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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八章 问题

    卫同知看着此时在嘲讽明宗帝的薛行书,大抵是平日里太过憋屈,眼下要将看不惯的人一个一个讽一顿发泄一番才甘心。他低声道:“那你看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女孩子低声道,看了眼卫同知闻言欣喜的神情,又道,“要死也不是我们先死,薛行书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先死的应该是乔相吧!”

    一个活着的乔环绝对是个麻烦,别看他不过是个耄耋老者,但若是活着,即便陛下死了,他也能掀起不小的风浪来,由他口中所出的陛下被薛行书所杀这件事是绝对能服众的。若换他们几个与那几个吏部官员活着的话,这种大事从他们口中所出,怕是首先会被怀疑真假。而且杀一个耄耋老者的难度绝对是这里这些人里头最小的。活着最麻烦,死的又最容易,想也知道会从谁下手。

    “然后应该是陛下,再然后就是我们了……”女孩子说道。

    卫同知瞪她:“我在问你这个么?”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女孩子哦了一声,一摊手:“反正我们这些人,他都要杀的,大家都要死的,前后脚而已,不用担心,黄泉路上大家一起作伴,没准下辈子还是同龄人,做个朋友什么的……”

    “这话倒是没错,都要死的。”薛行书身后其中一个江湖术士开口了,显然听到了她的话,被取悦到了,他道,“你的话倒是有趣,一会儿我争取送你们一起上路,好让你们下辈子做个朋友什么的。”

    这种时候还说笑,卫同知瞪了她一眼,心头却坦然了不少,都这种时候了,怕也是无用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薛行书也在此时停下了对明宗帝的冷嘲热讽,向她看了过来:“这种时候还不怕?倒是有几分胆量。”

    女孩子抱拳拱了拱手,笑着退却道:“不敢不敢,我不敢弑君的,你比我厉害!”

    “呵!”薛行书发出了一声冷笑,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伸出了手,“把你那万民书给我看看。”

    女孩子神情微微惊讶,随即却是笑了,在薛行书越发阴沉的脸色中,她爽快的将那份蓝色书字布帛递了过去:“拿去吧!”

    薛行书接了过去,脸色随着布帛展开愈发阴沉,待看到最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此喜怒无常,殿内无人说话,等到他笑够了,这才把东西还给她,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还是你厉害!”

    一张不知道从库房哪个角落找出来的万民书,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的骗局,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上前一校真伪,便能戳穿,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薛行书是弑君,她便是欺君。

    “一切由你而始。”薛行书看着她道,“活的舒坦些不好么?”

    女孩子依旧神情平静,她伸手指了一圈他身后的那群人:“你狼子野心从一开始便有,不是今日不跳出来就不存在的,总有一天会跳出来的。看陛下如今的样子,当然原本陛下身子骨便熬不住了,但如今陛下龙气流失如此之快,想必你给陛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药不能乱吃,丹药丹药,也沾一个药字,自然也不能乱吃。吃错药了,非但不能治病,反而会变本加厉,就如现在的明宗帝一般。

    薛行书没有否认,只是道:“至少不会是今天。”他本没有打算现在对陛下动手。

    女孩子笑了,抬头看向明宗帝,扬声道:“陛下将我祖母请来是为了试药是不是?”不理会明宗帝脸上惊恐不安的表情,她又道,“陛下,告诉您个真相。”

    “试药这件事其实早就开始了。”

    “被试药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您。”

    “从一开始薛行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天子龙气护体,邪灵难近,便是吃错了这种阴邪的丹药也能拖上一阵子,陛下这些时日喜怒无常、昏聩无道多半也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女孩子声音平静,一件一件的陈述着事情的原委:“陛下若是一开始留个心眼,再寻一个略通符医的术士看看,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可惜陛下没有。”

    明宗帝枯黄浑浊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听着她口中说出的真相,胸前气血翻涌,仿佛有什么要从胸中溢出来一般。

    女孩子看着他,再次开口道:“真的,随便哪一个都可以的。”说罢她转身,伸手指向阴阳司的方向,“陛下,阴阳司不过才几步路而已,这是大楚的阴阳司,为大楚而立,这把属于您,为您镇压天下鬼祟,喝退前朝余孽的刀,您不信它吗?”

    不信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却偏偏信什么旁门左道,这还能怪谁?

    “这件事……”明宗帝颤颤出口,“不能说的。”

    此念本是旁门左道,又怎敢在大道正统面前提起?

    “说够了?”有薛行书身后的江湖术士跳了出来,似乎不耐烦了,“真是嗦,有什么话下去说也一样,国公爷,您说呢?”

    要动手了么?还在茫然中的官员们再次惊慌了起来,要杀了他们了么?怎么办?谁来救救他们?不过是今日进宫来报个丧情而已,为什么?为什么竟会惹上这样的杀身之祸?

    惶惶难安!

    有官员哀求道:“不要杀我!”

    薛行书没有理会官员的哀求,而是看向那个女孩子:“你觉得今日你还逃得了么?”

    女孩子笑了笑,这种时候却还依然神色平静,便是她这样的神情,让薛行书一时半会儿不敢轻易出手。

    她道:“我还不能死。”

    是不能,不是不会,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差之千里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说动大丫头报丧的?”如今看来这倒阴差阳错未尝不是个脱身的好机会,他薛行书已经死了,今日在这里的只有这些马上就要死去的人,届时他如何编排都可以。只是,若没有这丫头突然来这一遭,大丫头无故报丧情,就不得不叫他怀疑了。

    女孩子笑道:“当然是我让她与我合作,好一起对付你的。”这是天大的实话。

    薛行书闻言却笑了:“你若真跟她一起合作,又怎会告诉老夫?岂不是要置她于死地?更何况,老夫清楚大丫头甚是讨厌于你。”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胜的时候,他太清楚大丫头有多恨这个丫头了,如此看来,倒是他多想了,怕是大丫头自作主张,走了昏招而已。

第七百五十九章 打斗

    果然这话一出,女孩子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话。

    这是默认了。

    有人用胳膊肘推了推她,卫瑶卿回头,见推她的是个吏部的官员,刚刚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几个吏部官员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干嘛推我?”女孩子回头,仿佛学堂里顽劣的前后座孩童打闹一般,瞪了推她的人一眼。

    那吏部官员慌乱的看向四周,低声道:“你继续说啊,拖着他啊!”

    “已经够嗦了,我没话说了。”女孩子摸了摸鼻子,给出了建议,“要不你来与他再说说。”

    薛行书会理他才怪,那官员将同僚往旁边挤了挤,躲到了她身后:“你们往旁边点。我……不想死,国公爷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

    “杀了你比放了你来的方便。”卫同知说着看向薛行书,“你们都挤过来了也好,到时候也就是他们一巴掌的事情。”

    他代为回答了,薛行书也就不说话了,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那群江湖术士的身后,之前出声的那个按捺不住,抬手一簇幽蓝的火苗就向着那里的乔环和明宗帝飞去。

    还真是先杀这两个人,卫同知也觉得好笑,自己到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这个。

    “啪!”一声,声音不大,火苗中途遇上了扔过去的万民书,走势被滞,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那卷今日引起这一场纷争的“万民书”。

    她还是出手了!躲在她身后的官员们松了口气。

    乔环神色复杂的望了过来:这个时候,没想到她居然会出手……

    这是要将欺君的证据毁尸灭迹么?薛行书瞟了她一眼,如果是平日里说不准他是要阻止的,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的话,那也无所谓了,他就不跟死人一般见识了。

    不过……薛行书偏了偏头,对一旁的两个人道:“你们去拿她!”

    一旁的两个术士应了下来,问了一句:“活的?”

    薛行书想了想:“死了更好。”

    他曾经动过招人的念头,但想想这个念头后来带来的祸事,觉得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因为太麻烦了。

    有这一声就不需要顾忌了,这个女孩子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她的危险可以说在在场所有人之上,又有极其厉害的阴阳术手段。或许单论武她不是如今阴阳司中最高的人,但她的武加上阴阳术再加上如此的狡诈多计,绝对是最为棘手的一个。

    薛行书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又对身后的人开口道:“留两个去送乔相爷与陛下上路,剩下的都去帮忙!”

    这话并未避讳旁人,几个躲在她身后的官员当下便吓的变了脸色,卫同知与面前上前一步的女孩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当下便喊出了声:“快逃!”

    对!快逃!平日里瘦弱的文官们此时迸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向殿外狂奔。

    “拦住他们!”薛行书扬声道,“莫让他们走出大殿!”

    为什么要拦住他们?拦住这些文官?当然是怕他们逃到殿外去。

    为什么要怕他们逃到殿外去?众人心念一转,当下便明白了过来。陛下的护龙卫和门口那些守卫当真有这么容易就被薛行书的人控制在手中么?薛行书也说了,原本没准备这些时日动手,今日不过是事出突然,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万全的准备。

    方才陛下喊人无人回应,也许未必是他们控制住了所有的护龙卫与守卫。

    “轰!”平地惊雷,一张冒着紫色引雷的符纸朝他们兜头劈来,眼看就要劈个正着却撞上了从斜刺里冒出一条细弱游丝的引雷,这道细雷后发先至,虽然阻止不了那张符纸的势头,却因着这一撞,劈向了一旁的地面,地面顷刻间炸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坑。

    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聋了不成?官员们如没头苍蝇般乱窜,心中慌乱不已。

    “快去外面叫人!”这一声命令,令得原本茫然无措的官员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乱哄哄的向殿外跑去。

    有个术士眼看那群官员朝殿门越来越近,当下凭空勾了勾手指,整个大殿东南角的殿顶一只铜驻的朱雀仿佛瞬间活了一般,从口中吐出细细的铜丝,铜丝细密交错般延展开来,不过转眼的功夫,整个大殿内便如同安放了一只硕大的鸟笼一般将众人困在正中。

    还能这样?向外冲的官员们傻眼了,看着将他们困住的巨大鸟笼,当下脚下便慢了下来。这稀奇古怪的手段让他们这群普通人怎么办?

    “卫天师……”有人回头喊了一声,这一喊却惊到了。

    却见方才还站在那里的卫天师此时已然向上首已快退到墙角的乔环和明宗帝冲去。

    原来……她是要救陛下,几位官员看的心中愧疚不已,眼看她人已至跟前,一直站在薛行书身旁的那位术士袖袍鼓风,人踏空而来,随着人影而来的是他挥出的拳头,拳风带动着不远处站着的几个江湖术士衣袍高高掀起,如同飓风行过,殿角还未点上的几个一人高的巨大铜烛台与灯罩分离,杂乱狼藉的飞散出去。

    这么厉害?那铜烛台可不轻啊!在众人惊恐的惊叫声中,那只拳头砸向了正在向陛下他们冲去的卫天师。

    “卫天师……”有人尖叫出声,原来素日瘦弱的文官也能发出如此刺耳的惊叫声。

    “嘭”一击砸中,顷刻间便将卫天师砸扁了。

    完了,卫天师被砸扁了!那一瞬间绝望涌上心头。

    等等?扁了?就算那一拳那么厉害也不可能将人砸成一张纸那么扁啊?而且将人砸扁了怎么不流血?

