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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 联系

    “阿莫!”阿善有些害怕的动了动唇,却不敢说话,只是抬头看向阿莫,眼底里有些哀求,“娘娘……娘娘不是素日里与你更为亲昵么?你……你不知道?”

    阿莫可以说是延礼太后身边的大红人,素日里器重有加,这种器重尤其在平素里的时候更甚。

    “我当然不知道。”阿莫脸上笑意不变,“我一直都是侯爷的人,娘娘当然不会告诉我这等事情。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要屏退我?”

    阿善看着眼前的两人恍然,她只是一个尽心做事的婢子,在此之前,从不知道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不由得生出了恐惧害怕的情绪。

    “早有传言,除却护龙卫之外,大楚还有一支这样的军队,有多少知道这个秘密的本侯不知。”陈善站在一旁,勾起了唇角,“但是一国之君一定是知道的。”

    “先帝去世前,是延礼太后在身边服侍,所以这件事情,她一定知道。”陈善说着微微摇头,似是自嘲,“毕竟先帝再怎么无能,这种要紧的事情不会不交待。”

    “本侯一直怀疑此事延礼太后知道,”陈善说着看向主院延礼太后所在的方向,这个女人自私、任性、狠毒,但偏偏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此事之上,两人半斤八两。这么多年,套走了她口中不少秘密,但唯独这个秘密始终不为人知。而她也手里牢牢握着这张底牌,不肯放开。

    互相试探,互相虚与委蛇,陈善揉了揉眉心的疲倦,早就受够了。

    “这一次的事情却是一个转机,”陈善摸着手指上的扳指,笑了,“当真没有想到此事反而助我一臂之力,如此想来还是要感谢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孩子。如此厉害,总算将她逼急了。”

    “好了,”陈善于此事上没有多说,而是看向阿善,“说说吧,要怎么联系到那一支军队。”

    从墓中盗得的财宝价值连城,如此的军队必然不同凡响,不容小觑,而且难得的是几乎无人知晓。若非皇家秘典有记录这一支军队曾突然出现帮助某一任君王铲平乱党,他都要怀疑这支军队的真实性了。但种种迹象表明,那支军队应当是存在的,这些年那群厉害的摸金校尉盗得古墓出土的财宝不计其数,却从未记录国库有这样的增账,这是极其不合理的。

    阿善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终于开口了:“太后娘娘让婢子想办法去找人联系三个人。”

    “哪三个?”

    “长安酒墨居的酿酒师老三、金陵秦淮河上的船老大老李头还有……还有……”

    “还有谁?”

    “实际……实际寺的国师大人。上头两个应当很容易听命,但是实际寺的话,天光大师推脱的话,就去找……找江南裴氏的大公子,若是裴氏大公子不理会的话,就找人捉了他的家人威胁于他……”

    “噗嗤!”陈善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大笑,虽是武将,如此大笑却没有半点粗鲁,“娘娘果然还是娘娘啊!”这个女人果然还是那个样子,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逼迫人听话?简单、直白但有时候却又极其的好用,这是不得不承认的。

    不过这种办法也要看人愿意不愿意了,裴氏如今可不是好惹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当裴行庭这个现任左相吃素的不成?

    “婢子……婢子就只知道这些了,”阿善有些害怕的看向阿莫,“其余的太后娘娘什么都未交待。”

    “这些就够了。”陈善抬手将她拉了起来,阿善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将手放到自己的肩头。

    这样无意识般表露出来的亲昵让阿善脸一红,连忙低下头,不敢多想,西南侯陈善无疑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儒雅内敛,却偏偏还有那样将星身份的加持,怎会没有魅力?

    “走吧!”陈善松开了手,目光在阿善微红的脸上顿了顿,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与我去见见太后娘娘。”

    阿善脸一白,连忙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却见面前的陈善正含笑看着他,眼神清亮:“走吧,莫慌!”

    ……

    脚步声起的时候,延礼太后正坐在桌前生闷气,听闻想也不想,便抓起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哀家何时让你们进来的?”

    茶盏落到阿善的脚边,将她吓了一跳,却及时被陈善拉到了一旁,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阿善还是不由自主的脚步向陈善的方向挪了挪。

    “你脾气还是这么大!”陈善走过去,在延礼太后惊慌的回头中坐了下来。

    “你怎么进来的?”延礼太后看向还是那样举止得体,稳稳儒雅的男人,心态却与原先见他时的高兴不同了。猜忌、慌张、害怕莫名的涌上心头。

    陈善却没有在意,只是很自然的伸手去拿桌上仅剩的一只茶盏。

    “这是哀家的东西!”宫装袖口纷飞,茶盏落地四散开来,碎瓷片散了一地。

    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后,延礼太后扬了扬下巴:“这是哀家的地盘。”

    陈善脸上仍然是带着笑的,只是眼底却无什么笑意,这么些年,对着眼前这个女人,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早已有些忍耐不堪了。

    “这不是你的地盘,我说是你的才是你的。”陈善给了个眼色给阿莫,阿莫微微颔首,不多时,就将院里所有的人都召集了起来,集合在院外待命。

    延礼太后脸色面白如纸:“你!”

    “我要的秘密已经到手了,你现在对我已经没什么用了!”陈善坐了下来,“阿礼……”顿了顿,便又笑了,神情温柔,“我四弟也叫阿礼呢!虽是四弟,但他是我们几个做兄长的一手带大的,亦兄亦父。他自小没什么出息,当年去长安为质时,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也没有那般坏的,但娶了你的女儿之后就变了,越变越坏……”

    “这跟哀家有什么关系?”延礼太后看着陈善的样子,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发抖,“更何况临阳死了,青阳也废的差不多了!”

    “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但你要明白,你现在只能听我说。”陈善笑着,温柔的望了过来,“你现在已经没用了,阿礼!若是不听话,会死的更快!”

第四百五十一章 当年

    撕破了最后一层遮掩,一个褪去了温文儒雅的面具,一个暴露出了本性中的任性、自我和狠毒。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许久无人说话。

    半晌之后,倒是陈善率先笑了,抬手:“坐下吧!”

    他今天当然不是白来的,而是隐忍多年的不快终于要一扫而光了。

    “先帝文治武功不如何,但是猜忌拿捏属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陈善旁若无人的说起了已经故去的先帝,“没有先帝臣也不会遇上娘娘。”

    “我陈善自诩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从军,军功起家,情同手足的义弟离我而去,我便独自一人建功立业……”

    延礼太后冷笑:“你要的不仅仅是建功立业吧!”

    “是啊,当然不。”陈善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不止一个相面高手说过我有帝王之相。”

    “那也要有帝王之命!”延礼太后眼中冷意更甚。

    “说的不错,”陈善抚掌而笑,“所以,那我就自己去建功立业。”

    那时的他大抵是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候,少年将星的横空出现震惊了整个大楚,战马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就如现在的那个女孩子一样。虽说一个是将星,一个在阴阳术上有造诣,却一样是在极小的年纪就横空出世,震惊朝野。

    “然而臣子功高便会震主,每一个功高震主的君与臣都不相同。”他陈善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是那等胸怀天下,忠肝义胆的人;而他的君也不是什么善人,本事没有多少,却动了坏心思想要拿捏住他。

    他陈善一生运气尤佳,彼时,陈王叛乱被定,君王想要卸驴杀磨,南疆事起,由此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所谓将星是不仅与将领本人有关,还与时势有关。

    但如此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他离开却还不是不能叫先帝放心,所以,先帝就做了一件事。

    金殿之上为少年降临接风洗尘的背后藏着阴谋,即便他如何小心,却还是中了招。稀里糊涂的睡过去,醒来之后,身边多了一个女人,一个长他不少年岁,彼时正是风情满满的女人,这是皇帝的妃子。

    他吓的魂飞魄散,匆忙想要逃离,却被人押了回去,而后是君主的痛心疾首,原本要被处以极刑的他因为君主的“爱才”被破例放了出来,当然这其中少不得一番侮辱。

    那大概是他陈善一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本不是蠢人,这样连番出现的问题让他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而要走出这个圈套,反败为胜的关键他找了许久,居然在这个女人身上。

    其实先帝没有看错,延礼太后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所以对延礼太后他并没有多上心,否则也不会让延礼太后来做这样的事情。

    原本是假事,但在他的刻意诱导下成了真事。再稍稍虚与委蛇,这个女人寻求刺激,便当真听话了。

    从原先的厌恶到后来的习惯再到之后的试探套路,偷偷换成自己的人,这一步他在外建立军功,以西南侯的称号站起来时,于内也在慢慢的蚕食皇室内部的秘密。

    越接近皇室内部的秘密,也越发发现大楚建立时,当年开朝者为这些大楚李氏的后辈子孙做了多少。更是坚定了他想要做个如此的开朝帝王的想法。

    与这样的阴毒妇人同床共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所幸最后一个秘密已经到手了。

    陈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保养得体的阴毒妇人,还是那般温文尔雅的语调,说着:“阿礼,最后一件事,将二弟换回来就好了!你我从此就两不相干了!”

    “呸!”延礼太后尖叫,“你妄想!别忘了,哀家是太后,是天子的生母,就算李明宗他知道不是,他也要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不然就是不孝!你敢动我,我就说你逼迫哀家!”

    “天子生母?”陈善冷笑,“不是先帝这样糊涂的君王也不会玩出这样的把戏!你自愿献身助先帝污我声名,先帝这才将陛下的名字刻在你的名下吧!”

    顿了顿,陈善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这把戏,还当真只有先帝这样的人才干得出来!倒是把如今的大楚皇室搞得一团糟!”

    而后不理会延礼太后的尖叫,陈善又继续道:“你这些年将陛下逼迫至此,他恨不能啖你肉,饮你血,抽你筋,将你挫骨扬灰,你何来的自信陛下会继续容忍你?”

    “你疯了!”延礼太后向后退着,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只要哀家拿捏住陛下,陛下就能……”

    “阿礼,你是不是年纪太大忘记了?”说到年纪太大时,他很清晰的看到美妇人脸皮上的扭曲,到底是那么多年的枕边人,他心里清楚如何才能刺激到眼前这个美貌的妇人。

    “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桩不是我教的?”陈善笑的还是那般儒雅,只是多了几分不知名的快慰,“陛下快忍到头了,延禧太后也在回去的途中,你大可以回去向他们哭诉你我已经交恶,看他们如何对你!”

