,自己动手的,买凶杀人的……”阿曼想着直摇头,“太难了,我真的有些不理解你们。”

    “虽说有些残忍,但既然都如此了,救太子与太后着实没有必要。”阿曼说道,“我不懂你们,瞧着那么聪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因为陛下要名,我也需要。”卫瑶卿叹道,“就像眼下的西南侯与陛下迟迟不撕破脸一样,他们都想要名,师出有名。”

    “名不仅要给自己看,更要给天下人看。陛下要仁孝之名,只有一个延礼太后在侧,必然会处处受制,所以需要一个延禧太后来制衡。”

    “西南侯很厉害,但问题出在他太厉害了,他要的太多了。他想要自己百年之后,子孙后代,基业不倒,就如大楚开朝能一稳四百年一样,他对那等二世而亡的朝代不感兴趣。若是造反窃国,这一点不但史书之上很难洗清,即便正史洗清,野史也洗不清。因为他知道若是有了这个污名,难保后人不会学他,他不想给后人留下这个把柄。”

    “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了,他看的太久远,所以反而受了牵制,若是看的近一些,眼下就造反,没准早已占下大片江山了,就算二世而亡又如何,总是当了一回天子了。不过也正是他如此要的太多,才给了我等可乘之机。”

    阿曼看了她许久之后,缓缓开口了:“你……似乎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三百九十五章 恩人

    “那你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女言笑盈盈。

    阿曼沉默了,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总之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卫瑶卿笑了,没有说话。

    阿曼也笑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道:“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来安排。”

    ……

    ……

    虽说临近傍晚,可街上却依旧十分的热闹。南疆的地方与大楚的土地相比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街头的苗人百姓也贩卖着自己一日所得。

    街边坐着一个卖鱼的老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相比旁人的吆喝声,他很安静的坐着。

    莫老三扔出了几个大钱:“拿两条鱼来!”

    老翁帮忙穿好了两条鱼递了过来,莫老三接过鱼掂了掂份量,倒是比以前能买到的大的多。看来这老翁倒是个老实人,莫老三心道,提着两条鱼悠悠的回去了。

    这几日家里有客人,当然得下厨做几个好菜来着。

    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往日皮的没影儿的莫叶儿并莫花儿还有小张正蹲在地上,小张身上穿了条大祭司身边婢女穿的长裙,却一点都不在意的蹲在地上,也不在乎衣袍拖地,沾上了不少尘土。

    两个孩子跟她玩的正是高兴,即便是抓着泥土玩。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却还是能听到小张在说,两个孩子在听,听得津津有味,别的不说,单论这舌乱莲花的功夫,就连他也想停下来听上一听。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莫老三心道: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能如此了,只要她愿意,愿意用心思,就能讨周围所有人欢喜一样。

    这是个好人么?莫老三不知道。但他知晓圣人说,一个能讨所有人喜欢的不一定是个好人;真正的好人是所有好人都喜欢他,所有坏人都不喜欢他。而不是像小张这样,附近邻居,不管好人坏人都能玩到一处。

    “莫老三,回来了啊!”即便正在同花儿叶儿两个孩子说话,那个女孩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也还是能在合适的时候抬起头来,跟他打个招呼。“花儿,叶儿,今儿有鱼吃。”

    花儿叶儿两个孩子还是单纯的,自然不会同小张这样的孩子一样,一顿饭有鱼有肉,就能让他们开心不已,叽叽喳喳的喊着:“爹真好!”

    作为一个父亲,听到孩子这样说话,总是高兴的。小张笑眯眯的蹲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真是讨人喜欢,莫老三叹了口气,愁着眉,提着鱼,走到灶头上开始做饭。

    第二天一大早,小张是跟着花儿一道离开的,很早,早到叶儿那皮猴子还在屋里睡觉的时候。

    莫老三听着那屋子的动静,看了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叶儿,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半晌之后,嘟囔了一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真是吓人!”

    ……

    现在是真的早,天刚蒙蒙亮,她跟在阿曼的身后,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人。那是一只石磨,几个人用手推着,还有人在一旁看着。

    “他们若是没有出事,自然是大楚最尊贵的一等人,但在被掳来之后,大楚的天子不可能为了他们放弃国土,所以他们就是弃子,对于刘家人,这几个人根本无法提供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除了羞辱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阿曼说道,“再尊贵的人,成了弃子,连普通人都不如。”

    “刘家的人没有杀他们,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不敢,也或许是还抱着希望,更或许是想借着他们让某些人做事被动。”卫瑶卿眯着眼看着那里的几个人,“我原先以为看到的会是瘦骨嶙峋的模样,如今看来,在吃食上刘家人并没有苛待他们。”

    “刘家还想让他们几个活着,自然不会在几口饭上做手脚。”阿曼说道。

    但摧毁的是人的精神,这些年刘家又用他们的血来养蛊,能长寿的了才怪,她的目光落到了脸色苍白的延禧太后身上,她神情木然,眼珠几乎不曾动一下。

    即便还能走能动,但眼下的她就像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无甚损伤,但内里千疮百孔的木偶一样,活不久了。

    看了片刻之后,她收回了目光,“消息送到了么?”

    “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吃饭了,纸条就在饭里。”阿曼说道,“应该能看得见。”

    卫瑶卿点了点头:“太子和公主倒是还不曾见到。”

    “我会安排你见到的,”阿曼道,“其实我对你倒有些担心。太子仁孝,未必会对你如何,而且太子的情况比太后更糟糕,能不能撑回长安还很难说。公主倒也罢了。但你我见过太后如此落魄的一面,将来的事很难说。”

    权贵的恩人也要看是那种恩人,有些恩人做不得。

    “我知道,”女孩子垂下眼睑,遮住了双目中的神采,“但是太后活不久了,延礼太后可没有那么容易扳倒,所以我才敢带延禧太后走。”

    她看着阿曼,眼神清亮而温和:“我敢,所以你也不用惧。”

    阿曼看了她片刻,不再提及,至少这时候,这个理由,说服了她。

    “白日人太多,你要带他们走,只能晚上走。”阿曼感慨道,“我会派心腹相助于你,因为你是来送信与我苗人缔结盟约的那个人,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这一回,才不算白忙了一回。”

    “我知道。”女孩子飞快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当然会无条件的相信你,你也要信任我才是,此事非比寻常,若你我二人不信任对方,会更麻烦。”

    阿曼感慨道:“瞧着太子快不行了,所以太子和公主那里刘家的人看的没那么牢,我可以安排你在他们身边待几日,及时带他们走。”

    “至于太后的话,等你离开那一日,我的人会帮忙带出太后来的。”

    卫瑶卿点头,阿曼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扔了过来:“这是我苗人壮骨精气血用的。情况紧急时可以给太子服下,至少还能撑一段时日,不过除却第一次有用之外,后头就无什么用处了。你一个人,抬着他,要如何走?”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公主

    她姓李,单名一个乐字。李是大姓,粗粗听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她这个李却不是一般的李能相比的。整个大楚的天下如今的主人就是她的这个李,她是国姓。不但是国姓,而且还是非一般的国姓,她的父亲是当今大楚坐拥天下的天子,母亲是大楚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兄长是当朝的太子,下一任的储君。她的身份何其尊贵,出生之后就被封为安乐公主,寓意平安喜乐,寄托着父皇母后的期许,是真正的宠爱,可不是李青阳那种各方权衡之下的海市蜃楼般的宠爱。

    旁边响起了一声冷哼,李乐回过神来,对上了一旁妇人的白眼。她慢慢的走了过去,提起妇人面前的那一桶水向马房走去。

    她要做的是帮忙刷马,这往日里是奴仆做的事情,这不是一个公主要做的事情,更何况一个出身高贵,受尽宠爱的公主。

    掌心里早已磨出了老茧,从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到阶下囚似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而已。初时她害怕,惶恐,期许父皇母后来救她,但是后来她知道了,父皇母后不会来救她。这几年的羞辱让她明白了,与其期许别人来救自己,不如只靠自己。看似坐拥天下的父皇,却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风光,她自幼濡慕的父皇,在面对她与哥哥被掳走之后,却以这般懦弱的态度来面对自己。一个天子在这件事上的作为却连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她怨过,可那又如何?有大楚的疆域这条理由在,父皇做的就是对的。人们会感慨父皇的大义,却不会想到她与兄长是如何在这里活下去的。兄长为了保护她,缠绵病榻。原本,她的兄长该是大楚的储君,未来的天子啊,可眼下,她知道,不可能了,兄长的身体如此,连能否活下去都未尝可知,更遑论那个位子?