    众人只觉那一刹那眼花缭乱,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所有的事情又发生的太快,所以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便看到不远处薛行书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卫天师,刚刚那个出拳将卫天师砸扁成纸人的术士一脚踩在纸人上,另一脚将乔环踢到一旁,而后伸手抓过明宗帝。

    随着撞上椅凳的乔环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几乎是同时的两声“别动!”响起。

    一人抓着一个,相距而立,一个抓着薛行书一个抓着陛下。

    那个术士擒着陛下的脖子,虽然他手里没有刀,不过看方才那一拳,没有人会怀疑他不能一下子扭断陛下的脖子。

    卫天师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细长的尖刀,尖刀正对准了被她挟持在手的薛行书的颈项。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去管她是如何携兵刃入宫这件事了。

    真是神仙打架啊!几个官员看呆了。

第七百六十章 相峙

    “你先放人!”

    “你先放人!”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这当然不是因为这两人有默契什么的,而是纯粹是抓到人之后本能的反应。

    抓到怀国公了啊!感慨完神仙打架的官员也不怕了,看向那几个江湖术士,松了口气,忍不住称赞了一声:“还是卫天师厉害!”这一句当真是他们此刻心中有感而发了。

    但除却他们这些人之外,旁人却轻松不起来了。

    卫同知此时已疾步走到乔环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老师!”

    乔环这一撞撞得不轻,人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口中吐出了一口血,那几个官员看的心惊胆颤,天可怜见的,也不知道相爷这一撞撞到了哪里,吐血了,怕是其内受了伤吧,这种时候还强撑着在卫同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大抵也是凭着那一腔忠心在强撑吧!

    “莫伤害陛下!”乔环看到被制住喉口脸色涨成紫红“呜呜”说不出话来的明宗帝,也顾不得自己,连忙喊道。

    那术士可没有这样的耐性,拖着明宗帝往旁走了几步,也不管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明宗帝,沉声开口道:“少嗦,放人!”

    “不能放!”有人高声制止。

    卫瑶卿挑眉,有些惊讶出声的不是卫同知也不是乔环什么的,居然是那几个官员。

    出声的官员与同僚对视了一眼,再次出声,虽然没有说对着谁,但细一想便知道是解释给乔环和明宗帝听的。

    “放了陛下才会死!”那官员厉声道,“绝对不能放!”

    是这样么?卫瑶卿看了那官员一眼,笑了笑,却也当真依他所言,没有放开薛行书。

    这话能当众说出来,当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显然乔环也懂这个道理,只是道理虽懂,可见陛下那副快喘不过气来,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还是心惊不已,忍不住出声道:“你小心些,陛下身体有恙。”

    这群江湖术士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看他拖着陛下,手下没个轻重的样子,就知道不是那等肯听人的,当然他不服人也有不服人的资本,至少眼前这群江湖术士里头,他是最厉害的一个。方才,若非薛行书冒进,让他出手制止她,她还未必能够近得了薛行书的身。

    “你这老头真是嗦的很,方才就属你话最多。”那术士冷笑了两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方才那一脚,你怕是体内已伤,这个年纪了,啧啧啧,我看回去该给你自己打副棺材了,少操心别的事吧!”

    那术士说罢示威一般掐着明宗帝的脖子慢慢收紧,眼看明宗帝快要被憋死过去,才又慢慢松开,呛得明宗帝连连咳嗽,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活受罪啊!一旁的几个官员对视了一番,感慨道。

    这术士如果是无意的没轻没重的话,女孩子就是有意了,她轻轻划拉着薛行书的脖子,不过眨眼的功夫,薛行书的脖子上已经多出数条深浅不一的伤口。

    “你手里能有些轻重么?”这次轮到一旁的江湖术士忍不住了,他喊道,“国公爷要是有个好歹,你觉得你们这位陛下还能有活路?”看着那些伤口,真真随便哪一下稍稍往前半分,国公爷就要送命了。

    女孩子笑了,看向不远处的那个术士:“彼此彼此,你也小心着些,莫伤到陛下了。”

    乔环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看向薛行书脖子里的几条刀痕,越发的心惊肉跳,但这种时候,她手里的却是唯一能够救陛下的筹码,他忍不住道:“你……你仔细些。”那些刀痕,真怕她一个哆嗦,往进半分,薛行书就送了命。

    这等情况,不管哪个死,怕都是一死两命了。

    薛行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项,不无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的血,心头一惊,旁人看着以为她是担忧陛下,所以不敢对他动手,可他清楚的知道,一个胆敢欺君挑起今日事端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毫无底线的忠君之徒?更何况,今日,他若没猜错,这卫家的伯侄两个为的可是那个老婆娘进的宫,那老婆娘险些因为陛下遭了殃,这两个人不恨陛下都算好了,还忠君?可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虽说现在自己还活着,可看这丫头手里的轻重,怕是恨不得对自己杀之而后快。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忍?他自忖自己如她这个年纪,不,别说这个年纪了,就是再长上二十年也未必能忍的了。

    该狠时够狠,该忍时能忍,这个丫头可不仅仅是智多近妖,她还有如此雷厉风行、果断大胆的手段,若是个男儿身,怕是必成一方枭雄。如此的人物,可笑他先前竟将她当做大丫头一般出色一点的后辈。如此的人物,早该杀了,也不至于此酿成大患,今日怕是一个不留神,性命也要交待在她手里了。

    薛行书的视线落到前方不远处擒住明宗帝的术士身上,视线交汇,那一刻仿佛达成了什么条件一般。他摸出袖中的帕子慢慢擦了擦顺着颈项下方留下来的血。

    “帮老夫止血,老夫身体不好。”他道。

    女孩子没有哼声,倒是不远处的乔环见状蹙眉,想了想,对一旁的卫同知道:“你跟她说,别让薛行书死了,死了就要出事了。”眼下殿中所有人的性命都寄予她身上,也许卫同知的面子,她会给上几分。

    卫同知嗯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女孩子道:“老师,她耳朵很好,她听到了。”

    女孩子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真的听到了,只是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叩叩叩……”

    “叩叩叩……”

    殿中无人说话,没了人声的干扰,有些声音就格外清晰了起来,譬如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叩叩”声。

    这声音出现的有些突兀,站在一旁的一个官员四顾了一番,奇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像,就像……”

    鸟啄声,就是现在!

    东南角的朱雀的铜驻朱雀口中的细丝疯狂的向此刻站在殿中的女孩子涌去。

    “小心!”不知道谁吓的在大喊,那一瞬间、慌乱重演。

    离乔环与卫同知两人最近的两个术士伸手便是一掌,将两人推了出去!混乱中术士对几个触手可及的官员下了手,将人踢飞,冲向此刻即将被铜丝淹没的女孩子。

    女孩子耳尖一动,听到了一声“咔嚓”声,而后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明宗帝,却见明宗帝此时已歪着脖子被扔到了墙角里。

    看向明宗帝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同时手里尖刀向前也是身体本能的动作,虽然为铜丝所阻,那一刀刺偏了,可却还是扎进了薛行书的身体里。

    血雾喷涌而出,在女孩子即将为铜丝淹没的瞬间溅了她一身,而后一声清晰的喊声从殿中传出,满殿回响。

    “有刺客!”

第七百六十一章 交待

    没有了障眼的手段,里头的动静清晰的传了出来。

    “护驾!”

    早已等候在侧的守卫与夺门而出的弑君之徒撞了个正着,兵刃与肉体夹杂着眼花缭乱的阴阳术撞出了一场乱斗。

    两个心腹护着带兵救驾而来的安乐公主闯过乱斗的人群走入大殿便遇上了还未完全将身上那些烦人的铜丝除尽的卫瑶卿。

    看她样子乱糟糟的,嘴角还有血线涌出,官袍上东一道西一行的口子都预示着先时殿内定然也发生了一场乱斗。

    “父皇怎么样了?”

    卫瑶卿指了指身后:“在里面,我去追薛行书!”那一刀是她扎的,能不能取了薛行书的性命她清楚的很,所以要赶去补刀。

    安乐公主嗯了一声,将心腹留在殿门前:“你们在这里等着。”说罢,便走入了大殿。

    一踏进其内便是满地的狼藉以及殿内伤的伤死的死的官员们。

    她心头一跳,一眼便看到了墙角里脖子歪歪扭扭耷拉在肩膀上的明宗帝。

    “父皇!”安乐公主疾步过去,待到走到明宗帝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死了,父皇死了!安乐公主大惊失色,初时的震惊过后,她便迅速冷静了下来,只觉此刻大概是她一生中最为镇定的时刻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似乎都受了不小的伤,此刻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了。

    原先或许还要想着如何应对父皇诘问,但现在好像不需要了。父皇死了,她还要救驾之功做什么?父皇自始至终都未留下立储的诏书,这皇城要变天了。不,或许这就是她的机会。她也是父皇的孩子,还是正统嫡出,凭什么因为女儿身就没有这个机会?

    玉玺,玉玺就在那边的桌子上。

    她站了起来,扫视大殿内躺了一地,不知生死的官员,出声。

    “大人!”

    没有人回应。

    “大人?”

    这是第二声,依旧没有人回应。

    “大人,醒醒。”

    还是无人回应。

    看来天也帮她!她转身,走到桌案边,打开那只明黄色的匣子,一枚四方大小的印章此刻便静静的躺在其中。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有些发抖,安乐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迅速伸手将玉玺拿到了手中,端详了一番,又从怀中取出方才拿来号令禁军的凤印,两物放在一处。

    看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凤印已经不需要了。

    ……

    这是一场乱斗。薛行书早已经因为那一刀昏死过去了,但乱斗并没有因为他不能发号施令而停歇。那几个江湖术士清楚得很,今天若是陷在这皇城里就逃不掉了,这不是发号施令的问题,而是性命的问题。往日里这些禁军守卫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但眼下他们却觉得有些棘手了。

    原因是人多。可笑之前他们在殿内人多欺负人少,如今到了外头,自己成了被欺负的那一个了。

    带着薛行书的那个术士瞥了眼从殿内走出来的那个女孩子,看来她已经挣脱开了,虽然看起来受了点伤,但却比他们想象的要挣脱的快。

    “人越来越多了,到时候怕是更不好走了。”那个术士当机立断一个抬手,“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

    说话间,狂风大作,天地一色,一片混沌。

    如潮水般闻讯而来的禁军守卫与护龙卫正撞上了这股怪风,一时间没了方向,只得停了下来,除却偶有几个一时收势不住误伤同僚的,多数守卫已经不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没了刀剑肉体撞击的声音,其他声音在此刻便显得尤为清晰。依稀听到耳边几声巨响,而后是“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他们的身上,打的生疼,其中还夹杂着几道闷雷。

    有人就在身旁打斗,大抵是阴阳术士间的打斗吧,只可惜此时他们伸手不见五指,不敢轻易有所举动,非但如此,还忍不住出声提醒身边的人:“莫乱动,我拿着刀呢!”