    延礼太后眼珠转了转,额头上冒出了一头冷汗,她当然知道此事不可行。事到如今,只有继续向陛下和延禧营造陈善与她尚未交恶的假象她才能活下去,不然的话,作为一个无用的弃子,她根本活不下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的计谋,他在一步一步把她逼上绝路。

    “陈善!你扪心自问,哀家对你不薄!”延礼太后站在原地,精致的妆容下却是满脸的狼狈,“你不要忘了,当年若不是我对你有意,你早被先帝拿捏的一点都不剩了。”

    “那我要不要多谢你?”陈善摇头失笑,嘴角笑容凝固,“多谢你与先帝联手迫害诬陷于我?恩情易忘,仇却总能记得更牢的。害我就是你,你怎好贪功?”

    “你们对我谋划在前,我自然是要反击的,我陈善可不是什么善人。”他陈善不善。

    “尔等鼠辈,不堪为对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信件

    “那等被人下了手段,生生承受可不是我陈善会做的事情。”

    “既然比谋划,那就比吧,比比谁更胜一筹。”陈善笑了,“可惜,是我赢了。”

    当年对他动手的两个人,一个死了,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后辈都在承受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另外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他会利用完她最后一分力再弃之。

    这大概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当年被折辱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默默承受,也没有在当年那时候就起兵动手,而是一点一点的蚕食,看着当年动手的两个人一个早早死了,就由他的儿子来承受,一个活着,就利用到最后一刻。

    旧事今日差不多可以了解了,那就可以看今事了。陈善没有理会在火急火燎尖叫的延礼太后,只是抬了抬手,吩咐下去:“阿莫,别让她乱叫,听着烦,适当用些药也是可以的。即刻启程,将她送回长安,本侯要拿她换回我的二弟。”

    人走了出去,随即吩咐下去:“找人去联系这三个人!”

    ……

    ……

    路途上的风景多数时候没什么好看的,少女驾着马车在前面走,后面跟着护卫,人不在多,够用便是。人太多,足以引起人的注意,还容易让人将细作安插其中,这是她一贯认为的。

    更何况,她抬头看向刚升起的太阳,今晚就能入关中了,得关中军庇佑,如此回去,必然阵势不凡。

    但是不够啊!她曲着一条腿,看向周围,能确定前后左右都没有伏击,又遇了几波没有什么威胁的杀手,她都不用动一下,全被丑一他们拦在了几尺开外。

    “要占个功名,出力是必须的。”少女拍了拍丑一的肩膀,安慰道,“我也是那么过来的,那时候我救出贵人们的时候,你们还在长安晃荡,要分一杯羹,就要出点力嘛!”

    丑一沉默了片刻:“王老太爷出钱买了你的卖身契。”

    “我知道啊!”少女回答的很爽快,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但是崔、谢两家没有啊!你要觉得亏了,你可以不出力,让他们的人出力啊!”

    这次是三家联合行动,他一个人不出力怎么可能?丑一默默的走了回去。

    “真是可惜了,也没有点更厉害的角色!”少女口中有些不是滋味,原本是想趁这一路顺手捞个声名,不管是朝中还是江湖之上,这些声名于她有利。

    但眼下江湖上的阴阳术高手这么多天才来了一个,前朝余孽刘姓皇族中人不见踪影,来的杀手又尽是些小角色,看来这一次不能拿到她想要的那般大的声名了。

    一步登天也需对手衬托,眼下对手不出现,她也无计可施。

    若说前几天还有不入流的杀手行刺的话,从昨日到今日,已经没有什么刺客的出现了,是放弃了么?还是派出杀手的人出了什么事?她胡思乱想着。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少女出声:“前头有个驿站,我们需要备些草料和水。”

    都这种时候了,今晚就能到关中了,要草料和水?

    身后的护卫诧异的看着她。

    少女伸手指了指马:“跑不动了,昨天赶路太急,又逢暴雨,”她说着指了指水罐,“进了污水,不能喝了,所以要换,进驿站备个草料和水也不用多长时间的。”

    少女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每次提出要求都有她的道理,这次看起来也不例外,所以,再无异议。入了驿站,把打瞌睡的小驿臣叫醒,匆匆忙忙的备上一些草料,本就不需要多少,因为今晚就能进关中了,所以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交涉完之后,就开始匆匆忙忙的准备草料和水。

    跟着走到一半,少女却突然蹙了蹙眉。

    贵人们未下马车,她这反应明显不对,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行,有点肚子不舒服,我去去就来!”少女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忙不迭的跑向后院了。

    原来是肚子疼啊!不过想想也是,到底都是普通人嘛,这也是正常的事,更何况少女去茅房的功夫也未用多长时间,很快就回来了。

    不多时便备足草料和水就继续上路了。

    驿臣恭敬的站在一站门口,送贵人们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这才直起了身子,轻舒了一口气。

    小驿站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贵人,总是让人惶惶的,而后便又恢复了素日的懒散,整理了手头的信件,等待一会儿过来送信的信使。

    都打了好几年的交道了,信使来时也不废话,直问:“几封?”

    “五十三。”驿臣头也不抬,这里的信件半个月送出一回,这些天都没什么人来送信,应当就是前几日的数目了。

    信使应了一声,开始数信,一封一封的戳印章。

    驿臣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被人摇醒:“到底几封?”

    是信使。

    “五十三啊!”睡眼惺忪的驿臣说道。

    “五十五,多了两封!”信使骂了一句,“怎么数的?”他说着拎出了其中两封,“一封发往金陵府,一封发往济南府的未盖你驿站的印章!”

    驿臣揉了揉睡眼,也彻底醒了过来,确认这两封信未盖印章,这才匆忙加了上去,只是嘴里还忍不住嘀咕:“都好几天没人来送信了!怎么会漏了两封呢?”

    “是你这小子偷懒吧!”信使打趣道,说笑了几句方才离开。

    驿站信件遗漏的事情很是寻常,这点小插曲很快便被信使忘到了脑后,袋中的信往大楚各州府衙送去。

    一路上再也没有什么事了,当正式越过关东,进入关中时,早已有军队在前方等候了。

    为首的小将可以说是熟人了,少女笑了笑,小将同样如此,挑眉,眼底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看来是认出来了啊!

    如今统帅关中军的将领是黄少将军的胞弟当年的怀化将军黄仁德,掌控关中军已有一些时日了,这也是最靠近天子所在的一支五城兵马。

    士兵列队立于一旁,似是已经驻扎等候许久了。

    将领大步而来:“臣黄仁德恭候贵人归来!”

    长安,指日可待。

第四百五十三章 长安

    ……

    ……

    不知不觉这一路已快至终点了,甚至还看到了当年长安的旧友。

    其实说当年并不当年,距离上一次见到黄小将军的时候还不到一年,但这些时日事情尤多,再次见到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站在一旁,看黄小将军跪地自称:“臣等已恭候多日了,就为等待贵人归来。”

    他说话间形容坚毅,一抬手,千军齐喝,将身后的兵马训练的有条不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成长至斯,少年的成长真是惊人啊!

    这一路,似乎已经用不到她了。卫瑶卿抿唇莞尔,看了眼不远处跟在她身后的丑一笑了笑,跟了上去。

    兵马的行进中,黄小将军经过她身边,抬手打了个招呼:“卫六小姐。”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生活在出色的兄长的阴影下的一个半大少年,比起一般的京中纨绔大抵还是要好上不少的,但跟兄长就没有办法相比了。兄长的优秀让他自惭形秽。那时的她也只是一个长安城中普通的官家小姐。

    熟料,不到一年的功夫,再见时,他已是手握关中军的统帅,而她也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家小姐,她通阴阳术,远走南疆,即将立下不世之功。

    不到一年的功夫啊,成长如此惊人。

    但是一见面还是忍不住唤起了那时候的称呼。

    卫六小姐。

    黄小将军。

    放佛时光未行,还停当年,而后彼此相视一笑,一切都那么简单而又顺理成章。

    “许久不见了。”

    “其实不久,就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是啊,兄长那时候手受了伤,我才察觉兄长肩上的担子。”

    “黄少将军是个大英雄,黄小将军也是。”

    “卫六小姐也是女中豪杰,”黄小将军是武将,所能想的最好的夸赞女子的话就是“女中豪杰”,眼下便把这个词用在了卫瑶卿的身上。

    虽然这样的夸赞有些笨拙,但出发点是好的,卫瑶卿朝他笑了笑。

    所以,接下来,没有什么事了吧!她看向前方。

    掐指细细一算,她离开长安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就是不知此番归来,长安是否依旧长安?

    ……

    ……

    五月的长安城,天亮的很早了,大早上起来的小贩们却纷纷躲入了相熟的店里,不敢向外走去。

    以往这个时候,长安城的官吏们还没起来呢,让小贩们闻风丧胆的五成兵马司的人更是还未当值。但今日不同,不但早早的就见大街上一队一队的官兵在行走,更是早已有官兵在黄天道上清道了。

    除却一大早整装待命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还有长安府衙、县衙的官吏都出动了。

    街边的茶楼里早挤满了人,指指点点的说着外面走动的人。

    “这是何太平何大人!”

    “这是长安县衙的谢大人,嘘,别看小谢大人年轻,人家出身可是那个谢呢!”

    “哪个谢?”有好事者笑着打趣道。

    “别装傻,还有哪个谢!”

    “诺诺诺,林立阳来了!”

    茶楼中不少人随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见林立阳板着一张脸,严肃的带着一群官兵从门前经过。

    “丧气!”有胆子大的忍不住叫嚣,“林立阳,笑一个呢!”

    众人哄堂大笑,眼下茶楼中除了老茶客之外,多数是些贩卖小物的小贩,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小贩与林立阳之间一贯是如此的,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原本是取笑,很多时候林立**本不会理会他们,但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正在前面走着的林立阳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

    这一转,立刻让茶楼里的取笑声小了不少,第一个开口嚷的人更是向后缩去了。占占嘴上便宜就可以了,真要打起来,他们可不敢。

    原本以为林立阳是恼羞成怒,要带人冲进来捉人了,岂料,林立阳只是转身看着他们,而后面皮抽了抽,嘴角扬起,似乎是在努力的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但这微笑显然做的无比失败,直将茶楼门口一个捧着包子吃的小童吓哭了起来。

    林立阳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林立阳今天转性了么?居然这么就走了?

    众人惊讶不已,没有人回答这个答案。

    这个小插曲过后,原先闹腾的小贩们倒是消停了不少,不再敢放肆了,只是目光重新落到这些来往官兵的身上:“瞧着架势不小,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瞧着好像是清道有什么人要离开或者回来了?”忙里忙外的小二帮忙端上一盏茶水,看向外头,“皇榜上不曾说过陛下或者什么人要出行,应当是有什么人要回来了吧!”

