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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 无关

    安乐公主回头看向马车里的延禧太后,凑上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而后便听延禧太后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你们要做什么与哀家无关,只要快些回长安,其余的事哀家不会过问。”

    马车也不过停了小半个时辰,便又走了起来。

    她带着斗笠坐在马车前,看向前方,小脸藏在斗笠下,神色却十分的严肃。侍婢与普通的护卫这等他们若是想要的话,林萧和并不会吝啬,但却没有人想要。疾行赶路,更何况前路艰险重重,侍婢有了反而拖累前行的时间,普通的护卫有没有都没有什么两样。真正的好手可不是这么容易寻到的,就算寻到也不一定信得过。所以之前,卫瑶卿才这么想要裴宗之留下来。但……算了,她要多大势,就该经得起多大的考验,她看向前方。

    离五度关还有一日的路程,若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今日黄昏之前,他们就能顺利进入五度关了。

    在路边停歇了一晚上,待到稍稍的洗漱之后,他们又开始上路了。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雨虽然不大,但清晨看来,天色也是阴沉的。说来也是好笑,在肃州境内一直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大抵是有林萧和和裴宗之在侧,安全无虞,所以人也惬意,天公也作美。

    一踏上山西路就开始下雨,昨天晚上更是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晚上,她早换下了先前穿的靓丽可爱的裙衫,改成了灰扑扑的粗布长裙,下雨天,赶路就不要想着俏丽好看了。

    雨不算大,雨雾蒙蒙一片,马车悠悠的走着,经过路上的水塘,溅起不少泥浆来。

    眼下清晨,路上行人也不多。下雨让路上脏乱不堪,视线雾蒙蒙的一片,让人心情不好,却让空气清新了不少,她重重的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神态也惬意了些。

    “咯吱咯吱”木轮车的声音从前方自远及近而来,是一大清早运送新鲜蔬菜瓜果进城的农夫,一个人赶了几辆牛车从前方慢悠悠的过来了。

    女孩子捏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一手朱砂,在悠悠前行的马车上站了起来,站在短短的木板上拉直了车帘,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龙飞凤舞的……画起了鬼画符。

    乱七八糟古怪的走向,像顽童吃饱了没事干,调皮玩耍随手乱七八糟涂的。

    不过眼前这个看着乱,但确实是符。卫瑶卿画完站在马车上,而后任马车悠悠的走着,抬头看到农夫诧异的望过来,朝他笑了笑。

    农夫愣了一愣,随即就看到她突然出手,拔出背后的伞转了转,几声机关响动的声音响起,而后便见她从伞柄中取出一根细长的软剑,跳上马车顶朝他袭来。

    运送瓜果蔬菜的农夫愣了一愣,随即色变。神情也从方才的憨厚茫然变的肃杀了起来。

    早听闻护送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回京的人很是厉害,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只才一个照面,她便主动出手了。马还在悠悠的走着并不快,那农夫的牛车也还在走着,速度同样不快。

    农夫吹了个口哨,后头几辆牛车上的蔬菜瓜果堆中立时跳出了几个人,跃了过来,她站在马车顶上一手执着撑开的伞,伞面上早覆上铁片为盾,一手执着那柄软剑对上了来人。

    来人有人使刀,有人使剑,有人使枪,有人砸拳,尽数向她袭来。

    女孩子的反应很快,当即便身形一矮,缩到了伞盾后。

    这一刀一剑一枪一拳尽数击打在了伞盾之上,伞盾只留下了两道浅浅的凹槽,足可见这伞盾材质非比寻常。

    可非比寻常的终究是武器而已,人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向后倒退了数步。来的每一个都是个中的武艺高手,她的武器再厉害,人还是吃不住的。

    女孩子眉头蹙了蹙,压下喉口的腥甜,警惕的看向同时站到车顶上的四个人。

    “天幸林萧和做事情还挺牢靠的,让他换辆牢固的马车,果然牢固的很。”眼下加上她在内五个人站在马车顶上,脚下依然稳稳的。

    女孩子已经站到了马车顶角落的位置,看着摇摇晃晃的,放佛碰一碰就要从车顶摔下去了。

    “你们是杀手?还是刘家的阴阳术士?”她开口了。

    那个扮作赶车农夫的人愣了一愣:“刘家?”

    “哦,看来不是阴阳术士啊!”女孩子感慨了一声,那人这一声疑问已经解决了她的疑问,随即低头,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其实更希望是刘家的阴阳术士,他们迟迟不出现,总让我觉得提心吊胆的。”

    这些自言自语对杀手而言并没有什么干扰,只除了初初的一愣,那些杀手紧接着便向她扑来。

    卫瑶卿脚下晃了晃,对扑过来的杀手抬手,高高扬起,五指翩跹似乱弹一般做着复杂至极的手势,伴随着一声轻叱。

    眼看最前方的长剑自远及近而来,及至眼前,突然停了下来,而后……便不动了。

    女孩子抬着的手没有放下,仍然高高举着,而后看向那一瞬间放佛时间凝固住,不动了的几个杀手。马车还在悠悠的走着,已经与那几辆牛车擦身而过。

    她并未看杀手脸上惊恐诧异的表情,只是低头,脚尖划拉着马车顶,划去了一些车顶上脏兮兮的混着泥污的脏乱,也露出了马车顶上原本的面目。

    红红的朱砂从车顶这头延伸至那头,凌乱扭曲的鬼画符,同车帘之上的如出一辙。看着随手乱涂乱画出来的,但眼下那朱砂画出的红痕却有如生命的红线一般缠住了他们,动弹不得。

    “只是普通杀手我就放心了,”女孩子放下了高举的手,看着他们:“是谁让你们来的?”

    没有人说话。

    她也不在意的摊了摊手:“我就例行询问而已,不想答就算了。”说罢就跳下了马车顶,重新在马车前坐了下来,至于马车上的那几个杀手,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车顶上。

    这情形太过怪异,一个人赶马车,四个人站在马车顶上一动不动,有经过的路人诧异的看着这一行古怪的人经过,险些摔了个跟头。

    “还有多久能到五度关?”马车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声音传来。

    “今晚日落前一定到达。”卫瑶卿笑吟吟的回道,顺带抬眼看向站在马车顶上的四个形态举止各异的杀手,“顺带问问方总兵这短短的一条山西路上怎么会有匪寇呢?这可是失职啊!”

    “应该把附近的匪类好好剿一剿嘛!”

第四百二十一章 怀疑

    这一路上除了这四个半路杀出的杀手,再也没有别人了。眼看着路的尽头五度关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她回头看了眼马车上的几个人:“留你们倒是做了个威慑,至少这一路上算是消停了。”

    马车里安乐公主的声音压低了些,问道:“你觉得这几个人是谁派来的?”

    “不知道。”卫瑶卿摸了摸自己的真容,这一路当真是来势汹汹。马车里的三个人是不少人的追杀目标,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当时离开长安时,也是被人追杀离京的。

    说来倒是几个被追杀的人都搅和到一起了。

    而从她露出真容开始已有四五日的光景了,她们在路上走动四五日的光景一晃而过,但是有些人这四五日怕是一直来回奔波于传讯之中。

    想来不少人要坐不住了吧!

    “但如果只是如他们这般的贼子,我倒是不害怕。”卫瑶卿看向前方越来越清晰的五度关,“就怕来真正的高手,那就麻烦了。”

    “裴先生为什么不帮忙?”顿了一顿,安乐公主问道,而后又加了一句,“这是祖母问的。”

    想不到延禧太后还挺信任裴宗之的,不,确切的说,她信任的是实际寺,不是裴宗之。卫瑶卿有些玩味的摇了摇头,若是有朝一日,延禧太后知道自己险些成了裴宗之想要除去的对象,还会不会这么信任?不过,她应该是没这个机会知道了。

    “他是来助我的。”女孩子抱着伞甩了个漂亮的伞花背到身后,虽说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帮她这个忙,一开始他会出现完全是出于相助大楚宗室的目的,但后来,渐渐的发现她的私心,这才动摇了。不过这其中纠葛,卫瑶卿不准备说。总之这一次,这个恩情,她自己记下了。

    “眼下他要急着回金陵,所以先走一步了。”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延禧太后似乎有些不满,没有再问了。卫瑶卿笑了笑看向前方,太后的不满并没有什么用,她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动摇裴宗之的位子。

    所以说啊,比起张家来,实际寺算是摆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之上,如此看来,这世外之人还真是逍遥。比清贵的大楚阴阳司大天师过的日子要好得多。

    越来越靠近五度关了,她眼力极好,远远看到五度关的关口墙头处,有士兵挂起了高旗,而后便是五度关的大门缓缓开启,有武将率着整齐划一的兵马从五度关内向这边而来。

    为首那一个身形高大,方脸浓眉,典型武将样貌的就是五度关总兵方唯了。

    方唯是明宗帝的人,明宗帝会把号令五城兵马手令给她,自然是五城兵马的将领都是他的人,虽然有些将领不免会有私心,但跟陈善等人不会是一伙的。

    明宗帝也是人,更遑论就算真正的天之子,是神也做不到让每个人都没了私心,纯粹的为他做事。

    林萧和效忠于陛下,方唯也是。但方唯的效忠里多了一点别样的东西,他的亲妹妹是陛下后宫的贤妃,因为有着这层关系,明宗帝敢重用他。但这个忠,放到今日来看,就很可能反而成了催命符。

    她不知道方唯会怎么做,是继续做个忠臣,老老实实的送他们离开五度关?还是掺了私心,私下动手?这一切她都不知道。

    老实说在做这件事之前,她还当真没有考虑那么多,她眼里看到的是陈善和明宗帝,目光看的太远,就难免会遗漏近处的东西。老实说几个皇子她先前还未在意过。

    但是不得不说,有时候你遗漏的,不放在眼里的人和事,真要插手的话,往往会令人头疼。

    她在看方唯,方唯也在看她。

    方唯不敢说他的消息有多灵通,但占据了地利,毗邻肃州府,这个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收到的。

    被前朝余孽劫走的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回来了。有人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众人目光都落到陈善身上的时候,偷偷的,从南疆带回了三个人。

    看着似乎并不起眼,但一旦带回来了,却能让人不容忽视了。这三个人的身份太敏感了。方唯的目光落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女孩子身上,纵然已经收到消息,是一个女孩子带出的这三个人,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吓到了:这么小!