    “你们也是……谁踩我!”

    “别乱动!刀可不长眼!”

    ……

    仿佛春风化雨、惊雷穿云过后,那片混沌渐渐消散,拨开眼前的浓雾,却见到卫天师单膝跪地,阴阳司那件官袍已被深浅不一晕染开的血迹染了大半衣裳。

    “让他们逃了!”低着头单膝跪地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吐了口血唾沫,看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应该并没有伤的很重,大概是多了几道细小的划伤,一层一层透过衣裳晕染开了而已。

    女孩子说着转身向大殿走去,外头的禁军守卫站在原地没有动,与刺客交手,此时刺客却突然不见了,这样的打斗他们根本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也没有命令。

    没有命令便原地待命吧!

    她走进大殿,看到的正是抱着明宗帝悲痛而哭的安乐公主。

    “殿下。”卫瑶卿喊了一声。

    安乐公主抬头,拿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问她:“怎么样了?”

    卫瑶卿道:“让他们逃了,我捅了薛行书一刀,他伤的不轻,至于会不会丢掉性命就不知道了。”

    安乐公主抱着明宗帝看着她:“那些人那么厉害么?你和那么多禁军守卫也拦不住他们?”

    卫瑶卿看了眼不远处那一团铜丝:“这些人早有预谋,借助这段时日进出宫中,布下了不少阴阳阵法,通灵的陷阱。好在方才跟我们一斗,他们为了逃离皇城,差不多都发动了。如此一来,留下的东西也差不多都拔了,也算是好事吧!”

    安乐公主松了口气,道:“那便好。”说着看了她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道,“父皇死了。”

    卫瑶卿闻言,低头:“公主节哀。”

    “不节哀还能如何?”安乐公主低头瞟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明宗帝,“今天的事情还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总要有个交待的。”

    那么多人看到了本该死去的“薛行书”,那么多人看到了有这么多江湖术士进出明宗帝的寝宫,还有今日明宗帝寝宫中死伤一地的官员包括他本人,这些都要有个交待。

第七百六十二章 离开

    卫瑶卿看着眼前的安乐公主,她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夹杂在微施薄粉的脸上显得更为狼狈。

    她看着安乐公主道:“公主要不要擦擦,妆花了。”

    “不用,这样挺好的。”安乐公主道。

    越是这样狼狈,越显得无措痛苦,这也是旁人愿意看到的。

    一阵轻微的衣裳摩擦声传入耳中,卫瑶卿扫了一眼殿中躺着的官员,大概有人已经醒了,至于醒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她不知道。

    安乐公主没有什么反应,这样的声音,显然她并未听到。

    “殿下。”她一手搭在胸前晕染开大片血迹的官袍上,气息变得短促而不稳了起来,“我……”

    血迹晕开,大概是牵扯到了什么伤口,女孩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

    ……

    卫同知只觉的眼皮有些沉,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应该是伤到了,以至于他微微动了动,就有种细细密密的疼渐渐蔓延开来,这样的疼也让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渐渐清晰了起来,好像有嘈杂声忽远忽近的传来。

    “伯父!”这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一下拉紧了他脑中某道紧绷的弦,卫同知猛地坐了起来,惊慌的看向四周。

    “伯父!”随着这一声,就在他一旁软塌上的女孩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没有半分被惊醒过后的惺忪,眼睛亮亮的,大抵并没有入睡,她看着他,“总算醒了。”

    卫同知看向四周,见物什布置应当还在宫内,这是一处宽敞的内殿,此时殿内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十多张软塌,软塌上昏睡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前一同在殿内的那些吏部官员,此刻仿佛还没有人有转醒的迹象。内殿最里侧是一张床,床上也躺了一个人,他指向那张床:“那是谁?”

    “乔相爷。”不管是年纪还是位置,这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乔相爷都没有人可以说个不是来。

    不是梦啊!卫同知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蔓延开来,是真的。看似荒诞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陛下……”

    “陛下薨了。”卫瑶卿道,“前头事情乱的很,我们这些人就被暂时安置在这里了。”她说着指向殿外守着的一列禁军,“陛下死的时候我们在场,大家有很多事情要问,最好别走,走了的话也要说一声。”

    这样啊……卫同知胡乱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扫了一眼满殿看似受伤不轻的官员,以及里头伤的最重的乔环:“太医呢?”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怎么没见一个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们被请到前头去看陛下了。”她道,“事出突然,太医署值班的太医不多,已经派人去宫外请人了,再等等就来了。”

    他很想说陛下既然都已经薨了,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分一个来这里瞧瞧么?他清楚老师的状况不太好。不过这话他知道不能说,陛下未留诏便死了,死的突然,想必几位皇子的人已经闻讯而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的拥沓,做样子也好,出于真心也罢,即便陛下已经死了,他们更不能马虎,他们这些在场的人不被问出个底朝天来都不会罢休。

    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卫同知心道。

    “伯父怎么样?能走么?”女孩子说着站了起来。

    卫同知从软塌上踉跄起身,心中又急又恼:“没事,死不了。”

    “那就好。”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定他的状况,待确定了,便将手里的手令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知道祖母在哪里,我们先将祖母带回去再说。”

    这样……也行?卫同知有些错愕,他以为他们这些人要留在这里,外头的禁军守卫实则已经是将他们软禁起来了。

    卫瑶卿看着他,意味深长:“这是安乐公主的手令,现在还能走,晚点就不一定了。”

    卫同知愣了下,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先将母亲带回去再说。”

    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响起,有三个官员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而后翻身下榻:“一起走吧,我们也送老夫人出宫。”

    这醒的还真及时!不过这里谁也没有说破,仿佛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一般。

    “快走吧!”那官员催促道。

    ……

    ……

    此时已是亥时了,但整个长安城中灯火通明,以往快要宵禁的城门口停满了马车,时不时有官员从马车中下来,匆匆步入宫门。

    在这群入宫门的人潮中,他们一行离宫的人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卫大人、卫天师。”那三个吏部的官员站在宫门口向他们道别,瞟了一眼已经被送上马车的周老夫人,虽说此前不认得这位老夫人,但总是借这位老夫人的光出来了,这个恩情,他们算是记下了。

    “我等先走一步。”那三个官员说着,看向身旁进出宫门形色匆匆的官员们,低声道,“你们也快些回家去吧!”好在总算趁乱出来了,再晚一点,怕就难说了。

    两边互相拱手,转身离去。

    坐在马车里时,卫同知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短短几个时辰的光景,却仿佛历经生死,变了天地一样。

    “像做梦一样。”卫同知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周老夫人,他入宫是为了母亲,此时母亲已经没事了,他却在短短几个时辰内见到了太多不敢想的事情。

    “这可比梦荒唐的多。”卫瑶卿,垂下眼睑,看着昏迷中的周老夫人,“虽然眼下我们人是出来了,但之后才是真正麻烦的事。”

    “我知道。”卫同知道,那个位子终究是要有人坐上去的,即便这个位子眼下并不稳,但却不妨碍大家去争。

    女孩子嗯了一声,拿帕子替周老夫人擦手。

    卫同知看着女孩子隐在交错光影中的脸,问出了口:“你方才拿的是公主的手令,那些禁军守卫是公主的人?”

    方才只顾出宫,没来得及细想,现在再想起来,却觉得越来越心惊。

    从来只听从天子命令的禁军守卫居然会听安乐公主的调遣,看来这位公主殿下也心有所图。

    这倒是没看出来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路遇

    “她到底是个女人……”卫同知道。这不是女人就没有权势欲望的问题,而是有几位皇子在,她还没开口便已经输了。

    卫瑶卿道:“但禁军守卫听她的。”

    一个能让禁军守卫听命的公主当然不能等同于普通的公主,或许某些方面,她也有抗衡的资本。

    卫同知摇头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如果不是趁乱,我们也未必出的了宫。”卫瑶卿道,“既来之则安之,伯父宽心吧!”

    “怕是宽不了。”卫同知看着她道,“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你……你能不能告诉我,被烧掉的万民书是真的还是假的?眼下乱着,没人问这个,但过后,总有人会问起来的。”

    卫瑶卿看着他笑了:“伯父觉得呢?”

    如此反问……看样子是假的了。卫同知心头大骇:“若是被发觉了怎么办?”

    “看过我手里东西的只有我和薛行书,不管到最后宗室给出一个什么说法,不管薛行书是死是活,他的话谁会信?”女孩子道,“事情没有伯父想的那么棘手,伯父放心。”

    “可是……”

    卫瑶卿打断了他的话:“除却薛行书,难道还有人会去向陈善证实这份万民书的真假不成?”

    卫同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薛行书、陈善这一个两个的都是逆贼,一个弑君、一个谋反,自然没有人会去向他们证实其中的真假。

    人说死无对证,她倒好,还真真是弄出了一个活无对证来了。

    “不对,还有那个匈奴质子……”卫同知说这句的时候有些迟疑,那个质子身份特殊,他的话原本就很难成为证据,再者说,又有多少人会去向他证实其中的真假?

    卫瑶卿道:“就算有人去向他证实,这件事,他本就掺和在里头,撇不干净的。”

    “你怎么知道他掺和在里头?”

    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的,怀国公薨了的消息能那么快传遍长安城,这个人功不可没。”这位质子从来都不是个安分听话的人,其野心昭昭,这种局势,正是他乐意看到的。

    “伯父说的不错,闹到最后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的,不管哪一种交待,这件事的真假都是无法证实的。”她说着看向窗外,马车已走到黄天道正中最繁华的一块了,本就繁华拥挤的黄天道,因着比平时多出不少的来往马车,此时颇有几分寸步难行的味道,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其实说起来,这几个人,也只有陈善说出来的话能令人信服,不过若真的有一天能去问陈善了,是不是欺君也就不重要了,因为那时,君未必为君了。”

    卫同知看着她,久久没有回神。他当然听懂了,君未必为君,或许换句话说,就是陈善已经兵临城下了。

    前程渺渺,不只是他,是整个大楚前程渺渺。

    马车一震,卫同知一个踉跄,连忙抓住窗柩,这才没有磕了碰了。

    “怎么回事?”他蹙眉,忙去看周老夫人,好在周老夫人并无大碍,“走的那么慢也能撞到?”

    “有人撞了我们。”赶车的车夫说着,似乎同人起了争执,只听对方嚷嚷着,“让你们家主人出来,这里不是停马车的地方,我会仙阁要不要做生意了?”