    “那是什么人啊?”小二看似随意的一句早吊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引起茶客好奇的小二自己反而挠了挠后脑勺,表示自己不知道了。

    茶楼本就是谈天说地的地方,这个话题一抛出那还了得,大堂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小二笑嘻嘻的帮忙忙里忙外的端茶倒水,眼角余光瞥到向这边过来的说书先生,连忙挤眼示意了一下,说书先生立刻会意,就在大堂中为此事吵吵嚷嚷时走了过去。

    这一番动作并没有刻意瞒着,老板也不以为意,茶楼生意本就是这么做的嘛!

    倒是二楼的雅间里有客人看到这一幕,觉得煞是有趣:“十三,你看这小小的茶楼里小二、说书先生、老板之间是不是也很有趣?”

    崔琮看的满是兴味,一旁的少年人却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少年人感兴趣的是街上来来往往的官兵还有即将出现的人:“八哥,你说这么久不见,卫六有没有长高一些?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更凶了……”

    崔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胡说!卫六小姐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前提是你要明白她的道理。

    “没想到她那么有出息!”崔琰虽然不清楚她做的事情到底有多难做到,但是看祖父都这般重视,可见不会是轻易可以办到的,他叹了口气,“可惜是卫君宁那小子的六姐!”

    他自认他没有一样比卫君宁差的,可唯有一样,就是在姐姐这一点上,他没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姐姐。

第四百五十四章 归来

    十三想事情总是这么简单。崔琮失笑,看着少年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有趣。

    有时候简简单单的想事情也挺好的。

    “今天她回来,卫家的人定然也会出来,”崔琮想了想,笑看着他,“你可看仔细了,我们来的早,占了那么好的位置,一会儿人见到了,可以把人叫上来。”

    崔琰闻言,双目一亮,旋即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没有问题的,我的眼力好得很呢!”说罢他双眼瞪大了向外望去,看样子还当真是准备一会儿拦人了。

    现在其实还不到辰时,还早的很。茶楼里的点心也供应了不少,供茶客们饱腹。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一旁向里望去,似乎是在好奇来的到底是谁,楼下大堂里说书先生的醒木一拍,已经开说了。

    果不其然,开始就没有卖关子,直接点出了主题。

    “知道来的会是谁么?”

    大堂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这茶楼的老板也太会做生意了,崔琮让一旁的小厮拉开雅间的帘子,看向大堂里的说书先生在唾沫横飞的说着。

    先说昔年。一国太后、太子和公主沦为阶下囚,这曾经是一件屈辱的事情,没有多少人敢提及,即使知道,也无人敢提。但现在不同了,太后、太子与公主回来了,昔年的屈辱变了意味变成了忍辱负重,如此再提,就没有那么大的关系了。

    而后说今。孤身独闯南疆,闯出龙潭虎穴,过西南,路遇阴兵追堵,这些曾经活跃于民间话本中的故事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眼前。尤其做到这件事的人还只是个不曾及笄的少女,足以引起天下人的惊叹。这一点听大堂中此起彼伏的惊叹感慨声就足可以预见了。

    再诉将来。此番归来,必立大功,可见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在阴阳司的前途不可限量。

    闲暇时有趣的故事总能引起众人的讨论,眼下的茶楼,看热闹的茶客,光怪陆离的故事、惊人的主角,足以引起众人的热议。

    这说书先生口才极好,醒木一敲,将故事说的一波三折,仿佛让人身临其境,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崔琮一边听着说书先生所说,一边笑看着茶客们的反应,越看越觉得有趣。

    茶楼中喧哗热闹,一旁瞪大眼睛看向窗外的崔琰也突然出声,神色激动了起来:“快看!是卫君宁这小子!”

    崔琮转身,听个说书的功夫,已经到辰时了,长安城的大街上越发热闹了起来,尤其还是黄天主道上更是热闹。

    虽说已经提前清道了,但逼仄的道路两旁人流看上去更多,再过一会儿的话,显然就不容易走动了。

    卫家一家子人就站在不远处,家里的男眷都来齐了,女眷也来了不少,连一把年纪的周老夫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倒是把周围的卫家后辈捏了好大一把汗。

    “八哥,我们去把他们请上来吧……”崔琰看了会儿,开口道。

    身后无人回应,他回头,却见八哥的人已经不见了,再转个头的功夫,就已经看到八哥出现在了对面周老夫人的身边,似乎在说着什么,令得周老夫人不断的连连点头。

    这速度……崔琰看的目瞪口呆。尤其周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看的崔琰一愣一愣的。他还是头一回知道他的八哥这么会哄老人家。

    不多时,八哥就已经将人带了过来,大堂里的说书先生还在说着道听途说的故事,卫家一家子上下却好像十分高兴,饶有兴趣的听着。

    崔琰站在一旁,看自己的八哥同卫家上下说话,上至卫老夫人,下至卫君宁这个傻小子都能插上一句,关系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倒是他站在一边像个外人。

    挠了挠后脑勺,少年有点想不通,但看到他们,还是高兴的,便也认认真真的跟着一起来听说书先生说话了。

    大堂里的说书先生醒木拍案,正在说着阴兵,茶楼里早已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要了加座坐在过道里,众人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惊呼声。

    “你问我那阴兵有多可怕?我问你们,五城兵马司将领方唯方大总兵你们知道吧!就是驻守五度关的总兵,也是威武雄壮的汉子,还是当今贤妃娘娘的兄长呢!军功也立过不少……”

    说书先生说的唾沫横飞:“可你们听说了没有?方将军居然被吓病了!没错,是吓病了!”

    “一个立过军功的汉子居然被吓病了啊!可见有多可怕,可那卫小姐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降服了阴兵……”

    喝彩声连连。

    大堂里的喝彩声响亮,但更响亮的是外头的喝彩声。

    众人皆凑到窗边向外望去,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黄天道两边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行人,远远的听到从城门方向传来的喧哗声。

    “让老身看看!”周老夫人也不听说书先生说书了,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远远地,视线的尽头似乎有一行人正向着这边行来。

    头发高高的拢起,看起来十分英气,身上的衣袍也换了下来,不再是先前行路时的粗布长裙,换上了钦天监的官袍,就这般坐在马车上行来。

    大抵也是知晓会有这一幕,特意换了一身,而身后的贵人们则在马车中,并未出现,所以眼下众人所见的唯有这个坐在马车前的少女,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关中军,这一次关中军被特许带人入长安城,关中军将领黄小将军就在一旁骑马随行。

    原先的卫六小姐虽说有不少人知晓,却也不是人尽皆知,更多的人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字,没有见过她的人,眼下真真巧巧的见到了这个人。

    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小,但随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这个模样不是很寻常的么?

    旋即就是本能反应的开始注意少女的容貌。精致秀丽,挑不出一点毛病。各种赞美之词随即溢于言表。

    早趴在茶楼上的卫君宁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六姐来了,六姐来了!”

    跟个二傻子似的。卫瑶玉叹了口气,迎头看向过来的少女,心底隐隐有些莫名的激动。

    她的六妹妹,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游街

    “八哥,卫六看起来好威风啊!”趴在窗户上看了半晌的崔琰感慨了一声,看向那边缓缓行来的少女,她坐在马车上,不施粉黛,头发高高拢起,看起来素日的秀美中多了几分英气。

    “什么时候能跟她一样威风?”崔琰喃喃,看着她过来,两畔喝彩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折了花向她扔去。不少人见状纷纷跟风一样折去。

    状元郎打马游街,马踏花香原本只有状元郎能做到,眼下,她却也被满街鲜花相迎,伴随着喝彩声离去。

    少女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这可不容易。”崔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有今日靠的都是自己。”

    小小年纪,手段不输宦场老手,又有如此厉害,独当一面的阴阳术手段,她身上底气十足,所以敢站在那里,无人胆敢撼动。所以笑容如此灿烂,夺目的令人自惭形秽。

    她太厉害,难怪当时会传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传闻。厉害的匪夷所思,才如此。

    “六姐,六姐!”身边的小子早已忍不住了,整个人探出身子去,竭力摆着手,要自家六姐回应一声。

    马车上的少女抬头望来,给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哎呀,快看!六姐回应我了!”耐不住性子的小子又蹦又跳,被一旁的卫瑶玉怒瞪了一眼:“小点声,六妹妹在护送贵人们回宫呢!”

    跳脱的傻小子愣了一愣:“我……”

    话未说完,变故陡生。

    本是一片晴好的天空,瞬间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众人脸上的欢笑还未来得及散去,转为凝滞。

    “是乌鸦!”有人反应过来,尖叫出声。

    在大楚,乌鸦并非祥瑞之兆,象征灾厄,所以被称作不详鸟。这一大片的乌鸦过来,鸦群蔽日,本非吉兆。

    少女站在马车前的踏板上,略去头顶上的花,抬头望去,忽然笑了:“原来最后一关在这里。”

    “卫监正,”安乐公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似乎有些无奈,“祖母问,是不是都到了长安了,还有小人在捣鬼!”

    “公主放心,太后娘娘放心。小人作恶,自然是要除的。”少女说着忽然手里变了数下,五指间夹杂的黄符纸唰唰作响,借着一口内力跃至半空中,众人只觉眼前有些刺目。

    从她身形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一声尖啸声起,符纸幻化冲向那一片蔽日的鸦群。

    美丽炫目,尾羽极长,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凤凰!

    尖叫声四起,鸦群被冲散,天地放晴,洒下了不少黑漆漆的鸦羽,很快变四处逃窜开来了。

    其实不过一瞬间一个来回的事情,但场面却是惊人,不管是突如其来的鸦群蔽日,还是凤凰浴火冲散鸦群都有足够惊人的画面感。

    鸦群是不详之兆,凤凰自古至今却都是吉兆,烈火熊熊而来,放佛要燃尽一切灾厄。

    回过神来的百姓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喝彩声。

    其实这一来一回阴阳术士的交手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他们都不清楚,于他们而言,只有他们所见,看起来夺目绚烂又厉害,那便是真的厉害。

    阴阳术本就是一件极其难懂晦涩的事情,普通人所见唯有花里胡哨的手段。而在这一点上,卫瑶卿双眼弯起,她倒是无师自通。

    前方响动声如雷鸣,有人站在纵横交错的巷道口突然轻“嗤”了一声,笑了。

    “来的这个倒是个俗人!”

    “我用鸦群试她,她有无数方法可以解决此事,偏偏用了最高调的一种,不是为了名又是什么?”那人说着“哈哈”笑了两声,“原以为是个清高之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等俗人。有意思,哈哈哈!”

    有人问他:“主公,这俗人好么?”

    “清高有清高的好处,俗人有俗人的好处。”那被称呼为主公的人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是愉悦。

    待得彻底笑够了,才敛了笑容:“对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手段,我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肆意,早引得不少街坊邻居不满的发出了几声谩骂。

    尤其是那等睡到日上三竿的懒汉,更是抓了一把烂菜叶,推开窗户扔了出来,带着口音大骂了过来!

