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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九十三章 此事

    正午时分,正是长安街上各家茶楼酒肆最热闹的时候,但黄天道上最长的队伍却不是各家酒楼食铺,而是街边一家门头窄小的小铺。

    几个挑着扁担贩卖蔬菜瓜果的小贩正在角落的阴凉处闲聊。

    “……今年卖冰的赚了呀……”

    “……别说是去年这时候了,就是比去年夏天,冰价都上涨了两倍不止……”

    “……起早贪黑的种地还不如去贩冰了……”卖瓜果的小贩啃着手里的瓜果,看着对面门头前站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冰铺掌柜有些眼红。

    这里离冰铺距离并不远,那几个小贩谈论的声音只要那掌柜不聋都能听得见,不过掌柜并不以为意,被人眼红也要有被眼红的资本的嘛!像他今年,就是老天赏饭吃,能有什么办法?

    摸着微鼓的肚子正在乐呵的时候,一人一骑从人群中疾驰而过。虽然骑术了得没撞到人,但躲避不及踩到旁人连累着一起摔下去的却有不少。

    这一下,骂声混合着推搡声四起,原本还算齐整的买冰队伍顿时陷入了混乱,有不老实的当下就越过了摔倒的人往前去了。有一个不守规矩,剩下的都乱套了。推搡谩骂甚至还有脾气大的当下挥起拳头动了手,处处哄乱!

    一旁看热闹的小贩看着那急的直冒汗的掌柜一边乐着一边去叫五城兵马司的过来。

    本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等林立阳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时,架都快打完了,抓着几个闹事的训斥了一顿之后,林立阳便放了人。只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几个手下在一旁看着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这担心却是白费了,哄闹过后,百姓又各归其位的排队等候,看着长长的队伍,林立阳摩挲着下巴,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欣慰之感:不知道是不是同长安这群刁民待久了,这群刁民也驯熟了,现在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越来越容易了。

    正看着老老实实排队买冰的百姓感慨间,大街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焦急的呼喊声。

    “林立阳!”

    是狄方行的声音!林立阳诧异的回头,看着打马急奔而来的狄方行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

    “你看到大人了么?”

    大人?什么大人?林立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对上这张一无所知的脸……狄方行倒吸了一口冷气:算了,看他这蠢样也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是以,只得看向周围的百姓:“方才诸位可看到有位令使自这里经过?”

    “是骑马的那个大人么?”正嚼着口中蜜瓜的小贩手比划了一下,“刚才买冰的队伍就是被他冲散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那个。”

    狄方行紧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松了下来,而后点了点头:“应该就是那位大人,我在城外没接到人,原是早一步进城了,人没丢那就好。”

    林立阳也在此时回过神来了,奇道:“令使送急报么?这般心急的连等都不肯等了?”以他对狄方行的了解,被人如此下了面子,该不悦才是,没想到他却反而松了口气,对被下面子一事一句未提。

    林立阳一脸稀奇的盯着狄方行看。

    “当然是急事!”狄方行瞟了他一眼,翻身上马,不过现在有些事不能同林立阳说,是以调转马身,“本官有事要进宫面圣,你自便吧!”

    他身后的几位随行官员也跟着他呼啦啦的走了。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转眼街上便又只剩林立阳和他的几个手下了。

    对上周围百姓看过来的各色目光,林立阳也懒得理会了,丢脸这种事,自从被招安之后,他干的还少么?算了算了,他也就图口安稳饭吃,操心的事情让狄方行去管吧!

    ……

    此时,管操心事的狄方行也已急奔入宫,站在了女帝面前,与他错过的令使就站在一旁,满脸愤愤焦灼之色,一同在侧的还有吏部尚书蒋忠泽。

    “……战事之初,我等确实节节败退,但其中有几场败的莫名其妙,应是陈善一早便已知晓了我方的动静……”

    “……我等低估陈善这么多年于军营中的威望了,如今军中陈善的人绝非一个两个,甚至可能有其中一两路兵马……”

    “……而后将军只让我等随时待命,直到发兵前才加以调度,之后果然好了不少……”

    “……结果没多久,将军便出事了……”

    “……将军出事时是有人在营中做了手脚,以致我等接应不暇……”

    “……而后将军落水受伤,待到伤好一些想返回军中却为人暗中阻挠……”

    “……将军迟迟等不到消息回应,才猜测先前上奏陛下的消息被劫……”

    ……

    事情一件一件的每一件皆是诛心之事!

    安乐已经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荒唐!从军营到途中再到传讯甚至朕的身边,处处都有陈善的眼线?”

    狄方行听的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蒋忠泽,蒋忠泽倒是脸色依旧平静,看了他一眼,便复又低下了头。

    这姓蒋的老货不动声色的功力倒是修的越来越厉害了,狄方行暗骂了一句,连忙低下了头。但面上做的再如何镇定,心里却是不可能镇定的。

    军中有不少陈善人马甚至可能一两路大军,这简直不敢想象!难为黄少将军那样的状况之下还能取胜。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取胜,才叫对方对他下手了。

    不过更令人心惊的还是陈善这只手也委实伸的太广太长了,军中敌我不明,到处有人暗中阻挠,连急报的传令都能动手脚。陈善一定有人就在这朝堂之上,而且必是天子近臣。

    正惊诧间,蒋忠泽已经出列了,他抬手施了一礼,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先从朝内开始查起了,内党不除,就算黄少将军回了军营,也随时可能出事。攘外必先安内,于匈奴之事来说,陈善是内;于陈善之事来说,朝堂是内!望陛下明察!”

    又叫这姓蒋的抢先一步!狄方行气的牙痒,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先帝在时,这个人就不温不火的在吏部避了那么多年,关键时候跳出来抢他的案子,叫他险些被先帝所厌弃;先帝不在了,如今新君面前,这个人又跳了出来,这是盯着他要同他过不去了,是吧!

    眼看蒋忠泽收口,狄方行连忙一脚踏了出来,口中却已先自己的动作出声了:“陛下,臣请命为陛下追查此事!”

第八百九十四章 协同

    狄方行心里想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安乐看的一清二楚,不过他这点心思,在安乐看来却是无关大雅,甚至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蒋忠泽,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更让人放心。

    安乐翘了翘唇角,眼里闪过一丝讥诮,看着蒋忠泽出面俯首施礼:“臣亦请命为陛下追查此事。”

    比起一眼看穿、诸多毛病的狄方行,蒋忠泽这个人才叫她看不透,或许是她终究本事不到家,对这样一个处处完美,几乎不留任何破绽的人有些抵触和惊忧。

    这样的人不好把控。她知道蒋忠泽曾是父皇的人,孝忠大楚皇室,做事滴水不漏,父皇在时也十分信任这个人,对她,蒋忠泽亦没有任何变化,所做所行,依旧没有任何僭越之处。比起狄方行的贪功,世族坦露的政客之心,裴行庭的世故圆滑,乔环的愚忠老朽,这个人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弱点。她不太喜欢这种不好把控的人,但却不得不承认,对于天子来说,这是个几乎完美的臣子,不用委实可惜了。

    心中一刹那想过无数的念头,终究汇成一句话:“那朕就命你二人共同携理此案!”

    帝王权术这种东西,她也在慢慢熟悉。

    ……

    夜色升起,长安城里的茶楼酒肆也热闹了起来。

    裴宗之从路边的灯铺中挑了一盏兔子灯递给身边的张解。

    张解怔了一怔,接过兔子灯道谢,其实他已经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了。

    “不喜欢吗?”小小少年脸上怔忪的神情一点不错的落入了裴宗之眼中,裴宗之伸手接回了兔子灯,奇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没有精力去喜欢这些东西了。”张解抿了抿唇,在灯铺昏黄的光影下,柔和的五官竟透出了几分罕见的坚定,“我已经长大了。”

    若是长不大,又怎么对得起救他出来的杨公?护他周全的宋二他们?还有……护他离开,对他拳拳苦心的……姐姐?