    会仙阁啊!卫瑶卿阻止了卫同知起身的动作,道:“伯父,我去看看吧!”

    “你这身上都是血……”卫同知想要阻止,女孩子却已经一掀帘子跳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

    “哗啦”一声,随着几声惊呼声响起,卫同知看到一只湿漉漉的脑袋从外头探了进来,“伯父,我被人泼了一身的水,去里头找人换件衣裳就来。”

    这里这么挤,有磕有撞也是可能的,这个天,沾了这么一身的水确实一个不留神是要生病的,进去换衣服也是对的,好像哪里都对,又好像哪里都不对。卫同知愣愣的看着女孩子跟在老鸨的身后走了进去。

    罢了,她这样精明的丫头,能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还能被欺负不成?

    王会仙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一回头就看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只换了一身素布襦裙,连发髻都未换,只伸手压了压便出来了。

    看了眼女孩子清丽的脸,她啧了啧嘴:“这也太不讲究了。”

    “我天生丽质。”女孩子说着理了理自身的裙摆,“挺合身的,你一早打听了我的衣裳准备的?”

    “还用打听?”王会仙白了她一眼,“我看一眼就知道你的尺寸了。”她这样的人,说句识人无数都不为过,姑娘家在她眼前一站,什么尺寸一眼就知道了。

    女孩子朝她笑了笑:“我也看一眼就知道你的尺寸了,”她说着指了指她胸前,“垫东西了吧!”

    我去!王会仙眼睛都睁圆了,这荤话说的……厉害啊!比老手也混不多让啊!

    “还愣着干什么?”好在女孩子没有继续同她打荤腔的意思,踢了她一脚,“带我去见见那个让你泼我一身水的人吧!”

    这……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这个人就猜到她的来意了?王会仙看了她片刻,忽地觉得有点憋屈,伸手不耐烦的挥了挥:“去吧去吧,三楼左手边最里头一间就是。”

    看着女孩子走了上去,有喝的醉醺醺的嫖客毛手毛脚的上前想要占便宜,被她一脚踢到了一边,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王会仙看的心头一跳,连忙让人去把嫖客拉走,免得她上前再补上几脚,闹出大事来。

    三楼左手边最里头,就是这间了。

    她站在门口,听到里头一声“进来”。

    这声音真熟悉!卫瑶卿推门而入,入目的是几张熟悉的面孔。

    熟人啊!

    王老太爷摸着下巴看着她:“扫把星来了啊!”

    “对不住,走错了。”女孩子看着他们,转身“啪”一声关上了房门。

    崔远道看他:“王翰之,说这么多废话作甚?问问她那几个时辰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百六十四章 问话

    王老太爷笑道:“放心,老夫心里有数。”他说着抬了抬下巴,也不知道对谁下了命令,“把她抓回来。”

    谢老太爷在一旁看着他,回头对身后的谢殊道:“看这老儿,跟抢人的盗匪似的。”

    “怎么?怪我?”王老太爷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案几上,撇了眼崔远道,“如果不是崔家晚到了一步,没有拦住那三个吏部的人,老夫用得着到这里来捞人问话?”

    站在崔远道身后的崔道:“是晚了一步。”

    说话间,房门已经开了,女孩子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身后两个黑衣暗卫,正要说话,便听王老太爷开口了:“你进宫一趟把陛下克死了啊!”

    女孩子脸色微变,忙探头看了看左右,而后一步跨进屋内,反手关上了屋门。待关门之后,她才看向说话的王老太爷,心有余悸的模样:“老太爷,话不能乱说,祸从口出啊!”

    王老太爷看着她笑:“老夫看你刚才想跑,就推你一把试试。”

    女孩子看着他道:“还不是怕您跟我走的近了,让旁人错认了您的立场就不好了?”

    “臭丫头,阴阳怪气的将老夫是吧!”王老太爷也不以为意,“话确实是老夫说的,这里没有旁人,这边上几个屋子都没有人,不会有人看到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女孩子笑了笑:“出宫的又不止我与伯父,不是还有三个么?”

    “那三个被裴家抢先一步带走了。”王老太爷道,“下手倒是快,出了个能未卜先知的国师就是不一样啊!”

    卫瑶卿听闻道:“老太爷,你想多了。裴宗之这样的人会同知裴家才怪?你们慢了一步就慢了一步,还埋汰上了?”

    王老太爷也不生气,笑着瞥她:“你同实际寺关系不错啊!”

    卫瑶卿道也笑了:“其实同先前和您的关系差不多。”

    一来一回,看着如同前后辈的谈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旗鼓相争的意味,一旁的几人对视了一番,谁都没有出言打断。

    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臭丫头,跟原来一个样。看来,”他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找你还真找对了,就算当时在宫里的所有人都糊涂,你绝对不糊涂。”

    女孩子笑容未变:“老太爷,我祖母那里……”

    “知道了。”王老太爷打断了她的话,看了眼身后的王栩,“举手之劳,救回一条命,这种事情老夫总会做的。”

    “说的那么好听。”谢老太爷挪瑜的看了他一眼,“你王翰之见死不救的事情也没少做啊!”

    “去去去,随你怎么说!”王老太爷作赶人状,“现在问正事呢,臭丫头,说说吧,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就是怀国公和他手下的那群江湖术士杀了陛下,伤了我们,逃了。”卫瑶卿摊了摊手,“我们尽力了,我还受伤了,但没抓住人。”

    “看你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也知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伤。”王老太爷打量了她一番,“怎么?让他们杀了陛下,你们这边毫无所获,丢不丢人啊!”

    “也不算毫无所获吧!”女孩子道,“我捅了怀国公一刀。”

    咦?屋中原本只是侧耳听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朝她望来,谢老太爷看了看身边几人,率先开口:“他怎么样了?”

    “没捅死。”女孩子道,“那一刀我扎的,我心里有数,不过他也不会好过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身边那群术士想不想保他的命了。”

    原来是这样……听那女孩子还在说着:“那群护龙卫禁军守卫一个都没有伤到呢,我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真出息!”王老太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崔远道在这时出声了:“薛行书为何今日要刺杀陛下?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他顿了顿,看着女孩子,“总觉得有些突然。”

    “薛家突然报丧情也很突然。”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内容却并不柔和。

    看看,来了,就是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将你碰回来,偏偏还无法反驳。王老太爷眯眼坐在那里看着崔远道,这种感觉,不知道这座“菩萨”感觉如何。

    崔远道道:“你的意思是这是薛家的意思?”他说着仿佛有些疑惑,“说不通啊,仓促动手,自掘坟墓。”

    “这个要问薛行书本人了。”

    这种时候薛行书躲都来不及,一时半会儿谁找得到他?再说了,这个年纪,被捅了一刀……这活不活的成,还真不好说。

    这个时候,谢老太爷出声了:“你进宫是做什么去的?”

    “我收到了一份西南府的万民书,所以进宫了。”

    崔远道忙问:“什么万民书?”

    “长生禁术。”

    “这就对了。”王老太爷手指无意识的叩了叩桌案,“这份万民书出现,陛下必然不能承认,又有乔环在,必定想办法寻个人顶罪,薛行书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时候却传来薛家报丧情的消息。”谢老太爷在一旁插话,“陛下必然大怒,觉得一切都是薛家所谋。”

    崔远道道:“胡思乱想多了,说不准还会觉得薛行书一早便同陈善勾结。我与薛行书相识多年,薛行书绝非束手待毙之人,所有事情都能说通了。”他说罢,向一旁的女孩子看去,“你的万民书是从哪儿来的?”

    女孩子道:“匈奴那位质子智牙师给的。”

    “那么巧?”崔远道看着她,摇头,“我不信。”

    “就是那么巧。”女孩子说道,“薛家报丧情的事情能那么快传的全城皆知就有那位质子的手笔,几位老太爷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是这样吗?”崔远道偏了偏头,问崔。

    崔道:“没错,确实是他们的人做的。”

    “如此说来,这个质子……”崔远道摩挲着手里两枚黑白玉石棋子,两枚棋子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神色有些凝重,“竟是这样的人物,先时倒是小瞧了他!”

    崔、王、谢三家世族确实可以奉任何人为主,谁登上大宝,谁便为君,他们为臣,这天下姓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还在这个位置上就够了。但这任何人却不包括匈奴人,他们到底是汉人,身上流着汉人的血。这中原江山可以改朝换代,却不能被匈奴侵略抢占,这是他们的底限。

第七百六十五章 是非

    “这个人,要小心了。”谢老太爷听罢若有所思,“眼下城中混乱,我若是匈奴人,也是乐意见到的。这一切若都是他所为倒也说的过去。”凡事逃不过一个“利”字,这件事对他是有利的。

    崔远道抿唇不语,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早先曾听闻这个人甚有城府,却不料此人有城府到这个地步。”

    “这哪里是甚有城府?分明是城府中还有一座城啊!”谢老太爷接话道,又伸手拍了拍没有说话的王老太爷,“你说呢?”

    王老太爷摸着下巴,没有说话,视线却始终落在面前的女孩子身上。

    “没别的事的话我便先走了。”卫瑶卿道,“我家人还在外面等着,我这衣服换的有些久了。”

    爬上马车,卫同知显然等的有些焦急了,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口中却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找到合身的。”卫瑶卿道,“那老鸨又精明,同我算咱们停在这里,挡了她的生意什么的,同她周旋费了一些时间。”

    “原来如此。”卫同知也没了继续问的兴致,有人引导来往车夫,此时虽然仍然拥挤,但车流已经能动了,他便催促车夫,“快走吧!”还是回去才能叫人安心。

    卫瑶卿闭目靠在马车壁上养神,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她不过才说出了“万民书”,那三位就将殿内发生的事情猜的差不多了,好在中途智牙师插了一脚,否则说不准还有些麻烦。所以,她果然运气好,天也帮她。

    ……

    女孩子告辞之后,屋门打开又关上,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这老儿怎的不说话了?发什么呆?”谢老太爷瞟了一旁的王老太爷一眼,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吓到了?也是,我们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厉害!”

    “不知道。”王老太爷似乎有些烦躁,“你们都觉得是那个什么智……智……”

    “智牙师。”王栩在他身后提醒道。

    王老太爷跟着道:“对,那个智牙师做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谢老太爷道,“如此乱局,于他有利,说得通。”

    崔远道道了一声“不错”,“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薛家的丧情来的那么及时,又确是他的人在跟着传消息,此人定是个作局掌控时间的好手,前前后后,安排的如此精妙,真叫人不可不防啊!”

    “要不要问一问薛家大丫头?”王老太爷想了想,看向崔远道,“你崔家跟他们家关系不错,问一问呢!必要的时候,”他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崔,“你家老九生了一副好相貌啊!”

    谢老太爷听的忍不住挑眉,王翰之这老儿,话说的比他还过分啊!