    父皇除了他们还有别的孩子,可他们却只有一个父皇。父皇抛弃了他们三年,他们是弃子。黎民百姓没有错,父皇也没有错,但他们又何错之有?当年,他们只是一腔孝心,替父皇前往泰山祭祖,却一日之间从金枝玉叶未来储君落为了阶下囚,而且父皇还放弃了他们。

    提着水桶的手紧了紧,她慢慢的刷着马,神情平静。

    小心翼翼的刷完马,上午的活做完了,她端着饭碗,白饭腌菜,这在当年她根本无法想象会吃这样的东西,但三年下来,她已经习惯,娇生惯养的习惯已经慢慢的改变了。百姓如此,皆以此为食,她又有什么吃不得的。

    端着饭碗推门而入。

    那一瞬间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本能的抬了抬头,便看到,在兄长的床榻边,站了一个人。

    ……

    那是个女子,看打扮像是这里的奴婢,她站在那里,看着床榻上的兄长微微蹙眉。从她的角度,只看到女子柔和的侧脸,窗柩中透过的光落到她的侧脸上,从鬓间斜向而下,扫出一道亮影。

    “你在干什么?”她本能的扬起了声音。

    这一声,让那个女子微微侧头看来。眼睛在亮影中显得明亮而温和。她朝自己笑了笑,开口,声音不似寻常少女的清甜。似乎有几分酥哑,又十分温和,她形容不出那样的声音,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适合在无光无月的夜晚响起,诡异而又神秘。

    但眼下,她对自己满是善意。

    “钦天监监正卫瑶卿见过安乐公主!”

    手一颤,手里端着饭碗的托盘瞬间翻了下去,却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是她及时接住了托盘。

    “公主不要慌张,臣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李乐看了她许久,半晌之后,终于开口了:“你几岁?我……本宫怎么觉得你比本宫还小?你要如何带我们回去?”在这里的三年,她早已在众人面前收起了利爪,学会了不自称本宫,学会了说“我”,眼下总是有些难以改口。

    “公主。”那个女子把饭碗放到了桌上,笑了笑,“不能以貌取人啊!”

    李乐走到她身边,跟着向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甚至隐隐带着几分青气的兄长望去:“本宫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是太难了,太危险了,你……这个年纪,怕是做不到的。”

    “先前,本宫以为张大天师会来救我们,但后来听说张家倒了。”李乐勾了勾嘴角,似乎想笑,但眼里没有任何笑意,一个只有表情没有笑意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的干涩,“大楚阴阳司的人没有来一个,只来了你一个钦天监的小监正。小监正,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傻乎乎的被人诳过来送死?”

    “安乐公主,”那个女子脸上笑容并未改变,“我来是因为主动请缨,我自诩比阴阳司那群天师都厉害,所以我敢来。”

    李乐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摇头:“你若是厉害又怎会进不了阴阳司,就你一个,不行的。”

    “还记得方才公主问我几岁,我今年十四呢!”那个女子继续说道。

    安乐公主微微蹙眉:“你……才同我一样大。”

    “我是去年九月参考的钦天监,阴阳术士都要从钦天监监生开始做起,臣觉得太慢了,因此主动请缨,若是这一回,将延禧太后、公主太子带回去,自然就是阴阳司的天师了。所以臣以为臣现在与那群天师并无什么差异。”她站在那里未动一步。

    安乐公主手里顿了顿,抬头看她,眼神中有些好奇,更有茫然,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了:“本宫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你一直都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么?不怕别人说你说大话么?”

    不管这个人到底行不行,都是这三年中,她看到的除了延禧太后和兄长之外的唯一的一个大楚人,她对她眼下有种天然的亲近。

    “我不说大话。”她说道,顿了顿,又道,“有时候不得已要骗骗人,譬如说刘姓皇族的人。”她扯了扯身上婢女的衣裳,意有所指。

    安乐公主笑了笑,低头看向脸颊已深深凹陷进去的太子李昭:“随便你吧,你要做就做吧,我们也会配合,但若是失败,你可能也会身陷囹圄。”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能

    “公主。”身后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一开始还会感觉诧异,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她经常会突然失踪,又再次出现。李乐微微颔首,一点一点的将汤药喂进兄长的口中。

    记忆中那个俊秀温和的兄长变成了这个样子,躺在床上闭目不醒。她与兄长是双生儿,却长的仅有几分相似,并不是所有的双生儿都会长的一模一样,他们就是一对如此的兄妹。即便长的并不相似,可却不妨碍她与兄长兄妹情深。小时候兄长的身体就不如她好,但慢慢调理也渐渐与寻常人别无二致了。若是一辈子锦衣玉食,不说长命百岁,至少活到四十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她放下碗,伸手撩开兄长的衣袖,臂弯处几道纵横交错的割痕,这是南疆那群人放血养蛊的结果。纵然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她身上却没有一道如此的割痕,因为每一次都是兄长挡在自己的面前。

    他们是弃子,没有哪一个弃子的日子是好过的。

    兄长的脸颊已经深深的凹了进去,纵然不懂医术的普通人,也能看出他脸上青白交加的死气。

    她并没有问她去干什么了,只是看着兄长不知为何,想要落泪。与父皇母后的放弃不同,即便身陷囹圄,他还愿意挡在自己面前。若这世上有她李乐全身信任的人,那么除了兄长,再无其他。

    “公主,”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殿下在与您说话。”

    李乐擦了擦脸上的泪,耳朵贴近他,“安乐在呢!”

    床榻上的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尽力的说着,却还是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太子殿下说回去,安乐回去!”