    少年眼神中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愁。

    裴宗之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活的很累,比我小时候累。”他生来好似不知烦恼为何物,也直到近些日子,才渐渐明白世间人情世故。

    “没有办法啊!”小少年脸上的笑容坦然,小小年纪已有几分霁月风清,“我是张氏子弟,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其实现在也不用那么累。”裴宗之在路边的路墩上坐了下来,他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如普通小民一般坐在路墩之上和他说话,“她那么累就是不希望你累,她要你记住自己张氏子孙的身份,但报仇这种事,你现在还不必去做。如果她能做完的话,你完全不必做这件事。只要她活着,报仇这种事她来做,你要做的只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告诉别人张氏子孙是如何的出类拔萃,不负先祖盛名。”

    张解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半晌之后,低下了头:“可是太累了啊……”

    “她还不觉得累。”裴宗之说着看着一行人行色匆匆的打马在人群里穿行,话题一转,“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张解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到那行人彻底消失在人群之中,才开口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京中权贵家中之人,去往方向应当是前往皇城的方向。城东富户权贵确实不少,可家中有急事竟要去往皇城报与天子的不多。京城方向有辅星陨落,这些时日的话,算一算应当是郭太师了。”

    见微知著,只有想的比别人多一些,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错,是郭太师。”裴宗之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掐指算的手还未收起,“太师于一刻前薨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张解说道,“我并非不能接受生死,但张氏被害并非人之常情,而是仇怨,所以我不服。”

    “不服你也什么都不必做。”裴宗之手按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看着自己,“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等一个时机,现在时机未到!”

    ……

    夜色深深,往常到点离开大理寺的狄方行屋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大理寺的官吏在其中来回走动,书册翻动声不绝于耳。

    “哟,还没走呢啊!”林立阳拎着一坛酒探进一只脑袋,对着这满面愁容的同僚感慨道,“本想找你喝酒的,现在看来是喝不成了。”

    “再喝屁股下的位子都要不保了!”狄方行冷哼了一声,双手握拳,显然有些愤恨,“那姓蒋的老货天天抢人饭碗,简直欺人太甚!”

    林立阳摸了摸脑袋:“那我这个位子还好,没有人来抢……”

    “你那是什么好位子么?天天同那些刁民打交道,没少被人骂吧!”狄方行白了他一眼,“我这个就不一样了,国之重臣啊!算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

    “我是听不懂!”林立阳敲开酒坛的泥封,酒香四溢,他灌了一口酒,才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酒渍,“那要不要帮你去探探蒋忠泽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还用你查!”狄方行一掌拍在桌案上,冷笑,“我早派人盯着他了。”

    “有人在盯着吏部衙门。”才从吏部衙门出来的王栩看向那黑暗中两个喂蚊子的大理寺官吏,“狄方行这举动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他手下没有什么得力之人,便干脆扯下面皮了。”崔视线从那两个拍蚊子的大理寺官吏身上略过,“只要脸皮够厚,他这样派人看着,蒋大人还真不能如何。”

    “虽说看着蒋大人并不将狄方行放在眼里,但他今日这架势,势必是要挑灯夜战了。”王栩手上折扇展开,在夜色里摇了摇,“看来蒋大人也没有这般淡然啊!”

    “他当然不敢放松,素日里几乎事事交由你我二人来做,今日却让我二人早退了,显然我世族也在他查的名头里。”崔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就不是你我二人操心的了,交由祖父他们便可。”

    “陈善的手一向长的很,甚至或许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想象。”王栩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过头来问他,“你还记得张家的事情么?”

第八百九十五章 开始

    张家的事么?那是旧事了吧!崔想着却点了点头。

    王栩叹道:“此事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我突然发现几件有趣的事。”

    崔微微直了直身子,脑中恍然间有什么闪过,可惜却没有抓住,便问:“什么事?”

    “能将张家这样的世族一夜屠尽的绝非等闲之辈!”王栩道,“有先帝的懦弱,重要的是当时的延礼太后也就是她背后的陈善动了手,再加上他手中的护龙卫等人才彻底屠尽张氏。选在中元节阴盛阳衰之时还有里头的锁魂大阵等等可见是借了同是阴阳术士的手加以压制;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护龙卫以及调来的官兵更是功不可没。这件事放到如今看来仍是一件大事,你说是不是?”

    崔点头:“不错。”让他来做,要一夜之间天时地利人和,灭掉当时正值鼎盛清贵张氏一族绝非易事。

    “当时天师道有七户权贵,除却张家之外还有六户,可如今天师道的几户人家却没有一户是当年六户中的一户,俱是新搬来的,你说巧不巧?”王栩道,“这样的手法,你我做来觉得如何?”

    “干脆利落。”崔点头,“此事我不曾细查过,当时先帝也不允许追查此事。”

    “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王栩说道,“你发现了没有?张家那件事虽是帝王不能提的密事,可到如今知情者还剩下几人?”

    崔眼神微变:“你说。”

    “废相程厉胜死了,延礼太后死了,陛下也死了,此事直接相关的三个人都死了。”王栩道,“当然这件事肯定有陈善的手笔,但问陈善显然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若是勉强来算的话,只剩一个人了。”

    “李修缘。”崔神情凝重了起来,“张家一事中唯一的得利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修缘不会知道多少。”王栩摩敲着手里的折扇,笑了,“这件事中李修缘就像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跳梁小丑罢了,这样的人那些人也不敢让他知道多少。所以他自己也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如今更是每日战战兢兢的等陛下的清算。我看他这样惶惶害怕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崔在一旁凉凉的加了一句:“死是不可能的,这个人怕死。”不怕死也不会宁愿担上恶名也要苟活了。

    “我当然知道此事跟陈善脱不开关系,但陈善的计划实施起来是不是太过顺利了?我知道他厉害,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京城局势瞬息即变,陈善要知道今日的消息,最快也是几日之后了。当然亦有可能陈善此人已远超常人,将京城的一切都已算尽。可我觉得像灭张家、除黄少将军这两件事,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不敢托大。”王栩道,“所以看似严瑾的计划之中,或许还有一个人,在其中动了手脚,确保天时地利人和万无一失。陈善的手下有绝顶厉害的人物,不但手眼通天,更是朝中重臣。而且那个人当年就在,若说废相程厉胜在明,那个人就在暗。”

    “蒋大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尽力查处。”崔道,“就怕那个人会暗中阻挠。”

    “这个人一定极善于隐藏,做事绝不会轻易露面,要抓住这个人很难。”王栩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崔虽然在想事情,却也听到了他这一声叹气,便随口问了一句。

    王栩折扇一收,指向皇城的方向:“我在可惜卫六这种时候居然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不然定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崔摇了摇头,对看好戏这件事不置可否,只道:“她什么时候醒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修缘要倒大霉了。”

    照狄方行和蒋忠泽这么查下去,顺藤摸瓜,查到李修缘是早晚的事情。

    王栩摇着折扇,笑着说了两句风凉话:“他也苟延残喘的够久了,是时候算账了。”

    只不过陛下的账还没有算,倒是张家的账先来了。

    狄方行和蒋忠泽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日一清早,王栩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就被王老太爷叫去了。

    这次,王老太爷是坐在戏苑里等他的。

    看着清洗完毕焕然一新的戏苑,是要看戏了么?王栩挑了挑眉,走了进去,施了一礼:“祖父。”

    王老太爷斜了他一眼,看向脸上画了戏妆在台上来回走动的武生花旦轻哂,道:“半个时辰前,狄方行和蒋忠泽同时去阴阳司请了李修缘。”

    居然那么快!王栩只有些微惊愕,随即便笑了:“祖父,最后谁抢到人了?”

    “一大清早的,闹了好大一场,最后被蒋忠泽请去了吏部,狄方行旁听审问。”王老太爷张嘴打了个哈欠,“官大一阶压死人啊,狄方行再闹腾也只能就此罢了。”

    王栩闻言连忙站了起来:“那孙儿立刻就去吏部,说不准还能赶上这一场审讯。”

    “去什么去啊?”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面容不悦的喝道,“昨日特意让你与崔家那小子回来,今日又赶了个早。他蒋忠泽真要跟狄方行要人,晚几个时辰,借着官位压一压照样能提到人,他却不肯等,你以为他是真缺那几个时辰?”