    崔家的两人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只是摇头:“薛家大丫头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情她必然不会说,而且怕是不但会一口咬定薛行书已死的消息,到最后,为了保全薛家,更有可能将那块免死金牌也交出去。这件事她若说了才是麻烦,不说才能趁早摘清,什么交情都没用。”他说着顿了一顿,“而且你们别忘了,薛行书本人还没死,这件事,薛家大丫头突然报丧掺和其中,也是促成如今局面的缘由之一,薛行书本人只要活着恐怕也饶不了她。如此,薛家大丫头怕是更会小心谨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拎的清。”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王老太爷忿忿道。

    谢老太爷看他,觉得好笑:“那气什么?跟个孩子过不去?”

    “不知道。”王老太爷道,“你们问老夫,老夫也没有证据,但老夫就是觉得这智牙师没那么大的能耐,顶多就是个搅局的,要搅起整个局,他还办不到。”

    崔远道看着他摇头:“做事情不是凭你觉得就可以的,有些人有些事到底如何还是要讲证据的,智牙师在其中散布消息就是证据。你觉得的那个人,也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场局,从头到尾,已经能理顺了,每一环都能对上。

    “人人皆以我为棋子,安知我非掌棋人?”王老太爷道,“老夫没有证据,但就是觉得她绝对不是肯当棋子的人。”

    “好了,是与不是现在再争议此事已经无用了。”谢老太爷道,“接下来才是真的要乱了。”

    “你们这些小辈,”王老太爷也妥协了,只是叮嘱身边几个小辈,道,“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好,少盯着那个丫头,别陷进去了。”

    那个女孩子虽说生的不错,相貌清丽,但崔王谢这等世族离的孩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他所说的自然不是皮囊或者单单这个人,而是这个丫头容易搅起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凡聪明人,其好奇心往往比普通人要大的多,这样的丫头,进宫一趟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光是这些晚辈,就连他们这些老人家也好奇。好奇看看可以,但那个丫头掀起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小事,这些事一个不小心沾上,就很难抽身了。

    ……

    几个时辰的功夫,周老夫人被带了回来,卫家众人自然是皆大欢喜,虽然这几个时辰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但好歹回来了就好。

    “听说那个怀国公死了,都在传呢,连看门的老张都知道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多马车都往皇城那里去了。”

    “还有官兵……”

    ……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卫瑶卿此时已经被卫君宁和卫瑶玉拉到了一旁,卫瑶玉压低声音道:“有人找你,在门房那里。”说罢,她看了眼卫君宁,“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他又出去乱来了。一问,才知道那个女的是找你的,穿的……像那种地方出来的一样。”

    “哪种地方?”卫瑶卿愣了一愣,而后看两人的脸色反应过来,“妓馆?”

    卫瑶玉嗯了一声,看着眼下正忙乱的帮忙将老夫人往荣泰苑搬的众人,“你快去看看吧,这里有我们呢!”

    走到门房,果然件一个浓妆艳抹,涂脂抹粉穿着艳丽又俗气外裙的女人背对着她站着。

    “你是……”卫瑶卿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心道才从王会仙那里离开啊,这个女人又是哪来的?

    女人回头,卫瑶卿看的眉心一跳:这真是她看过最艳俗难看的妓女妆容了,厚厚的脂粉同刷墙粉一般一层盖一层。

    盯着她看了片刻,透过层层的脂粉,卫瑶卿才恍然看出了来人:“薛大小姐?”

第七百六十六章 谈话

    “我不能久留,问完话我就回去。”她说着看着她,“我祖父怎么样了?”

    女孩子回道:“放心吧,没死。”

    “什么?”即便隔着如此厚重的妆容都能看出薛大小姐脸色大变,她似乎急了声音也高了不少,“你离开时怎么说的?让我放心?这让我如何放心的了?”

    她说罢,对上面前女孩子戏谑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没了耐性:“好了,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尽力了,令祖父中了一刀,还活着。”卫瑶卿道,唏嘘不已,“大抵是命不该绝吧!”

    “那我怎么办?”薛大小姐瞪着她,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更是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袍,似乎怕她跑了一般。

    “放心,怀国公已死,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情。”卫瑶卿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抽出了自己被她揪住的衣袍,“不管怎么说,你只要咬定这件事,薛家就有办法从其中抽身。毕竟长得像的人,比比皆是嘛!”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薛大小姐白了她一眼,“我是说我祖父那里……”

    “现在那么多人盯着怀国公府,令祖父可不敢轻易露面。”卫瑶卿道,“再者说,你与我勾结的事情,我已经在你祖父面前替你摘清了,你放心……”

    “谁跟你勾结?是你拿刀胁迫我的。”薛大小姐冷声呛了她一句。

    “那也一样,总之现在在你祖父看来,你顶多是自作聪明做错了事罢了。”她道,“你祖父受了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儿没工夫来找你训话的,就算好了,有我在,他哪有功夫跟你算账?”

    “话不是这么说,”薛大小姐看着她道,“总之,祖父还活着,我私作决定,忤逆了他的意思,就有危险。”

    “是么?”女孩子笑了,“那薛大小姐是如何出现在我面前的?”

    “当然是有人帮我……”

    “这就对了,如今令祖父就算还活着,也暂时发不了命令,你不要告诉我,令祖父躺了那么久,你没有接手过令祖父的手下?”卫瑶卿道,“那么久,就算不是全部,你也接手了大半吧,因为那个替身躺着,很多事情他是无法露面的,只有你能完成。”

    薛大小姐当然知道女孩子的意思,事实上,她也确实趁着这个机会收服了一些人。祖父活着,且不说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危险,极有可能为薛家带来灭顶之灾,就算不是如此,以祖父喜怒无常的性子,难保什么时候不会责罚于她,她见过祖父的手段,令人生惧。祖父死了,此时的她早不是才从岭南回薛家时的她了,那时,就算没有祖父,她也要听命于父亲的,父亲糊涂比祖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自然希望祖父做主。可如今不同,一旦祖父不在,真正的掌权人是她,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暗卫多是她的人,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死总比旁人来掌控她的生死要好得多。

    所以,她当然希望祖父已经死了。

    “我若是你,我也不希望仰人鼻息。”薛家这样的长辈当真还不如没有了。

    薛大小姐哼了一声:“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我祖父还活着,我不放心。”

    “这样啊,”女孩子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既如此,我便给你一条让你放心的路如何?”

    “放心的路?”

    “嗯。”卫瑶卿说着伸手指向皇城的方向,“安乐公主眼下就在宫中,她掌控了宫中的禁军守卫,你呆在她身边,自然安全无虞。”

    “你知道我找过公主?”薛大小姐一愣,随即有些恼怒,“那你也应当知道公主并未给过我一个准话。”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身边缺人。”卫瑶卿道。

    薛大小姐看着她,眼神恨恨又无奈:“她缺的不是我,是你!”

    “当然不是让你一个人去见公主。”卫瑶卿说着瞟了她一眼,“薛家经营多年的财力、势力与暗卫呢?公主缺的是这些,你带着这些去,她自然保你。”

    “你……”薛大小姐怒瞪她,却又驳不出什么话来,她确实指了一条明路,一条危险却也极有可能让她薛家彻底摘除祖父这个阴影的路。

    她转过头去,恨恨道:“你如此说教真是令人生厌!”这种时候也懒得带上人前的假面了,讨厌就是讨厌,没有旁的。

    “我是在帮你。”女孩子倒也不以为意,“讨厌我的人多了,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无妨。”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讨厌我说到底不过是觉得你我本是同辈对手,但今日却突然发现我比你厉害,所以嫉妒于我。”

    “不招人妒是庸才,我这样的人自然招人嫉恨。”

    “你以为这条路有多好?”薛大小姐冷笑,“远的在匈奴为质的那位殿下就不说了,就说近的,城中的两位你知道有多少拥沓么?除却作壁上观的,旁人皆是他们的拥沓,公主一个女子拿什么同他们斗?”

    “理。”卫瑶卿神情微变,“公主若不占理,禁军也不会听她的。既然禁军会听她的,那么她自然有能让禁军听命的道理,有理就有可能,你也不用如此丧气。再说了,令祖父是没死,乔相爷也未死啊,虽然眼下伤很重,但我们离宫时,人确实还活着。你赶紧带人进宫,莫让乔相爷出了什么事,他这个人最讲道理了,若是醒来,公主赢面更大。”

    乔相爷讲道理?薛大小姐怔了一怔:“乔相爷的道理是陛下吧!可陛下已经死了。”

    “这就要看公主殿下的理能不能让乔相爷信服了。”卫瑶卿说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废话真多,不是不能久留嘛,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

    “废话真多是跟你祖父学的粗鄙之语。”打断了薛大小姐的话,女孩子啧了啧嘴,似是感慨,“没想到原来长安城的老牌贵族也会骂人,我今天是见识到了。”

    薛大小姐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跺了跺脚,走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而来

    走到荣泰苑的时候,听到杨老大夫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卫大人啊,你这个是撞了,内伤啊,要养着,知道么?若是不注意,小心小病养成久病啊!”

    卫瑶卿一脚跨进了屋门,听到卫同知的应声,而后,便见坐在桌边写方子的杨老大夫闻声抬起头来:“你呢?伤的怎么样?听说你也受伤了。”

    “我没事了,小伤而已。”卫瑶卿说着,似是有些奇怪,“杨老大夫那么好啊,听说我们回来了,就赶过来了?”

    “老夫就没走,只是在你们这边的厢房歇了歇。”杨老大夫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么?怎么这时才来。”

    “人有三急啊。”女孩子说着,感慨道,而后走了过去,伸手,“您也给我开个方子养养呗!”

    杨老大夫看了她一眼,还当真停下了写方子的手,伸手替她搭了搭脉,半晌后收回了手:“皮外伤,没伤及筋骨,比你大伯好太多了。”

    卫同知道:“可是她那件官袍上都是血。”

    “有没有伤又不是光用眼睛看看就行的?”杨老大夫低头继续写方子,口中却道,“她看起来吓人而已,就是些皮肉伤,身体底子又好,你比她严重啊,内伤不养好才是麻烦。”

    “那便好。”卫同知闻言也放心了不少,目光又落到了躺在那里的周老夫人身上,“可惜,母亲这怪病……”

    “放心,老夫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怪症,会时常来看看的……”杨老大夫说着,视线仿佛略过了那道半透的屏风,眼中亮亮的,“老夫要多研究研究。”

    知道这老大夫魔怔了,这种啊,就似是她遇到了一个比她还厉害的阴阳术高手,会不由自主的盯着看着,想办法将这个人研究透彻一样。

    擅长于一道的人多半如此。

    不过有这老大夫看着,在孙公未回来之前,他们也能放心不少。

    这个时辰可不是吃东西,但从宫里回来的两个人似乎都有些饿了,大厨房的厨娘便下去做了点吃食。

    吃食还未上来,几人就在屋内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

    “六姐,外头好多马车还有官兵都往皇城去了,你们从里头出来的,是发生什么事了么?”卫君宁有些好奇,尤其是想到先前伯父和六姐进宫时说的话,他虽然不能全然明白,却也觉得心惊。

    “没什么事……”

    “陛下死了。”

    两声同时响起,说没事的是卫同知,说陛下死了的是卫瑶卿。

    听的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以及对面女孩子笑眯眯的模样:“伯父,这件事没什么好瞒的,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正好让人早做准备,”她说着扯了扯卫君宁腰上的红腰带,“这种艳丽的颜色都撤了吧,要国丧了。”

    卫同知无奈的摇了摇头,众人知道,他这样就是默认了。

    “原来是陛下死了啊,难怪那么多人都去皇城呢!”卫君宁感慨道,“大家都是去看陛下最后一面的么?那么多人,好威风!”