    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或许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子陷入了昏迷,但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说。

    “好……好,回去,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李乐趴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太子再次昏迷了过去。

    卫瑶卿忍不住感慨:“太子殿下果然仁孝!”仁孝到她有些诧异,几乎可以说这个太子殿下是个绝对的好人。这样的人居然生在帝王之家?这才是她惊异的事情。不是不曾听过祖父的评判,每每提及这位太子,祖父都用“仁厚”二字形容,但到底是不是如此,卫瑶卿以为不亲眼所见一个人,是很难下评判的,直到亲眼所见。

    一个这等情况下,自己身陷囹圄都会挡在别人面前的人,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阳寿将近。她叹了一声“可惜了”。目光又落到眼前的安乐公主身上,比起延禧太后的阴郁,太子殿下的仁孝,安乐公主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她只是粗养了些,身体根基未损。这样的折辱,她慢慢忍耐了下来,看上去不显,也不知她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对于一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公主来说,这份为了活着而生出的忍耐力并不算多见。

    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掌心的老茧骗不了人,她的粗活应该做了不少。对于刘姓皇族的人来说,不会给予她很大的忍耐力,但她身上却没有多少伤痕,说明她做的挑不出差错来。但又不是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仆役,至少,在她找上门来时,能及时把“本宫”找回来。

    一个阴郁不明阳寿不多的太后,一个纯善仁厚形将枯朽的太子还有一个忍耐力惊人的公主,这就是她要带回去的三个人。这三人带回大楚,可以预见的,必然会引起不小的波折。

    等到安乐公主擦干眼泪起身,卫瑶卿这才再次开口道:“消息传给延禧太后了,后日是苗人的拜月节,苗人早上开始准备,夜晚陷入狂欢,那一日会十分热闹,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后日我们离开。”

    安乐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这里都是他们的人,你……有几人?”

    “苗人的大祭司会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卫瑶卿说道,“安乐公主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安乐公主神情平静的看着她:“你知道三年前我们是如何被掳走的么?”

    “愿闻其详。”少女抬头望来,“确实不曾听说具体的过程,事情的详细原委从未对外细说,所以我也不知晓。”

    安乐公主坐了下来:“论兵马,大楚的兵马要远胜于他们,但我们还是输了,毫无还手之力。”

    “你知道为什么吗?”

    卫瑶卿眼神闪了闪,却还是摇头。

    “因为他们有很多的阴阳术士,手段或许要不了人命,但对于普通的将领来说,这样的手段从未见过,一时之间自然不知如何应对,也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安乐公主看着她道,“看你如今的样子,似乎是暗中将我们带回的,势必瞒着朝廷上下,所以我们只有你一个懂阴阳十三科的人吧!”

    “以一己之力,对数阴阳术士,你又有几分把握?”安乐公主反问她。

    “就算离开时会有苗人的大祭司暗中相助,又能助多少?”安乐公主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按理说聪明识相的话是不应当听你的话的。”

    “那公主又为何应允?”卫瑶卿反问。

    安乐公主低头:“兄长这副样子,我不能让兄长留在这里了,即使……”她低头眼圈发红,“也要在我大楚的国土之上。”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我要带兄长回去!”

    “这就是了。”少女唇角弯起,神色温柔却不容置喙,“不管怎么样,我也如公主一样,想要试一试。以往要想从一个监生爬到阴阳司再爬到天师大天师的位置上要多久?即便是受人提拔,也需多少年的时间?即便阴差阳错,投机取巧得了大天师的位置,如眼下三十岁的大天师李修缘,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更遑论我如今的年纪之小可以说前人闻所未闻,要在前人闻所未闻的年纪做到这件事,自然要做下旁人所不能做的事,立下除我之外旁人立不了的功。”

    “所以……”安乐公主抬眼望来。

    “所以将太后太子与公主带回大楚就是我所要做的旁人所不能之事。”

第三百九十八章 离开

    今天是拜月节,苗人们要过的大节之一,莫老三一大早就出门了,待他买完酒菜回来,就已经看到穿着来时那套衣服,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小张了。

    她靠在门口,笑着同他打趣道:“莫老三,今日没买鱼啊!”

    自从那一日买回两条鱼之后,莫老三发现了这么一个卖鱼老实的老翁,便日日去他那里买鱼,一连几日都是鱼,吃的莫叶儿直嚷嚷人都变成猫了,天天吃鱼。

    莫老三挠了挠后脑勺:“卖鱼老翁不在啊,或许过节去了吧!”

    莫叶儿拍手叫好,再喜欢吃的东西,吃多了也要腻的。

    卫瑶卿靠在一旁打趣道:“别拍了,以后说不定想吃也吃不到了!”

    “怎么可能?”莫叶儿还小围着她疯跑,“明日那老翁没准又来了。”

    “那这老翁还真是个好人,”卫瑶卿轻哂,“两个大钱,两条大肥鱼,如此卖法,真是赔到裤衩都要当了。”

    莫叶儿听不懂她的话,只听到“裤衩都要当了”这句话便跟着笑闹起来。

    一顿饭吃完,宾客尽欢,她起身,还带着来时的包袱,不过这一回手里还提着一只更大的包袱,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莫叶儿人小好奇,想要扒拉开来看看,却被她及时闪了过去。莫花儿也连忙拉住了莫叶儿,训斥道:“不要乱动小张的东西!”

    “别碰,会爆炸的。”少女眨了眨眼,一脸神秘的模样成功的把莫叶儿吓到,呃,末了却又兀自笑了:“开玩笑的。”

    说罢,人便站了起来,拱手告辞:“也在这里叨扰你们一些时日了,是该离开了。”

    莫老三、莫花儿和莫叶儿同时愣住了,留客的情绪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听她又道:“如此我便走了,下一回你们来大楚,我定然好好招待你们,告辞!”

    女孩子话说得很清楚,语气飞快,在桌上留了一串钱便出了门。

    等到莫花儿反应过来,提着钱追出门时,哪还有她的影子。

    这般来去如风,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让人生出一阵恍惚,若非桌上那一串钱证明女孩子确实来过,旁人不禁要以为那是不是自己的一个梦了。

    莫叶儿吸了吸鼻涕,孩子的想法总是单纯直白的:“小张说让我们下一次去大楚玩呢!”

    “别闹了,咱们是苗人,又没有路引如何去得大楚?”莫老三摇了摇头,收了桌上的钱,回去收拾碗筷了。

    小张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或许在做他不知道的大事,但与他这样的寻常百姓无关,百姓嘛,还是要过日子的。

    ……

    夜晚降临,是拜月节开始了,街上吵吵嚷嚷、载歌载舞的声音盖过了宅子内的动静。每逢拜月节,刘姓皇族的人会被苗人请去一同观礼,其实也不过走个场而已,很快就会回来,来去不过个半个时辰的时间,却已经足够了。

    宅子内留了不少人,却一个个倒了下去,似乎是中了药性极强的迷药。安乐公主有些恍惚,以至于人坐在马车里,兄长就躺在自己身边时还有些迟迟不能回神。

    就这么离开了么?有那么简单?她不敢相信,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除却她之外,还有几个苗人,应当就是那苗人大祭司的心腹了,这些心腹也不会跟他们多久,送一程便会回去了,剩下来的一切就只有靠自己了。

    安乐公主掀开马车车帘向外望去,苗人的大街上热闹非凡,歌舞声嬉笑声与风吹落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掩盖了一切,今晚的风似乎挺大的,他们似乎逆风而行,马车走的并不快,马车里收拾的很暖和。

    她在外面赶车,看她年纪与自己相仿,却似乎会很多的事情。

    几个苗人在前头引路查探,她在外说道:“公主,太后已经着人去接了,就在前头的大泽那里与我们汇合,这几个苗人兄弟也只会送我们到那里。”

    马车走的并不快,今日逆风而行,安乐公主放下马车的车帘,喃喃:“今日逆风,瞧着天气并不利于行啊!”

    她只是低声的喃喃,没有想到卫瑶卿却听到了,竟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其实今天的天气很好,天势顺我,送我等回归大楚!”