    张狂大笑的人阻止了手下人准备动手的想法,只是向旁闪了闪,避了过去,一点不以为意的样子:“扰民了,百姓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等走吧!”

    随从的人低低应了一声,一行人随即消失在巷道之中,巷道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懒觉依旧没法睡了,因为人群已经向着这边过来了。

    少女站在马车踏板上,意气奋发,方才那一露手,足以引得不明所以的长安百姓大为追捧。

    众目睽睽之下的动作,真假毋庸置疑了,所以,此事必然会成为这两日长安百姓的谈资了。

    ……

    ……

    “如何?”王老太爷展开双手,让侍从为他整理衣帽,抬头看向一旁的一排王家后辈子侄。

    不过稍稍一愣,小辈们随即意识到祖父是在问他们话,如此难得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于是连忙有年轻公子答道:“祖父精神矍铄,气度不减当年!”

    又有人出声道:“祖父气质出众,卓尔不凡!”

    “祖父……”

    “祖父……”

    ……

    小辈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想起,各种赞美之词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王老太爷一张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打着哈欠,任他们把马屁拍的差不多了,才懒懒的挥了挥手:“一群马屁精,没有一个比得上七郎!”

    祖父又在想七哥了!几个小辈们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多言:祖父偏心,喜欢七哥已是不争的事实了,若论得宠,谁也绕不过七哥去,马屁不都一样拍么?为什么七哥拍得,他们就拍不得?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老太爷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外头,“外边的游街游的怎么样了?他们入城了么?”

    周围蓦地一静,方才还抱怨纷纷的小辈们立刻大气都不敢出了。

    终究还是管事不得已,耐着头皮上前回道:“回老太爷的话,人已经入宫了!”

    不但早入城了,还已经游完街,入宫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何用

    王老太爷的脸顿时便沉了下来:“为何不早叫醒老夫?”

    无人胆敢说话,就连方才硬着头皮上的管事都不敢上前回话了。

    王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再次发出了一声感慨:“七郎怎么还不回来?死丫头都回来了,他怎么还在路上晃?”

    当然这句抱怨没有指望谁来回答。

    “摆饭吧!”王老太爷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会儿细说与老夫听,她在街上是何等装模作样唬人的!”

    本来想打扮妥当出去看一看的,谁料到她入城早了,他起床晚了,这群小辈也没个机灵的过来叫他。

    真是叫人心烦!王老太爷拉长着一张脸,有些不是滋味。

    ……

    ……

    宫门口早已大门大开了,陛下亲迎,百姓纷纷下跪,得以见得天颜。

    “母后,儿臣不孝!”天子跪地,百姓为之动容。

    当然这份动容到底是真是假不用去理会。

    而后是公主与仍然昏迷不醒的太子。

    “皇儿!”国母失态,即便不是国母,作为一个正常的母亲都承受不住。卫瑶卿静静地站在一旁,归来的喜气因着太子的病弱被冲淡了不少。

    ……

    ……

    宫门前的混乱影响不到长安城中普通的升斗小民。

    街边的小铺里几个纳鞋底的妇人正在闲聊,指着对面的宅门指指点点。

    “这卫家六丫头今天可威风了,官兵清道啊!听说啊,她变出一只凤凰来把鸦群冲散呢!”

    “这女儿养的比男儿还厉害!”一旁的妇人接过话头,似乎有些不解,“怎么不把男儿养厉害点?”

    “就是啊!女儿养的这般厉害,一般的人家那家敢提亲?这万一一个不顺心,变出一只什么大虫来,那不就糟糕了?”

    “你瞎担心什么?人家的女儿不愁嫁!今日这么游街一过,有的是人想要求娶呢!而且还未及笈,倒是大的那几个丫头,没有一个定亲的,那才叫倒霉……”

    家长里短的小事是这群妇人喜欢聊的话题,很多人或许推拒,但俗事总是不可避免的。

    聊着卫家的几个女儿,不多时便看到卫家的婢子又跑出门头来,踮着脚往路的尽头望去,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枣糕!”有人认出了这个跑出来的婢子,扬声喊了她一声,“你家六小姐呢?怎么还不见回来?”

    她们也在这门口坐了半天了,等的就是这个卫家六丫头。虽然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卫家六丫头长大的,但那是在未听说这个故事之前,眼下听了这个故事,总会让人生出更多的探究来,看看卫家六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何德何能可以这般厉害。

    “就是不知呢!”枣糕叹了口气,眉头紧蹙,“都等小姐半天了,小姐还没回来。”

    “或许有什么事留在宫里了吧!”有妇人挤了挤眼,“枣糕,你知晓你家小姐这个……”

    “我只是一个婢子,怎么会知道?”小婢子声音脆生生的打断了妇人的话,“不可胡说!”

    虽然只是一个婢子,这般严肃的说话还是唬的人一愣一愣的,而且说罢便重新回去关上了房门。

    “咦,这小婢子,还跟真的一样!”妇人叹了口气,“一个小婢子,偏偏作出宫里女官的姿态,这叫什么呀?”

    “还拿乔,这小妮子!”妇人感慨道。

    闲聊的妇人继续闲聊,枣糕也再次出来望了两回,可直到月上柳梢都没有见到卫家六丫头的人。

    看样子,今天是不回来了啊!

    ……

    ……

    “帮我一个忙!”

    一个才下了值的小太监被人拦住了去路。

    面前的少女穿着一身钦天监的官袍,头发高高束起,不施粉黛,却很好看,诚然这有她原本就生的好看的原因,更多的原因却是因为年轻鲜活的像朵初绽的花一般,带着几分朝气。

    小太监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紧张了起来:“卫……卫监正!”

    今日的事情很多人都听说了,毕竟这般有谈资的事情传起来是极快的,更何况那时候,万众瞩目,他也能侥幸一见。如今,那时耀眼的人就这么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紧张才怪。

    “你认得我?”少女眼睛很亮,笑了,“那就好办了。”

    “我今日不能回去了,可能这些时日,都不能回去了。麻烦你帮我去宫门口传个话。”少女说着递了一包银子过来,“多谢小公公了。”

    小太监愣愣的看着被塞入手中的银子,回过神来时,少女早已走远了。

    银子很沉,数量不少,这样跑个腿的活可以说是很轻松的。甚至,他想,她开个口,就算不给银子,他也能帮忙的。没必要给如此之多的。

    但是她不由分说就走了。小太监挠了挠后脑勺,跑向了宫门口,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

    ……

    总算找到帮忙跑腿的人了,少女松了口气,重新回到了殿门外,黄小将军同她一道站在殿门外待命。

    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归来是好事,但是太子的状况彻底冲淡了这喜讯。

    好险!黄小将军蓦地冒出了一头冷汗:若是路上再耽搁耽搁,太子未到长安就……那可别说功了,罪也是有可能的。

    太医署快被搬空了,阴阳司擅长符医的扁问和秦越人也早被召了过来。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黄小将军看了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女:难为她了,什么都没说,一路之上只说要赶路,也没有告诉他这等事情。

    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吓的魂飞魄散,一个不小心周车颠簸,万一太子出了什么事就糟糕了。

    “没事。”少女朝他笑了笑,复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太医说太子过不了……”今晚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黄小将军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少女点头:“我知晓。在五度关时,药王孙公曾为太子诊治过,估摸的就是今日。”顿了顿似是感慨,“孙公果然厉害。”估摸的时日分毫不差。

    黄小将军脸色微变,他虽不太懂宫里朝堂的人情来往之事,但这件事的严重性还是知道的。孙公都说如此了,那殿里头的两个又能如何?

    靠扁问和秦越人妙手回春么?显然不可能。

    “朕要一个好端端的太子,不然朕要尔等何用!”

    天子发怒,殿下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的太医。

第四百五十七章 谏言

    油尽灯枯,久病成疾……这些消息明宗帝根本无法接受。他忍了那么久为了什么?亲生母亲被掳,他忍;儿女被掳,他忍;被一个毒妇拿捏在手,他忍;忠臣被杀,他还忍。能忍下去是因为他坚信自己此举是忍辱负重,所以他的母亲、儿女归来了。

    结果甫一归来,就要面对生离死别。他暴怒,为儿女、母亲的遭遇所痛惜,但更多的却是怒自己的忍并没有带来应得的结果。

    他怒的不止是太子的身体,还有自己过往的隐忍,这代表自己过往的隐忍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于是忍了多年,终于爆发了。

    所以天子一怒,则伏尸百万。

    虽说这句话十分夸张,但跪了一殿的太医连同两个阴阳司的小天师都心如死灰。

    上头站着的是君,虽然以仁德著称,但不仁德时想要取走他们的性命,也不过皆是君王口中一句话而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已是五月了,蚊虫也开始出现了,虽然不多,但总有那么几只早早的就有了。黄小将军以及一帮侍卫在殿外喂蚊子,只敢借着衣袍轻轻的挠一挠。

    黄小将军虽是个武将,而且自小摸爬滚打的练武,皮糙肉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尤其惹蚊虫喜爱。站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多了好几个包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转头看向一旁,而后看到那奔波了几个月,依旧白白净净的少女从袖口扒拉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尾指沾了点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朱砂。目光平视前方,手指却十分灵活的在符纸上划拉了一会儿,而后贴在了腰上。

    他正看的认真,目视前方的少女却突然回头,朝他望来:“要一张么?免得喂了蚊子。”

    黄小将军连忙点头,要了一张,贴在身上,继续站着。

    站在殿外虽然喂蚊子,但总比殿内随时掉脑袋来的好。

    两人继续站着,少女低头打了个哈欠,听着殿内传来的陛下的怒吼声。

    老实说太医署的太医还当真倒霉,主子一个不顺心,被牵连到的太医们脑袋就要搬家。所以说还是孙公精明,直接不见踪影,他今日若在场的话,一定是首当其冲倒霉的那个。

    仁德与残暴不过一念之间,满殿的太医们被押了出来,最末尾的是阴阳司的扁问和秦越人,看来这些人今晚要送命了。

    消息传的很快,天子盛怒之下做出如此举动,早有重臣闻讯禀报请求入宫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左右二相,虽然朝堂上,左右二相政见不合,但此时却出乎意料的站在了一起,前往谏言。今日,若是没有劝住陛下,当真作出残杀太医、小天师的举动来,陛下先前多年的仁厚声名将毁于一旦。

    不管是谁,就算贵为高堂天子,相比于善行,更容易记住的是恶行。所以,今晚,天子一旦当真砍下了这些人的脑袋,这名声就做实了。以往所做的也就没有了意义。

    ……

    ……

    王家祖宅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夜灯如长龙一般环绕着整座园子,热闹非凡。

    戏台上的戏子在咿咿呀呀的唱着,王老太爷兴趣满满,时不时的拍手叫好。

    管事从一旁穿过人群来到了王老太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王老太爷挑眉:“哦?都去了?”