    这种威风有什么用?众人心道。

    卫瑶卿想了想道:“也算是吧,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不知道下一位陛下是谁呢!”卫瑶卿道。

    这话一出,一旁的杨老大夫心头一跳:这不就是夺嫡么?腥风血雨啊!他这般想着,看着面前坐着等厨房端上吃食的两个人,暗道难怪这两个人急匆匆的回来了,要是现在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

    虽然她说话的口吻如此的轻描淡写,但在场大多数人显然已经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陛下这时候死了,前头打仗的黄少将军他们怎么办?”卫瑶宛这时候开口问道,在卫同知和卫瑶卿两人的脸上看了看,最后又加了句,“六妹妹。”

    显然,在她看来,卫瑶卿更乐意会告诉她这些事情。

    卫瑶卿看了她一眼,道:“暂时不相干啊,军饷什么的之前就已经拨了,”那些曾经藏匿的富可敌国的宝贝是她亲眼看到的,军饷短时间内应当不缺的,“至于人,现在城里调动的也只是城内和城外云麾归德两营,其余的兵马还没有那么快能调动。”

    卫瑶宛闻言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这里再乱,黄少将军那里不能乱啊!”

    卫同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厨房的大娘已经端着两碗带着汤水的面条上来了,上头胡乱的撒着一些菜、肉。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讲究了,更何况,两人都不是挑剔的人,接过面条就吃了起来。

    “慢点吃。”李氏在一旁看了片刻,忍不住上前拿了个小碗,用筷子拨了一些出来,“小心噎着。”素日里看着还好,怎么今日吃饭,比她大伯还像个男人,狼吞虎咽的。

    卫瑶玉在一旁看着道:“许是饿狠了……”

    “也不是。”此时举动同样算不得斯文的卫同知看着女孩子,神情有些唏嘘,“也不知道我二人还能在家里呆多久。”

    这话听着像遗言似的,众人吓了一跳,卫同远更是讷讷道:“大哥,你别乱说……”

    “陛下死的时候,我们在场,估摸着没过多久就要进宫问话了。”卫同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松了口气。

    卫同远却被吓到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吧,你……”他低头看了看在那里吃东西的卫瑶卿,“莫牵连到卿姐儿。”

    “不会。”卫同知说道,他也不奇怪他这个弟弟会说这样的话了,左右他,不,是一家子没长的脑子可能都在他这女儿一个人的身上了。

    吃完回去洗漱就睡了,这一夜,再没有不速之客上门,卫家众人一夜好梦。

    但却不是所有人都一夜好梦的。

    闻讯而来的官员此时已经聚集在陛下寝宫门前了,宫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亮堂堂的,此时的寝宫门前广场上亮如白昼。

    官员乱糟糟的在广场上或站着未动或左右来回走动或神情凝重摇头低语,直到从殿内走出一个女孩子,杂乱的说话声脚步声渐渐小了下来,众人看向那个女孩子。

    是安乐公主。

第七百六十八章 追问

    “殿下。”有人喊了一声,喊完这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复又开口道,“陛下他……该怎么办?”

    普通人死了,就要办身后事,更遑论一国之君。当然这一点礼部不是吃素的,国君丧礼怎么办,自有一套传承的流程,不管是皇后还是储君,都需要出现在这场丧礼该出现的位置上。

    或许可以更直白一点的说,谁是下一任的君?明宗帝只立过一个储君,但储君已故,这个位子谁来坐?

    “诸位大人,”安乐公主站在殿门前的台阶上扫视广场中乱哄哄的人群,“你们以为本宫何以能带着禁军出现在这里?”

    是了,陛下出事之后,除却在场的那几个官员之外,是安乐公主最先赶到的,然后还同刺客交手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安乐公主当然是无法同刺客交手的,是她带来的禁军守卫,这也是皇城内唯一一支可自由出入的官兵队伍,若是旁的官兵无诏入宫那就同谋反或者勤王搭上关系了。因为禁军历来只听天子调动。一个公主能调动禁军这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人视线在那队禁军中扫视了一圈,在其中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眉目方正的官兵。

    “张怀!”他扬声喊道。

    这是宫内禁军副统领,也是今日在宫内值班的禁军中真正能做主的人。

    官兵出列,抬手施礼而后起身,看向那个叫他的人:“大人,何事?”

    那个出声的大人一句话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困惑:“你禁军何以听从公主调遣?”

    那个名叫张怀的禁军副统领道:“公主殿下手掌玉玺,等同天子,我等自然听从她的调令。”

    什么?玉玺?

    一片哗然,众人目光惊异的看向站在台阶上方居高临下望来的公主,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却似乎同原本记忆中那个可爱憨直的公主印象不太一样了,气势逼人。

    “本宫有玉玺在手,自然……”

    “笑话!”

    “笑话!”

    几乎是同时的两道声音只有些许错开的接连响起,广场上的官员回头,却见两列人马此时正朝这边而来。

    此时已是深夜,那两列人马过来时几乎人人手里擒着火把,远远望去,如长龙一般,看起来倒颇为气势。

    广场上乱哄哄的人群也在此时自觉地给这两列人马让出了一条颇为宽敞的大道,为首带着人马而来的人众人也不意外。

    是秦王李诞和吴王李洛。

    出京为质的晋王李利此时不在京中,否则想必这热闹他也是要凑上一凑的。

    此时那两位殿下面上表情很是微妙,大抵是怼了一路,却不料从中冲出个拦路虎,而且这拦路虎还是之前从未想过的一位,着实有些憋屈。

    “皇姐能拿到玉玺自然不奇怪。”秦王李诞率先开口了。

    李洛跟着开口道:“毕竟皇姐就在宫中,父皇出事之后是第一个赶到的。”

    可以说不愧是兄弟,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开口就对向了安乐公主。而且这说的话也确实令人深究,甚至还有些诛心。

    说安乐公主是第一个赶到的,手中拿到玉玺并不奇怪是什么意思?自然是暗指安乐公主趁机窃取玉玺,名不正言不顺。

    群臣哗然,显然这话一出,有不少人心里颇有微词,毕竟陛下在此前对安乐公主也不过是偏宠一个女儿的态度,除此之外,并没有露出过想要安乐公主接手那个位子的想法。安乐公主手执玉玺这件事多数人心里也是觉得来路不正的。

    “荒谬!”安乐公主冷声道,“皇弟是不是还要说本宫与刺客勾结,才能第一个赶到?”

    “这个……”秦王李诞同李洛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微妙,带着几分挑衅,“不好说啊!”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不是。”一句“不是”这时候插了进来。

    谁?这种时候躲都来不及还要跳出来?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了出声之人:张怀!

    是他啊!众人恍然了一刻却又随即惊诧的看向他:禁军副统领这时候出声,难道安乐公主手里当真有张不小的底牌?

    “公主执玉玺奉君令而来是在卯时初。”张怀声音不卑不亢,语气平静,“陛下是在辰时出的事。”

    公主卯时就有玉玺了是什么意思?便是说那是陛下生前就将玉玺给了公主。

    众人脸色大变,有人当下便屈腿想要跪下来,却听有人出言喊了一句:“慢!”

    出声的官员应当是吴王李洛的幕僚,他看了眼李洛,出声道:“便是陛下生前的命令又如何?公主身在宫中,事出有急,陛下来不及多言,便将玉玺暂且给公主调动禁军,有何不可?”

    “糊涂!”熟料那幕僚话音刚落便被人打断了,说话的是个老臣,他身形颤颤的急道,“若有急令,陛下随身的物件都可以。可那是玉玺!玉玺啊!”

    玉玺不等同于旁的物件,玉玺上书受命于天,那是天子才能执掌的物什,怎能乱给?

    “那也不好说,拿其他物什,禁军会听从公主的调令么?”那幕僚脸色难看,见有人神色已经开始松动了,再次追问,“那可有明文铁律有言玉玺便不能暂且交给旁人以作调令用?”这就有点故意挑刺的意味了。

    但即便知道此人是故意挑刺,旁人却仍挑不出个不是来,确实没有明文铁律,玉玺这件事说穿了是众人心中的约定俗成,但刨根到底,却是站不住脚的。

    有他这个头一开,随后便又有官员开口道:“有史曾记,两百多年前我大楚明威帝为除逆贼,就曾将玉玺借给当时的左相,以身诱敌,左相执玺调动禁军除去逆贼。若按照诸位的说法,那位左相能执玉玺岂不就成了当时的天子了?”那官员说着,愤愤甩了下袖子,“即便玉玺再尊贵,以一枚玉玺而定天子,是不是太荒唐了?”

    “不错,”有人接口道,转头看向张怀,“张怀,公主执玺调动禁军所谓为何?”

    张怀神情未变:“陛下以身诱敌,公主殿下调动禁军护驾伺机伏击刺客。”

    “这就是了。”还是先前那拿明威帝举例的官员接话,笑了,“公主此举同明威帝那位左相何其相似,只是这结果……”只是结果不同,明威帝是成功了,但陛下死了,刺客跑了,算是失败了而已。

    人群间响起一阵骚动,低语声、风声、低笑声夹杂在一起。虽然那个官员有故意苛责的嫌疑,但确实,光一枚玉玺不足以服众啊!

    “不止是玉玺。”张怀再次开口了,骚动声渐渐平息,群臣讶然的望着他,张怀这句话什么意思?

第七百六十九章 没有

    不止是玉玺是什么意思?

    张怀今日开口话不多,但真真是每一句开口都能令得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张怀,你这话什么意思?”有官员忍不住急急出声了,额上已冒出了一层细汗,紧张的看向他。

    安乐公主轻笑了一声,抬手制止了准备开口的张怀,负着双手,傲然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什么意思?”

    “本宫会站在这里当然不只是一枚玉玺。”

    “众所周知,此前父皇便已身体抱恙,无心国事多日了。”安乐公主道,“今日便是父皇没有出事,父皇也有一事要宣布。”

    望着在场众人惊愕的神情,安乐公主心里油然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快慰,她扬声:“宁儿,取圣旨来!”

    圣旨!