    女孩子正抬着头站在马车上眯着眼盯着快要落山的夕阳看着,她自己已经够怪异的了,不过更怪异的却是马车顶上的四个人,神态各异,手执武器站在马车顶上,一动不动,恍若雕像。这一行人因为举止太过异常,十分的惹眼,真真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方唯走上前:“末将五度关总兵方唯参见太后,参见太子、参见公主。”

    女孩子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跳下马车,走到一旁,她让开来,让马车里的三个人受了他这一礼。

    “不必多礼。”马车里的声音有些苍老,是这些天一直没有出声的延禧太后的声音,“此一行麻烦方总兵了。”

    方唯连声道“不敢不敢!”

    而后马车就在五度关兵马的簇拥下进入五度关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女孩子直到现在才出声了:“方总兵,来时路上,有几个人想要对贵人们不利,已经叫我擒住了。这山西路是方总兵所辖,便将这几个贼子交给方总兵了。”

    女孩子一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就连说这话时,脸上也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那神情悠闲自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只是一出手,众人只看到她扬了扬手,马车顶上站着的四个人便惨叫一声滚落了下来。

    “小声点,冲撞了贵人,你们担当得起么?”她呵斥了一下那四个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有劳方总兵了!”

    “不敢,是我份内失职。”方唯应声道,而后连忙叫来士兵将四个人拖了下去,“问出到底是何人所为,胆敢行刺贵人!”女孩子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回了马车上,安安静静的跟着兵马进城了。

    方唯骑着马跟在马车后,看着前头坐着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方才那一句看似寻常的话,将几个贼子交给他,偏偏像是话中有话。

    特意点出山西路是他所辖,是在怀疑他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劝言

    任他心里如何猜测,之后那个女孩子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上,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当晚,人便进了总兵府。而直到此时,方唯才第一次见到了几个贵人。

    也不知是因为赶路太急还是因为那么多年在南疆的日子不好过,再如何贵人,到了那里都是阶下囚,会好的起来才怪。总之三个人的精神容色都不太好。

    安乐公主躺在马车壁上假寐,太子闭着眼,似是陷入了昏迷。

    不过也只来得及看一眼,因为那个女孩子在一旁催促,口口声声说贵人们身体不适,见不得风,便匆匆忙忙的把人抬了进去,关上了门。

    这样子,看的方唯一愣,心道:看脸色,岂止是不适,简直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侍婢小心翼翼的托着东西在外候着,一切都由那个女孩子帮忙传递,根本没有给人任何可以近身的理由。方唯在外看着那边的动静,来回走动掩饰内心的焦虑不安。

    这时,有侍从匆匆而来,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方唯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在这里好好伺候着贵人。”说罢便跟着侍从转身离去。

    ……

    ……

    从肃州府到长安统共八百里,四五日的功夫,普通人或许很难日行八百里,但对于权贵来说,快马昼夜不停的传递消息不过是小事一桩。

    早朝的时间很短,不单单是今日的早朝,而是这些时日的早朝时间都很短,下朝之后,百官下跪,送天子离朝,而后便转身向金銮殿外走去。

    “同知。”右相乔环出声喊住了正要转身离朝的中书令卫同知。

    这位正值盛年的中书令大人闻言脚下一顿,转身走过去,抄手朝乔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老师。”

    乔环看着他,目露复杂之色,怔了半晌之后,摇头苦笑:“看来我当真是老了。”

    “老师精神矍铄,怎能言老?”卫同知说道,自始至终都弓着身,对于自己的老师,他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

    “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居然丝毫不知!不是老了又是什么?”乔环摇头,看着他,“同知,你也帮着瞒我?”

    “老师,我当真是……”

    “不要再寻那些借口搪塞!”乔环声音拔高了一些,“眼下京城,除了那些混日子的官员,还有几人不知?她独行千里远赴南疆,将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从南疆带走了!眼下都已经走到五度关了,望月楼上那些摆设放在那里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老师是当真生气了,卫同知叹了口气,低叹道:“老师,此事我并不比您早知道多少。你知道虽然那孩子是我的侄女,但到底侄女不是女儿,隔了房,平素里性子又野,还是个小姑娘,我平时也未见她几次。是我那二弟帮着混了过去。”

    卫同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说来惭愧,我平素自视甚高,也没将二弟的事情放在眼里,此事我也是昨日方才接到的消息,全然都被蒙在鼓里……”

    “同知啊,”乔环闭上眼,叹道,“你知道么?你平素话不多,但一旦紧张起来,话便要比寻常多得多……”

    顿了一顿,不等卫同知接话,他又道:“你那二弟是真糊涂,你那所谓的侄女却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

    卫同知神情略有些尴尬:“老师,我家小侄女今年还不到十五岁,确实还是个小姑娘……”

    乔环冷着脸看着他:“你见过哪家的小姑娘一个人孤身千里独行南疆?你又见过哪家的小姑娘从南疆前朝余孽的手中救的出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你还见过哪家的小姑娘能带着三位贵人安全离开西南府,让肃州总兵林萧和言听计从的?眼下人都离开肃州府快到五度关了,我这个老糊涂才知道!”

    他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失望与无奈:“你们真是……瞒的……好深啊!”

    卫同知脸上露出几分内疚之色,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老师,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乔环打断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好事,”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此事我若知道,也不会阻止。”

    “同知,你……是不信我么?你是觉得我是个老糊涂么?”

    卫同知当即变了脸色,连忙跪了下来:“老师,并非如此。此事由陛下下令,不得对外透露半分,圣旨之言,同知不敢违背。”

    “圣旨啊,”乔环神情怔忪,“说起来,陛下还当真挺信任她的。”待到反应过来,连忙把卫同知拉起来,“起来,你看看你堂堂三品大员,跪着像什么样子!”

    “圣人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卫同知顺势站了起来,再次施礼,“跪一跪老师,没什么。这一次,是学生错了。”

    “好了,”乔环摆了摆手,看着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贯如此,胆大,好险中取胜,她做的事,对了你的胃口,所以你很喜欢,也很看好她。但我提醒你,她的胆子远比你想的要大的多,你以为你能驯服的住她?仔细她将你玩的团团转。”

    “老师,瑶卿这孩子……”

    乔环又道:“你且听我说完。这件事确实是好事,她肯如此……”乔环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个孩子是把两面开锋的利刃,用的好了,于天下都是一件益事,用错了地方,必将生灵涂炭。”乔环叹道,“我与昌明相识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有多厉害。她年纪虽小,但不论见识所闻、计划谋略、武艺手段都远超常人。也正是因为太好了,才被昌明视若瑰宝。她的心性委实有些难以捉摸,还是要小心……”

    “老师”卫同知闻言却笑了,“那等空穴来风的话,何况又是出自程厉胜之口,怎能相信?瑶卿这孩子是个人,不是个鬼怪,活生生的人,可以站在阳光下的人,这毋庸置疑啊!难道就因为那些没有根据的话就要怀疑她么?这可不像老师的作风。”

    “君子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不是老师教我的么?为什么老师的明辨是非,到了瑶卿这孩子身上就变样了呢?”

    “算了,”乔环摆了摆手,“我说的话你们都不信,陛下也好,你也好都是如此。那就算了,不提了。眼下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人,速速赶往五度关接应她。五度关内,说不准会起波折!”

第四百二十三章 质疑

    仿佛一切已经说开了,卫同知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低头想了半晌,这才在打扫的太监宫女的目光中走出了金銮殿。

    也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就这么一会会儿,一个早朝的功夫,外头已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春雨打湿了地面,他走出朝堂外:真是踏青的好时节,他的心情却并不怎么好。

    雨不大,没有伞也无妨,卫同知正准备步入雨帘,却听不远处有人在叫他。

    “卫大人!”

    踏出的步子脚下一慢,卫同知转身,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廊下优哉游哉的司徒公王翰之王老太爷。

    “可来此处避雨!”老人神态和蔼可亲的朝他招了招手。

    这么大点的雨需要避?卫同知摇头自嘲,真是个老狐狸啊,一直呆在殿外,并未离开。不过虽是这般想的,卫同知还是走了过去,郑重其事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司徒公!”

    王老太爷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啊!”

    卫同知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王老太爷说的后生可畏,可不是说他。

    “瑶卿这孩子,确实不错。”卫同知叹道,“是个好孩子!”

    “老夫说的不是她,”王老太爷捋了捋长须,眯起了眼,“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怎么样,老夫比你更清楚。”

    “王老太爷。”卫同知愣了愣,正要继续说话,却发现王老太爷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并未放开。

    “老夫是指你与乔环这老家伙两个人,你这个人啊,”王老太爷看着他,眼底满是深意,“尊师是真,骗师也是真,人有多面,倒是叫老夫看了一场好戏啊!”

    卫同知脸色一凝:“王老太爷……”

    “诶!”王老太爷摆了摆手,道:“你莫同我说那些空话,老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王老太爷……”卫同知看着王老太爷,动了动唇,“您多想了。”

    “还否认啊!”王老太爷轻笑了两声,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你这一点还不如你卫家那个小丫头,无赖泼皮,但她也认了,你我互相装模作样,有个什么意思?”

    “乔环这老家伙,性子迂腐一根筋走到底,有时候还当真挺讨人厌的。”王老太爷边说边笑,“但他有些话没有说错,你看好这个丫头,将卫家崛起的筹码压在她的身上,同知,你所图不小啊!”

    卫同知渐渐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老人,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和善的老人,实则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自己的所做所想,要瞒过他的耳目,怕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叹了口气,直起身,看向王老太爷:“老太爷出自琅琊王氏,是真正世出名门,生下来便是长安一等一的清贵……”

    “而我卫家,自祖上起就不过是世居于长安城的一个普通百姓,世代以耕种田地为业。这样的生活也很好,但自父亲开始,就想要走出那一亩三分地,走入长安城。卫家没有如王老太爷这般先祖打下的基业,那么我等便只有如老太爷的先祖那般一步一步立足而起了。”

    “有志从来不是什么坏事。”王老太爷道,瞥了他一眼,“不过你们挺急的,你父亲是,你也是。”

    如今卫家三代,从死去的卫烈甘愿卖身投靠崔远道门下就可以看出他性子很急,当然那时候,时势不好说,与其等待一个战事建功立业,还有被人抢了功绩的风险,不如投靠崔远道门下。卫烈所做的一切自有自己的考量,他王翰之不与评判。小人物也是人物,也小瞧不得,有时候一件大事的关键往往是在这些小人物的身上。

    卫同知是个读书的料,比起卫烈来说更是个人物,但是到底形单影只,要真正在长安站住脚,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卫家世代传承,以至将来能发展成簪缨世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纵使他一个人胆大至斯,冒险凑上君前,也不过是一个三品的中书令。他虽自诩自己不比那等世族的贵胄差多少,但孤身一人,独木难支。因为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卫家能在长安城站住脚,而不是自己的昙花一现,但靠他一个人,有些困难。卫家晚生后辈,虽说不错,但生活在一个想要在长安城站稳脚的卫家,这点所谓的不错,远远不够。

    直到那个孩子的出现,他觉得看到了站稳脚的希望。要短时间内在长安站稳脚,非天纵之才不可为。所以,老师,他是尊的,但那个孩子在做的事情,他也会帮忙骗的。

    一时思绪万千,卫同知无奈的笑了笑:“王老太爷见笑了。”

    “你眼光不错,”王老太爷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但是你确定你当真能压制的住她?”