    这话说的那么直白哪还能听不明白?王栩闻言,只觉哭笑不得,人也坐了下来,口中顺着王老太爷的意思说了下去:“当然不缺。他只是不想让我与崔参与其中罢了!因为在他的眼中看来,我世族也榜上有名。”

    “我世族做事一向坦荡,做了就是做了,何须遮遮掩掩?”王老太爷冷笑了两声,“蒋忠泽这般做派,真叫老夫不齿!更何况不管张家还是黄少将军,几时得罪我世族了?我世族疯了要对付他们?”

    王栩道:“祖父自然不会做的,只是不知崔谢两家这些事有没有掺和其中。”

    “少拿这种话来试探老夫?”王老太爷白了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谢纠那老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就不要说了,至于崔远道那假菩萨,会害人不假,但没半点好处,让他挖空心思害人,你以为他闲得慌?至于能给他好处的人,至少陈善还是做不到的。所以别乱想了,这几件事跟我世族没有半点关系!”

第八百九十六章 日常

    第三次了!孙公终于忍不住了,擦了擦沾了一手朱砂的手疾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对着大堂中的几个人怒斥道:“胡克明,你还有完没完?吵死人了!”

    大堂中大喇喇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正和几个钦天监抓来的监生说话的胡克明这才停了下来,眉一扬,问他:“孙公,何事啊?”

    “大清早的闹什么闹?吵的老夫头疼!”孙公虽然身形瘦小,但论脾气,就是五位天师中脾气最大的胡克明都未必有他大。

    几个被抓来压着头皮奉承胡克明的监生见状,连忙施完一礼,趁着这机会逃也似的跑了。这两人吵起来,倒霉的不还是他们这些人么?还是先走为妙。

    见几个倒霉监生走了,孙公便干脆靠在门上冷笑着看着胡克明,以胡克明的脾气,估摸着要跟他吵一架了。

    吵就吵!孙公心道:他可没在怕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意想之中胡克明的勃然大怒甚至拔刀相向并没有出现,回以他的只是胡克明的两声大笑,随即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姓胡的吃错药了么?”孙公看的目瞪口呆,今天转性了啊!

    正发愣间,梁妙真端着一盘练好的丹药面不改色的从他身边经过,而后停了下来:“孙公,他可没吃错药,只不过今天天上掉馅饼了。”

    “什么馅饼?”孙公一脸诧异,“他还能有什么馅饼?整天咋咋呼呼的,就是个没脑子的纸老虎罢了!”

    “对他来说可是大馅饼。”梁妙真说着,让一旁的柳离抓了一把丹药递给孙公,“新练出来的,这一炉成色最好,孙公你先拿几个吧!”

    孙公接过丹药道了声谢:“还热着呢!”却又忍不住追问,“他掉什么大馅饼了?”

    “孙公没发现今天阴阳司少了个人么?”梁妙真一脸不可言状的表情。

    孙公收了丹药,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能少了谁?除却出去办事的小天师以及两个躺在瑶光殿里的,其他人不是好好的呆在这里么?

    “是李修缘。”不等孙公继续猜测,梁妙真懒得卖关子了,撇了撇嘴角,直说了,“今天天还没亮,狄方行和蒋忠泽就到阴阳司门口抢人了。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吏部衙门,都不是好去处。胡克明听到这消息自然是乐坏了,现下心情好着呢,您方才就是踢他两脚,他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难怪他那么高兴,原来是李修缘倒霉了。”孙公闻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一脸的嫌弃之色,“这大天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要是胡克明当了大天师,我阴阳司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这就是命呗!”梁妙真听他说到这些,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卫天师出了事醒不醒的过来还不好说,杨公又生了眼疾,李修缘还没等到陛下清算先被大理寺和吏部请走了,剩下的梁某有自知之明,无法担任大天师一职,孙公您又不愿担下此职,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

    李修缘这个位子事关重大,就连陛下的清算也在拖后,可见如今是在稳住他。但这个时候,大理寺和吏部突然闹上门来,想也知道不是小事,毕竟狄方行和蒋忠泽这两人一个世故圆滑,一个滑不留手老谋深算,能叫他们撇下脸来先陛下一步抓人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说句难听的,李修缘现在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孙公嘴角抽了抽,想到胡克明担任大天师之后的场景,一时脸色变幻莫名,半晌之后,才缩了缩脖子:“真是的……老夫也想病了。”

    想来想去,还是瑶光殿里的那两个日子过的清闲。

    ……

    阴阳司内气氛古怪,吏部衙门之内却是更为压抑。

    “我乃先帝亲封的大天师,位同正一品,请我过来问话可以,但要以此等事物侮辱于我,恕李某恕难从命!”李修缘站在堂下,并未如一般嫌犯那样换上罪服,身上还是繁复考究的正一品大天师官袍。

    他面容冷峻负手而立,对着面前两个吏部官吏拿上来的枷锁嗤之以鼻。

    “摆官威是吧!”狄方行冷笑着拍了拍堂前的惊堂木,“你李修缘自己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没数?跟本官摆什么谱?”

    “我李修缘正一品大天师,你狄方行又是几品?”李修缘看也不看狄方行,道,“我只是过来协助办案,并非你阶下之囚。你若拿的出证据证明我有罪,再拿此物来锁我不成!”

    狄方行气的咬牙切齿,双目发红:“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真不知狄大人在说什么。”李修缘抬了抬下巴,一脸傲慢之色的站在堂下,“若是为黄少将军的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我再厉害,还能伸手千里不成?”

    这堂中没有什么外人,俱是其中知情者,昨日陛下下令彻查,今日就请来了李修缘,想也知道是为了此事、

    “本官几时问你黄少将军之事了?”狄方行闻言便发出了一声冷笑,“本官拿你是为你欺师灭祖,残害恩师前任大天师张昌明一族一案!”

    听到“张昌明”三个字,李修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一丝慌乱,不过这慌乱也不过片刻而已,但对于此时时刻注意着李修缘的狄方行来说,这片刻也已经足够了。

    张家的事,李修缘若是干干净净那还真是有鬼了!

    “我不曾加害恩师。”李修缘抿了抿唇,说道。

    这一句听起来干巴巴的,仿佛是从口中强硬挤出来的一般。

    “我若没弄错的话,陛下责令你查的是黄少将军遇袭、军中消息走漏之事,与张家有什么干系?”李修缘又道。

    看着蠢毒懦弱,却是一口的牙尖嘴利,狄方行心道。

    “不管是张家还是黄少将军,会出事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为陈善递消息。”狄方行目光渐冷,“李修缘,你可知罪?”

    每个人审案习惯不同,他审案一贯如此,喜欢先声夺人,有些胆子小的嫌犯不过一吓便吓出来了。只不过,这里是吏部衙门,与大理寺不同,大理寺审案还有民众在外听着,声势之下有时亦可借助百姓来施压,但吏部衙门不同,吏部的案子特殊,通常是不对外的,如现在这样,也只有几个重要人物在场。

    他习惯了大理寺里的地方,到吏部来到底有些不习惯。

第八百九十七章 旧户

    “可笑!你的意思是我李修缘是陈善的探子?”李修缘脸上神情有些森冷,他盯着狄方行道,“我堂堂一个大天师何故要做个探子,疯了不成?”

    “你若想说我李修缘有今日都是陈善在背后相助那就是个笑话,我登大天师是先帝亲封。”李修缘说着向皇城方向施了一礼,“名正言顺。”

    将罪责推给死了的先帝,倒是会推脱。反正先帝是个死人了,他说什么都行。

    狄方行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在一旁旁听的蒋忠泽开口了:“狄大人,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把东西给他看吧!”

    要你多事!狄方行翻了个白眼,心头不悦,但看着李修缘也早失去了周旋的耐性,将一沓纸张扔到了他面前。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狄方行喝道,“天师道张家也算我长安大族,人虽不多,却是清贵显赫。个中高手不在少数,却能一夕之间满族屠尽。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却无一人看到,只因为当时天师道上只张家一户了。真是好一个巧合!”

    顿了顿,又道,“天师道曾是我长安有名的风水吉地,又临回园而建,说是城中炽手可热之地也不为过,但一条道上的左邻右舍从张家出事前半年前开始到三个月前,两户人丁凋零,遇了山贼,灭了门。四户离了京,将房产变卖,却在天师道出事前三个月也没有卖出,真是一件奇事!”