    她说圣旨!

    有圣旨!

    先前那位出声的吴王幕僚仍有些不甘,闻言低声对吴王道:“殿下,是圣旨不是诏书。”

    是圣旨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诏书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了。

    吴王白了他一眼:“闭嘴!嫌出的丑还不够?你当本王不知道?不过,她拿出的是圣旨就对了,若是诏书,那本王当场就能以欺君之罪将她砍杀了!”

    在今日之前,父皇从未有过退位的想法,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诏书,有的也只有圣旨。

    “宁儿,让大人们看圣旨!”安乐公主看着众人,自然没有错过众人脸上或愕然或惊慌或深思或惶恐的表情。

    那位名唤宁儿的婢子依言打开圣旨,手执圣旨两端举在胸前。

    哗然四起。

    有跟随秦王李诞而来的官员站的似乎有些后了,看不到,忙推了推前面的人,问:“圣旨上写什么了。”

    前面的人不耐烦的回头:“陛下让公主殿下监国!”

    撇去修饰的辞藻,就只剩一句话:陛下让安乐公主监国。

    监国即代为处理国事,朝堂之事皆为国事,原本让公主殿下监国虽然会引起微词,那也不会闹的这么大。坏就坏在陛下死了,此时手握陛下遗命监国的公主手中权力自然等同陛下,禁军自然也会听从她的调令。

    不,不止禁军!显然哗然四起的缘故远远不止是因为这个缘故,代理一切国事,立储自然也是国事,眼下的公主殿下能够左右未来的储君对象。

    而从安乐公主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并不打算立她几个皇弟中的任何一位,而是想自立为君!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绕到夺嫡上来了,除却几位皇子殿下,眼下算是凭空插进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安乐公主。

    “本宫……”安乐公主看向众人,“有理!”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有理自然不惧。

    又被推了一把,前面的人不耐烦的回头:“推什么推?不是告诉你了么?圣旨上写的是陛下让公主殿下监国!”

    “这个我知道了。”官员笑着赔了个不是,“我有话想对秦王殿下说,挤不过去,你让一让可以么?”

    “随便你!”前面的人瞟了他一眼,看向前头不远处脸黑如碳底的亲王李诞,“你高兴触霉头就去好了。”这个时候去找殿下,不是触霉头是做什么?

    那官员也不在意,乐呵呵的同他换了位置,又如是换了几次,终于挤到了亲王李诞的身边,之前在他前面的官员只见他同秦王殿下也不知说了什么,原本脸黑如碳底的殿下居然笑了起来,不止如此,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准备重用他。

    等到他挤回来,前面那官员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同殿下说了什么?怎么殿下那么高兴?”

    “没什么。”官员看着前头准备出声的秦王李诞,“殿下要说话了,仔细听着。”

    “安乐,你既然有圣旨,那我们自然是要听的。”秦王李诞开口了,没有理会一旁吴王李洛快吃人的眼神,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这份圣旨定要是真的。”

    安乐公主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众人,目光平静与众人对视:“圣旨自然是真的,诸位大人难道不识得父皇的字迹?”

    有官员凑近看了片刻道:“看着像是陛下的字迹。”

    “字迹可以模仿。”秦王李诞说道。

    “皇弟,你如此存心阻挠,本宫知道是你心有不甘的缘故。”安乐公主看着他,笑了,“但玉玺、圣旨皆在,你还要本宫怎么证明父皇让本宫监国一事?”

    秦王李诞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开口道:“皇姐,本王有一事相问,可否?”

    安乐公主道:“皇弟直说无妨。”她说着看向在场心思各异的官员们,“本宫也不想被人传作名不正言不顺!”

    嘶!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公主哪是平日里那个憨直可爱不知世事的公主?此时,她也不惧野心暴露,对于一个手执玉玺圣旨,有能力坐上大宝的人来说,此时显露野心,正是时机。

    “皇姐想要名正言顺,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秦王李诞说着,似乎并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字迹可以模仿,但有一件事却能证明皇姐这份圣旨的真假。”

    安乐公主看着他:“什么事?”

    “众所周知,父皇每一道圣旨都需要备录一份,以作帝王起居、史官撰写史书所用。”秦王李诞说道,忽地扬声,“李德全何在?”

    安乐公主一直扬着的头此时仿佛才微微垂了下来,对一旁的婢子道,“把李德全带出来。”

    不多时,神色哀恸的李德全就被从殿中带了出来,口中喃喃:“陛下……”

    秦王李诞看着他,问道:“李公公,你可还记得父皇下过这份令皇姐监国的圣旨?”

    “杂家……”李德全愣了一愣,看到一旁安乐公主微微颔首,才道,“杂家不知陛下下过什么圣旨,只负责将圣旨副卷带去库房封存。”

    “不用难为李公公了。”安乐公主此时出声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去库房看看有没有这一份圣旨的秘录,以此查证父皇有没有下过这样的圣旨。”

    秦王李诞看着她,笑道:“皇姐说的不错。”

    “不用看了。”安乐公主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了,“没有。”

    没有啊!在场官员再次哗然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 闻讯

    “父皇是近几日才给本宫的圣旨,事出突然,原本是准备明日宣旨的,却不料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至于秘录一事,原本也是明日才准备记入库房的。”安乐公主道,“所以没有。”

    她说罢,看向众人。这个回答能服众么?

    显然……不能。

    秦王李诞同身边的几位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番,笑了,看向她:“皇姐,这……就恕本王暂且不能承认这份圣旨了。”

    一旁的吴王李洛也道:“不如皇姐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证实这份圣旨的真假?”

    安乐公主看了他二人片刻,摇头:“没有。”

    “这个么……皇姐莫急。”李洛笑道,“皇姐慢慢想,我们不急的。”

    这个……能不急?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众人愕然。

    ……

    ……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应和着满园悬挂的镇魂铃丁零当啷作响,裴行庭看着这满园的萧索,暗道跟鬼宅似的。这想法才一出,却又自己笑了。如今的裴园可不就是鬼宅么?锁着张家那些还不曾离去的冤魂,也不知道裴宗之在想什么,竟也和这些冤魂住了那么久。

    不过这些都只是暗自感慨,裴行庭并没有说的打算,只是目光复又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他们眼下坐在石凳上,面前是张圆石桌,石桌上是一只打开的食盒,食盒精致,扇面般展开,一层一层,放着精致考究的小点心。

    裴宗之正认真的一种一种尝着,往嘴里送去。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裴行庭还是有种感觉,他眼下应当心情不错。这大抵是他揣摩了许久才看出的他的喜好。

    谁能想到外人眼里看起来如谪仙一般的世外人竟同那些幼童的喜好是一样的。

    “不错吧,可还喜欢?”裴行庭笑问他。

    站在他身后的裴羡之翻了个白眼。

    一一尝过一遍,他停下了品尝的举措点了点头:“还不错,”他说道,看着裴行庭,“你有事相求?”

    竟如此容易满足!裴行庭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不过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谈正事要紧,他开口道:“陛下死了。”

    裴宗之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裴行庭与裴羡之脸色当即大变。

    裴宗之指了指天:“天子,不管英明还是昏庸,寿终必有异象,我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的知道,裴行庭送了口气,还以为他也掺和进去了呢!

    “陛下死的时候,很多人在场。”裴行庭道,“秦王和吴王带着人进宫了。”

    裴宗之道:“很多人在场不是好事么?人少才会出事。”

    “这也未必。”裴行庭道,“我们抢在崔家前头一步,拦住了三个从宫里出来,陛下死时在场的官员。”

    “就三个么?”裴宗之皱眉,“没有别人?”

    “有,还有你的那位老相识卫六小姐和她的伯父和个躺着不知事的老夫人,就是他们带着那三个人从”站在裴行庭身后的裴羡之忍不住出声道。

    裴宗之皱眉。

    裴行庭回头看了眼出声的裴羡之,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正要说话,却听裴宗之道:“为什么不去拦他们?”

    原来他是因为此而皱眉,并不是因为裴羡之方才那阴阳怪气的一句。

    裴行庭回道:“他们走的是黄天道,那个道上的妓馆会仙楼是谁家的大家心知肚明。老夫算了算,要是拦黄天道上的人,怕是会被抢先一步,便赶在崔家前拦下了那三个吏部的人。”

    裴宗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片刻,才幽幽道:“然后发现这三个吏部的人是个麻烦?”

    裴行庭干咳了一声:“不错。”说罢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难道是算出来的?”

    “不是。”裴宗之道,“我猜的。我只是觉得她并不会平白无故带三个人出来。”

    “你们还真是老相识,你猜的一点都不错。”裴羡之忍不住再次开口道,“这三个人简直就是大麻烦。”

    裴宗之看着他们:“什么麻烦?”

    裴行庭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陛下因何而死对老夫来说并不太在意,老夫在意的是下一个坐在上头的是谁。这三个人看到安乐公主趁着陛下亡故,拿走了玉玺。”

    裴宗之闻言没有说话,倒是裴羡之耐不住再次说道:“这种事自己看到也就罢了,偏还要说出来,不是麻烦是什么?”

    这种事,不知道最好,知道了,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么?活生生的人证送了上来,这些人证可以说能直接决定这场夺嫡中至关重要的一步走向。

    老实说,坐到他们这个位置,没有谁是心慈手软的,也许心狠手辣不至于,但人命这种事情很多人都沾上过。不是没想过将人解决掉,但偏偏带走这三人时崔家也知道,又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所以才叫麻烦。

    “这确实是个麻烦。”裴行庭叹了口气,“那三个人若是没出宫只怕现在的宫里更乱。”虽然他此时并未进宫,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安乐公主的出现确实让他有些意外,可以说这三个人能够直接决定安乐公主的生死。

    “看来你那位老相识同安乐公主交情还真是好,这种时候带走了那三个人。”裴羡之在一旁冷哼。

    裴宗之没理他,只是看向裴行庭:“既然知道是麻烦,为什么不丢了?”

    “这个麻烦,”裴行庭道,“老夫觉得若是能用好,也许反而能是一步好棋。能影响夺嫡,可以看作是麻烦,但换言之,若是用的好了,这个麻烦岂不是能够影响,不,是决定谁才是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裴宗之低头,又挑了一颗捏的漂亮的甜团子放入口中:“你都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

    裴行庭道:“这步棋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用。”他来问时机的。

    时机啊!裴宗之抬头看了他片刻:“乔环怎么样了?”

    乔环?对!他怎的险些忘了还有乔环?若是乔环在,安乐公主若是足够有理的话,有乔环的支持可以说赢面很大了。可若乔环没撑过去,那就不好说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相助

    裴行庭脸色变了数变,蓦地起身:“宗之,我们先走一步,你……”

    “裴季之呢?”裴宗之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裴羡之闻言先一步回他:“已送三弟回去了,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到江南了么?”