    “能让她为你所用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压不住她,反让你自己为她所用,这就不好说了啊!”

    卫同知怔了一怔:“瑶卿这孩子很聪明,也很乖巧懂事,最主要她姓卫,我相信她心里有卫家。”

    “乖巧懂事?”王老太爷语气中有几分玩味,“她都能独行千里隐入南疆把贵人带出来,还能安全将人带离西南府,乖巧懂事对她来说有什么难的?好孩子她自然也能做的很好,这有什么奇怪的?”

    卫同知看了片刻王老太爷之后,无奈的发出了一声苦笑:“王老太爷,您这……也是同老师一样在质疑瑶卿这孩子的目的吗?劝我不要用她?”

    王老太爷点头:“对也不对。对是说老夫也觉得乔环说得对,并非看轻你,而是这个丫头你压制不住的,你想用她让卫家起势,却很有可能会反被她将卫家用来为自己造势。到时候不是你用她,是她在用你们了。”

    卫同知看着他:“那不对又在何处?”

    “不对么?”王老太爷收回了搭在他肩头的手,挑眉,“你不能用她,但是老夫可以。”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我王家血厚耐的住她作妖,扒了一层皮,还有七八层。”

    “所以,你不能用她,老夫可以。”

第四百二十四章 巧合

    卫同知脸上的神情可谓精彩纷呈,看着那里张狂大笑的王老太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待笑过之后,王老太爷才又道:“望月楼的人,老夫就撤了。这个样子再做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卫同知应声:“先前的事情,还要多谢王老太爷了。”

    “无妨无妨!”王老太爷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拍着卫同知的手臂道:“小事一桩。老夫可比崔远道那厮要好说话的很,不会让你写下什么赔了一家的契书。”

    是说他一家三代入了崔家做了家臣么?若说原先是不知道,那么而后,他也知道了这件事。凭心而论,崔家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什么,是卫烈主动让卫家三代写下了契书,以换取一个走入权贵眼中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不见得好,但长安城入伍参兵的有数十万,有且只有父亲的名讳勉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这不是没有缘由的。而之后,崔家自始至终也没有薄待过他卫家,不知以后如何,至少,这件事之上崔卫两家并没有什么仇。更何况契书结三代,到下一代也到头了。

    是以,卫同知并没有搭话,只是陪着笑了笑。

    王老太爷仿佛没有看清他的尴尬,继续道:“对了,有件事要同你说,老夫也觉得五度关之内可能会起风波,所以提早做了准备……”

    卫同知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王老太爷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其实很多事情,他并没有对乔环说谎,除却隐瞒了瑶卿那孩子早已离开长安的消息之外,很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而那孩子也藏的很好,除却中途寄回过一封信之外,她是如何走的,途径哪里这些事情等等他都完全不知。

    这个孩子,只在她认为该跳出来,跳到众人面前的时候跳出来,其余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所以,眼下她露出真容,必然有她自己的考虑了。

    “比你早两天。”王老太爷神情有些玩味,“现在赶过去怕是来不及了,但所幸老夫早有准备。”

    卫同知有些怔神。

    “雨停天晴了啊!”一旁王老太爷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一句之后,便大步离去了。

    这场雨来的突然,收的也突然,卫同知伸手扶了扶官帽,走了出去。

    回去之后,照常去荣泰苑看了看母亲。周老夫人精神不错,家里的两个女孩子卫瑶宛、卫瑶玉都老老实实的在她身边抄着经书,见他过来,两个孩子连忙起身行礼。

    卫同知含笑点了点头,看向周老夫人:“母亲,六丫头在回来的路上了,算算日子,最多也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就能到长安了。”

    周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先时藏着掖着,还让二丫头跟着你们一起撒谎,眼下倒是不藏了?”

    卫同知闻言便笑了,家里还是有明白人的,不是谁都像二弟和二弟媳那样子好糊弄的。或许还真真应了那一句话:傻人有傻福吧!不过他倒是想藏来着,是六丫头自己露出了真容。

    若立下大功,这些隐瞒都不是什么大事。

    “她一个人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头?”周老夫人捏着手里的佛经,眉头紧皱,“瞒的那么好,定是什么要紧的任务吧!”

    “她是在外陛下做事,奉圣命而行。”卫同知说道,“此事不得对外泄露的。”

    “知晓了,所以我们不是跟着装傻了么?”周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家里突然少了两个丫头,还弄了个假的二丫头在那里放着,你当真老身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么?”

    卫同知连声道“不敢不敢”。

    “那些都是小事,我只问你一件事。”周老夫人看着他说道,“六丫头这一路回来,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吧!”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让人担心呢!”

    卫同知沉默了下来:这一路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安全的时候?不管是偷偷离开长安,想方设法避过众人的耳目,还是进入南疆,在前朝余孽的手中将人带走,这一切,他们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什么伤,有过什么危险。

    而回长安的途中,更将面临无数生死考验,能不能安全回到长安,这一切还未可知。

    长安这趟水深的很,无数人的野心盘根错节在一起,要在这趟混水里搅出个所以然来,绝非易事。

    他想到那个当真可以称得上一句智多近妖手段百出的女孩子,越是细想她所做的每一件事,越是觉得惊人。再想想自家的二弟和二弟媳还有二丫头和君宁这小子,二丫头算是懂事的了,姑且不说。这丫头这副样子,其他三个却这么糊涂,真真仿佛一个人支走了这三个人脑袋瓜的灵光,卫同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着卫同知与周老夫人有话要说,卫瑶宛和卫瑶玉相继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才走出荣泰苑,便见贴身丫鬟青桔在外侯着了,卫瑶玉会意,朝卫瑶宛点了点头,跟着青桔离开了。

    卫家的后门口站着两个兄弟:崔家八公子崔琮和十三公子崔琰。他们在这里似是等了一会儿了。

    “八公子,十三公子。”卫瑶玉朝他们两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相比还有些不解和茫然的崔琰,崔琮表情却很严肃:“卫二小姐,现在外头风言风语这么多了,可否给我们一个准话了?”

    卫瑶玉有些尴尬和内疚的低下了头:“先前隐瞒确实是我不对,不过眼下,着实已经不需要隐瞒了,六妹妹确实一早便离开了长安。”

    “无妨,二小姐有自己的难处。如此说来的话,那消息就是真的了。”崔琮说道,“卫六小姐在肃州府现身的消息确实很突然,我算了算他们的脚程,眼下应当到五度关了,想来不日就能回到长安了。”

    “那不是好事么?”崔琰有些诧异道,“八哥为何如此在意?”

    崔琮抬头,看了崔琰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在意的不是我,是祖父。你有多久没见到小九了?”

    “九哥么?”崔琰愣了一愣,“说起来确实好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

    “小九告假快半个月了,与王家的王栩一同告的假。”崔琮若有所思道,“算算时间,差不多能到五度关了。”

    “这应该不是巧合。”

第四百二十五章 隐秘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镜子里露出一张这样的脸来,如果不是有意在脸上做了修饰,只怕会更显出色。

    “我与兄长虽是双生,长的却并不相似,更遑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能以假乱真。”安乐公主看着自己镜中的模样有些诧异,复又看了眼躺在床上,做了粗粗修饰,假扮成安乐公主的太子。

    卫瑶卿在太子的脸上挂上面纱,闻言笑了笑:“其实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殿下与太子一男一女,平日穿着打扮南辕北辙,若是细看,五官之上,殿下与太子差异并不大。”

    “还要多亏你的妙手。”安乐公主看向镜中自己的模样,华服锦袍,头戴发冠,一时晃了晃神。

    “兄长如今的模样禁不起折腾,”她看了许久自己镜中的模样,这才转过身去,不再看了,“倒不如我来,兄长护我多年,这一回,轮到了我来护兄长了。”

    “殿下仁孝。”卫瑶卿站在一旁说道,说着走到门边,看向外头。

    “外面方唯的人走了么?”安乐公主攥紧衣袍,有些紧张。

    “还不曾。”卫瑶卿说道,“殿下不必慌张,眼下确实也没有把方唯的人调走的理由。我们如今身在五度关,五度关总兵自然有保护我们之责。”

    “若我们在府里出了什么事,方唯也要被问责的。”

    “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拖上一些时日,兄长就撑不到长安城,见不到父皇母后最后一面了。”安乐公主脸色沉了下来。

    “所以需要公主假扮太子出面,”卫瑶卿说道,“也是借机告诉方唯太子现在身体还不错,他就算拖的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

    安乐公主沉凝了片刻:“那样的话,他会如何?”

    “这就不知道了,是看他老老实实的护送我们离开还是为了晋王殿下殊死一搏?”

    “我知道了。”安乐公主点头,“我信你,只是祖母那边……”

    “太后的心病不在我们身上,公主放心,太后不会插手我们的事的,她也想尽快离开。”这一点,她倒是敢保证,不说她了,就是安乐公主也看得出来,延禧太后的心病都写在了脸上。

    安乐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又奇道:“既然能易容,你为何不帮我们易容离开?”

    “殿下,我们在肃州府是露出了真容跟林萧和离开的,眼下若是易容,自然能走,但这般回到长安,你们将如何自处?”

    “方唯只要不动手,就是大楚的忠臣,也是陛下信任的重臣。”卫瑶卿说道,“陛下给我手令号令五城兵马,自然是信任他们。”

    “若是我们易容而归,那就是不信任陛下的人,陛下会怎么想?”

    安乐公主正要说话,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是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动作的太子,他还是闭着眼睛,眼皮却跳动,似是想竭力醒来,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安乐公主疾步行至床边,“哥哥怎会突然如此激动?”

    站在一旁的卫瑶卿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对兄妹:“太子殿下有话要说。”

    安乐公主闻言,连忙低头,耳朵靠近太子。

    支支吾吾的声音很低,而且含糊不清,但是卫瑶卿却比安乐公主更快一步听清了太子说的话,不由勾了勾唇角。

    安乐公主神情也由原先的茫然变得端凝了起来,待到太子再次昏迷过去,才直起身子,眨了眨微红的眼睛。

    “哥哥说,要堂堂正正的回去!”