    管事应道:“是。不少大人在殿外跪着帮忙求情。”

    “这样啊!”王老太爷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其实相较于这些人,崔王谢三家的消息要早上不少时候,所以,太子病重归来,陛下发怒这些事情,他早已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时间掐的那么准,一回来便遇到了此事。

    “她有没有做什么?”

    管事愣了一愣,但能爬到这个位子的自然是人精,是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摇头:“不曾听说。”

    “那就是在看热闹。”王老太爷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指望她来劝谏陛下。”顿了顿,又道,“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老夫也要去殿外跪着做忠臣了。”

    “夜寒风冷,多穿件衣裳的好。”

    ……

    ……

    夜幕下的大殿外跪了一地的臣子了,时不时有臣子过来,跟着跪了下来。

    站在一旁喂了大半夜蚊子的卫瑶卿和黄小将军回头,看向满地跪下的臣子,有一品大员,也有清贵小官,甚至史官也插了一脚,跟着跪了下来。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真真是声势浩大,密密麻麻的一片臣子,放佛走上了朝堂金銮殿之上,才有这样大的阵势。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是臣下的呼声。

    这一跪就是大半夜,直到阴沉着脸的天子总算现身了。

    “朕是天子,拥有天下;但朕身为父亲,却救不了我儿的性命,尔等告诉朕,朕该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这种时候,谁出声,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丢掉性命的。

    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心思,谁敢猜?不要命了吗?

    “陛下!”

    有人出声了。

    咦?跪在地上的百官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齐刷刷的向着出声的人望去,说话的人站着,站在一旁候命,是个年纪很小的少女,一身钦天监官员的官袍。若是今天以前,大概没有多少人认识。但过了今天就不一样了,长安城中清道游街,贵人们不便露面,她作为露面的那个人,眼下正在长安城百姓的口中口口相传。

    聪明、美丽、勇敢的少女。这是百姓口中她的样子,毕竟,她会的东西这般神奇,又确确实实的做到了人所不能。如此一而再再二三的超出人们的意料,眼下风头正是最盛的时候。

    对于这个少女,百姓们喜欢以此作为谈资,权贵们却还在观望,毕竟长安城中昙花一现的人太多了,这个少女能维持多久?昙花一现之后是泯然众人,还是再一次高调的出现在人前这都有待观望。

    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个时候出声了。

    是嫌命太长了么?

    所以说,还是年纪小,不懂事啊!不少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

第四百五十八章 事成

    想谏言也要看时候,否则那就当真是提着脑袋在谏言了,就譬如眼下。

    众人在一旁围观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引去陛下的注意了。

    站在一旁的黄小将军已是一脸震惊了,她出口的速度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阻止,已经喊出了声。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一眼少女,复又低下了头。

    有人想要富贵险中求,他根本拦不住。

    “陛下!”少女抄手行了一礼,在满场如临大敌的紧张中有种莫名的优雅淡然和智珠在握。虽然这个年纪,并不适合这两个词。

    她所做的,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都是少女沉不住气,要跳出来的表现。

    “臣有话说。”少女说道,“请陛下容臣上前。”

    明宗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半晌之后,出声:“准!”

    “是。”少女上前,跟随明宗帝走入殿内。

    天子一走,周围紧张的气氛放佛蓦然松了不少,甚至还有人低声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说,她会说什么?”

    “不知道啊!”有官员感慨了一声,眼底有些复杂,“真是如此大胆!不过想想她敢孤身独闯南疆,这件事情她会做也不奇怪了。”

    “到底行不行,一会儿就知道了。”

    “诶!不过,她这一跳出来,倒是让我等好了不少。”

    “若是当真劝住了陛下,必是一件大功吧!”

    “你这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是嫉妒了?”官员冷笑,“富贵险中求,你不怕死的话,也能上啊!”

    被说的官员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不说话了。

    富贵谁不想求?可如此危险的富贵当真是不求也罢。

    ……

    殿内的氛围虽说有些紧张,却也没有殿外百官想象的那般紧张。

    “陛下不该如此自责,会有今时今日只是时势造化弄人,有小人从中作梗罢了。”少女俯首说道,“陛下万万不能用小人的错来怪罪自己。”

    “朕知道。”明宗帝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但朕贵为天子,居然保护不了皇儿,是朕之过错。”

    “陛下,太子殿下仁孝,生死有命,不管是太医还是符医都无法做到逆天改命。”少女声音不卑不亢,“臣亦凡人,力有不足。但愿为陛下效仿昔年诸葛武侯续命。但臣能力不比武侯,只能替太子殿下续上七天阳寿。”

    “七天?”明宗帝抬头看她,“七天又有何用?”

    “若无七天,太子的命星今晚将落。”少女语速极快,还不等明宗帝的面容开始扭曲,就飞快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臣知此话大逆不道。但不愿欺瞒圣上,今夜太子命星黯淡,摇摇欲坠,但凡稍懂相命之术的人都知如此,只是无人敢说。”

    “臣不是恃功而骄,惟愿不欺瞒圣上。”

    “臣这一路同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走来,深感陛下为此谋划良多。但人力有尽时,臣愿为太子续命七天,便是生死有命,也足够告诉太子,陛下心里是顾念着殿下的,一刻不忘。”

    明宗帝久久不语,半晌之后,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朕是天子,有诸多顾虑,并非不爱母后,不爱儿女。”

    这就是明宗帝的心结,盛怒,不止因为痛惜,更因为心结。所以谏言也要对此而谏。

    “陛下是仁厚之君,天下皆知。”

    “起来吧!”明宗帝打量了她片刻,“倒是不知道你为何小小年纪,如此敢说。”

    “因为臣知陛下是贤明之君,听得忠言,所以不惧。”真话假话,只要天子相信,那就是真的。

    “满朝文武,你虽年纪小,却是个明白人。朕心里有数。”明宗帝点头,心头压着的石头被搬到了一旁,“那续命之术是诸葛武侯所用?”

    “是,此术名为禳星之术。先时武侯能力远胜于臣,能尝试延寿一纪,但是并未成功,臣能力有限,只能延寿七日,”少女说着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不知几位天师可会……”

    “他们若是肯做早已出头了。”明宗帝冷下脸来,“说到底,不愿出头而已。”

    “卿很好,小小年纪该当如此。”明宗帝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神情柔和了不少,“如此,朕便准了,你所需一切,朕都会替你备下,放手去做吧!这朝堂之上,需要卿这样的臣子。”

    如此,便成了。

    也不是很难。

    她伏地而跪。

    明宗帝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补偿的机会,她给了他这个理由,这个补偿的机会,此事自然就成了。

    少女的脸藏在臂弯里,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少女从殿内走了出来,径自去了便殿。

    一旁的天子再出来时,虽然仍不见半点喜色,但暴戾之气明显已去了不少。

    “尔等回去吧!昨日之事,是朕冲动了,不该怪罪在诸卿身上。”明宗帝这一句让群臣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被绑了大半夜的太医同两个符医一直绷紧的身子终于松了下来。

    “陛下圣明!”百官声音隆隆,起身。还有不少人目光向偏殿望去,昨日的转折系在一人身上,但那人出来后,却径自去了偏殿,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劝服盛怒之下的陛下的。

    但即便好奇,也是无人知晓。

    陛下离开了,群臣也该退了。

    有官员眼疾手快,拉住了前头一个正欲离开的中年官员。

    “中书令大人!”

    被人拉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中书令卫同知,会被人拉住的原因却与他本人无关。

    “何事?”卫同知回头,笑了笑,看了眼偏殿的方向,“问卫某本人的事情,卫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不是的话,那便不要提了。因为卫某也不知。”

    “卫大人何必谦虚?”有官员朝他挤了挤眼,“卫监正小小年纪,胆识不凡,如今长安城中风头无两,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你要说的,卫某都知道。”卫同知摊了摊手,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但卫某此前也没有过这样的后辈,还是第一次见到家里有这样的后辈,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小辈在想什么……”

    这话说的就赖皮了,什么叫此前没有过这样的后辈?谁家里有过这样的后辈?几个围住卫同知的官员暗忖。

    不过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官员哈哈大笑,勾住卫同知:“不知卫大人今日可有空与某喝上一杯?”

    但是不管如何,结交一番卫家的人总没有坏处。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有用

    罢朝七日。

    这个消息一出便引起了一阵哗然。

    虽然陛下未说为何要罢朝七日,但金銮殿内动静太大,来往诸多宫人所见,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听说陛下爱子深切,为了太子殿下,不惜用禳星之术来为殿下续命。能为一国储君行禳星之术的除了金銮殿还有哪里?一时,不管是朝中权贵还是民间百姓无不感动陛下爱子情深。

    ……

    ……

    金銮殿内的七星灯阵已经摆起来了,站在主灯位置的是一个穿着钦天监官袍的少女,面容之上还依稀有几分稚嫩,眼下却十分严肃的站在那里,而且站的还是主位,很明显,这一次的七星灯阵是由她来主导。

    次位的人还未到,所以,阵中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一队沐浴焚香过后的钦天监官员早已被人带过来,在殿外候着略阵了。

    次位上的阴阳司天师们却是姗姗来迟。因为是次位,所以甚至并不需要天师的出现,派六个小天师来就可以了。

    但是当姗姗来迟的阴阳司天师们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还是让人好一番震惊。

    为首的青年天师相貌清俊,身上的官袍却比一般的小天师、天师更为繁复,衣领上绣着阴阳十三科的代表图腾,这在大楚唯有一个人才能穿这样的官袍。

    阴阳司的主人:大天师。

    站在主灯位置的卫瑶卿眼珠转了转,看向走过来的李修缘,挑眉,有些许惊讶,不过随即又恢复了默然:李修缘过来,与她何干?

    大天师走上了次位,小天师们也跟着走上了相应的次灯位置。

    七星灯阵中七盏命灯已经亮了起来,而后就是守阵了,守上七日七夜不断。

    早有陛下下了圣令,所以无人会来金銮殿打扰,但是外头走动的脚步声,和李德全站在门口的喊话声还是无一例外的传入了耳中。

    “太子醒了,看起来很有精神,陛下正同太子殿下说话呢!”

    “太子想去御花园走走,陛下正在陪同。”

    “太子殿下劝陛下上朝,陛下不愿。”

    “陛下谈及太子殿下这几年受的苦,在不断的落泪!”