    “两户去城外时不幸遇难,说是遇了山贼,但山贼在哪里可没有人亲眼见到。”狄方行道,“那四户几经周转,我已经着人去查了。张家之事由此可证事出有因,是预谋而来,先帝也不过是背了锅。一场预谋,你身为张家之人,却从中脱罪,单凭这些,本官便可将你收监待查了,你还有何话好说?”

    “收监待查可以。”李修缘点头,神色不变,“但我只是嫌犯,并非真正的犯人,是非曲直,待狄大人查明白再来同我说吧!”

    “你……”狄方行被他这态度气的不轻,不过念及此时是在吏部衙门,还是就此作罢,恨恨的一甩手摆了出去,而后看向一旁的蒋忠泽,“蒋大人,本官今日审讯完了,此人就暂且收监在你吏部吧!万望不要出什么差池。”

    一个晚上能查出多少?人证物证尚且来不及准备齐全,更遑论人证还要找。有些事情你知晓同这个人有关,但若真要拿他却偏偏缺少证据,简直可恨!张家的事情虽然隔了才一年多,但这一年多来与这件事直接相关的几个人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善还有谁还活着?除了李修缘,简直无处下手。越想,狄方行的脸色便越是难看,此事的人证委实太难了。

    那边蒋忠泽已经点头应允了:“狄大人放心,我吏部衙门要真困住一个人,便是大天师有三头六臂都是飞不出去的。”

    狄方行根本没心思管他说什么,闻言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李修缘的目光在狄方行与蒋忠泽二人身上逡巡了片刻,不消人推,转身便跟在官吏的后头下去了。

    待李修缘被带下去之后,蒋忠泽走了过来:“狄大人,要跟刑部的人打个招呼,让人过来么?”

    听到“刑部”两个字,狄方行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对李修缘用刑?”

    蒋忠泽点头,解释道:“他位居正一品大天师,越是身居高位之人,其坚韧都远胜于普通人。更遑论他原本就有武艺傍身,这点牢狱之灾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

    这倒是!狄方行想了想,说道:“不错,若非辨无可辨的证据放到此人面前,他是绝对不会认罪的。”陈善确实还活着,却不可能跳出来指证这个人,更遑论反贼的话,也充不得数。现在一丝渺茫的机会就落在了那几户无故出京的人身上了。

    蒋忠泽又道:“你我皆知李修缘不会是最后那个人,那个人甚至是几个人都躲在暗处,眼下李修缘是唯一的下手之处。可要定他罪,那几户人家且不说找回来要多久,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谁知道那几户人家能说出什么来?当时李修缘若未与之接头,那几户人家又能知道多少?这件事的麻烦在于死无对证,就是查怕是查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来。”

    “你这话倒是没错。”狄方行说着斜眼看了他一眼,道,“可眼下李修缘是唯一的突破口,若是用刑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死了,那该如何?”

    “他人关在我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逃得了干系么?”蒋忠泽道,“我又不是疯了?”

    狄方行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闻言便道:“你疯没疯不好说。不过刑部手里每年都有几个失手弄死的人你当我不知道?李修缘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怎么查?”

    “那只是手上没轻重的新人罢了,刑部有手上轻重拿捏的分毫不差的老人。”蒋忠泽道,“似李修缘这种重犯,由那几个有名的酷吏出手,必然万无一失,说不准还能撬开他的口。”

    有所隐情而犯罪的犯人毕竟是少数,心中有恶,作恶事的犯人还是绝大多数的。这些作恶的犯人通常狡猾难缠,必要时出动刑部用刑也是一种手段。至于李修缘这种,显然比起作恶的犯人更为难缠。按常理来说,出动刑部也是应当的。

    狄方行抱着双臂看着蒋忠泽冷笑道:“我怕就怕那几个‘万无一失’的失了手,你我心知肚明,那些失手弄死的有几个是真的失手弄死的?”

    蒋忠泽神色未变,点了点头道:“你有这顾虑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确实不宜对他用刑。且先找找那还在四户之家去了何处吧!”

    “虽然那四户已经落败,但也曾显赫一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叫他们心甘情愿搬走的,出面的定然不管钱还是权都不是一般人。”狄方行翻了翻眼皮,他虽世故圆滑品行为人诟病,但坐到这个位子上还真是靠自己的本事,“真找个下人出面怕也没什么用,那几户定然多少知道些内幕。所以,还是查吧!好好查!长安城早该肃清一番了。”

    “说的有理。”蒋忠泽再次点头,看向狄方行,嘴皮动了动,“狄大人手掌大理寺,若是早些说出这种话,这长安城想必会比现在干净的多!”

    你大爷的!狄方行拂袖而去。

    就知道蒋忠泽这老货不是省油的灯,指桑骂槐当他是林立阳那傻货听不出来啊!

第八百九十八章 见君

    从吏部衙门出来,狄方行便腿脚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好在心腹在一旁及时扶住了他。

    “大人。”心腹扶着狄方行,想起方才在府衙内的一幕不由一阵头疼,“要跟户部打个招呼查么?”

    “找个人去说一声就行了。”狄方行站稳之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蒋忠泽那里也会去盯梢的,现在麻烦的是陛下那里,我们在这里抓人,抓李修缘是先斩后奏啊!”

    心腹脸色微变:“可听说昨晚郭太师薨了,今日天还未亮,陛下就前往太师府了,到现在还未出府。”

    郭太师薨逝,不管这外祖外孙女之间有过什么龃龉,到最后,陛下还是念着旧情的,不然也不会一大早便出宫去了。这种时候,陛下的心情怎么会好的起来?此时去上奏陛下,真不知会不会触怒到陛下。

    毕竟君心难测啊!

    狄方行为官多年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如处在盛怒中或者哀恸之中的天子是能避则避的。

    可今日,避不了。

    “先去太师府走一趟吧!”狄方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道,“去完太师府,我便进宫面见陛下。”

    太师的病逝早已预示,是以郭家上下虽然哀恸难言,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狄方行前去吊唁之时,陛下已经回宫了。没在太师府碰上,狄方行暗暗松了口气。

    入宫之后,虽并未在御书房见到陛下,却在殿外碰到了正与陛下身边几个贴身宫婢说话的薛大小姐。

    哦,不能叫薛大小姐了,要叫薛女官了。

    “狄大人。”薛大小姐见是他便朝他微微颔首。

    狄方行也颔首回礼,正要说话,薛大小姐却已先他一步开口了。

    “狄大人是来找陛下的吧!陛下去瑶光殿了。”薛大小姐说着,语气微微一滞,又加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这般明显的一句暗示,狄方行忙连声道谢。他确实能猜到陛下心情不佳,但薛大小姐这一句,就让他不得不承这个情了。

    这个御前女官说官位不算太高,但重要在于“御前”二字,时常在陛下面前行走,是最贴近圣心之人,往往不能得罪。

    向薛大小姐道谢之后,狄方行转身离去。

    目送着狄方行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薛大小姐才收回了视线,依旧神情平静的同一旁的宫婢交代陛下起居的事情。

    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事情要开始了。

    ……

    瑶光殿并不大,但或许是殿内没什么人的缘故,显得空空荡荡的,狄方行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有些发愣。

    殿中只有他与陛下两人,不对,准确的说是三个人,还有一个躺在屏风之后,依旧未醒。

    待他走到近处,陛下脸上木然的神情才有所好转,向他看了过来:“狄方行,何事?”

    狄方行施礼之后起身,俯首禀报。

    “陛下,黄少将军这件事说起来与一年多前的一件事颇有相似之处。”

    安乐视线转向屏风的方向,白日里日光明亮,依稀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安静。她沉默了一刻:“张家。”

    狄方行点头:“黄少将军之事无从下手,可从张家之事入手。”

    目光从屏风上移开,安乐点了点头:“张家这件事确实拖得太久了,是该了结了。”

    “陛下说的是。”狄方行偷偷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旧疾不除,迟早会惹出祸事来,张家这个旧疾是该除了。”

    安乐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在瑶光殿内来回走动:“这朝堂各司有陈善的人,朕一点都不意外。原本以为,只要黄少将军在前兵马充足,便安稳无忧,没想到陈善留在我们这里的这只手反而伸向了前方。朕初初登基,经验匮乏,很多事做起来颇有几分措手不及。不过这件事,确实不能拖下去了。”

    狄方行忙道:“陛下圣明!”