    逆风被说成天势顺我?还有这样的说法?安乐公主放下车帘,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兄长,眼前这一切就如梦一样,她来时经常会梦到这样的情形,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置身梦中。

    而后便是一路无话的前行,南疆大街上的载歌载舞逐渐远去,迅疾的风声在耳际发出刺耳而又诡异的声音。她独自一人瑟缩在马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再然后,一声清晰的喊声。

    “参见太后娘娘。”

    一声木然的应喝声,马车车帘被掀开,延禧太后出现在眼前,前面是大片大片的大泽,马车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大泽旁停着一搜渡船,一个老翁坐在船头,没有动。

    苗人帮忙把太子背到船舱里便带着马车走了。他们坐上了渡船,延禧太后似乎比他们来的要早一些,仿佛很信任撑船的老翁,所以坐的离船头撑船的老翁近了些,而安乐公主与太子则与站在船尾的卫瑶卿靠的近了些。

    船才划至大泽中央,便有火把如龙一般向这边而来。

    站在船尾的女子叹了口气:“追过来了,比想象的还要快啊!”顿了一顿,人便单手一撑,撑过船舱,跳到了船头。划船的船家手下动作不变,没有丝毫的慌乱。

    卫瑶卿站在一旁,扯了扯他的头发:“你这头发,还真只能易容成老翁。我该叫你什么?老船家?卖鱼的老翁还是裴宗之?”

    裴宗之看了眼不远处望来的延禧太后,回头看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偷偷钓了半晚上的鱼一条未钓上来,这种事情一般人干不出来。”

    “还有若非发现你有古怪,搭船那一日,我或许就动手了。”她道,“别的事情你或许不会插手,甚至有时候若是有悖于你想做的没准还会插上一脚。但是我知道唯有这件事,你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特地给你放了消息,不过你比我想象的来的还要快。”

    他抬手压了压头上的斗笠:“马车在岸上备着了,我带他们先走,你断后。”

    卫瑶卿讶然,虽说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但他这样一下子就说出让她断后的举动还是让她惊讶了一番:“为什么我断后?”

    “我胆子小,不求名也不求利,这种危险刺激的事情不适合我来做!”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阻人

    不适合他做,就适合她来做么?卫瑶卿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真闲,真要如此,干嘛掺和这件事来!这样危险刺激的事情也不适合你。”

    “师尊让我日行一善。”他回头看了眼坐在船舱里神情阴郁不明的延禧太后时,本能的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犹豫,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钱袋,里头装了不少铜钱。

    “他们下水了,快一些!”卫瑶卿催促道。

    裴宗之手里速度不慢:“快到岸了,我们先走,你断后。”

    卫瑶卿摆了摆手,也不看他,待船靠岸之后,只拎着自己其中一只包袱背在身上,拿起撑船的竹竿甩了出去。

    猎风朔朔,太子和太后上了马车,安乐公主迟疑的看了一眼站在船尾不动的卫瑶卿,问了一声:“卫……她怎么办?”

    刘姓皇族得天独厚,能人异士众多,眼看人被劫走,自然也不再客气了。

    大泽野舟,马车靠岸,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大楚的人已经准备了许久,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即便晚了多年。

    狂风呼啸,站在野舟上的少女面容冷凝,为这一天,或许已经准备了许久了。

    密集的火把中,有人伸手掐了个复杂至极的手势。

    刹那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今天本是拜月节,月圆如银盘,眼下在彩云巅上的银盘圆月却忽然缩了回去,天地昏暗,漫漫苍穹仿佛猛地向地面一压,刹那间地动山摇。

    拜月节却突然无光无月,唯有狂风呼啸,整个南疆大街上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尖叫声推搡声不绝于耳。

    即便隔了老远,还依稀能听到大街上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天塌了!”

    “天塌了!”

    “无月了!”

    ……

    对拜月期予美好期望的苗人顿时惊恐起来。

    站在舟尾的少女,衣衫背狂风吹得猎猎响动,声音却带着内力,极有穿透力而来:“今日苗人的拜月节,你们如此,遮了苗人的月,真的好么?”

    “阻人希望,等同杀人父母,这样不好吧!”

    少女嘲笑的声音随着狂风猎猎而来,那头刘姓皇族的后人却没有说话,火把中似乎还是方才那个人虚空结了一个复杂至极的手印。

    卫瑶卿双瞳猛地一缩,刘姓皇族除却曾经的天下之主,前朝皇室的身份之外,还与张家一样,世代受上天厚爱,是阴阳术传承千年的世族,手段自远非寻常阴阳术士所能比的。

    火光中狂风呼啸,除却原先今夜原有的逆风,有无数巽风化作一柄巨大的长刀,仿佛撕裂空间斩来。

    坐在马车里的安乐公主手抓紧了马车的车壁,手指骨节发白,浑身发抖,脸上露出了几分恐慌:“又……又来了!那一次就是这样,我们的护卫溃不成军。”

    不是因对方太过强大而害怕,是因不知,不知对方底细,不知如何应对而害怕。

    长刀撕破空间而来,劈头斩下,仿佛要将这边的几个人斩个粉碎。

    天穹撕裂,安乐公主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害怕而闭上了眼睛,所以也没有看到站在船尾的少女刹那间双指向上,指间似乎有一道莹莹的灵光,似慢却快的冲破了那团遮住圆月的彩云。彩云被一分为二,刹那间,圆月重现,光华晕开,天地重放光明。

    湖中圆月的影子倒映在她的双瞳中,让少女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的清辉如玉。

    那道让天地重放光明的月光也在刹那间冲破了巽风化作的长刀,巽风长刀拦腰一断,瞬间碎裂在呼啸的狂风中。

    “你断后。”裴宗之摘下头上的斗笠扔了出去,斗笠旋转锋利如刀,越过水面,惊起一大片水幕,而后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闯入那片蛊虫密布的密林。

    ……

    月光重现,惊慌失措的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阿曼早派人下去安抚苗人了。

    她站在祭祀台上,抬头望月,月如硬盘,高挂天际。

    一来一回,是天下第一流的阴阳术士间的一记交锋。

    “真是厉害啊,倒是不曾想到。”阿曼看着天上那轮圆月,脸上现出了几分笑容,“这般年纪……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苗人重新陷入了拜月节的狂欢中,莫花儿从台下走上台,行到她身边:“大祭司,无碍了。”

    阿曼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花儿,你的朋友还真是厉害!”

    “是啊!”莫花儿语气骄傲,“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小聪明多的不得了,比我聪明多了。”

    “这可不是小聪明!”阿曼笑着摇头,看向那轮圆月,“胆敢孤身而来,势必胸怀足够的底气,这件事可不是随随便便靠运气就能成功的。”

    莫花儿听不太懂大祭司的话,只知道是在夸小张,总归是好话,便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阿曼回头看了她一眼:“真是个傻姑娘!”

    “小张说这叫傻人有傻福。”莫花儿辩解道。

    “傻还有理了,”阿曼瞟了她一眼,却没有生气,而是感慨道,“你的朋友,若是个好人,必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若是个坏人,必然是个令天下人头疼的坏人。”

    “但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大,史书之上必有她一席之地。”

    ……

    跑的还真快!卫瑶卿瞥了一眼离开的马车,重新看向面前那一群阴阳术士。这群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方才那巽风一出手,她就知晓了。

    少女身量修长,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斜插了一支木簪,衣裙朴素陈旧,眼下却是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

    方才出手的阴阳术士并没有走出来,只是一直站在人后,以至于隔着人群,她直到现在也未看清方才那一击出手之人的真面目。

    没看清人,却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阴阳司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这个人是谁?”是那个人在问话,“三年未曾踏足大楚,我们的人怎么漏去了这般重要的消息?”