    “陛下也不容易。”

    “太子殿下仁孝,陛下自责不已。”

    ……

    站在主位上的少女唇角翘了翘,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有用么?”

    眼下金銮殿内除了站在七星灯阵七个方位的阴阳司天师与卫瑶卿之外,并无旁人。

    安静了许久,突然有人出声相问了。

    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帮忙站在次位上的李修缘,卫瑶卿抬头,被他看过来的眼神看的愣了一愣,不过却未避开,只是面无表情的回望过去。

    “有用?”少女笑了,“当然是有用的。”

    安静的金銮殿之内,除了站在应该站的位置上,并无其他事可做。所以这两个人一开口,其余的人皆抬眼向他们两人望去。

    而这两个人也并没有瞒着众人的想法,径直开口了。

    一个是阴阳司的大天师,而另一个,虽然眼下还只是个钦天监的监正,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待太子的事一了,她入阴阳司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说有些嫉妒,却也无可奈何。从前朝余孽手中救人,听着轻巧,或许看她做来也很轻巧,但会阴阳术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花里胡哨,看起来呼风唤雨的阴阳术背后,施术并不容易,更遑论还有失败的风险。这是拿性命在拼出了一个大功,不是谁都敢,谁都能的。

    至少他们不敢,他们不能。所以唯有嫉妒,却无计可施。更何况比位置更重要的是圣心,眼下她很得圣心,未来之事当真难以成说。

    “一共只有七日的光景,”李修缘看着她,眼神似乎极为复杂,“何必呢?”如此兴师动众,根本不值得。眼下的太子说穿了就是将回光返照的时间拖的长一点久一点罢了。

    “那如大天师所说,人皆有一死,生病时何必散尽家财去治呢?”这个比喻就有点不客气了。

    “诡辩。”李修缘看向少女,少女眼中眼色无波,就这么看着他,一点都不避讳。像,真的很像。虽说他并没有见过几次明珠儿,但是那个女孩子如同骄阳,不管遇到何事,再如何尖锐的问题都不会退避,就像她一样。所以那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猜测虽说暂时被压下去了,但还是有不少人持怀疑态度的。

    “诡辩的是你,大天师!”空荡荡的金銮殿里只有寥寥几人在,少女的声音带着殿内的回音更显出了几分迫人的姿态。

    “七日的光景,对你,对我,对天下人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陛下罢朝七日,在尔等眼里看来着实不必要,但陛下是个明君,更是个父亲。想用这七日的光景来弥补这三年的缺失,我不觉得有什么错。”少女说道,眼角的余光落到站在殿外之人的背影上。

    那道背影微微直起,看似不在意,实则已经被殿内的声音所吸引了。

    是李德全。

    “怎会无用?至少对于陛下,这不是没有用处的。”

    她年纪尚小,还未及笈,还是个孩子。有时候,是个孩子是很有优势的,譬如,很多人会下意识的认为孩子单纯,想法简单,有拳拳赤子之心。

    年龄就是她的伪装。很多人会忽略,有些孩子天赋异禀,本就异于常人。

    一个孩子一心为陛下考虑,这样的看起来好用又似乎单纯的不掺杂私心、背景、朝堂政党的忠心很容易被天子所接受。

    话音落下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门外那道背影已经离开了,金銮殿内复又恢复了平静。

    少女安安静静的看着前方,神情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七星灯阵,放佛不知道他在看她。就算知道,也根本不会理会。

    皮囊不同,内里的灵魂都一样,不看他,不将他放在眼里。原来的明珠儿如此,眼下这个风头正盛,天赋过人的少女也是如此。

    李修缘低下头,自从做了大天师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的自卑的情绪再次笼罩了心头。

第四百六十章 秘密

    自卑。

    从一开始他就是自卑的。

    他不知父母,不知来历,自懂事开始就是个乞儿,天下之大,无以为家。为了填饱肚子,看过不止凡几的白眼,狗嘴里抢食更是家常便饭。

    若是没有遇到老师的话,他不会知晓他也可以不用这样活着,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

    对老师,他是感激的。天赋一双阴阳眼,给了他机会,能够出人头地,能够走入阴阳司,能称为大楚大天师的得意门生。那些狗嘴里抢食的生活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但是,并非如此。

    他的出身并不是秘密,一个乞儿,为大天师所救,最后平步青云。不管是当着他的面,还是在背后,总有人这么说着他的过往,津津乐道,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

    只是这样艳羡的目光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他只是一个乞儿,一个被捡来的乞儿。

    如果不是老师的话,他还只是一个乞儿。自卑的情绪就由此渐渐滋生,逐渐转成执念。

    执念,一念成魔。

    他仿佛堕入在黑暗里,所以迫切的想要光明,想要什么来证明他的不自卑,来彻底甩掉过去。

    光明,这很容易找到,在视野所见里,有一个人如同骄阳一般耀眼。出身是张家的嫡长小姐,天赋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生道骨,聪慧过人。她的身上仿佛没有阴霾,老师对她视若瑰宝。虽说自小离京,但长安城中那些眼睛放在天上的权贵却有不少打听她的消息。

    她那么好,每个人都喜欢。如果他能娶到她的话,是不是就不自卑了?念头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他向老师求娶她,求娶老师的掌上明珠。

    几乎从未拒绝过他的老师拒绝了,虽说理由是年纪相差太大,不合适。但他知道,老师是觉得他配不上她。

    一念之差,从此天差地别。就算过后老师又将玉珠许给了他,但是不一样了。这个外人看起来令人艳羡美貌的未婚妻于他来讲是一种屈辱。

    他可能生了一种奇怪的病,唯有娶到张明珠,才能证明自己已经不自卑了。

    老师的死从来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人的事,只是博弈失败的牺牲品。而他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在这一场博弈中,得到了如今的位置。

    所以兜兜转转,他还是个小人,骨子里的小人。

    李修缘有些发愣,神情恍惚,陷入在过往的回忆中无法自拔。

    少女却在此时看了过来,看向他,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这两个人的举动并未遮掩,一个发愣,仿佛在想什么事,另一个却阴晴不定的看着对方。

    站在次位上的几个阴阳司的小天师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周围仿佛瞬间冷了不少。

    所以一个是阴阳司的大天师,一个事深受陛下信任,又已立下大功的后进之秀。除却李修缘自己的近臣,多数阴阳司的小天师们都有些惊疑不定,甚至左右摇摆。

    不说话,沉默,滋生了无数的想象力。这是……准备对上了?

    其实说实话,大天师李修缘生的很是清俊,又年纪轻轻便已是阴阳司正一品大天师,素日里有不少女子会提及,虽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靠前,但还是颇受女子喜爱的。

    但眼下这个女子,盯着他看却没有一点是出自少女对好看郎君的喜爱,反而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让人莫名的生出了三分寒意。

    被看的人在发怔,倒是让旁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不知道七日过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少女绝不是好相与的。

    ……

    ……

    “你的信!”一封信被扔到了桌上,以蜡封口,没有划开的迹象。

    黄石先生百无聊赖的蹲在一边,看向自己驾着一辆不知道哪里来的牛车,光秃秃的连个顶棚也没有的,手里抓了根竹竿,脱了鞋子,双腿盘在牛车上的人。

    一身朴实的短打,一旁几捆沾着泥土野菜,要不是那张脸太过特别,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山野闲人。

    “你不是说去游山玩水么?”黄石先生绕着他转了两圈,“这么个玩法?”

    “来生,做个农夫也不错。”裴宗之从牛车上下来,“这几天我玩的很高兴。”

    “你高兴,你最高兴了。”黄石先生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桌子,“你的信,我可没有看人书信的习惯。上一回看了你的信的裴羡之险些被你掐死了。”

    “你……我不会。”熟料裴宗之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黄石先生有些惊讶,激动过后就直接开口发问了:“为什么不会?是因为你我有交情么?”

    “你不如裴羡之,裴羡之练武强身健体,你一个不小心就……”

    黄石先生默然,裴宗之还知道有时候话说到一半就可以了,倒是越来越像普通人,只是满脸的嫌弃却是藏不住的。

    算了,不与小辈一般见识,他走到一边去了。

    划开封口的蜡,将信纸取出来,信上的字迹十分潦草,而且是不同寻常的红色,裴宗之伸手摸了摸:是朱砂!看样子是情急之下写的。

    信上也没写什么,只是说那几日他们遇袭的遭遇,杀手来的密集,却一波不如一波,仿佛狗急跳墙了一般。还有那些杀手的功夫路子也有些奇怪,仿佛是偷学护龙卫的功夫而来。

    信的内容东一句西一句的,仿佛想到什么写什么,都是路上的见闻,却并没有说个所以然来。只是将这些事情一股脑儿的摆到他面前,告诉他,让他去猜测。

    就像出了一道题,让他自己来解一般。

    倒是有意思。

    偷学护龙卫的功夫,是说杀人的人跟宗室有关么?狗急跳墙?何人会因为这样三个老弱者病残者入长安而狗急跳墙?一切仿佛都在指向一个人延礼太后。

    但是,她告诉他这个消息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他吗?当然不是。虽说这一路两人关系有所改善,但显然并没有到这般要好,事事交待的地步。

    她想让他查延礼太后,她觉得延礼太后身上想必还有不少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裴宗之将信纸叠的整整齐齐的收好,能在这一场棋局露面的人都有些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所以他也不例外。

    他想,延礼太后最后的秘密应该就是那个秘密了,这个秘密中有实际寺的存在。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兵符

    “你在想什么?”见裴宗之沉默了许久,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黄石先生催促他,顺手拎了一拎一旁早已准备妥当的包袱,“什么时候走人?”

    “你等不及了?”裴宗之反问了一句。

    黄石先生抱着包袱没有回话。

    裴宗之从脖子上解下一只小小的锦囊,锦囊用线穿着,悬挂在脖子上。黄石先生探出了头:也不知是何物,他看起来如此重视。

    锦囊看起来硬邦邦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裴宗之摸了一会儿,从里头摸出一块奇怪的物件,似是铜片,上面的纹路图腾很奇怪,仿佛旧物。

    “这是什么?”黄石先生原本也不过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他回答什么。

    谁料裴宗之突然开口了:“兵符的一角!”

    “啊?”黄石先生愣住了。

    裴宗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东西重新收了起来:“这金陵确实玩的差不多了,该走了!”

    “去哪里?”

    “回长安!”