    安乐脚下微微停了停:“朕方才听说你与蒋忠泽一大早把李修缘拿了?”

    “正要向陛下严明此事。”狄方行说着跪了下来,“臣等先斩后奏,望陛下恕罪!”

    “事出有因,何罪之有?”安乐看着他道,“你起来吧!”

    狄方行起身,心头的大石也落了地:“谢陛下。”

    “李修缘不过跳梁小丑而已,拿了便拿了。”安乐问道,“你们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狄方行摇头:“此人心性凉薄、狡猾贪婪,又有先帝亲封大天师在身,他什么都不肯说,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之嫌!”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是因为身有倚仗罢了。”安乐神情未变,“他如此贪生怕死,却丝毫不惧,更证实了我等的猜测,有个比他更厉害的人物还没有抓到面上来。”

    “陛下圣明!”狄方行又道,“比起如今无处下手的黄少将军之事,一年前张家之事其实破绽不少。譬如说天师道那些在张家出事前无故搬离的落魄权贵,除却已灭门的两户,还有四户离开了京城,我已让人去户部查验这群人的去向了。”

    “你做的很好。”安乐点头,“不过朕有预感,怕就怕那四户之家找到时已经是个死人了。陈善在京中最大的助力手眼通天,能当时利用父皇背下这口锅。虽有父皇之因,但更多的是此人的决策,陈善毕竟离得太远,这个人便比不上陈善,也不会逊色多少。”

    “这正是臣担心之处。”狄方行叹道,“所以李修缘是眼下我等唯一可以抓住的线索,但他不肯说,所以臣请问陛下要不要出动刑部来用刑。”

    蒋忠泽那老货有些话说的不错,他反对用刑之话也说的在理,不过此事若是交给陛下来处理,真出了什么意外也跟他没关系了,他是提个建议而已。

    在官场上混迹那么多年,他狄方行可不是白混的。

    “此事为何还要来问朕?”

    果不其然,陛下问出了这句话。

    狄方行也不慌乱,忙道:“怕就怕暗中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李修缘被人弄死,那就不妙了。再严密的防守也不敢说万无一失,万一被钻了空子,这条线索又断了。”

第八百九十九章 换人

    要弄死一个人有多简单?刑部用刑力道稍有差池,过后受伤上药,饮食之中下毒等等,就算好端端的将人放在吏部衙门里面,也保不准什么时候死了,更别说再掺和一个刑部进去了。

    这就是他的顾虑之处。

    这顾虑当然在理,安乐也知道,是以轻叹了一声:“可惜,父皇去的突然,当年的隐情算是彻底带走了,事隔一年重查不好查啊!”

    狄方行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加了一句:“陛下说的是。”

    眼下是多年的顽疾推到了人前,积累多年想要一次拔干净又岂是好拔的?

    “朕就是先赔上两座城池也要将朝中这颗顽瘤揪出来!”安乐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而后转头看了过来,“狄大人可明白?”

    狄方行闻言一个激灵,顿时神情激动不已:“臣遵旨!”

    “你要什么尽管说,刑部那里暂且先放着,先将那离开的几户找出来再说。”

    “是。”

    余下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眼下才刚刚查了个头,就算狄方行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此事宜早不宜迟。”安乐说着转身负手而去,“动作越快,那四户活着的可能性越大。”

    “臣遵旨!”狄方行跪了下来,恭送她离开。

    待到天子离开之后他才站了起来,松了口气,脸上却是一脸愁色,这件事……难啊!

    待到狄方行长吁短叹着离去,枣糕从门外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替自家小姐擦洗完脸与手脚之后,她扶着床上的女孩子,准备将卫瑶卿翻个身。

    手却一把被人抓在了手里,本能的惊呼声同时也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正笑看着她。

    小姐!小姐醒了!

    枣糕惊愕之后便是狂喜,恨不能立刻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卫瑶卿松开拉着她的手,放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直到枣糕脸上的激动褪去转为不解,这才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枣糕,替我做一件事。”

    枣糕紧紧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坐在床榻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笑容却展了开来:“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最擅长的?莫非是……躺在床上扮成小姐的模样?

    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神情的卫瑶卿点了点头,翻身下床。

    “可是小姐,这里没有易容的事物。”枣糕眉头紧蹙,“要不,等明日让家里人带进宫来?”

    “不需要了,”她赤着足踩在红毯上走了两步,抬头视线在殿上的横梁之中巡视,“有人已经帮我带进来了,诶,看到了!”

    说着便借着殿内内柱的力道翻上横梁,而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盒子,这才跳回了地面。

    “最开始的时候,殿外的宫婢时不时的还会借口替你端药送水进来看看你……”穿着一身素色罩衣,披着头发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动手照着枣糕的模样挽起了头发。

    一边挽发一边道:“后来便没有最先时那般频繁了。却还是每两个时辰要进来送趟水、添个灯,她们做的自然,并不刻意。晚上又有巡逻官兵守在殿外,尤其自隔壁杨公搬进来之后,晚上更是进出森严,不好轻易进出。所以,我只能白日离开。”

    她头发挽好之后,便与枣糕换起了衣裳:“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两个时辰进来一趟的,每每陛下来看我一回的那一日,殿外的宫婢都要离开,我看着是在向陛下禀明我的状况。这一禀明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有时甚至更久会到两到三个时辰。今日早上,那两个宫婢特意将这里每个水壶中都添满了水,昨日还有一半的烛灯也特意换了个新的,想来今日这一番禀报比以往还要久的多,她们今日一个下午都不会再来了。”

    枣糕手下换衣裳的动作都慢了一拍,人已完全呆住了:“小姐,你是说陛下一直在监视我们?不,不是,我是说陛下现在还在监视我们?”

    一开始监视她们枣糕也是知晓的,可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久到她都以为监视已经不在了,她们却仍然处于监视之中。

    “这宫里又不是自己家里,”卫瑶卿伸手戳了戳枣糕的额头,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小丫鬟的幻想,“留我们住在这里自然不是白住的,隔壁杨公那里每到吃饭前一个时辰便有一阵脚步声,想来杨公那里的情况亦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枣糕已经换下了衣裳,穿着罩衣爬到了床榻之上,只是神情仍有些怔忪。

    卫瑶卿低头,手上五指翩飞,沾着各式不同的易容事物往枣糕脸上抹去,边抹便道:“或许是今日的禀报特别的久,也或许是陛下有别的事要她们做,”想到听到的那一番安乐与狄方行的谈话,女孩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陛下如今手里得用的心腹只有这么多人,必要时候,我们这里的人自然可以暂且借走了。”

    她敢如此说,自然是心中已有了猜测。

    以往每一回安乐来她殿中,她都能感觉到两道不属于普通人的气息不远不近的跟着安乐,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护龙卫了。而今日护龙卫的气息没有出现,护龙卫能不出现在天子身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陛下准许或者说是命令的。

    护龙卫不在陛下身边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要开始重查身边之人,护龙卫自然也在排查之列。

    今时多事之秋,就连郭太师薨逝,陛下也不过呆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回宫了,可见事务繁忙。事务繁忙,在排查中的护龙卫又暂且不能用,那么那几个守在外头看着她的心腹眼线自然是先要被调走了。

    如此人手空虚之时,也正是她可以偷偷出宫办事的好时机了。

    心头念头转过无数,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着,替枣糕易容成她的模样此前做过无数次,早已是驾轻就熟了。

    待到最后一下收手,眼下的枣糕与她已有七八分想向了,更遑论闭上眼睛之后,躺在床上了。

    “我会早去早回的。”将枣糕安置好之后,她也画完了脸上的妆容,铜镜之中那张脸也与枣糕有七八分相似了,微微低下了头,这个侧脸,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来了。