    声音不年老,却也不年少,以声估人的话,大约应是三十上下,正值壮年。

第四百章 狭路

    “应当是藏拙吧,不然这样的身手不可能到现在还未传来她的消息!”有人回道。

    站在人后的那个人应了一声,他应当是这群刘姓皇族后人中的领军人物,周围的人似乎对他很是信服。

    大泽之上水波潋滟,站在舟尾的少女面容含笑的看来,刘姓皇族众人不乏能人异士,自然也有人看出她的容貌稍作掩饰。人的外貌很重要,不管美丑,那都是旁人识别出她的最重要的依据之一,可眼下,却有不少人突然觉得外貌或许也没有想的那般重要了。

    这个女孩子并未露出真容,只是站在那里,但却有如此强烈的气场,这种安静却不容忽视的气场委实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即便是日后她换了一张脸,一旦换上这样的气场,也很容易叫人辨认出来。

    她身后背了个包裹,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看起来不是小物件,这个模样论理来讲应当是滑稽可笑的,可眼下却无人笑来,只是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少女还保持着方才的手势。先前就是她突然一招,借月光让那股巽风长刀拦腰一断。

    阴阳术当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从开阴阳眼开始再到习阴阳十三科,有些人即便侥幸开了阴阳眼,这阴阳十三科也学不好。不但需要天赋,相应的努力也是需要的。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天赋与努力乃至心性胆量都要远胜于常人,以至于不能把她与同龄人相比。

    站在人后的那个人仍然未露出真容,只露出了一双结印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完美,结起印来不但好看而且还很厉害。

    那个人沉默了片刻:“能追到延禧太后与太子他们最好,不能的话,就先抓了她,尽量抓活的,实在不行,死的也行。”

    “最好不要让此女活着离开此地。”那个人说道,顿了顿,目光落到了半浮在水面上的斗笠之上:“方才扔斗笠的那个人也绝非普通人,内力非比寻常,动手吧!”

    虽然是暗夜,刹那间却亮如白昼,金木水火土五行,万物不离五行,阴阳术也不离外。是以五行所对应的阴阳术也会根据阴阳术的不同呈现不同的颜色。

    眼前这些人擅长的不同,阴阳术不同,齐齐出手的一瞬间,如无数五色霞光发出旖旎的变幻。

    真好看啊,不比绚烂炸开的烟花差几分。好看、神秘、诱惑又危险。

    一边有无数阴阳术士,更有方才能操控巽风的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一边只有一人。一方气势磅礴,一方形单影只,狭路相逢。

    大泽之上水汽弥漫,朦朦胧胧,那半浮在水面上的斗笠浮浮沉沉,难以描绘。

    比那些五色霞光更快的是那道巽风,它越过众人而来,还是那把巽风编织的长刀当头斩下,少女手中结了许久的印终于现开,她的头顶之上出现了一团火,猛烈的卷向巽风。

    他鼓巽风,她便运坤火,火借风势,迅速落入了一旁的密林之中。

    此时已有近一月不曾落雨,丛林属木,木又生火,这一把火随着呼啸的狂风迅速席卷开来。

    古语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可不是说着玩的。

    早在点火的瞬间,那个少女就退了。

    “想跑!”还是编织巽风的那个阴阳术士,当先一步直直追来,少女早丛身后的大包裹中取出了两只长管,远远的甩入了火中。

    “你疯了!”那个阴阳术士在看到那长管状物体的瞬间就明白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地动山摇。

    即便隔了老远的南疆大街上,众人也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

    火势风长,随着火药引发的震动,方才所谓“断后”的少女早不见了踪影。或许从一开始,少女就没有准备当真要以一己之力硬抗那么多人。

    她想跑,从一开始就是想跑,所谓以一敌多的壮举只是假象而已,这不是一个想做英雄的人。

    南疆难得近一月不曾下雨,鼓巽风,运坤火,木又生火,随着今夜呼啸的狂风,这一把火大的惊人,也在这一瞬间彻底的拦住了刘姓皇族前行的脚步。

    她为他们争取了一晚上的时间。她提起内力狂追而来,终于在密林的入口处追到了几人,成功的爬上了天堑山,马车落入火海之中,裴宗之身后背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延禧太后与安乐公主互相搀扶着站在一旁。

    回头看向这片蛊虫密布的毒林,幸好是在晚上,也幸好不曾看清里头的东西,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无数蛊虫毒物会随着这一把火消失殆尽。

    少女站在山石上感慨:“这一次怕是要被阿曼骂上许久了。”

    夹杂着火药的震动,即便站在天堑山上还能察觉到脚下的地动山摇。

    “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少女叹了口气,“必须连夜离开这里。”

    延禧太后转了转眼珠,看向裴宗之:“先生怎么看?”

    这是除却行礼问候之外,延禧太后说的第一句话,卫瑶卿看得出来,延禧太后对自己并不信任,相反的是,对于裴宗之她却十分信任。

    安乐公主看了她一眼,一路奔行,她还来不及问裴宗之是何人。

    “这是实际寺的裴先生,安乐快来见礼。”延禧太后出声道,安乐公主看了眼一旁的卫瑶卿上前见礼。

    裴宗之没有什么表情,事实上对太后、公主和太子没有什么表情,已经算是倨傲了,但似乎没有人觉得奇怪。卫瑶卿站在一旁,耸了耸肩,即便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实际寺这块招牌,比她一个钦天监的监正有用的多了。

    不过她也并非是为了救这三个人,并得到这三个人的信任喜爱而来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要的从来都是通过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她并没有什么不甘的想法,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裴宗之看了她一眼:“接下来需要长时间的颠簸,殿下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住,苗疆有一味壮骨精气血的药,能让殿下支撑一段时日。你问那大祭司要了么?”

    卫瑶卿递过去。

    如此更好,太子的恩,她不准备受,也没想受。她身上可没有实际寺这块招牌的保驾护航,自古人心难测,谁知道今日这药若是由她来喂,将来会不会有人生出怨恨。这种好事还是让给裴宗之来做吧!

第四百零一章 时间

    这把火为他们争取的时间着实有限,所以,实在没有什么功夫去歇息。好在这些年不管是延禧太后还是安乐公主都过了些苦日子,身子并不像从前那般娇贵。

    虽说是慢了点,但有她和裴宗之在,倒也安安全全的走过了天堑山。太子服下药,气色好了些,趴在裴宗之的身上。这等时候,自然谁也不会去抱怨,逃命之时,可不是胡乱发太后公主脾气的时候。

    即便赶了一晚上,下天堑山却也是第二日中午了。前方不远处就是西南府的入口,需要核对路引,她的与裴宗之的都简单,关键是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三人的。

    “眼下西南同朝廷关系紧张,”卫瑶卿说道,当然即便关系不紧张,西南府也未必会放他们三个安全通过。

    “不能多耽搁,耽搁久了定会生变。”她看向来往的人群,“待到刘姓皇族的人追上来,很有可能会被前后夹击。”

    “那如何进城?”安乐公主看向四周,“除了这条官道,没有能绕的路。”

    卫瑶卿看了眼身边的裴宗之:“裴先生,你的手令牌有用么?”在太后和公主面前,还是要叫一声裴先生的。

    “以往或许有用,现在不行。”裴宗之说道。裴行庭眼下风头正盛,他的手令出现在西南府,不说像以往那样直接通行了,甚至倒打一耙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啊!”少女微微蹙眉,倒是要寻别的办法了。”

    “逃出了南疆,”安乐公主看向西南府城门口的守卫,眼底暗流涌现,语气却是讽刺,“却被阻在了大楚的疆土之外。”

    “眼下西南府守军的首领是陈善的义子钟黎。”卫瑶卿双眼微微眯起,“若是我拿到他的手令,应当就能顺利入城了。”

    裴宗之点头。

    “在这里等我。”女孩子大步向城门走去,她与裴宗之二人是这里实打实的有路引的两个人,进出并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很快便入了城。

    ……

    火借风势,烧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今年的拜月节,先是刘姓皇族的人使用阴阳术遮月,而后又是她一把火烧掉了整座南疆养蛊的密林。

    阿曼脸色黑如碳底,她游目四顾,见周身一片狼藉,烧剩的断木横七竖八的零散在地上。虽然知晓她要逃离此举在所难免,再者说来,以后南疆与大楚通行,这一片毒林迟早是要烧去的,可心目中所想与亲眼所见相比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你们主事的人呢?”阿曼带了不少人来,看向四周,双目发红,“我苗人自接纳你们之后,自诩不曾错待你们。结果呢,这就是你们回报我们的?”