    “这是太子殿下的储君傲气啊!”卫瑶卿适时的在一旁感慨了一声,“三年也没软了骨头,叫人心悦诚服。”

    安乐公主眼圈更红了,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卫瑶卿见状,便退了下去。

    待到她离开之后,背过身去的安乐公主这才转过身来,眼圈仍是红红的,嘴角勾起,却是自嘲:“哥哥再好,身子毁了,又有什么用?”

    “若是……当年就来,何至于会如此?”安乐公主抿了抿唇,低声道:“是父皇的错,可这错却要我们来承担!”

    除却躺在床上昏迷的太子,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安乐公主独自一人站了片刻,忽然提步向一旁的铜镜前缓缓走去,待走到铜镜前,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人不语。

    镜子里的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但她看的却不是这张脸,而是身上的华服锦袍,玉带金冠,虽然不是兄长的朝服,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卫监正选的这一套锦袍却着实与太子朝服有几分类似。

    她一个人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许久,慢慢地伸手缓缓的触向镜子里那个陌生却又仿佛激起了心底里隐秘心思的那个自己。

    手指触到了铜镜之上,冰凉彻骨,她猛地收回了手,仿佛烫到一般,怔忪的缩着手放在胸前。

    屋子里除了昏迷的兄长,什么人都没有。她抓紧了身上的锦袍,忽然有些害怕,疾步走到桌边,颤抖着手倒了杯凉茶入腹,这才勉强安静下来,而后甩了甩脑袋,将方才一瞬间心头生出的离经叛道的念头甩到了脑后。

    ……

    卫瑶卿走出了屋子,方唯派来的侍婢们在院外候着。方唯是个典型的武将,不但容貌身形如此,就连这座总兵府也一样,简简单单,每一座院子都是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模样,还有大片大片的练武场。

    乍一看,方唯当真是个简单的人。这样简单的人执着于一件事时,往往比那些心思复杂的人更容易成功,譬如说领兵打仗。

    不过也正是由于简单,说动他效忠陛下,只要将他说的心服口服,他便能贡献出一味的忠诚;说动他另起心思也同样简单。也正是由于太简单了,反而叫一向心思多变的她不好猜了。

    要在那些侍婢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于她而言并不难,随便放倒了一个提着灯笼的侍婢,换了衣裳,有稍作修改了容貌,她便提着灯笼走了出来。

    她今日并没有刻意去偷窥方唯在做什么的打算,而是慢慢的走着,将整座总兵府的大体走向位置看一看,对林萧和,她放心,所以没有去做这样的事,在方唯这里,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第四百二十六章 疫情

    “我知道我看人皆恶,但我也知晓,这世上有好人,所以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前,我不敢妄下定论。”她提着灯笼慢慢走着,口中喃喃自语。

    “快!”“快!”“快!”前方不少小厮侍婢急急忙忙的提着灯来回奔走,还有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在催促着。

    这五度关总兵府大晚上的这么热闹的么?卫瑶卿有些惊讶的躲到了一旁的假山石后,向外看去。

    “怎么回事?”那几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十分着急的叫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城里的古春堂的老大夫发现的,才发现就匆匆来报了,但是那时候贵人们已经进五度关了。”有人叹道,“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可怎么办?贵人们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上,明晚就要入城了,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何入城?”管事敲着手直跳脚,“还好府里没出什么事。”

    “那就不能让贵人们暂且在府里住下么?这城真进不得,尤其几位贵人们身子都不大好,真要进城了,十有八九会出事,到时候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有个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焦急的来回走动:“你们懂什么?这贵人里有太子,将军又身份特殊,拦着太子不让入城,必会遭到猜忌;但若明日照常入城,城内疫情若是沾上贵人,那同样也是掉脑袋的大罪!”

    听到疫情两字时,卫瑶卿脸色顿变。

    疫情?这总管的意思是五度关城内有疫情?若当真有疫情,那还真是不能走了。她神色凝重起来,只是这疫情来的委实太巧太妙了。

    动了动唇,暗暗骂了一句,少女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猜过若是方唯怀有异心,必然想方设法阻止她离开,阻止离开的办法有千种万种,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

    疫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若当真是疫情,也分两种,巧合与人为。

    若是巧合,那只能说天注定,他们一行人要滞留在五度关里了,这除了叹一句无法,什么也做不了;若是人为的疫情的话,那也分两种。卫瑶卿提着灯笼的手不由紧了起来,如果是方唯所做的话,那不但枉顾百姓其心可诛,而且如此狠辣的手段足以让她提高警觉,此人在侧,必会引起大麻烦,她不介意想办法暗中除掉方唯以绝后患。若不是他做的,也同样麻烦,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而这动手的人,必然不会只拦他们一次。

    若不是疫情的话,要比真正的疫情要好上一些。那必然是有人假借疫情的名头阻止他们前行;若是方唯所做,同样叫人心生警惕,若不是他,那么背后之人是谁要找出来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如此看来,倒是想来想去,都是麻烦了。不管如何,明日,他们都是不能走了。

    疫情,不论真假,光这两个字,就不是这府上几个侍婢小厮匆匆忙忙的来回奔走能阻止的了的,所以明日不管如何,他们都走不了。

    如此,这总兵府,今日也没有继续查看的必要了。来日方长!少女的神色在暗中显得晦涩不明,站在一旁看了片刻,转身离去。

    将疫情的事情告诉安乐公主与延禧太后时,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就连一路上从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延禧太后都拍了拍桌子,怒道:“好大的胆子,这方唯欺人太甚!是不准爱家离开五度关么?”

    卫瑶卿看着眼前这个勃然大怒,形容苍老,画着繁复妆容的老妇人没有说话。这一路上,从离开南疆开始,从阶下囚到太后的身份,延禧太后愈发的适应了,这太后的架子也愈发的大了。

    这模样,就像一个普通的平民少女好不容易跻身贵女的圈子,便连忙华服锦袍,头上插满贵重的珠钗,恨不得将所有贵重之物都带在身上,以此证明自己是真正的贵女一般。

    细细说起来,延禧太后还没有一日真正享过太后的尊荣,在明宗帝登基的那一日,前朝余孽便潜入大楚宗室,掳走了延禧太后。而后彼时还有几分意气的明宗帝原本欲御驾亲征,结果因为延礼太后在殿外苦求三日,将“为大义放弃亲情”的样子做足了,他终究还是妥协放弃了。

    后来对于此事,她曾与庙远先生谈过。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陛下登基时的这一妥协这一软就几乎要妥协软上一辈子了。不管陛下对延礼太后是如何的又恨又惧,如何痛苦,天下百姓看不到。他为了那所谓的声名而不得不虚与委蛇,注定要束手束脚了。这要换了我,定要想办法废了她。天子天子,本该就是万万人之上,被人用孝道的名头玩弄于鼓掌之中迟早要坏事!什么仁孝的名头?我若治天下国泰民安,在史书上照样是个明君,至于这点只不过是小诟病而已。自古以来哪个明君是完美的?都有些小毛病。他今日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来日保不准束手束脚,成了史书上的昏君,到时候所谓仁孝的名头,这个优点可没有办法替他抹去昏君的声名。”

    当时庙远先生闻言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难得的开口赞她:“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不拘于世俗,却不是什么坏事。”

    昔年祖父是天子重臣,不管是当年的先帝还是如今的明宗帝,祖父都曾是天子的重臣。所以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卫瑶卿也有所耳闻。譬如说虽然记载入册的明宗帝的生母是延礼太后,但实则明宗帝的生母是延礼太后的亲妹妹延禧太后,这中间少不得一番后宫的尔虞我诈,女子的内斗,个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此事也只有真正的重臣才知晓。

    卫瑶卿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细想,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连当今天子明宗帝与延礼太后的关系也有些扑朔迷离,人前他无疑是尊敬延礼太后的,大楚开朝起就以仁孝治国,明宗帝不是个敢于挑战传统的天子,他习惯了承受,自然不敢担下不孝的声名。但这样的声名何尝不是一座樊笼,将他禁锢的缩手缩脚。

    感慨了一番,她看向眼前的两人。发火的是延禧太后,不等她说话,倒是一旁的安乐公主率先出声道:“祖母息怒,虽说这疫情来的古怪,但事关重大,我等确实走不了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所言

    “到底是真疫情还是假疫情?”延禧太后脸色很不好看,“方唯好大的胆子!”

    确实这疫情不管是出现的时机还是地方都太过巧合了,以至于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疫情的真假。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这疫情是真的,他们就走不了。

    没人敢拿性命去与疫情做赌,就连胆大如卫瑶卿也不敢。

    ……

    第二日,方唯果然过来了。

    “城内起了疫情,末将已派人隔离开来了,眼下府里还是很安全的,城内的大夫们已经集合起来了,眼下正在努力研究应对措施……”

    “嘭”一杯茶盏被甩到了地上,瓷盏的碎片碎裂了一地。

    卫瑶卿站在一旁,看向动手甩出瓷盏的延禧太后,她脸上有隐隐的怒意:“早没有疫情,晚没有疫情,偏偏这时候有疫情?方总兵,该不会是令妹给你捎了什么话吧!”

    “末将不敢!”方唯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这真是诛心之言,方唯额头上满是冷汗。

    卫瑶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延禧太后的太后架子这一次倒是摆对了。

    发了一通火之后,延禧太后起身扬长而去。能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她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延禧太后对如今的朝政并不太清楚,自明宗帝登基之日起就被掳去了南疆,一掳二十年,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朝堂在二十年的风云变化中早已面目全非了,朝堂之上也无几个尚在的老臣了。

    延禧太后离去之后,方唯抬头,看向站在原地还未离开的卫瑶卿,怔了一怔,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卫监正!”

    卫瑶卿朝他笑了笑。

    方唯踟蹰的站了片刻,问道:“昨日我瞧到太子似乎身子不大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太子身体不好?”那头站着的少女似是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而后便笑了,“一路奔波劳累倒是真的,至于身子,太子的身子还好。”

    方唯看着她,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耳边只听到那个少女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为了能够顺利离开……”

    “太子殿下装病……”

    “其实身体还不错……”

    ……

    少女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等到方唯回过神来,便开口干笑了两声:“倒是不曾见到太子殿下露面……”

    原本不过是试探,谁料少女一听,爽快的点头应了下来:“好说,那我带将军见见太子!”

    说罢,不等方唯反应过来,便提步走了出去,走到外头还回过头来催促道:“将军,快一些跟上啊!”