    朝着镜中的脸笑了笑,她端起铜盆向外走去。

第九百章 见面

    她年少跟着庙远先生行走江湖之时,曾经遇到过一个很厉害的民间耍把戏艺人。那位耍把戏艺人告诉她,在大街上丢钱袋的人多数是在白天丢的,而不是夜晚丢的。那是因为白天日光敞亮,人会下意识的觉得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做些什么而放松警惕,到了夜晚,越是看不到越是把钱袋捂得紧。

    卫瑶卿站在瑶光殿外,看着敞亮的日头与远处巡逻看都不看这边一眼的官兵不由翘起了唇角,深以为然。

    脚踏实地站在地上的感觉真好啊,还有久违的阳光,女孩子眯了眯眼。其实这些日子枣糕照顾她照顾的很好,也时常推着她出来晒太阳,可自己走出来的与被推出来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一旁杨公的殿外也没什么人守着,她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从冷宫的枯井直通皇城外一座荒废的农家小院,出来时,她已经不再是枣糕那张脸了。

    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这人来人往中,偶尔也有一两个人臂上缠着白布,这是自发吊唁郭太师的人留下的。

    太师虽然身份高贵,却到底比不得天子,国丧这种是只有皇族中人才能够有的殊荣。

    此时已到午时,不管客栈酒楼还是街边的食肆小铺里都只剩零零散散的几桌闲客。而那些夜里才会开出的供夜里行人吃行歇息的夜食小铺,此时门不过开了一半,灶台也是冷的。只有才起床,睡眼惺忪看着周围行人的铺子老板有一茬没一茬的打着哈欠。

    在一家这样的夜食小铺前,卫瑶卿停了下来,走到那哈欠连天,半睁着眼的老板面前敲了敲桌子。

    “干什么?”夜食铺子老板打着哈欠嚷道,“没看到灶台都冷着呢?晚上再来吧!我这里只做过夜生意。”

    “我找裴宗之。”女孩子看着他道,“跟他说让他带着孩子来,我在这里等他。”

    原先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夜食铺子老板吓的当即一个跳脚,有些闷热的大白天,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你是什么人?”

    看着眼前这张只是清秀的少女脸,铺子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由又惊又警惕,手摸向身后灶台上的菜刀,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祖上多少年都在这长安城做过夜生意收集情报了,他长到这个年纪都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不吓一跳才怪呢!

    女孩子神情微微一滞,而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再一张口声音已经变了:“是我。”

    这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耳熟,老板心道。

    “夜里裴宗之曾经在这里约过我,你还记得么?”她道,“我去了裴园,他人不在,我便来这里找你了。”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铺子老板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更是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您不是躺着么?怎么……”怎么活生生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对,活生生也不对,她人本就活着,可不是……

    女孩子用脚一勾,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手晃了一晃,方才在他身后的菜刀已经拿在手里了。将菜刀插在桌面上,她催促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你快去吧!”

    这……简直跟个恶霸似的。铺子老板沉默了一刻,视线在插在桌面上微微震颤的菜刀上划过,当即便转身离开了。

    问题虽然不少,但还是不要问了吧!

    ……

    比起她毫无头绪的乱找,这老板出动果然比她快了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卫瑶卿就见到了出现在面前的裴宗之和张解。

    “胖了。”捏了捏张解的脸,卫瑶卿转而看向裴宗之,“你们去哪里了?我先前在裴园没找到你们。”

    裴宗之看了眼张解道:“带他去裴府坐客。”

    去了裴府?这么说,张解见到裴行庭了?卫瑶卿一瞬间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裴宗之解释道:“放心!裴行庭不认识张解,只是裴羡之那傻子把他当成了我的私生子,闹出了好大一个笑话。”

    他说起这些来倒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张解,脸迅速红了,似乎觉得不好意思。

    卫瑶卿也笑了:“你突然带着那么大一个孩子上门,算算年纪,有些人家若是成亲早的话,孩子确实有那么大了,难怪会被误认。”说着视线从他身上又落回了张解身上,“怎么突然想到带解哥儿去裴府了?”

    正准备坐上椅子的张解动作也滞了一滞,看向裴宗之,显然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更像是裴宗之心血来潮又或者是懒得解释罢了。

    同这位外人看起来谪仙似的裴先生呆一起呆久了,他也发现了,这位裴先生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高冷难以接近,出乎意料的简单、单纯还有懒。

    很多事情你不问,他也懒得说。

    “你要让他趁着时机正好站到人前,总需要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裴宗之道,“裴行庭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也算是他的建议。

    卫瑶卿闻言便笑了,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这也是我这次出宫要拜托你的事情中的一件,你却已经做好了。我果真没有看错人。”

    没有看错人,她若有个万一,即便把张解托付给他,他也能保住张解,甚至在最合适的时候也会推张解一把,将他推出来。

    明明是性格迥异、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偏偏有着惊人的默契。

    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外头端着三碗牛肉面、一叠干切牛肉进来的老板恰巧听到了这一句,当下便惊呼了一声:“哎呀妈呀,真是躁得慌,我出去了,你们继续!”

    “我说什么了?”卫瑶卿眉头蹙起,对上同样一脸茫然的裴宗之看向一旁的张解。

    她的话有什么问题么?比起那些寻常心悦的男女,这话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张解小脸严肃,脸颊却有些发红,“卫姐姐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话没有问题,那就应当是说话的人了吧!张解虽年少,心思却成熟,奈何现在事情同他相关,他可不能像老板一样躲出去,所以还要看着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说话。

第九百零一章 闲谈

    门被关上了,等吃完一碗牛肉面之后,卫瑶卿才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好久没这么吃的这么酣畅淋漓了。”

    作为一个躺着不醒的人,吃的都是稀烂的米粥之物,即使御厨用了心,但那些事物吃起来早腻了。

    “所以事情要快点做。”裴宗之目光在她脸上滞了一滞,撇到一旁张解圆鼓鼓的脸颊上,说道。

    又是这样!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让人脸红。

    张解放下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二人。

    吃饱喝足,还是说正事要紧。

    “今天的事你们收到消息了么?”卫瑶卿率先开口了,“李修缘被抓了,张家的事情要重查了。”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其实就连我都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

    “张家的事能拖,但黄少将军的事情拖不得。”裴宗之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道,“我们去时,裴行庭便是这么说的:‘张家的事情早该了结了,拖久了便应了那句话,迟则生变。’”

    “说到底还是为了揪出陈善的人罢了,陛下能知晓这朝中有陈善的人,但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了得也如此胆大,不知不觉间同陈善联手,直接瞒下了军中的消息。”卫瑶卿思索了片刻,道,“这一天我能料到,但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情形料到的,国之良将遇袭,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黄少将军出事,才能让这件事如此快的推到众人眼前,不得不为。”

    武将是最为凶险的,比起文官却也是晋升最快的。因为一场战役的输赢决定的是大楚的疆土甚至国祚,所以武将的事情,往往来的凶险而不容推脱。

    这一点不同于不像张家。没了张家,阴阳司一蹶不振,虽然顶着百姓的嘲笑、江湖的不屑,却还勉勉强强存着,它只是慢慢的开始腐蚀大楚的国祚,却远不如将星出事来的迅捷猛烈。

    “李修缘死不死的我倒是不在意,如今他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老狐狸也知道。所以,他莫名其妙出事的可能性极大,我并没有打算要在他身上问出个什么来。”卫瑶卿说着,看向张解,“解哥儿,你是如何被人救出来,而后辗转送至杨公身边的?”

    这个问题,自始至终,从遇到他的那天开始便存在了,但她一直没问。因为还不到时候,但现在是时候了。

    虽然一个孩子要藏匿比起大人来说是一件易事,但解哥儿是长房嫡子,张家虽然清贵特殊,但除却阴阳术天赋之外,嫡庶这种事,还是十分讲究的。所以如解哥儿的出身,自是出生起便上了族谱。

    彼时,她在外十年,还未来得及看一看弄清楚这长安城的水,便出事了。虽然于了解当时局势之上,她一头雾水,所以无法逃脱,但不代表不清楚其中的重要关节。

    对方要她张氏一族灭族,又怎么可能错漏任何一人?她若是贼子,既然不容有失,连她这位才回京的大小姐都不漏掉,更遑论早已上了族谱的解哥儿?