    她怒道:“在我苗人重要的拜月节上使手段遮月,让我苗人眼下都有不少人人心惶惶!我好好的拜月,你们一把火烧我苗人的毒林,此事你们准备如何交待?”

    “主事带着人去追逃走的那几个人了。”留下的刘姓皇族中人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们,“你们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们呢?平日里,人好好的待着,一到拜月节人就不见了?是大楚的人带走了他们!如此突然的带走了人,说没有人在其中暗暗相帮,谁信?”

    “这南疆除了我们之外就是你们苗人了,”刘姓皇族中人冷笑,“这件事我们还不曾询问你们,你们倒先找上门来了?”

    “我们疯了才会烧了自己养蛊的毒林!”阿曼指着烧一片狼藉,显得无限凄凉的毒林红了眼睛,“我看是你们中间有人贼喊捉贼吧!”

    苗人擅长巫蛊,可见这片养蛊物的毒林对他们的重要性,这便是实打实的铁证。她苗人可是真真的受了无妄之灾!阿曼带着人怒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临走时放下了一句狠话。

    “此事,你们定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清理这片狼藉的刘姓皇族中人发出了一声冷笑:“还发起脾气了?还甩脸了?这养蛊物的毒林都没了,谁给他们的底气?”

    “许是气到跳脚,狗急跳墙了呢!”有人在一旁笑说道。

    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还是先前那人蹙着眉开口了:“不过……说真的,若说先前我还怀疑他们,毕竟非我族类,自然首当怀疑。但是现在看来,这苗人养蛊物的毒林,对他们来说何等重要,若真是他们怀了别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放火烧了这片林子呢?”

    “这样看来倒也有理。不过眼下还当真是难得的好时候,苗人没有那些蛊虫在手,这南疆,我们要拿下简直易如反掌。”

    说话的人甩了他一巴掌:“蠢货!就南疆这块地方,若是看得上早归我刘家了。这巴掌大的地方算什么?物产也不丰饶,哪能与大楚疆域相比?”

    “这破地方只是缓兵之计罢了,咱们要的还是我刘姓皇族的江山!这件事情,先生会告知我等如何做的。不过真是没想到,大楚真的派人带走了那几个李家的子孙!”

    “先生已经去追了,能追到自然最好,不能追到的话,就让李家与西南侯厮杀,我等坐拥渔翁之利。”

    “既然如此,那先生为何还要追?”旁人不解。

    说话的人发出了一声冷笑:“昨天晚上拦住我们去路的那两个人,那等人物绝非普通人,留,总有一日会成为我等的心腹大患。能提早除掉自然最好,不能除掉,也正好趁此机会摸清他们的底细。”

    ……

    如今坐镇西南府的是西南侯陈善的义子钟黎,或许自诩武艺不凡,西南府衙中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守卫严明,反而是城中,一队一队的守兵在街上巡逻,让人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她攀在廊檐上,吸了吸鼻子。

    快到饭点了,西南府后厨正在准备着饭食,一队身姿妖娆的婢女走向后厨的方向。钟黎就在西南府衙中一方宽阔的武场上练武,脱了上衣,精装结实的肌理看的不少婢女红了脸。

    而手令就在他的腰间,系在裤子上。大抵也是对自己的武艺有绝对的自信,他并不遮掩令牌随着他一拳一拳的动作荒出了一道道曲线。

    卫瑶卿转了转眼珠,目光转向了那一队身姿妖娆的婢女,整个人来不及细细打扮,只随便放倒了一个小厮,扒了小厮的外裳,带了小厮的帽子便潜入了后厨。

    后厨正是忙的飞起的时候,她进了片刻,便立刻跑了出来,因跑的急,正撞向了那一队身姿妖娆的婢女。

第四百零二章 手令

    如此莽撞的小厮,自然少不得一顿呵斥,好在婢女正忙,只训斥了几句,便放过了她。

    不多时,那群婢女便端着饭食从后厨出来,一步一摇向西南府衙练武之处走去。

    她躲在假山后面露出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追了上去。

    又是统帅,又生的好,眼下赤着上半身的钟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得的雄性魅力。光看身边偷偷看他,脸色发红的婢女就知道了。

    眼看饭食来了,他抬了抬手,从身边小厮的手中取过一枚银针,一道一道菜试了试,眼看未变色,这才向摆了摆手,向屋里走去。

    瞧着还挺细心的,还好,她没下毒,银针自然不会变色。

    而后便是用饭,看他胃口还不错,吃了不少,婢女们收拾了碗筷从屋里走了出来,门关上了,没有大事的时候,钟黎似乎有小憩的习惯。

    提着碗筷的婢女们扭着腰肢依次前行,谁也不曾注意到有个小厮从一旁假山石中闪了出来,劫走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婢女。

    ……

    钟黎大人在小憩,所以大家都有意不往这里而来,趴在假山石里的卫瑶卿耳尖动了动,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声,这才从山石中再次闪了出来,向钟黎休息的屋子走去。

    平日这时候没有女子走进来的屋中眼下洋溢着香脂水粉的味道,她从地上零乱的衣物中总算找到了那条裤子,以及裤子上的挂着的手令。

    真是太简单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能再耽搁了,卫瑶卿收了手令出了门直向城门而去,顺带在驿站里备下了马车。

    一块混合着汗水和以及女子口脂印的手令在守卫面前晃了晃,在守卫变幻莫测与不敢置信的神情中,他们进了城。

    延禧太后坐在马车里没有说话,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有知觉的时候并不多,倒是安乐公主看了一眼那手令,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眼下西南府的守将是个这样的人物。”

    卫瑶卿干咳了两声:“钟大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以理解。”

    坐在马车前的裴宗之低头嗅了嗅,便退到一旁去了,估摸着也是闻出了什么味道。

    用手令进了城,而后便扬鞭直向另一侧城门口而去,不管如何,先出城再说。眼下刘姓皇族的人说不准都快下天堑山了,被追到那就麻烦了。

    好在这一折腾,他们没有耽搁,马车已到城门口。卫瑶卿再一次展示了一番混合着汗水、香粉与女子口脂印的手令,守城门的守卫表情古怪,却还是让了开来。

    眼看马车就要越过城门,远远听到钟黎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拦住他们!”

    守卫一愣,裴宗之反手甩了一马鞭,马车就越过了城门向外跑去。

    “他怎么那么快?”卫瑶卿不解。

    安乐公主干咳了两声,脸色发红拉下了车帘。裴宗之也朝她瞥了过来,卫瑶卿愣了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也沉默了。想不到公主也懂这个,卫瑶卿撇了撇嘴,察觉到裴宗之瞟了她一眼。看来大家都听懂的嘛!但她说的快,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被大家误解了啊!