    方唯本能地提步跟了上去。

    等到一路跟着少女来到太子下榻的院落时,方唯还有些无法回神。

    不过少女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便带着他走入了院子。而后,便向坐在院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太子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方唯脸色变了变,不过随即跪了下来,行礼:“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方唯是见过太子的,虽然那是在三年前了,三年的时光,或许太子的容貌比三年前成熟了不少,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卫瑶卿退了出去,守在了院子门口。她可以用她一双妙手来帮助安乐公主容貌肖似太子,但如何让方唯深信不疑,确信这就是太子,这就是安乐公主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她帮不了,也不想帮。

    护送三人回长安对她来说是一件任务,哪怕再重要也只是一件任务,但对于被她护送回来的三个人,尤其是还有大把大把光阴的安乐公主来说,却极有可能关系到她的未来,卫瑶卿相信也肯定她不会随意待之。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她没有随意的理由。

    她不知道安乐公主同方唯说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结果。结果就是方唯神色凝重的从院子里走出来,朝他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了。

    她重新走回了院子,正看到安乐公主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袍,脸上还有来不及退去的得意。

    “怎么样?卫监正,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像个急需大人夸奖的孩子,但不说眼下她这具身体要比安乐公主年岁小,就是算一算张明珠的年纪也与她差不多大。

    卫瑶卿笑了笑,顺着她回道:“虽然不知道公主与方唯说了什么,但看方唯方才离去时的表情,公主应该做的很好。”

    “虽说这是我第一回做,有些紧张,但其实我还是有把握的。”安乐公主摸着自己的腰带、袖口,神情专注而认真,“我与兄长是双生儿,自幼同兄长最是要好,同吃同行同住,七岁以后才不住到一起,但即使如此,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远比旁人要多的多。都说天家无情,我与兄长却是真的要好。”她说着眼圈又是一红,“所以每一回那些前朝的余孽要拿我们试药,他都挡在我的面前,他说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坏了,再如何也是这样了。只要我能有朝一日回到大楚,好好的活下去就行了。当然,比起我来,那些人也更中意折磨他……”

    这是安乐公主闲下来时最喜欢说的话,说太子说自己的兄长,即便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她却能不耐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提,看起来两人感情是真的好。

    卫瑶卿站在一旁,听她又说了一通太子,而后才拍了拍脑袋:“哎呀,光同你说这些,险些忘了呢!”

    “既然眼下走不了,那几个半道上杀出的杀手正好审了。卫监正,一会儿审问那些杀手的时候,你在旁听着,看看是不是与方唯有关。”安乐公主说着干咳了两声,“我对这个不太懂,不如卫监正你会的多。”

    她说着便是一笑,神采飞扬的模样:“我虽说会的不多,但我知道你会的多,让你去就行了。”

    看似笨拙天真,但说出的话却是有些耐人寻味,这世上没有全能之才。而自古以来,上位者极少有那等文武全才的,知人善用才是这些优秀上位者共同的特点。

    她看了眼那头小心整理着自己衣袍的安乐公主,俯身行礼:“殿下所言极是。”

第四百二十八章 挑刺

    “方总兵,不知什么时候去审问那几个杀手?”

    方唯坐在大堂里,看对面那个不急不缓坐着喝茶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有些莫名的紧张。

    老实说,女孩子这些天的表现并不奇怪。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真是左看右看,似乎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莫名的紧张。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个小丫头片子吓成这个样子!

    “卫监正,你……”方唯正想说几句,却有侍从匆匆而来,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方唯愣了愣,脸色微变,而后连忙站了起来,朝卫瑶卿点了点头:“有急客上门,卫监正自便吧!”

    女孩子喝着茶,老神在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方唯还真是个大忙人,时不时的便有人要来寻他。

    待到方唯离开后,她站了起来,负着双手在大堂里转了几圈,这大堂布置的跟整座总兵府一个样,简简单单,除了必要的摆设之外,没有别的事物。

    真是空空荡荡,没什么好看的,她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只是一转身,便看到方唯神情莫测的带着几个人向这边过来了。

    她提步的脚顿了顿,看向跟着方唯走过来的几个人,虽是风尘仆仆而来的模样,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却不带半点倦色。为首一左一右的是两个年轻公子,同样的舟车劳顿,两人却是白衣飘飘,似是换上的新衣,形容也比身后衣着朴素的护卫要干净整洁的多。

    卫瑶卿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想她路上赶路都是脏兮兮的,也是到了这里才换上的新衣,这两个倒是这等时候还有心思关注着自己,记得人前要保持光鲜亮丽。这……真是钱多烧的!

    她挑了挑眉,神情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看向远远走来的两个年轻公子。

    方唯领着一行人走到她跟前,开口了:“方某一介武夫,领兵作战会,但审问人并不擅长。恰巧来了两位吏部的大人,”方唯说道,抬手向卫瑶卿介绍,“这是吏部的崔大人、王大人两位大人。”

    卫瑶卿看向那厢抬手向她施礼的崔和王栩两个人,几个月不见,这两个人从翰林院那个清修的地方出来了,还升迁了?果然啊,有个一品公的祖父,祖上的路铺的好,就是比旁人要省事的多。一品公要出手把自家的子侄从翰林院里弄出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了。

    她抬手,向崔和王栩施礼。

    而后王栩就笑着开口了,万年不离手的折扇摇了摇:“方总兵其实不必介绍了,我二人同卫监正是旧识。”

    方唯有些讶异的看了眼卫瑶卿,却聪明的不再开口了。

    说是审问之地,其实并不合适,就是腾出的三间牢房稍稍整理了一番,钉了几个十字木桩,那几个杀手灌了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下正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桩上。

    一踏足这里,崔就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方唯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临时弄出来的,诸位多担待一些吧!”

    “我们倒是无所谓。”崔抬手指向那几个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桩上的杀手,“审问怎的弄成这副样子?”

    方唯愣住了,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可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就没有对的地方。”崔目光沉沉的看向那几个被绑起来的杀手。

    “你怕他们跑了?所以灌了药?可你看看他们现在这副连抬头都费力的样子,我等要如何审问?”

    “还有绑既绑了,为何不先卸了下巴或者口中堵住东西?若是咬舌自尽怎么办?若是牙齿藏毒自尽又该如何?”

    “你这十字桩打的这般浅……”崔说着上前踢了一脚,十字桩晃了晃,有些松动,“我一个文官一脚都能踹成这样,若是力气大一些的或者身怀内力的,直接拔了木桩就能把人带走!”

    “灌的药哪来的?”

    “城里药铺买的。”方唯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可找人检验过有没有什么问题?”

    方唯愣住了。

    崔翻了翻眼皮,继续道:“若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你这药灌进去,这几个人不死也废了,到时候你这算是什么?滥用私刑么?”

    ……

    听到这里,卫瑶卿险些没忍住笑出来,一旁的王栩拿折扇半遮着脸,一双露在外头的眼睛明显已经弯了起来。

    崔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继续道:“我们来时,我看到外头一共有五个守卫……”

    方唯闻言连忙道:“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每个人都立过战功,绝对靠谱!”

    崔抬了抬手,不多时,便有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衣着朴素的护卫抬了四五个昏过去的守卫进来。

    “会打仗不一定代表会看管犯人,一点迷香就放倒了。”崔继续脸色不变的说着,“看管犯人和打仗是两码事。”

    ……

    崔嘴皮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过,讲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把人高马大的方唯说的缩在了角落里,紧张的看着他。

    把这里从里到外都挑剔了一遍,崔才顿了顿,看向方唯:“既要审问犯人,桌椅在何处?纸笔又在何处?”

    方唯大概是见他怕了,不等他说第二遍便连忙带人去办了。

    看着方唯避之不及离开的样子,王栩收了折扇,也笑的差不多了,朝崔摇了摇头:“你适可而止吧,方唯这种人……也只能这样了。你要这里赶的上吏部的大牢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要求,就是大理寺也未必能完全办到,何必强人所难呢!”

    “事关行刺一国太后、太子和公主,这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崔脸色未变,目光落到了一旁抱着双臂看热闹的卫瑶卿身上。

    不等他说话,卫瑶卿便先他一步开口了:“你要挑刺可以,不要挑我的刺,我可不会像方唯那样被你说到缩成一团。读过那么多书,听过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吧!’所以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有话直说便是。”

    崔静默了片刻,这才道:“你这一路上是如何藏起来的?为何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你的踪影?”

    “打过鱼没?”女孩子笑了,反问了回去。

    这句话成功的让这两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年轻公子愣住了。

    “渔夫打鱼,再密集的网,也总有漏网之鱼。人海茫茫,你崔王谢三家经营近千年的情报网说到底也是一张网,自然也有漏网的时候。”她说道,“我来猜猜看,你们是我们离开南疆进西南府的时候发现的我的踪迹么?”

    王栩闻言笑了:“一个十四五岁会极其厉害的阴阳术的女孩子,又擅长下九流的手段,十分难缠。巧的很,这样的人,我们就认识一个。所以值得我们亲自走一趟,因为祖父相信,这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个符合如此特征的女孩子。”

第四百二十九章 暗夸

    “我就暂且当你这句话是在夸我了。”卫瑶卿说道。

    王栩脸上笑容不变:“毕竟偷偷溜进钟黎的府邸,下药偷手令这种下九流的手段使的如此娴熟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彼此彼此,没想到西南府中也有你们的耳目。”她爽快的承认了,又看向两人,看了片刻,忽地一哂:“崔司空与王司徒倒也舍得,这里有疫情还将你二人往这里推。好奇心再重,陪了两个重要的后辈却一定是不合算的。”

    “我们来时也未想到会有疫情,说起来昨日晚上才出现的消息,那时候我二人已经到了。”王栩说着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崔:“说起来昨日我们还看到了你们的车架,见你灰头土脸的坐在车驾上,左右也不急于一时,便今日梳洗过后才上门拜访。”

    “一路奔波谁还会光鲜亮丽?”

    女孩子摊了摊手,有些无所谓的样子。

    王栩和崔对视了一眼。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按理说应当是少女情动最是爱俏的时候,偏偏眼前的少女却一点都无所谓的样子。

    或许心在大处,也就懒得关注小事了吧!