    ……

    ……

    济南府已隐隐有了入夏的迹象,平康大街上人来人往,又在吆喝声中开始了每一日的劳作声息。

    这是一座看起来寻常普通的城中民坊,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个生的很漂亮,看起来文文弱弱极有书生气的童子正坐在街头的小食摊上吃着小食,手里还拿了一本书。

    “小张少爷,早啊!”时不时有经过的百姓朝他打着招呼,街坊邻居的,似乎看起来关系不错。

    童子很认真的一一回礼,吃完小食,摊主又很贴心的为他倒了一杯茶。

    这般贴心的举动看的一旁一同前来买早食的人眼馋不已:“老板,你倒是心善!”说话语气酸酸的,听起来有些不是滋味。

    “这般捻酸的姿态作甚?”老板瞪了他一眼,“跟个小孩子红眼做什么?”

    这么一说,倒是有不少食客朝他望去,方才出言酸的人立刻寻了个借口走了。

    童子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生气,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看起来乖巧惹人爱。

    认真的看了一会儿书,摊上的食客走了一波接一波,总算有人匆匆而来了。

    “宋二。”童子喊了一声,将面前的茶推到他面前,“喝茶!”

    那个男人也没客气推脱,一口喝了个干净,这才坐了下来,揣出怀里的信递了过去:“拿到信了,卫……张卿小姐好久没来信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少年接过信,认真的划开了信封,看了起来,“只是……我们都想她了。”

    他想念这个同自己的姐姐有几分相似,身怀秘密的张卿姐姐,宋二也想,很多人都想。

    虽说有时候性格古怪了一点,但她其实一直都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其实信里的内容不算重要,至少比起她在百忙之中,想办法送出的其他信件,这封信里的内容显得无关紧要,多是些关怀,警惕之语。

    同普通的家书一般无二,只是送出家书的方法和时间都十分的匆忙。

    宋二看着眼前的张解有些恍惚。这两个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姐弟,至少就目前所见不是,就算是姐弟,这般感情深厚的姐弟,他看到过的也不多。

    他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做很危险的事情,在用性命拼一个前程,在权欲的漩涡里走钢丝,往来皆非寻常人,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刀山火海之中。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更何况那个女孩子心志坚毅,她所做的决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影响的。她要做的事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阻止的。

    这对姐弟间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但做的事情,却让他这个旁人看的有些动容。

    “姐姐让我好好的呆在济南,不要进京。”童子很认真的看着信,“长安一定很危险,她想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

    “这个想必不多时就有消息了,”宋二见状安慰道,“长安那边的禁令解除了,我与长安那边也有通信,想来不多时就能收到长安的消息。”

    “你放心,”他说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童子乖巧又生的漂亮,而且聪明伶俐,有几人不喜欢?

    “你放心吧!她这般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没了消息的。”

    童子点头,将信翻到背面,突然惊“咦”了一声:“这是……”

    宋二探出头去,看到信纸的背面是一张白纸,白纸上刻满了印章。印章上的文字和印章上雕刻的撰文,宋二看了很久,有些不解的抓了抓头发:“小少爷,你能看懂么?”

    张解点头:“这是鲁商商帮的印章。”顿了顿,又抽出第三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若遇到什么急事,可以去找鲁商商会的人帮忙,只需把刻满印章的纸交给他们便是了,但是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是何时结交的鲁商商帮的人?”张解嘀咕了一句,有些不解。

    宋二却不以为然:“她那样的人,真正想要结交什么人的时候,有几个人不愿同她结交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张解安排到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他眼下处在平康大街,大隐隐于世,身边来往多是四百年前的张家族人,若有万一,又有鲁商商帮做后盾,祖宅里还有张家留下的典籍。

    她为他营造了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好好成长,自己却孤身走上复仇这条路,在权贵遍地的长安城游走。

    宋二感慨了两声,回头,看到张解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的,似乎沾了眼泪。

    “小少爷……”宋二想了想,正要安慰他。

    毕竟年纪还小,又遇到这样的变故,他已经很懂事了,偶尔哭哭鼻子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宋二觉得,这个年纪确实要放肆的哭一场,再长大一些,就没这个机会了。

    不过并不需要他安慰,红着眼睛的孩子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狼狈也被擦去了,他理了理衣袍,神情安静而坦然:“宋二,我们走吧!”

    “我想我该好好读书,好好努力,快一点追上姐姐的脚步,才能帮到姐姐。”

第四百六十二章 明了

    陛下在做一个父亲,一个好父亲,一个仿佛能感动百姓的父亲。

    罢朝七日,虽说惊起了不少水花,但很快水花便不见了,就当做告了七日的假,有何不可?眼下也没有什么非要开朝会不可的事情,陛下想用七日弥补这三年的伤害,他们做臣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真正无法选择的是太子殿下,陪着陛下在父慈子孝。

    安乐公主站在不远处看着正同明宗帝谈话,时不时的露出一些笑意的太子。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神色。

    她眼下不再是那个被掳到南疆每日刷马劳作,粗茶淡饭,粗布长裙的阶下囚,回了长安,她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尤其眼下父皇对他们感到愧疚,这两天赏赐更如潮水一般涌入宫中。

    眼下他们风头正盛,自然无人胆敢阻拦,也无人胆敢说什么,但是她敢保证,过了这段时日之后,随着兄长故去,随着父皇身子一日比一日老去,她们的日子会很艰难。

    说穿了,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们的荣华富贵都系于别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兄长是个聪明人,就连这七日,都是金銮殿里那个少女带着一群人求来的。天家情薄,他看的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些天都在做一个好儿子。

    他不会有怨言,因为他知道这些怨言或许会引起父皇的愧疚,但于母后,于她安乐来说都没有半点益处。所以,他在做个仁孝的好儿子,一个故去的仁孝的好儿子,总能在父皇心里有些不一样的地位。

    毕竟活人是永远无法同死人相比的。兄长什么都不能做,唯有这一件事可以继续做下去。期望父皇以后多念着他得好,照料母后,照料她。

    父皇这几日所作所为仿佛感动了百姓,感动了自己。但是,她冷眼旁观,看到的是父皇的自私和懦弱,父皇说穿了只是为了说服自己,是个仁厚的君王,不负天下臣民,也不负这一双儿女,他在说服自己,但事实并非如此。

    一个连自己都要骗的人,与她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父皇相距甚远。

    安乐公主站在一旁神情漠然,纵然这些天,周围每个人都在小心警惕着自己的言辞,但她还是听到了,有人在背后喊她“刷马公主”,有些人在背地里用狠毒污秽的词汇猜测他们这些年经历过的东西,尽管这些并是他们的错。

    当真是看的越清楚,那层对父亲的崇拜濡慕的外衣被扒下之后,真相看的让人心底生寒。

    兄长在想办法激起父皇的愧疚,为了她与母后未来的日子好过一些,而她也同样不想坐以待毙。心底里曾一瞬间滋生出的离经叛道的念头开始疯长,掐都掐不住。

    “安乐。”兄长在不远处叫了她一声,脸色苍白,瘦骨嶙峋,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安乐走过去,欠了欠身,叫了声“父皇”,“兄长”。

    明宗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着这个早已及笄,甚至连及笄都因被囚禁,无法操办及笄礼的女儿,愧疚不已。

    这个年纪,有不少生母地位不显的公主已经成婚了,就算没有成婚的,也已定下了驸马。唯独地位最为尊贵的安乐公主依然什么都没有。

    三年前没有是因为她身份尊贵,不想这么早定下,三年后没有,却是因为如今的她已过了适龄,而且又被囚三年,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这世上总有小人,以自己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的遭遇,见别人倒霉了,不忘落井下石。

    就算身份高贵如公主,却依然堵不住悠悠之口。

    “安乐,”明宗帝伸手拉住安乐的手,感慨道,“可有喜欢的儿郎?”

    “父皇,安乐只想留在父皇身边,哪儿也不想去。”她伸手怯生生的拉住明宗帝的衣袖,将一个怯弱、惶惶又害怕的安乐公主扮演的很像。

    有时候时势教会人演戏。

    示弱,成功的引起了明宗帝的怜惜和愧疚。这或许一段时日内会让他们生活的很好,但只是一段时日,所以,还要想别的办法。

    “我想见见那位孤身救我出南疆的姑娘,想当面向她道声谢。”太子李昭说着,轻轻咳了两声,眼下的他是回光返照,只不过这回光返照因为那几人的缘故,被拉长了一些。

    这句话成功的将话题落到了金銮殿内的卫瑶卿身上。

    “是个还算有勇有谋的孩子,”明宗帝感慨一声,“她向朕自荐。”

    “确实很厉害,”李昭笑了笑,脸色苍白,“我一路之上都昏迷不醒,偶尔有三分知觉的时候能听到她说话做事,年纪小小,很是稳重,父亲又得一良臣。”

    虽说自己这个太子没什么用了,但在彻底无用之前,报个恩还是可以的。有时候只需要自己一句话,就足够了,他不会吝啬这一句话,他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事实上知晓自己这几日就会死,这种等死的感觉并不好受,唯一支撑他没有崩溃的就是他的母后和妹妹。

    他无法照料母后和妹妹,所以,尽可能的,在所能见到的臣子中施展善意,为了母后和妹妹未来过得更好一些。

    提到了这个女孩子,明宗帝显然也很是满意,他点头感慨道:“确实不错,尤其是年岁小,一片赤诚,可为我所用。”

    “阴阳司中,我会给她留个位子。”

    李昭点头笑了笑,复又看向安乐,看了许久,突然开口了:“父皇,昭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父皇恩准。”

    “你说吧!”明宗帝点头。

    “安乐若是不想嫁人,就请父皇多留她几年吧!”

    那些对于女子来说不堪的舆论会落到安乐的头上,李昭有些不敢想象,也看出了安乐对指婚的抗拒。虽说与安乐年岁差不多,但他到底是太子,在外面游走,知晓有些外表看着老实的男子,实则对于这等事情分外介意,流言可杀人,他的妹妹未来没有他庇护,又有这样的过往,他已无法替她安排了,唯有能做的就是替她争取一些时间。

    当然,光有时间还不够,还需要人。

    李昭想了想开口道:“父皇,我想去金銮殿内看看禳星之术七星灯阵!”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小人

    这只是一个小要求,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明宗帝爽快的答应了,禳星之术,听着神奇,声势又浩大,实则枯燥而无味。明宗帝等人过来时,钦天监在外帮忙掠阵的官员正一脸倦色的站着发呆,见状连忙跪了下去。

    “无妨。”明宗帝阻止了官员的跪拜带着太子与安乐公主走入殿内。

    金銮殿之内很安静。

    比起素日里的庄重肃穆,今日的金銮殿内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诡异和安静。

    七星灯阵上七盏明灯明明暗暗的亮着,每个人都站在应该主次位上,没有人说话,只是素日里光可鉴人的脚下用上好的朱砂画上了阴阳术的图腾。

    朱砂颜色如血,配合着这群天生自带阴阳眼的阴阳术士,凭空就生出了三分诡谲莫名。

    明宗帝带着人走入殿内,却没有上前,毕竟禳星之术、七星灯阵不能受外人打扰,他也怕出了什么岔子,七人位置各有不同,站在最中间位置上的少女正对着他们,朝他们微微点头算是行礼,眼下非常时期,她不能挪动,没有谁会计较她的失礼。

    “皇儿,就在这里看吧!”