    拿着族谱验对身份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张解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便转为镇定,他看着她摇了摇头:“卫姐姐,这件事我自然知晓十分的重要,但可惜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逃过的。只记得很多人来抓我们,而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待到醒来的时候,我被人安置在一户农家,没多久,杨公便出现了,过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裴宗之转着手里的茶杯,问他:“你问过杨公此事么?”

    “问过。”张解点了点头,道,“但是杨公不说。”

    “杨公当然不会说,他想要解哥儿好好长大,忘却仇恨,想为张氏留一条血脉,仅此而已。”卫瑶卿说道,“所以,有关张家的事必然是恨不得解哥儿能忘了才好,又怎么可能说?不过,你们放心,杨公如今成了我的邻居,他那里便交给我吧!”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也不能不这么说。总之离得那么近,总能从杨公那里问出些什么来的。女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这笑容看的张解有些疑惑:莫名其妙的,杨公成了卫姐姐的“邻居”,不会这个也在卫姐姐的计划之中吧!

    裴宗之却是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张昌明是个十足的善人,能引得宋二那些江湖义士报恩,未必不能引来旁人报恩,这个或可一查。”

    做了十件好事,只要有其中一两位记挂这个恩情,或许就能留下些什么。

    卫瑶卿闻言,却有些头疼:祖父做的好事太多了,她知道的极少,这个她是不清楚的。

    张解也摇了摇头:“我那时并不近祖父跟前,所以不知道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裴宗之摊手,所问没有得到答案,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

    张解看着他脸上不变的神情,甚至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没有情绪这种东西,难怪看着让人不敢亲近。

    “还是有办法的。”对着眼前一大一小都算不上高兴的两张脸,卫瑶卿却笑了,“把陈善抓来问一问,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张解小小年纪,眉头早已周成了一个“川”字型,闻言忍不住道:“卫姐姐,这种时候就不要说笑了。”

    “好了,那就不说笑了。”女孩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边伸手抚平他额头上的“川”字,一边语气漫不经心道,“虽然先皇在张家一事中不过是事后才知道的,但这件事的后续是先皇来做的……”她当然知道是先皇做的,她才重生没多久,长安阴盛阳衰,鬼怪脏物层出不穷,先皇梦魇太宗训话,害怕鬼怪缠身,当时用的可是她这具天生道骨的骨灰。

    那时百鬼齐哀的场景便是她、裴宗之还有解哥儿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忘记?

    “既然先皇背了这个锅,后续自然走了正途,那些人当然也收手了。去户部查一查当时张家尸首数目对不对就知道了。”卫瑶卿说道,“若是对,那就不对了。”

    这句话有些拗口,却并不难理解。

    若是对的话,就说明,有个同解哥儿一般大小的孩子尸体也在其中。查一查前后几日,京城有没有个这般大小的孩子死了或者失踪就知道了。

    所以,并不是只剩李修缘这一条线索。

    事情并非要由因推果,这是天光大师用在她身上的,既然可以知晓明珠儿没死,很快找出她来。那么她也可以由解哥儿活着,找出另一条线索。

    女孩子双目亮的惊人:她学东西一向很快,这次也是。

第九百零二章 牢里

    “所以几件事都要去户部查证,现在的户部尚书是……”卫瑶卿点了点额头,她做的事鲜少与户部有关,所以也未在意这一年户部的变动。

    “新帝上任之后几部皆有人事变动,老的户部尚书已经告老还乡了,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姓赵,是陛下上任之后调任的。”裴宗之说道。

    卫瑶卿问他:“那你可知这位赵大人的背景,可能接触到与他相熟之人?”

    裴宗之双目看了过来,沉默半晌之后道:“这位赵大人祖籍金陵。”

    金陵?莫非……

    “他出自江南书苑,是裴老太爷的学生。自裴行庭出仕后对他多有提拔,先前户部尚书告老还乡之后,几经周折,最后胜出的是裴行庭,所以户部就由赵大人接手了。”说完这句话,裴宗之单手撑着下巴,一只手转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我带张解去裴家之前也未想到这一层。”

    所以,这是不是叫作天助我也?

    事情顺利到不敢想象,好像冥冥之中运气还是站在了她这一边。想到这里,卫瑶卿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先是黄少将军之事,而后又正赶上裴行庭开拓政途,张家这件事在以她也想象不到的姿态出现到了人前。

    “裴行庭那里交给我。”既然提到裴家,裴宗之自然不会推辞,更遑论由他出面,裴行庭那里会更容易交待。

    又说了两句,卫瑶卿点头起身离开,但却并未立刻入宫,而是向着吏部衙门的方向走去。

    ……

    快五月的天正是越来越热了,让人有些心烦意乱。王栩手指勾着卷宗翻了过去,虽然是在看卷宗,但却有些心不在焉。今天蒋忠泽和狄方行赶了个早将李修缘审讯了,故意防着他与崔,总叫人有些愤愤不平。等他们到时,李修缘已经被关到牢里去派人看起来了。从头到尾,连李修缘的脸都没捞着,这叫什么事?

    吏部的官员说的倒好听,结果被避来避去,还不如……王栩的目光从那边两个拎着饭菜食盒的狱卒身上略过,还不如送饭的狱卒那样事事不避。

    察觉到王栩看来的目光,拎着食盒跟在牢头后头跟着的卫瑶卿轻轻蹙了蹙眉头,正以为自己被察觉出什么不妥来了,结果王栩不过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了。

    真是吓了她一跳!卫瑶卿不动声色的将食盒换了只手,掩饰一瞬间微微僵硬的动作,跟在牢头的身后往大牢的方向行去。

    跟在牢头的后头一脚踏进了大牢,一股微不可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卫瑶卿低头揉了揉鼻子,却不敢开口说话,易容的这个狱卒声音她并没有听过,是以不宜随便开口。

    这吏部的大牢比长安府衙大了不少,同大理寺差不多大,但牢房却少了不少,是以每间牢房都看起来十分空旷。

    这里关押的每个犯人都是朝中官吏,甚至不乏一国重臣,身份非比寻常,自然这“待遇”也不比普通百姓。两边牢房除了最上头半尺高的小窗之外,并没有别的出口,是以看起来有些昏暗,牢内的亮光全部来自于两旁的火把。

    最尽头那一间外头守着两个狱卒,身形高大看起来倒是难以进出的样子。看来,这就是李修缘呆的牢房了。

    走到那两个狱卒前,牢头开口道:“开门吧,我们来送饭了。”说着回头接过了她手里拎了一路的食盒,打开来。

    那两个狱卒掏出周身带着的银针,试了试没有变色,这才转身去开身后的牢门。

    卫瑶卿注意到:这扇牢门有两把锁,应该是两人一人一把,守着这个门。看样子,蒋忠泽于此事上确实很是尽心。

    门开之后,便见里头的木桩上绑着一个人,说是绑着也不尽然,因为,他并未像普通的嫌犯那样用锁链牢牢的将人的四肢捆绑在木桩上,而是手脚虽然上了锁,锁链却是极长,松松垮垮的拖在地上,李修缘就坐在里头那张床上,闭目不语。

    牢头把食盒放在他面前,就带着她走了出去。

    卫瑶卿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李修缘。

    大抵是她这动作太明显了,以至于牢头瞪了她一眼,却也解释了一句:“看什么啊!大天师心气高着呢,不屑于同我们说话呢!”

    怪不得李修缘一声不响,牢头也不觉意外。卫瑶卿目光从那两个神色郑重肃然的狱卒身上扫过,便跟着牢头走了出去。

    待到出了吏部,她便疾步往之前同裴宗之和张解见面的夜食铺走去,好在她到时,裴宗之和张解还未离开,那老板正抓了一把瓜子,磕着同那两人说话,壳都堆的老高了。

    眼见她去而复返,众人皆是一愣。

    不过卫瑶卿可没工夫等他们问话,开口便叫众人吓了一跳:“想办法通知狄方行,吏部对李修缘用刑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什么?裴宗之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卫瑶卿这才松了口气,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张解递过来一杯茶水,她一饮而尽。

    老板惊奇的看着她喝完茶水,如梦方醒:“卫天师,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原来嗑个瓜子的功夫,你都去了一趟吏部衙门了啊!当时怎么不说?偏要回来找狄方行去?”