    昨日他们方才进城,连日奔波,而且还有护卫相随,更没有什么人要追杀他们,每每经过一地都有崔王谢三家暗中经营的势力在其中相助,其实细细说来,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幸苦,但却还是免不了的疲乏。

    进了城,便找了酒楼,先缓一缓,而后就看到官兵开道,簇拥着一辆看起来平常无奇的马车车驾走来。

    坐在马车前的少女灰头土脸的,身上粗布长裙,半屈着一只腿,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支着下巴坐在马车前跟着队伍慢悠悠的走着。

    少女原本的模样精致秀丽,即便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卫家这对姐妹花,在长安不少自封风雅,好画美人的文人墨客口中都曾提及过。但那时候坐在马车前,简单的梳着一条大辫子甩在身体一侧的少女却灰不溜秋的,再好看的美人,如此也好看不起来了。只是她虽身上一路风尘,灰扑扑的,那双眼睛却还是十分明亮,看起来很精神。

    那模样,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彼时他们进城,还是华服锦袍,穿着考究,即便是衣袖和衣袍一角的刺绣都有十分的讲究,只是再如何考究,还是掩不住的倦色。与一身灰不溜秋,却眼神明亮,精神奕奕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昨日就如此精神了,今日梳妆打扮妥当,虽说并没有上如何精细的妆容,只是如同寻常少女一般,梳了个发髻,又天生生的不错,素着一张脸还是遮掩不住满满鲜活生机勃勃的气息。

    如此的鲜活气息,看的人也不由自主的精神好了不少。

    王栩轻咳一声:“倒是有理。”

    “如今你们在正好,看看这疫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真还是假?”少女说道,“贵人们不想久留。”

    “那要先看源头处,”崔说道,“这疫情从何而来,不管怎么说,这疫情来的都太巧了一点,而且看着似乎是在针对你们。”

    “所以需要尽快办妥。”卫瑶卿说着耳尖动了动,走到牢房门口,看向远远的搬着桌椅吵吵嚷嚷过来的方唯,“而且不知道此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我统共只见过晋王殿下一次,那次是国子监的六艺大比之上,他嗦嗦说了一通,很有想要招揽人才的意思,说他对那个位子无意,恐怕换谁都不会信的。”女孩子眯起眼睛,看向过来的一行人,“方唯于情于理,又是在他的地盘之上,此事他的理由很充足。”

    王栩和崔沉默了片刻,倒是王栩突然笑了一声:“不但有方唯还有别人。来时,祖父说若是见到了你,让我给你带句话。”

    女孩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如果是废话,而且不是什么好话就不用说了。夸我的话,可以多多重复几遍。”

    王栩“哈哈”大笑起来,在走过来的方唯讶异的表情中开口了:“祖父说,你这个人人品不行,太遭人恨了,所以树敌无数。以后还是要多多修修品德什么的,免得被人在背后暗骂!”

    “会骂人的人不要太多,但真正敢动手的可不多!”少女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眼珠转了转,看向王栩,“你回到京城也记得带一句话给令祖父,他自己也挺招人恨的,背后骂他老狐狸的也不少,人品与我半斤八两,也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大家彼此彼此!”

    王栩又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敢如此说祖父的,还真不多见!放心放心,我一定带到!”

    王家家大业大,后辈子侄无数,若说最会拍马屁,最听祖父话的一定不是他,但是他却是最受祖父看重的那一个,足可见祖父并不喜欢一味的好话,有时候偶尔一两句反抗,对于祖父来说,更新鲜也更真实。

    一旁方唯更是惊讶不已的看着王栩和女孩子插科打诨,眼下这情景,如果不是当真关系好,谁敢在王栩面前如此说王老太爷的闲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他知道这个年纪幼小的监正阴阳术的功夫了得,但可从没有人告诉他,她居然会跟王司徒关系如此之好的!

    待得愈久,他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就像一个迷,如抽丝剥茧一般,剥了一层还有一层,每一层都能将他吓上一大跳!

    而后又听崔出声了:“听说你于符医一道之上也略通,会治疫情么?”

    卫瑶卿摇头:“我擅长的是解毒和皮肉伤,于符医一道上着实不算厉害,若是药王孙思景在这里的话就不同了。”

    “如此啊,原来如此。”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阴阳十三科,你也不能全通。”

    “那是自然。”

    “那你擅长什么?”

    “我最擅长的是点煞。”女孩子五指并刀,虚空划了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气盛:“不管是斩杀恶鬼妖魔还是某些用心不良的术士,我都擅长!”

    “哦?”年轻公子弯了弯唇角,从进入这里开始就蹙着眉不满的神情上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真是好大的煞气!”

第四百三十章 审问

    卫瑶卿同崔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崔到底是在夸她还是贬她,只是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方唯带着人搬了几张桌子和椅子过来,正前方坐着的是崔和王栩,她和方唯一左一右的坐着。

    她坐在下首,听着崔和王栩在问话。

    再高明的审问者一些必要的问题还是要问的。

    “你们的名字?”

    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桩上的杀手耷拉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崔和王栩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很快跳到了下一个问题。

    “可知道你们杀的是谁?”

    继续沉默,被五花大绑的犯人没什么精神的用沉默来抗议他们的审问。

    崔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受谁指使?”

    还是不说话。

    方唯坐不住了,“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说话那就撬开他们的嘴,用刑!”

    在一旁优哉游哉捧着茶盏坐着的卫瑶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专心致志的喝茶。这几个人不肯说,崔和王栩能问的出最好,问不出她也不强求。她的任务是护送贵人们回京,只要安全回到京城,其余的与她无关。

    至于有人想杀他们,想阻止他们回京,这一点,她早就知晓了。有时候想的太复杂也不好,不如想的简单一些,阻止她和想杀她的都是对手,对手分成两种,一种她能顺利对付的,一种是很难应付的。

    眼前的杀手一看就是被人寻来的,不管他们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如这样莽莽撞撞就动手的在她看来并不算危险,小心应付就是了。她更担心的是疫情背后的问题。

    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太子他们动手,那就是太子以及安乐公主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并不是她的。

    “一会儿再用吧,先问问看。”崔起身,他并不会阻止方唯对犯人用刑,有些明显不配合的犯人在他看来用刑不失为一种手段。

    即便是用刑,王栩手头那把折扇还是不肯离手,自诩风流的扇着,虽说眼下没有人会去管他扇折扇的动作好不好看,但他也不在意,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些小习惯,这就是他的小习惯之一。

    方唯看向王栩,这种时候还拿着折扇,真是看起来不靠谱啊!

    虽说一旁的崔神色默然,一来就挑了他一堆刺,把他说的哑口无言,让他既尴尬又烦躁,但还是一来就叫他服气了。可这个王栩呢,来了做了些什么?方唯细想了一会儿:似乎跟那边漫不经心的喝茶,明显在走神心不在焉的女孩子套近乎。

    眼下在大牢里还拿着他那把折扇在扇啊扇的,倒跟街上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不一样的。

    正这般想着,就见那头拿着折扇的王栩站了起来,走向那几个被绑起来的犯人。

    “方才听你们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人?”

    被绑起来的犯人当然说过话,方才灌药的时候一会儿灌药,一会儿泼水把人弄醒,折腾了一番,自然少不得一顿抱怨。抱怨时抱怨,破口大骂嘲讽时也嘲讽,只是问话时不说话而已。

    “听着像是甘州那一带的口音,”王栩敲着折扇,用折扇在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一堆物件里头挑挑拣拣,“这鞋袜针脚挺密的,比起外头买的足足厚了两圈,还绣了字,下面的是什么?鸳鸯?看来是个女子做的了。也不知道是你们中谁的娘子还是情人?”

    “这个木牌上打的结有点意思,是游子结吧!我听说甘州那一代有这样的风俗,一般都是母亲送给出行的游子的,这是你们谁的母亲留下的吧!”

    “这个更有意思……”

    ……

    如此挑挑拣拣说了一堆,他转身,唰的打开了折扇摇了摇:“不想说就算了,刺杀天家太后、太子与公主本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去画了他们几人的画像,传到甘州府。也别说是行刺了贵人,用骗的,只说这几个人立了大功却失了忆,来的不管是谁,一并投入大牢,如此捉一个便能引出一群来,直到将九族之人都找齐了。如此重罪,自然不能姑息,按我大楚律例,问斩还算轻的……”

    方唯听的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看起来跟个纨绔子弟似的世族公子说起株连九族,连坐等话依然摇着折扇笑眯眯的模样,神情举止同外出踏青赏花一般惬意。偏偏说出来的话叫人冷汗涔涔,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做起事来比他这种五大三粗的武将更狠。

    一旁的崔脸色不变的看了眼王栩:“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肯说,用了刑还是不会说的,与其如此,不如算了吧!祖父心慈,最见不得这种事情了……”

    方唯听的吞了口唾沫:崔的祖父?是说崔远道么?他倒是知晓这位美名赫赫的司空大人,据说他出生眉间便有朱砂痣,慈眉善目,宛如菩萨。而且不仅仅是长的像菩萨,连行事作风也是如此,与人为善,时常接济长安附近的流民百姓,颇有美名。民间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崔菩萨!”

    崔王谢三家如今的三位当家人,公认的司空心善,司徒阔绰,太尉豪爽,各有千秋,风采过人。

    心慈么?方唯喝了口水,看着眼前两位生的俊秀过人的年轻公子莫名有些紧张和害怕。

    在一旁坐着的卫瑶卿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方唯脸上变幻的神情无一例外的落入了她的眼中,真真是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如果他人真的是这么老实的话,那疫情的事情应该与他无关了,有人想假借他特殊的身份,让他们生出猜忌,而自己作壁上观;而若是这一切都是方唯装的话,那也装的太好了,能装成这样的人,她不想得罪。

    崔和王栩这一唱一和,把方唯吓了一跳,那头先时还硬气的甘愿自己赴死的犯人当下便忍不住了。

    “别,我说,我说!”有人吞了口唾沫,“我说了之后,我们的妻儿老小可否免了罪责,这一切,他们根本不知情!”

    “先说说看呢!”王栩笑着说道,却绝口不提免了罪责的事情。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可怕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什么都没有许诺就连吓带骗的哄得这群自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杀手一五一十都交待了。

    “我们干的就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买卖!也干了好几年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上这种赚人命钱的地方和任务黑市有不少。”

    “这一次这单给的银子特别多,不论成功与否,都有一笔定金。”

    “这来钱如此之快,好在巧的很,任务一出来就被我三弟看到了,连忙接了下来。”

    “定金当场就到手了,很爽快!”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一阵沉默,崔开口问他:“那你见过发布任务的人么?”

    正在喝茶的卫瑶卿闻言,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却没有说话。

    这个细微的表情却正巧被那个招供的杀手看在眼里,连忙开口道:“大人们,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你们没有干过这等事,怕是不知道。那位……女大人好像知道,不信你们问她?”