    “我是说药效没那么快醒过来。”她解释了一句,也不管这两个人闲着有没有乱想,转头看向身后。

    钟黎脸色难看至极,身边似乎还站了几个人,看身上的衣袍并非西南府中的下人或者府兵,很有可能是刘姓皇族的人。

    看来刘姓皇族的人比他们预料的来的还要快,而且还去了趟西南侯府,将不甚清醒的钟黎弄醒,钟黎这才赶了过来。

    不过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事情的时候,钟黎可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他的身后还带了不少府兵。

    手令在她手里晃了晃,卫瑶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现在把手令还回去还来得及么?”

    她收了手令。普通的马车哪比得上钟黎的那群人,卫瑶卿回头看了眼追兵,一柄羽箭与她脸颊擦过,险些射到她的人。

    她拍了拍一旁的裴宗之:“你断后吧!我扛不住。”

    “你可以用阴阳术。”裴宗之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断后……”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断后?”

    “我是日行一善,你是有所求……”话音刚落,马儿一声嘶鸣,摔了下去,未来得及收力,马车晃了晃,一阵剧烈的震颤,重重的压向一边。

    马车一侧的车轮散了一地。

    马车坏了。

    “这下好了,不用争谁断后了,都得留下了。”卫瑶卿叹了口气从马车中取出自己的伞抱在怀里。

    延禧太后、再次陷入昏迷的太子与安乐公主坐在马车里。

    “小心一些,别出来。”她道了一句便跳下了马车,看一旁还坐在马车上的裴宗之,裴宗之这才走了下来,脸上那假褶子还在,还是一副老翁的模样。

    只是这老翁模仿的不太像,人站的笔直,身形挺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哪像个真正的老翁。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歹她画的还是一张少女的脸,总比他要好得多。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妥当。

    少女将竹伞撑开,转了几转,齿轮咬合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站在一旁看钟黎带着人向这里逼近,突然出声:“起风了!”

    说是起风,实则形容已经太过委婉了,天地间飞沙走石,伞面正中央开了一道口。

    刹那箭雨如潮涌来,说是箭却比一般的箭要细上太多,箭尖处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即便眼下是白昼,在飞沙走石中,还能看到带着诡异荧光的箭雨瞬间涌来,将人吞没。

    “这是什么东西?”

    “像是夜间的鬼火,怎会出现在白昼?而且如许之多?”

    涌来的箭雨制住了钟黎与兵马的追击,飞沙走石间,他脑袋上重重的挨了一记,本能反应的一捞,一块沾着胭脂香粉的手令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一开始愤怒追出来确实是为了手令,但眼下可不是因为手令的缘故了。钟黎收回了手令,原本准备下手令废除的命令的,如今倒是免了。

    飞沙走石环绕在身旁,目之所见唯有昏黄的尘土。

    虽说不是夜里,其实等同进了夜里,不同的只是颜色,那如许多的鬼火吞吐而来。他向后退去,身后几个报信的刘姓皇族中人站了出来。

    这不是他要做的事情了,阴阳术士的手段自然该由阴阳术士来对付。

第四百零三章 回路

    对于阴阳术士,要解决眼前的情形,虽说有些麻烦,但并不是当真毫无办法。

    当天地飞沙走石被肃清,幽幽的鬼火也不见了踪影,钟黎捏着手令,脸色难看至极的站在几个阴阳术士的身后。

    诡异的飞沙走石没了,鬼火也没了,这很好。可是,就连那几个人也不见了,方才众人亲眼所见马车的车轮散了一地,就算想走,也不当有那么快才对。

    但是眼下,没有人。

    他们跑了,悄无声息的跑了。

    “人呢?”钟黎双目沉沉的看向那几个刘姓皇族的术士,语气嘲讽,“那么多人抓不住一个阴阳术士?”

    “不比钟大人血气方刚,青天白日在西南府中被人摸走了贴身的手令。”那几个刘家的人当即反讽了过去,他们紧赶慢赶闯进西南府,看到的就是他神智不清的模样。若非他们帮忙,眼前这位钟大人还沉醉在温柔乡里没有爬起来呢!

    “没有留心被人下了药是我的不是,但若你们当真手段有自己吹嘘的那么厉害,人走的了?”钟黎冷哼了一声,“方才我们可是实打实的追了上来。”

    “不,没有追上。”其中一人突然摇了摇头,“假的,都是假的。”

    “马车车轮散架是假的,就连追上他们也是假的,这是阴阳术中通阴阳的手段。”那人蹲在地上摸索了半日,“从城门口大人出声拦路的那一刻就布置下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钟黎冷笑了一声,“少寻些可笑的借口了。若真是假的,这又是怎么回事?”一块手令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尔等技不如人何必不承认?”钟黎一声嗤笑,“只有这等手段,还是在南疆那块地方不要出来的好。”

    他说着翻身上马:“我会传令下去,各个关卡下令严查抓人,剩余的事就不牢你们费心了。”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来:“还有,如此擅闯我西南府,你们是忘了一件事了么?我们眼下还是大楚的臣子,而你们却是不折不扣的逆党!”

    “今日就算了,来日若是让我再见到你们,就不一定有今日这般好说话了。”

    低头查探的刘姓皇族中人站了起来,对上钟黎,态度却是耐人寻味:“西南府的臣子若当真将自己当成西南府的臣子,延禧太后他们又怎会铤而走险,来你府中偷盗手令出城?”

    “你我心里皆有自己的计较,”刘姓皇族中人发出了一声冷笑,“我们是逆党,你们难道就是忠臣不成?别说笑了,这话说出去,除却不理朝政大事的百姓,又有几人会信服?”

    “通阴阳的手段确实有,他们从城门口就开始动作了,不过高明的是这个通阴阳的幻境中有真有假,大人的手令就是真的,那把伞……”说话之人神色凝重了不少,“那把伞应该也是真的,那把伞中门道不少。”

    ……

    ……

    马车向前而行,还是那辆马车,甚至马车里的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根本没有出来过。安乐公主摸着车壁有些茫然。她明明记得马车坏了,车轮散了一地,西南府的兵马追了上来。

    而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清楚了,她坐在马车里,听外头风沙声发出人的声音。而后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马车动了起来,直向前而去。

    马车走的很快,安乐公主抬头,兄长还在昏迷之中,延禧太后,她的祖母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事实上自从被掳来这里之后,她根本没有见过延禧太后几次,就连这次离开,马车之内,延禧太后也没有与她说过几句话。

    皇家的祖孙与一般的祖孙并不相同,她们之间没有太大的感情。延禧太后是她的祖母不假,但是她的孙女,大楚的公主却不知有多少,怎会对其中某一个公主特别另眼相看?同样的,她与延禧太后也没有多少亲近。她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延禧太后,说是祖孙,除却血缘关系之外,祖孙情薄到可怜,她被掳到南疆之前根本不曾见过她。

    而延禧太后也没有与她亲近的心思,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除却与实际寺的裴先生说上几句之外,几乎不理别人,会与裴先生说话那也是因为实际寺的缘故。

    安乐公主缩了缩肩膀,看到延禧太后突然睁眼朝她望来,而后便收回了目光。

    目光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木然,就似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不,还是有感情的,她眼里有一转而逝的情绪。让人觉得害怕,那道情绪似是怨恨,但又与她的不一样。