    太子李昭看向站在正中的那个少女,她眼神清亮,看起来极为面善的朝他微微颔首。

    太子李昭侧身回礼,看了眼身后的安乐公主,眼底露出些许忧色。他倒是想说什么,但是父皇就在身边,什么都不能说,便退了出来。

    陛下、太子与公主来了又走,几乎没有惊起一点水花,金銮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

    ……

    “把素日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都撤了吧!”周老夫人站在院子里,下了命令,看着穿着素净的满院的下人与各房的主子微微点头:“这些天别冲撞了什么人!”

    “对了,去西院那边说一声。”周老夫人还惦记着这件事情,虽说这些时日东西两院几乎没什么走动,两家也早隔起来了,但当真冲撞了什么不该冲撞的人,还是姓卫的,到时候他们免不了被一通追责。

    又说了一通话警醒了一下卫家上下,周老夫人这才挥手:“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响起:“哎呀,姐姐,可算见到你了呢!”

    人未至,声先至,卫家上下还未来得及离开就看到西院的黄老夫人带着那对双胞胎姐妹不顾门口婆子的阻拦冲了进来。

    门口的婆子没有阻拦住,自知自己没有做好事,少不得被问责了,看向黄老夫人的目光记恨却又无可奈何。

    “你来做什么?”黄老夫人虽说无耻了一点,但辈分在那里,素日里也只有卫君宁这个不惧怕的纨绔敢对上一对,借着身份这一茬,黄老夫人干过的惹人厌的事情还有不少,不管是卫家的主子还是下人提起西院的人,没有一个不摇头的。

    但是这辈分也不是万能的,除却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之外,与她同辈的周老夫人可不惧怕她。眼下正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这不是我那好妯娌么?有什么事么?”

    黄老夫人手里举着一柄团扇,身后跟着那对娇俏的双胞胎姐妹花,东看看,西看看,转了一圈,才走到周老夫人身边干咳一声:“姐姐,六丫头呢!”

    一旁的卫君宁早已按捺不住了,在卫瑶玉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止的情况下就出声了:“我六姐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家自己的人就是了!”

    黄老夫人闻言立刻干嚎了起来:“哎哟,我那没良心的好人哟,你走的那么早,看姐姐她们一家出息了,连个小辈都能在我身上作威作福了!哎哟,我那……”

    这……真是唱的一波三折,抑扬顿挫,就连卫家的粗使婆子都不由挪了挪脚步,生怕被这个黄老夫人沾上了甩不掉。

    人不要脸起来,真是让人害怕啊!

    周老夫人听得额头青筋都出现了,手里的柱杖忍不住敲了敲地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说吧,到底想来干嘛的?”

    正干嚎的起劲的黄老夫人闻言立刻收了干嚎的声音,正色看向周老夫人,脸上带了三分笑凑了过去。

    “二姐,”被卫瑶玉拉住的卫君宁动了动,似乎想要挣扎,卫瑶玉一个吃不住,险些没拉住,连忙喊了丫鬟青桔帮忙一起拉住他。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正是贪长的时候,卫君宁这小子的个子真是隔几天窜一窜,隔几天窜一窜,如小牛犊子一般健壮,还好她身边有个丫鬟青桔,不然的话,这个家里,除了六妹妹,谁能拉的住他?

    “她好不要脸,干嚎了半天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卫君宁是个纨绔,破罐子破摔,当着众人的面就嚷嚷了起来。

    若是换了一般人,恐怕站不住了,但是黄老夫人是个例外,她脸皮厚,翻着白眼,只当没听到,凑到周老夫人身边,笑呵呵的开口了:“听说六丫头救回了太子殿下,立了大功,对不对?”

    “我六姐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纨绔继续嚷着。

    黄老夫人一如既往的翻着白眼,反正脸皮够厚,就当听不见。

    “那定然能见到太子对不对?”黄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着,伸手推了推那一对低着头,举着团扇,半遮着脸,一脸羞怯状的双胞胎姐妹花。

    意思很明显了。不是谁都有黄老夫人这样的脸皮的,周老夫人脸色大变:“混账!你好大的胆子!”民间早已在传太子身体不佳了,同知那里又一早告诉过她太子命不久矣了。这时候,黄老夫人居然跳出来打这个主意,这是要卫家一家子跟着他们陪葬啊!

    被周老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黄老夫人吓了一大跳,随即不满的嚷嚷开了:“你嚷什么?还都是卫家的呢?我们家仪姐儿、玲姐儿怎么了?又不是要什么名分?帮忙引荐一下怎么了?”

    周老夫人气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昏厥过去,倒是有人先她一步开口了:“来人,将他们送回西院,着人严加看管!”

    “真是小人坏事!”说话的是跨步走进来的卫同知,他脸色沉的快滴出水来了,显然也听到了方才黄老夫人所说的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胆

    大概也是气急了,卫同知这话并没有瞒着众人,而是径直说出了口。

    众人愣了一愣,身为大楚朝廷命官,又是三品的中书令,卫同知极少会掺和后院的事情,这还是他头一次表现出了如此明显的厌恶之语。

    小人?黄老夫人吓得抖了抖,但长久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很快的就找到了反驳的话语:“你……你身为朝廷命官,陛下仁孝,你……你却目无长辈,我要去……去……”黄老夫人转着眼珠,显然已经紧张起来了,“我要去告官!”

    “哈?”“告官”这个词一出,卫君宁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怎么自从我六姐告官之后,什么人都想去告官了?不过告诉你们,自古告官的人不少,但除却有我六姐告官能赢得了官之外,其余的小爷这些天还没听过呢!”

    卫瑶玉和李氏连忙捂住了卫君宁,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而后又使了个眼色,“你别胡闹!大伯来了,此事让大伯做主!”

    “我……”

    “你什么你啊!”卫瑶玉瞪着他,“不然等六妹妹回来,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她,仔细六妹妹不扒了你的皮!”

    卫君宁撇了撇嘴,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话默默地吞了下去,六姐,他还是害怕的。

    陈工制住了卫君宁,卫瑶玉松了口气,看向那边的卫同知和黄老夫人。

    “告官?”卫同知冷笑,“你且去告啊!”

    “天地君亲师!”

    “太子殿下病重,有尔等不知轻重的妇人竟然还在太子殿下身上打主意!”

    “别说六丫头的功了。”

    “等着诛九族吧!”

    “你自要寻死与我何干,但不要拖累我卫家一家。你当真要带着你身后那一对丫头去自荐尽管去,且先写下契书,从此与我卫家毫无干系,九族之外亦无干系,上至公堂。我卫同知保证不拦着你们!”

    这般严肃的模样看的黄老夫人一吓,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卫同知挥了挥手,似乎也不耐烦再与她们说话了,直接让人把人“请”了出去。而后,这才看向满院穿着素净的主子下人,点了点头:“不错,如此最好了。”

    “你们听外头那些说书人说着如何精彩,真实状况只会比这个危险百倍。六丫头用性命拼来了一个大功,我卫家不需出生入死就能同享殊荣,更该谨言慎行,不负她这一番出生入死之功。”卫同知说了一声,抬手,“都散了吧!以后外出小心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看着我卫家呢!”

    说罢这话,卫同知上前搀扶住了周老夫人:“母亲,我扶您进去。”

    周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这个举动,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儿子恐怕是有事与她要说,便点了点头,走进了主屋。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说吧!”周老夫人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这个让她骄傲的儿子,叹了口气,“需要母亲怎么做?”

    从年幼时她告诉儿子该怎么做,到现在儿子来告诉她该怎么做。这就是几十年的光阴所造,她老了,她的儿子却还正值壮年,如今的她需要做的就是配合。

    卫同知笑了,脸上的神情有些柔和,他知道这些年母亲过得不容易,也知道母亲的坚毅和要强,更知道直到如今,母亲还在撑起这个家。如果不是六丫头的出现,还会一直这样下去。

    “母亲,我想要做到父亲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卫同知开口了,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但一切都过去了。

    “我想让卫家在长安城真正的站稳脚。”

    “我想让卫家发展成真正的簪缨世族。”

    “我想让百年后,长安城权贵中也能提到一个‘卫’字。”

    “我想让母亲担起一个更响亮的诰命。”

    “以前不可以,但是现在有这个机会了”

    ……

    周老夫人默然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卫同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六丫头有她要做的事情,但她要做的事情与我等想要的事情不谋而合。”

    “现在名声鼎盛的崔王谢三家当年起家时先祖也不过是无名小卒,所以这一切并非不可能,单看你怎么去做了。前人要开创基业,总是难得,但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些事情要做,我想做这件事情,想请母亲给我一个准话。”

    周老夫人沉默了许久,开口了:“六丫头知道么?”

    “应当知道。”卫同知沉默了片刻,开口了,“她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在为我卫家的将来做准备。”

    “等到太子殿下……去之后,陛下应当就会提及六丫头的封赏,进阴阳司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六丫头是什么人,母亲比我更清楚,我相信她能从里头出头。”卫同知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若是……有朝一日,她真成了大天师,那必然为天子近臣,我卫家要从现在就开始谋划了。”

    “如何谋划?”周老夫人问道。

    “君临会参加下一届的科举,虽功课比不上最优秀的儿郎,但科举上榜不成问题,他可走文职;君宁这孩子性子未定,但有不少人同我说过,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他怎么行?”周老夫人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君宁是什么人?就算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让他上阵杀敌,是要出事情的,就他那脑子,你就算让他再长十年都不行。你二弟那一家子的聪明劲儿都移到六丫头一个人的头上去了,什么时候分出一两分给君宁,他也不会这样。”

    虽说是恨铁不成钢的抱怨,但卫同知还是忍不住笑了,而后正色道:“君宁不行就二弟,二弟在匠作监给董大师打下手,董大师很是看重。”

    “这等下九流的匠作监不是入不了权贵的眼么?”周老夫人想了想道,“那有什么用?”

    “等闲的手艺人自然不行,”卫同知却似是早有准备,“别忘了,有六丫头啊!”

    “若是六丫头真成了……大……天师,皇陵选址是阴阳司的事情,皇陵的建造就不是了,我卫家由此便能发迹了。”

    周老夫人听得胆颤心境:真是如此危险又大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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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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