    在一旁看热闹的卫瑶卿朝那个开口的大汉笑了笑,倒是没有半点怒意,虽说被行刺的是她,但看起来,她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憎恶,相反还挺宽容的。

    卫瑶卿要是知道这个杀手觉得她宽容,大概会觉得啼笑皆非,她宽容,她不与他一般见识只是因为他对她造不成威胁,当然更重要的还是知道这个大汉活不久了,崔和王栩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件行刺皇亲的案子,对于崔和王栩来说这个案子正好是为官路上的一颗踏脚石,都送到面前了,哪有不踩一脚的道理?

    崔和王栩朝她望来,少女放下手中早喝的一点不剩的茶盏,开口了:“确实有这么个说法,黑市之上这等买命的任务都是隐去姓名的,有时候甚至中间人都不知道彼此。不像官家做事,黑市中人可不管是什么人,什么任务都敢接的,就算找到了中间人,他也未必清楚。”

    “没错啊,这位女大人说的一点都不错。”那大汉说道,“其余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王栩点了点头,看向崔,“那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问不出什么来了,卫瑶卿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那边浑然不觉的几个大汉:问不出什么来了才是真正的危险,可惜这几个人到眼下都没有察觉。

    “大人,我们都交待了,这件事是我们做下的不错,要杀要剐我们也认了,但我们家中都是些老弱妇孺,并不知情,可否网开一面?”

    回头走了两步的王栩脚下一顿,朝他们笑了笑:“不提还险些忘了,”说罢他扬声喊道,“来人!”

    几个早已在外等候的侍从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栩折扇一指,指向那边的几个大汉:“画了他们的样貌,送到甘州府,行刺皇亲国戚,当株连九族,让甘州那边一同协办吧!”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几个汉子便大惊失色:“大人,你们刚刚不是说……”

    “我们说什么了?”坐回椅子上低头记录的崔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行刺皇亲国戚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谁能网开一面?”

    “我们可没有答应你什么,也没有能力答应你什么。”崔继续说道。

    “黑市官府管不了,一群亡命之徒确实难管。我们不管你黑市的买卖,但黑市犯了重罪落到官府手中的犯人,官府也不会姑息。”崔头也不抬,挥了挥手,“方唯把人弄下去吧,待官文批下来,也不必押往甘州了,这几个就在这里解决吧!”

    一旁呆了许久的方唯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是。

    吵吵嚷嚷的挣扎声、辩解声怒骂声在侍从堵上他们的嘴之后安静了下来,人被带走了。

    审问得很快,没有半点耽搁,当然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案,所以审问的快。

    崔手中运笔如飞,不多时就已经写完了官文,两人相继盖上官印放在桌上晾一晾,就能派人送往甘州府了。

    “此事算起来只是小事,真正麻烦的是疫情。”王栩笑眯眯的站在方唯面前摇着折扇开口了:“方总兵,疫情的事情怎么样了?”

    “城中的大夫早已集合起来了,闭城不出,还撒上了药粉防止疫情扩散……”方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以至站在面前的王栩不由打开了折扇来挡一挡他的唾沫星子,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看向把官文送走的崔。

    却见崔站了起来,走向一旁跟没事人一样看了半天戏的卫瑶卿。

    “你若没有什么意见的话,路上行刺皇亲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崔说道,反问她,“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正在一旁玩着茶盏的卫瑶卿摇头:“没有。两位大人做的很好,我没什么要说的。”

    “你好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崔看了眼那边正在滔滔不绝说话的方唯,“这件事不在意,那件事在意么?”这件事自然是指的行刺这件事,而那件事说的就是方唯所说的疫情。

    “这疫情来的真巧!”

    “是啊!”卫瑶卿点了点头,“方总兵很紧张。”

    “不管与他有没有关系,他都是紧张的。”崔说着,“疫情的事情,你怎么看?”

    她摊了摊手:“我不知道。”说罢起身,“此事既然办好了,我便先告辞了,太子殿下还在等我回报此事呢!”

    “说到太子殿下,”崔看了眼那头举着折扇挡方唯唾沫星子眨巴着眼睛望来的王栩,“我与王栩一来就在忙公事,眼下公事一了,自然该去见见几位贵人了。”

    卫瑶卿看向那头表情快拧在一起求救似看过来的王栩,笑了:“那随我来吧!”说罢便走了出去。

    王栩松了一口气,连忙和崔跟了上去。

    直到三人离开,方唯还愁着眉站在原地怔忪出神,带到心腹前来时,却见怔忪了许久的方唯突然出声了:“我是不是老了。”

    心腹连忙回道:“大人不老,大人不过四十有一……”

    方唯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小崔大人、小王大人还有那个卫小监正呢?”

    心腹很快回道:“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

    “孩子?”方唯抬手拭了拭额上的汗,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现在的孩子真可怕!”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真假

    而被方唯觉得“可怕”的几个孩子却没有如何的剑拔弩张,相反还挺融洽的。

    “你离开长安之后没多久,望月楼就是祖父他们在插手了,”王栩摇着折扇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说。

    女孩子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便恍然了:“若是他们出手,必然万无一失。难怪我去往南疆的途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事。”

    “祖父他们还想助你一臂之力来着,”王栩接着说道,“但是没有找到你的人。”

    “我易容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会易容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秘密。

    身后明显没有王栩和卫瑶卿熟稔,所以话少一些的崔开口了:“若是寻常人,哪怕是易了容,我们也能找到。”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看来崔王谢三家对家族经营多年的势力很有信心啊!

    “崔其实是在夸你不是寻常人,”王栩解释了一句,又道,“长安是一国京师,便是闭城也不能闭很久,所以你离去之后没多久就换了禁令,能出入长安,只是检查身份十分严格,怨言是有的,但渐渐的也没有什么人提了。”

    卫瑶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无聊摇着折扇的王栩,听起来漫不经心随意所说,其实却在提醒着她什么。譬如长安换了禁令,当时在城中想要追杀她的那些人很可能早已离开了长安。

    “祖父一直关注着卫家的动向,怕有不长眼的生事……”

    “生事?这个词真好听。”女孩子笑吟吟的接过了话头。不止是怕有人想要生事吧,同时也想监视一番卫家的一举一动吧!

    所以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你一提,她就立刻明白你话中的意思了。王栩手中的折扇开开合合,自动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结果却发现暗中还有好几家的探子在盯着卫家,他将名单抄录下来了,祖父怕你贵人多往事不去寻他,所以将名单扣下来了,说等你回长安,自己去找他。”

    女孩子抬了抬眼皮:“你祖父一直都是这样么?无趣、幼稚还小气!”

    在他面前说祖父的不是?王栩摇了摇头,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笑意不减:“不,寻常祖父出行,还时常会被称赞一句琅琊王氏风骨的,只是于你或许是期望更大,这才要求更多。”

    卫瑶卿低头双肩抖了抖,末了,才笑道:“你还挺会说话的嘛!”看来王栩能得王老太爷青睐,不仅仅是因为他不错,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挺不赖的。坏的说成好的,好的说成坏的。

    王栩打了个哈哈,转而去看一旁的崔:“这里的事情可写信同谢殊说了?”

    “你见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差错?”崔看了他一眼道,“早在方才就传出去了,京城的消息他会留意的。”

    崔、王栩、谢殊,看来三位老太爷这一回是铁了心要考验一番家中的子侄了啊,不过再如何不插手,真出了什么事,三位老太爷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一点,与她不同。

    她已经没有祖父了。

    所以也没有行到绝境时的依靠。

    她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

    汉人记录在百家姓中的就高达数百个姓氏,但这数百个姓氏中,唯有崔、王、谢三家脱颖而出,经营近千年而不倒,这是极其可怕又令人畏惧的一件事。族中那等混混日子的子侄不算,如崔、王栩和谢殊这样独得族长赏识的,必有其过人之处。

    她与王栩最熟悉,清秀文雅,让人很难生出恶感,足见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崔虽说没有王栩那么熟悉,但上一回亲眼看到他动手追捕陈述就可以看出他做事可以说滴水不漏,十分果决;至于最不了解的谢殊窝在长安县衙做了个县令,这一步也不是随意乱走的。县令,最接近于民的地方,不但容易博得百姓美名,得来的民间消息往往是最靠近源头,也往往是最真实的。更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是长安,掌握住了京师的消息,又有谢家经营多年的后盾,他便是一个县令,也无人敢小觑。因为很多大事的翻盘往往掌握在他这样的人的手中。

    如此的布局,她感慨了一声:看谢老太爷豪爽憨直的样子,比起崔远道和王翰之的特点,显得平平无奇,哪知暗中竟布下了一个这样的局,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厉害啊!”她没来由的感慨了一句,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院,这个时候,安乐公主假扮的太子应当就在院中等着她回去细说审问的情况。

    “三年不见太子,可会紧张?”她脚下慢了慢,看向崔和王栩。

    “紧张?”王栩摇头,“不会,”他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当年我与崔还有谢殊痴长太子几岁,司空大人与郭太师关系不错,所以连带着太子与我们也时常见面,太子太傅徐长山先生布置的课业又严厉,所以太子完不成课业,时常会来问我们。”顿了顿,他眼珠转了转,看了过来,“你知道郭太师吧!”

    卫瑶卿当然知道,当今皇后姓郭,郭太师就是皇后的父亲,名副其实的国丈。

    如此啊,看来安乐公主很难蒙混过去了,卫瑶卿笑了笑,提步带着人走入了院子。

    比起崔和王栩的门道,安乐公主终究是简单了些。

    “见过太子!”

    安乐公主脸上的笑意早已僵在了脸上,虽说三年未见,但崔和王栩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自然是一早便见过两人的,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容貌有所变化,但安乐公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两人,不由慌了神,抬头看向卫瑶卿。

    卫瑶卿朝她摇了摇头,安乐公主干咳了一声,强做镇定的让两人起来了。

    两人起身,望了过来。

    安乐公主正要说话,就听那边的崔突然出声了。

    “安乐公主,太子殿下呢?”

    这一声,人仰马翻。

    居然一眼就辨出了真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太后

    被人一眼就辨认出来了?这也是第一次,卫瑶卿对自己的易容手段有些怀疑,难道是她手段退步了?她看向一脸惊慌还未回过神来的安乐公主,看了片刻,沉默了。

    “公主易容的不错,神态举止也在模仿太子殿下,”崔的目光落在惊魂不定的安乐公主身上,“一张易容的近乎看不出真假的脸,但公主到底是女子,即便模仿的再像,公主也是头一回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吧!”