    “算算日子早已到了,老夫派人送他回去时,早飞鸽传书金陵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裴行庭看着他,带上了几分狐疑,“宗之,可是季之有什么问题么?”

    裴宗之想了想摇头:“没有,你们走吧!”

    裴行庭似乎想追问什么,但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转身带着裴羡之离开了。

    裴羡之带着疑问跟着上了马车,便听到裴行庭出声了:“再修书一封去金陵,问问季之有没有在家里好好待着,若是在金陵,就让他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准去。”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是,叔公。”裴羡之回道,想起裴宗之先前的举措,“他一贯这般,同我们连句废话都不说就赶客。”总之,他没见过哪家长兄是这样的。

    “他本也不是寻常的长兄,这一点,在我们裴家卖孩子时就当知道了。”裴行庭感慨道。

    卖孩子这话听起来有些难听,但抛却光鲜亮丽的“实际寺”的外表,他们裴家交出了这一辈嫡长子的那一刻,确实同“卖孩子”没什么两样了。

    “家里这些年借着那个名头确实得了益,这是无法否认的。”裴行庭叹道,“得了好处还想要回这么多年实际寺帮忙养大的孩子,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今日肯提点我们就算不错了。”

    “跟神仙攀亲戚,怎么可能?”裴行庭自嘲,不顾裴羡之惊愕的脸色,又道,“你也说了,他同我们连句废话也懒得说的,那么他提季之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让人小心点季之。”

    “我回去便安排人去金陵问话。”裴羡之说着,又道,“三弟……三弟总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叔公放宽心便是。”

    “得了吧!”裴行庭略带疲倦的靠在马车上,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兄弟三个里,就属你素日里最好揽事,也最是凶神恶煞,易做恶人模样,但在老夫看来,你倒是你们三个孩子里最简单的一个。你那个三弟暗中做的什么,你也不清不楚吧?”

    裴羡之闻言低头,尴尬道:“三弟那里不大好查,总是兄弟,我不能轻易派人查他行踪。先前我插手裴宗之的事情,险些惹得他震怒,所以三弟那里我就……”

    “你这是插错手了。”裴行庭道,“先前那次,裴宗之与实际寺的事情你确实不应该插手的。但这次你三弟的事情实则早该阻止了。”

    “叔公说的是,我这就……”

    “你不要插手了。”裴行庭却制止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虽然宗之和季之这两个孩子外表看起来比你良善的多,但论为恶,你不是你那两位兄弟的对手。老夫知道你三弟暗中跟一些江湖人来往,虽说因为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混杂太散,还来不及查出那些人的来路,但这件事宗之既然已经过问了,老夫猜测保不准此时城中发生的事情跟你弟弟有些关系。”

    裴羡之脸色微变:“叔公,若此事真同三弟有关,那我们……”

    此时马车已经离开了天师道,同那些还在向皇城狂奔而去的马车一道汇入主道,裴行庭的脸隐在阴影中有些凝重,片刻之后,他道:“能保则保,保不了则杀!”

    “可是……”裴羡之似乎有些迟疑。

    “宗之突然问也有提醒的意思,如果季之在这其中只做了小事,他应当不会问。”

    “真到了那一步,由我们动手更好,整个裴家不能为一个任性的孩子而全族陪葬!”

    “……是。”

    ……

    ……

    寝宫门前的闹剧只是暂时停歇,安乐公主跪在明宗帝的遗体旁看着明宗帝的遗体出神。

    “殿下……”

    “母后身体不好,天亮了再告诉她吧!别惊扰了母后!”安乐公主看着明宗帝的遗体,仿佛在对明宗帝说话。

    不过身边的婢子还是应了一声,领命起身出去了。

    安乐公主看向在对面靠着明宗帝遗体跪着抹眼泪的李德全,以及零零散散进殿的官员,还有更多的官员在殿外广场上,就连她的两位皇弟也在殿外,大抵是争着什么。

    嘈杂声从殿外传入殿内,安乐公主看着明宗帝的遗体,喃喃:“反正没人在意这个。”

    对面的李德全听到了这句话,眼泪似乎流的更多了。到底是明宗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大太监,情分比旁人要真的多,明宗帝离去,真正伤心的人里头有他一个。

    这时,有个婢子从偏殿走入大殿,匆匆来到她身边,低语了几声。

    安乐公主闻言起身,跟着婢子走向偏殿一间内室,一个身着素服,披着狐裘披风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安乐公主看着狐裘里一身素服的女孩子,恍然间响起,她今日也一样,“失去”了一位亲人,她看着她道,“止娴,你怎么来了?”

    薛大小姐起身,看向安乐公主:“公主,先前公主还不曾给过我答复,今日,止娴是来向公主要个答复的。”

    “你的好意,本宫明白。”安乐公主闻言略略一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只是本宫如今自身难保,怕是会耽误于你,你还是另寻明主吧!”

    薛大小姐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脸上竟多了几分苦笑,不甘却又无奈:“有人告诉我,让我带着整个薛家来找公主,公主便会接纳于我……”

    “整个薛家?”背对着她的安乐公主微微侧身,头已转了过来,“谁让你来的?”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终究有些不甘的说道:“卫天师。”

    她方才是有意没有先提及愿借势助安乐公主的事情,没想到安乐公主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此刻如女孩子所说,安乐公主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子把握事态的手段要远胜于她。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不甘也是事实。

    安乐公主此时已转身向她走了过来:“她人呢?此刻在做什么?”

    一旁的一个婢子此时开口了,说话时神情颇有些艰难的意味,她道:“听说……卫天师她……她此时在休息。”

第七百七十二章 晨日

    不能休息?那倒不是,铁打的人也要休息啊!只是休息的时间不对。

    安乐公主一怔,而后笑道:“她确实挺累的,要休息休息……”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殿下都没有……”一旁的婢子忍不住抱怨。

    “宁儿!”安乐公主喊了一声那婢子的名字,看着她,斥声,“放肆!”

    婢子忙跪了下来,连连称自己错了。

    安乐公主这才看向薛大小姐:“她还说什么了?”

    薛大小姐道:“她让我带上医者进来为乔相爷诊治,她说乔相爷最是讲理,届时公主有理的话,乔相爷自会为您做主。”

    她不傻,虽然那时未必能全然明白那个女孩子每一句话的意思,但此时说出这话,显然已经明白了。方才殿外相争的一幕,她也看到了。乔相爷这样的人在此时对公主就至关重要,容不得一点闪失,她从宫外带进来的大夫这种时候比宫里太医署的太医更可靠。

    薛大小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对她突然登门时的反应,明明懒洋洋的,连语气都是慵懒的,说出的话却凌厉不可直视,当时她便已被震慑住了,过后想来,非但没有半分缓和,反而愈发震惊。从头至尾,看那女孩子哈欠连天心不在焉的应付她,却真真没有一句废话。

    安乐公主此时再次沉默了,半晌之后,她笑了,转头看了眼地上跪着,一脸不可思议的婢子:“宁儿,听到了么?她便是休息,也早替本宫安排好了。”

    婢子连连道是。

    诺,这就是她!人不在却比她们这些在的人做的事更多也更有用,公主这种时候势单力薄,她便送来了薛家和乔相爷,这也是此时公主真正需要的东西。

    没有人能否认她的能力和她的作用,她做的事可以说比在场所有人做的都更有用,可你却知道她根本没有对自己的事用心。不用心也能如此,那么用心呢?

    可惜的是,她永远有自己的事要做,永远不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

    “还是她厉害啊,是不是?”安乐公主笑着看着薛大小姐道。

    薛大小姐沉默了良久,终于嗯了一声:“是啊……”她声音有些酸涩,“她很厉害。”

    “你不喜欢她。”安乐公主道,是陈述不是疑问。

    薛大小姐垂着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不大喜欢。”说罢似是又怕安乐公主责骂,追加了一句,“她也在为公主做事,我知道轻重。”

    安乐公主嗯了一声,又看着她笑了:“你也不错的,很聪明。”

    薛大小姐道:“她是我这样的聪明人的噩梦。”

    你也许要花上十年八年,绞尽脑汁劳心劳力做到的事情,她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了,那种颓然无力感让人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这些年所学所获是不是值得。

    安乐公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她其实也很努力的,虽然……”虽然努力的未必都是她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累,需要休息。”

    “我倒宁愿她停下来歇歇,那也总让我们这样的人有个盼头,”薛大小姐道,“不然,总觉得与她越来越远。”

    天赋远胜于你的人比你还努力,总觉得永远都追不上她。

    安乐公主笑了笑,低声叹了口气:“我在想刚刚如果是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狼狈了?”之前她表现的一定很糟糕吧,以至于到最后被人责问,手无足措。

    薛大小姐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孤身面对群臣责问也未退缩的公主,她摇头:“公主做得很好了。”

    “我不想名不正言不顺到最后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安乐公主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这一点我摘不干净了。”

    她以为她准备的足够充分了,但事实给了她一记狠狠地耳光,并没有。这群大臣与她两个皇弟没有她想的那么无能,她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简直可笑。

    她以为自己很强了,能够一脚踏进这场浑局,她以为自己会是这场浑局的掌局者,到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局中的一枚再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夜郎自大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这一步已经跨出了,她这时才感到害怕,夺嫡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但世上很多事都是没有只有去路没有回路的,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

    ……

    昨夜那么多奔向皇城的马车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晨起的小食摊上是人流最多的地方,小食摊上的食客显然没有错过这个话题,早已压低声音议论交谈了起来,时不时有“陛下”“怎么办”诸如此类的词混合着惊呼声传开。

    一队晨起就在大街上巡逻的官兵走近这里,停了下来,而后分列两旁,自动开出一条道来,一位官员走了过来。

    早有眼尖的食客认了出来:“是何大人!”

    何太平走了过来,听到陡然小下去的议论声与参差不齐略显零乱的“何大人”响起,他笑了笑,看向这些早食摊上的食客:“大家坐下吧,本官同你们一样,一大早也是过来吃饭的。”

    他说着,便一撩官袍,向角落处一张只坐了一人的位子上走了过去,而后坐了下来。小工见状,忙过来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碗碟残骸,收拾干净了,才小心翼翼的问:“大人想吃什么?”

    何太平扫了一眼周边食客桌上的食物,开口道:“来碗汤来个馍。”

    小工应声下去准备了,何太平又看向一众食客,神态和蔼:“莫在意!”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吃便是了,不用管他。

    小食摊上安静了下来,先前的议论交谈声也不见了,众人安静的吃着,吃完又离开。

    何太平喝了一口面前的胡辣汤,他本非长安人,但在这里为官十多年也早已习惯了长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吃,但这碗素日里他还算喜欢的胡辣汤此刻却怎么都喝不下去。

    “何大人,一大早的好雅兴啊!”对面小口小口咬着馍,吃相斯文的女孩子便在此时抬起头来,朝他笑着,压低声音道,“大人一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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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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