    没有人成为弃子会不怨,这是人之常情,就连仁厚的兄长也有怨。但延禧太后的怨似乎与她的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让人凭空生出几分寒意与害怕,她本能的向车门的方向靠了靠,听外头的交谈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渐渐冷静下来。

    “这把伞不错,可以给我看看么?”是裴先生的声音,多数时候他看起来很简单,彷佛能让人一眼看清。就如现在这样,对什么感兴趣,便会开口直言。

    譬如眼下,他对卫监正的伞生出了兴趣。

    “不可以。”卫瑶卿毫不迟疑的拒绝了,将伞系在自己的身后。

    “伞里面装了什么?”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卫瑶卿答道,这话倒是没有骗人,确实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有银票美玉,有危险的尖刺遁甲,细如牛毫的磁针,还有她点煞除恶多年收集的鬼火。

    “方才那些针又回来了,为什么会自己回来?”裴宗之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伞上。

    “因为磁针。”卫瑶卿斜睨了他一眼,“不要乱看我的东西,就算真的很感兴趣,也稍微克制一下好么?我也好假装不知道你在觊觎我的东西。”

    他从善如流的转过了身,很配合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尽快掠过一个话题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下一个话题:“这条路你没有走错么?我来时不是走的这条路。”

    “没有走错,我准备出了西南府,穿肃州,上山西路,穿关东而后至关中长安。”卫瑶卿说道,“这条路是我一早便定好的,走这条路,我有八成的把握能够顺利进入长安!”

第四百零四章 通缉

    “金陵府呢?不去了么?”他在一旁沉默了片刻,问道。

    卫瑶卿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去金陵府干什么?”

    “因为我要回去。”裴宗之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假褶子,“我要回金陵。”

    “回金陵干什么?”卫瑶卿不解,“不先回长安?”

    “黄石还在金陵,我留给裴家的说辞是逛逛附近山水,”裴宗之道,“自然是要赶紧回去的。”

    一逛逛到西南府甚至入了南疆,卫瑶卿默然:“那你逛的还挺远的。”

    裴宗之解释道:“这件事本是你暗中进行的,我怕走漏了消息,这才帮忙瞒了下来。”

    “那你准备如何?”卫瑶卿问他。

    “入了山西路,我就走,他们就交给你了。”裴宗之深吸了一口气,“如此,我对师尊也算是有个交待了。”

    卫瑶卿点头,心思一转,转到车内的三个人。不管这三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至少没回到长安之前是不会作妖的,这一点,她倒是肯定的。

    “对了,”裴宗之想了想又问,“你将手令还给他了?”

    卫瑶卿点头:“钟黎的手令又不是陈善的手令,还没有这么大的用处。最主要的是要将手令废除的消息传到西南府四周各州府也很快,手令一旦废除,就是废铁一块,既然如此,拿着手令也没什么用处,便干脆还回去了。”

    “倒也有理。”他若有所思了片刻,复又盯着她看了片刻。

    “看什么?”被如此盯着,卫瑶卿多少有些不自在,回瞪了他一眼,“你好好赶路,别走岔了。”

    “有些不习惯啊!”他感慨了一句,“没有想到我居然也会有与你合作的一日。”

    “目的所趋,有什么奇怪的。”少女摸着自己那张易容过后的脸感慨道,“就像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与乔相爷翻脸的那一日。”

    裴宗之回头瞥了她一眼:“你之前就未想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想过,知道。”少女点头,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她眼下易容的那张脸并不算好看,既没有张明珠的大气明丽也没有卫瑶卿自己的精致秀美,五官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这样的一张脸再加上那头乱糟糟的头发,自然算不上好看,却让裴宗之看了好几眼。

    少女压低了声音,她耳力极好,自然察觉到了安乐公主向这边靠近,所以低了低声音:“有些事情,即便一早就有所准备,一早就能预料到后果,亲眼所见时还是有些无法适应的。”

    “但,我不悔。”

    即便少女的声音低的在风声中几乎听不真切,可对于习武的裴宗之来说还是听清楚了。

    “所以,不要对我说教,也让天光大师不要对我说教了。自小到大,我经历过的事不少,有做过错事,自然也有后悔之时。但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

    裴宗之看了她片刻:“我会同他说的。”

    卫瑶卿蹙着眉看着他:“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看看而已。你惧怕人看?”

    “我不惧怕人看,”少女脱口而出,“但你看着我,总让我觉得你觊觎我的东西。”她说着扶了扶身后的伞。

    他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我看过你的画像。”

    卫瑶卿愣了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是说原来张明珠的画像么?

    “怎么了?”她反问,她长什么样应该碍不到他什么事吧!

    “你……”他想着措辞,似乎是想说的委婉含蓄一点,而后开口了,“定然给了画师不少钱吧!”

    马车里响起了一阵闷闷地响声,卫瑶卿回头掀开车门口的遮帘对上了安乐公主古怪的神色。她有些尴尬,但似乎又在强自憋笑,还夹杂着几分同情。

    见她看来,安乐公主强作镇定的朝她点了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卫瑶卿放下车帘,怒目向裴宗之瞪去,那头的裴宗之却是松了一口气,底气十足的看来。敢情是觉得自己还做好事了,所以很有底气的坐在那里。

    她内力传音他:“我原先不长这样,比现在这个模样好看多了,也没有给画师钱。”

    他又瞟了她一眼,也内力传音于她:“其实不要紧的,你现在不易容的话长的还是挺好看的。”这句话就是明显的安慰说辞了。

    卫瑶卿没有说话。

    “几年前,师尊说有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上我了,我还挺高兴的。实际寺的那些小和尚都说那些俊俏公子有不少妙龄女子爱慕,还会托人送情书与他,送的越多,代表他生的越好。”他摸了摸自己一脸假褶子的脸,“大家都说我生的好,我照镜子也这么觉得……”

    卫瑶卿:“……”看不出来,他还挺自信的。

    “但我从来没收到过有人送给我情书这等东西。”他叹了口气,“所以就不免生出了怀疑。”

    卫瑶卿面无表情的说道:“实际寺里都是出家人,都是男子,你要是在实际寺里能收到情书,那大楚的国寺就很危险了。”

    “这我当时没有细想,但多少有些不自信,所以师尊说你看上我了,我很高兴,就要了你的画像来看,”他叹道,“画像上的你挺漂亮可爱的,你虽说没写情书与我,但通过师尊的传话,总算是让我明白了,我是真的生的挺好看的。虽说高兴不便外露,但我心里还真挺开心的。”

    所以他是借她找回了自信,所以高兴?

    他感慨了一声,复又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但我没想到你长的与画像之上只有三分相似……”

    卫瑶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强自按下心底想动手的冲动:还要靠他赶路呢!所以现在不能动手!等有机会,看她不套个暗袋将他打一顿了事。

    ……

    ……

    马车停在路边,前方不远处就是西南府治下的城池了,他们没有继续前行,卫瑶卿走下马车,向城门方向行去。

    城门口的守卫比寻常城门守卫多了一倍,城门口的告示栏前围了不少人,听着耳畔“太后”“太子”“公主”的声音,卫瑶卿心中隐隐已有所猜测了。

    有看完告示的从人群里出来,她伸手将他拉住,问道:“小哥,告示上写了什么?”

    被她拉住的百姓见是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便也没卖关子,答道:“告示上说什么太后、太子公主被歹人劫持了,正在通缉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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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放个书友群号:215715120,欢迎大家进群玩耍天赐一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赐一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赐一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