    说到这里,崔和王栩不约而同的朝一旁的卫瑶卿看了一眼。

    “有些擅长易容的高手,自然不会留下破绽,但公主毕竟是第一次做,模仿的再像也有模仿过的痕迹。”

    “而不像那些易容高手,不管易容成男子还是女子,她的神态举止都会跟着变化。”

    卫瑶卿漫不经心的抬头望天:看我干什么啊?没有指名道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安乐公主却是大受打击的样子:“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足够熟悉哥哥了,原来却并不是如此。”她低着头苦笑了起来。

    “这不是单单模仿就够的,”崔接着说道,“易容这等事情,把一个人好端端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人有千面,本就极难做到,公主不必菲薄。”

    安乐公主却仍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时候,一旁望天的卫瑶卿开口了:“事急从权,这一次只是情况特殊而已,我大楚金枝玉叶的公主也着实没有必要去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公主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女孩子说话吐字清晰,虽然声音并不大,却不知为什么引得她心中一跳。心里某个丛生的隐秘心思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出头了。就像一颗种子,稍稍不留神,它就长大了,不由她控制了。那个想法太过离经叛道,危险的让她有些害怕。

    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或许是穿上这身类似朝服的衣袍开始,某个隐秘的想法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皇家的金枝玉叶,身份高贵,就是同为公主之间,她也占尽了先机。未来的储君是她的哥哥,她的母亲是真正的国母。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应该同每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一样,在父亲、兄长、母亲的身后长大,不用想什么民生疾苦,等到适龄的时候,找一个俊秀好看的子弟做驸马,一辈子不知愁滋味的过去。没有愁滋味,也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

    但是没有如果。已经生出了如此多的波折,她的兄长护不了她多久了,大楚未来的储君与她定然没有自己的亲兄长那般好,待到父皇故去之后,她和母后就要仰仗别人而活。而她们的身份对于未来的储君来说是尴尬的吧!在这件事情上,李乐想了很多,天家情薄,新储君真的会善待她和母后么?

    不见得吧!如此战战兢兢,惶恐的活着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她想的有些出神,心里那个隐秘的念头又长了不少,仰人鼻息啊,呵!

    她不是不曾想过顶替兄长的办法,但是正如崔与王栩所言,她自认为演的再像,也不过是在模仿兄长罢了,她终究不是兄长,靠骗撑不了多久的。

    她还是得做回自己。

    虽说心中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这样心不在焉的情绪自然不会逃过眼前这几个人的耳目,但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耳边是卫监正在同那两个年轻的世族公子说话。

    “不知道太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太子的身子骨不好,禁不起折腾了。所以我与公主想出了这个办法,怕在这总兵府里也不消停。”

    “你们不相信方唯么?”王栩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又如此敏感,就算不怀疑也是要警惕的。”

    “这倒是有理,虽然眼下看来方唯并非城府深沉之人,但也要警惕。”王栩说着点了点头,“如此一换倒是个好办法,但是很可能要连累公主担惊受怕了。”

    安乐公主抬头,应了一声。

    而后便是去见延禧太后和太子了,太子躺在床上陷入了昏迷,并不适合打搅,安乐公主与太子兄妹情深,单独留下来照顾太子,他们便退了出去。

    最后就是延禧太后了,三人走到门口,便被几个婢女拦了下来,那几个生的并不精细,明显是拿来凑数的婢女欠了欠身,声音层次不齐的喊道:“且在这候着,我们这就回去同太后禀报!”

    这般大的阵势看的崔和王栩愣了一愣,卫瑶卿也有些惊讶,踮起脚尖,看向里屋,盛装下的延禧太后口涂红脂,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后站了四个婢女,举着团扇微微的扇着。

    这些年蹉跎过后的延禧太后本就极为干瘦,眼下被这衣袍一衬托,更仿佛一个干瘦的木偶套在了一套不合身的华袍之中,她唇上还涂着鲜红的口脂,脸颊上刷上了腮红,却不但没显出半点好气色,反而更让人生出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

    这种诡异阴森的感觉对崔和王栩来说冲击更大。

    因为回去禀报的婢女出来之后让她在外候着,只带了崔和王栩进去。

    王栩朝崔挤了挤眼,崔虽然没有说话,只是嘴唇不由抿了抿,跟着一群临时调教出来,在他们看来差错百出的婢女走入了大堂之中。

    如果说方才只是远远一瞥的话,如今近处看,这种感觉更甚了。

    不知是为了摆太后架子没有出现什么表情,还是这些年她当真已经麻木了,那种干瘦木偶的感觉因着她的面无表情更为可怕。而且两人自幼接受的教导便是看人时不能躲闪。

    这不能躲闪令得两个年轻公子抬头朝太后望去,这一眼在看到那双阴翳的眼睛时,藏在衣袍里的手也不由的抖了抖。

    所幸这一次拜见太后并没有很久,虽说崔王是大家,但来的只是两个小辈,延禧太后略略点了点头就让他们退下了。

    离开时,两人的脚步明显快了不少,待走到无人处,王栩这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们?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延禧太后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我还记得昔年祖父说过,延禧太后延礼太后两姐妹当年也算名震京师的姐妹花,我知晓这些年她必然会老去,定然没有延礼太后那般保养得体,可现在这个样子,当真是叫人害怕!”

    崔动了动唇,吐出了两个字:“像鬼。”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君子

    王栩愣了一愣,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胳膊,瞟了一眼崔,口中埋怨:“你不要突然出声好不好?就算突然开口,也别说这样的话,我当真是被你吓了一跳。”

    “你平日里什么不敢做?怎么到了五度关就胆子这么小?”崔半点没有觉得自己突然出声的“两个字”会把人吓到。

    卫瑶卿站在一旁,看眼前两个人在她面前提及太后没有半点避讳。没有避讳是因为不惧吧!说到底还是因为家底强势,大楚却根基不稳的缘故啊!

    “太后老的不止是人,还有心。”卫瑶卿说道,“那些婢女是方唯府上的,府中八成的婢女都在太后那里了。”

    “难怪如此。”王栩恍然,方唯是个粗人,在很多事情上没那么多讲究,府中的婢女说穿了就是粗婢,临时拉来凑数的。

    ……

    “你们敢拦我?我要见为善!”

    正低头看舆图的陈善抬起头来,微微蹙眉。一旁的陈礼见状,连忙道:“大哥,可是要……”剩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只是手做了个推出去的姿势。

    陈善想了想,将桌上的舆图收了起来:“不必了,让她进来吧!”

    陈礼撇了撇嘴,眼底明显有些不屑,却还是依言走了出去,说了几句话,便从外头领进来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她华服锦袍,身上裹着一件薄薄的红色斗篷,精细又张扬。

    “为善!”女人见眼下营帐中只有她与陈家兄弟了,便伸手拉开了斗篷,这是一个保养的极好的贵妇人,脸上几乎没有多少岁月流逝的痕迹,看起来四十上下,似乎与陈善差不多大,但若论实际年龄就不止了。

    明明年纪不小了,女人撒起娇来却是不论年龄的,尤其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女人,心性苍老的也要比旁人慢得多。

    她伸手拉住了陈善的衣袖,陈礼低头仿若透明人一般,对此视而不见。

    “你帮帮我!”

    “怎么了?”陈善手任由她抱着手,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没听说么?动静闹的这么大,还有多少人不知道的?”女人口中带着几分怨气,“倒是小看那个窝囊废了,居然偷偷派人把我那不省心的妹妹从南疆弄出来了。那群前朝余孽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都弄不死一个女人?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他们当然不会弄死你妹妹,留着你妹妹,不就为了牵制你我么?”陈善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但是没有想到还是被陛下抢先了一步,没牵制成你我,倒让他们乘机带走了人。”

    “下棋的人越多,这个局就越乱,如今三方鼎立,自然各有考量,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说有些令人惊讶,却也不是在意料之外。”陈善低头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愉悦,“陛下不蠢,这件事他谋划了三年,原本早就准备动手了,却被你我占了空子拿走了钥匙,只是没想到那么快的时间,他又找到了第二把钥匙。”

    “呸!”女人不屑的“呸”了一声,“就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这可未必。什么时候碰上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碰上,”陈善脸上笑意还未隐去,“说不定当真是天佑大楚呢!”

    “别胡说!”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这话可说不得。”

    “没事,有何说不得的?”陈善摇了摇头,不以为意,“我能行一次逆天之举,就能行第二次,更何况我的倚仗一直都是我身后的兵马,只要他们不散,我陈善就不会倒,有何惧之?”

    女人虽说没有完全听懂,却轻舒了一口气,继续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帮帮我,她早该死了,偏偏还活到了现在,你就帮我送她一程,好不好?”

    陈善看着她:“可以。”他点了点头,随后在女人欣喜的神情中开口了,“不过你也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啊,我都依你。”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女人脸上现出了几丝红晕,倒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小女儿娇态,如此模样,还出乎意料的在她身上并不违和,可见岁月于她的眷顾。

    “当真?”陈善却是轻哂,“你也不必急着答应,我先同你说了,你考虑考虑。”

    虽说陈善还是那般温和的看着她,但女人明显的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抱着他手臂的手也松了不少:“那……那你先说说看。”

    “你回长安吧!”

    “不行!”女人本能的反应叫了出来,声音有些尖锐,听得一旁的陈礼忍不住蹙了蹙眉。

    而后,她又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察觉到自己在陈善面前的失礼,这才干笑了两声,继续看着他,“为什么呀?你知道的,他恨我,我眼下手中又没有他想要的护龙卫了,没了顾忌,他必然会想办法弄死我的。”

    “你可信我?”陈善问她。

    女人愣了一愣。

    “我几时骗过你?”

    女人摇头。

    “我答应你的,哪件事没有做到?你不能有孕却想做天子也要俯首的太后,我是不是替你办到了?”

    “你想要无人威胁你的位置,我是不是也替你办到了?”

    “你想要陛下不能耐你如何,这些年他隐忍至斯,不是我教你的么?”

    ……

    一连抛出无数个问句,女人忙不迭的点着头,拉着他的手也紧了紧。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陈善叹了口气,“君子一诺千金,你若是不肯,我也不会逼你。”

    君子?女人怔了一怔,恍然,是啊,他一直都是君子的,答应的事情没有一件办不到的,也从来不会逼迫她答应什么。所以方才才会特地出口相问,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愧疚。

    半晌之后,才讷讷的开口道:“你想要我回去做什么?”

    “二弟有万夫不当之勇,眼下军中需要他。”

    “所以你是要我回去换回陈述?”女人吓的松开了他的手,不敢看他,“我……我再想想吧!”说罢便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忍了许久的陈礼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什么玩意儿?大哥,你如此君子,这婆娘倒好,还是那么自私。”

    “她不是一贯如此么?骨子里不自私任性狠毒,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陈善说道,“这些年与她虚与委蛇,先帝留给她的势力也早已掌控在我手中了。”

    “我先君子了,她不答应,那就可以后小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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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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