    卫瑶卿白了他一眼,起身:“临时易容的。我又不知道那个狱卒的声音,况且,真要当场拆穿了,我还走得了么?自然是先走了再说。”

    她可没忘记还得回宫呢,不然枣糕那里就露馅了。

    老板吐了个瓜子壳,皱着一张脸看着她:“卫天师,你还真不容易。”

    躺着的人比他们这些站着的还累。

    “废话真多!”卫瑶卿手随意的摆了摆,“解哥儿暂且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哦。”老板茫然的点了点头,待她离开,这才如回头看向身边神色镇定自若、若有所思的小小少年,伸手抓了把瓜子放到他面前,“他们大人办完事回来还早得很呢!傻小子,我请客,你慢慢磕。”

    他可不傻!张解心道,沉默了片刻之后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不过有些事情,他如今确实害做不了。

第九百零三章 差池

    争执声在吏部衙门中响了起来。

    王栩将桌上的一叠卷宗竖了起来,挡了半张脸,摸到对面的崔一旁坐了下来。

    “快看!”他道。

    崔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他,道:“我又不聋,听得到!”

    带着人闯进来的是大理寺卿狄方行,站在他面前的是吏部尚书蒋忠泽,一旁是两个刑部的官吏。这几个人如今正站在堂前争执。

    虽是“给了面子”没有进这屋里来,但争执声这么大,只要他们这些官员不聋不瞎,都能看得到和猜得到。

    “姓蒋的,我将李修缘放在这里是信你这吏部不会出什么差池!结果我前脚刚走,后脚刑部的人就来了?”比起“人多势众”又在自家地盘的蒋忠泽,狄方行倒也气势十足。

    “他居然把林立阳给带来了。”王栩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个一根筋不讲道理的货色。”

    崔的目光落在蒋忠泽和他身边两个刑部官员的身上:“林立阳一根筋,狄方行可不是,他敢带着人过来闹,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才一天都不到就闹了好几次了,这件事真棘手。”王栩低声道。

    蒋忠泽闻言只是犹豫的看了眼身边那两个刑部官吏,倒是刑部那两个官吏自己跳了出来:“你大理寺与吏部收押了如此重犯,自作主张不通知我刑部倒也罢了,难道还不准我刑部知道消息自己过来不成?”

    “刑部摆明着就是想插一脚,说到底还是为了政绩,六部相争罢了。”崔道,“不管是张家这件事还是李修缘这个人眼下在他们眼中都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如此不足为奇!”

    “只是掺和的人越多,若是出了什么事怕就更说不清楚查不清楚了吧!”王栩随意感慨了一句,见崔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耸耸肩,“我随便说说的,不要当真!”

    “蒋大人也阻止了我们,我们可并未动李修缘,只是将他锁起来罢了。”那两个刑部的官吏也不是好惹的,说罢,便是一句嘲讽,“你狄方行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这句嘲讽傻子也听的出来,不过狄方行也不是省油的灯,世故圆滑如他,早练就了一张厚脸皮,闻言只翻了个白眼道:“灵通不灵通我的人就在这里盯着呢,怎么可能看不到?李修缘这样的重犯不容闪失,你们刑部的人来一趟,谁知道人还会不会好好的?”

    “说了只是锁了他而已!”那两个吏部官员也怒了,“狄方行,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你上下嘴皮一碰说锁了就锁了?”狄方行冷哼,“谁信?本官要看一看李修缘是不是被你们私刑弄死在牢里了!”

    “看狄方行如此笃定的样子,怕是要被你说中了。”崔说着看着那边几人离开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吧!趁人多,我们也过去看看。”

    狄方行在这里一通胡搅蛮缠的怒喝,蒋忠泽自然不会任由他闹下去,若是执意不让他看不是坐实了他们滥用私刑么?如此,不若让他看个清楚了事。

    是以蒋忠泽和吏部那两个官员还是带着狄方行一行人过去了。人多混杂,还有跟过去看热闹的吏部官员,那么多两个看看也不要紧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踏进了吏部大牢的大门,虽说大牢修建的宽敞,可这么一群人乌啦啦的走进去,却是也够呛的。

    王栩和崔尽早挤到了前面,大牢的门也在此时打开了。

    吏部官员看了眼里头的样子,不由甩袖冷哼一声:“姓狄的,你想看就看吧!说了没碰他,你这是不信?”

    确实,除了手脚上烤着锁链之外,李修缘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也不理会众人突然出现的慌乱。

    林立阳跟在狄方行的身后也挤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他身边未动一口的食盒,不由叹道:“哟,看起来大天师挑食的很,看不上这吏部的饭菜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个跟过来凑热闹的吏部官员闻言便笑了,“这群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往日里锦衣玉食的伺候着,这寻常百姓的一日三餐自然吃不惯。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刚关进来几天都是这样的,往后饿了,就什么都吃了。”

    闹了这一场,蒋忠泽也是介意的。是以看向脸色不善的狄方行,问:“看完了?可以走了?”

    狄方行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有一道声音先他一步响了起来:“大天师怎么一动不动?”

    是个年轻人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看到摇着折扇微笑的人时,原本想训斥的话语也咽了回去。

    王栩。

    算了,不过就是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没必要跟年轻人计较这种不懂事的事情。

    两个守门的狱卒也在此时开口解释了:“大天师从进来之后就是如此,谁也不理,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狄方行有些怀疑的目光从蒋忠泽和两个吏部官员脸上略过,蒋忠泽还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淡然,那两个吏部的官员却是明显的不耐烦,显然对他今日所行已经极为不满了。

    “你们这群人,说话真是累得慌。”正在犹豫间,林立阳已经大步走到了李修缘身边,伸手推了推李修缘,“有什么事问他不就好了……”

    “啪嗒”一声,李修缘闭着的脑袋晃了晃掉了下去。

    圆圆的像个西瓜一样滚落在他的脚边。

    与那个脑袋对视了一刻,林立阳发出了一声惊叫:“妈呀,脑袋掉了!”

    身后那些围观跟过来的人群中也发出了一阵惊叫慌乱。

    管不得门口的哄乱,林立阳拔腿就往狄方行身后躲。

    狄方行也被吓的不轻,双腿打颤,:如他们这样的人不是没见过刽子手砍人脑袋,甚至做监斩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生生叫他吓出一身冷汗的。

    大抵是前一刻还看着好端端的,下一刻突然就掉了下来,这种前后巨大的落差,就是他这样的人都被吓到了。

    待到回过神来,顾不上身后乱哄哄惊慌失措的官员与狱卒,他指向屋内吼向脸色发白的蒋忠泽:“蒋忠泽,这就是你的没有差池?”

第九百零四章 争论

    这还叫没有差池的话什么才叫有差池?

    这一刻,虽然在场大多数人都对狄方行带人来吏部撒野十分不满,可道理还是在狄方行那一边了。脑袋掉下来都叫没有差池的话什么才叫有差池?

    狄方行指着屋内那具尸体,手指发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我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一天不到的功夫成这样了?蒋忠泽,此事不是你要给我个说法了,而是要给陛下一个交待!”

    蒋忠泽一张脸也是苍白如纸,比起两个额头直冒冷汗的刑部官吏要好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他道:“我与两位大人过来时,李修缘还活着,所以定然是之后出的事。”

    算起来从他们离开到进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谁想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狱卒道:“大人们走后,只除了送过一次饭,我们也是在一旁看着的,饭放完就出来了。”

    “怎么?你难道还要说是狱卒下的毒不成?”狄方行指着一口未动的食盒,“什么毒这般厉害,连脑袋都能掉?少拿几个不重要的人出来挡祸!蒋忠泽,此事你难辞其咎!”

    顿了顿,他又指向那两个刑部官吏:“还有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进宫禀明陛下!”

    这话说的,若放在平时,他们一定要冷嘲热讽一般,狄方行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个孩子一样出了事就回去告状。可这一次,还真是不得不告状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上奏都说不过去了。

    “不用你进宫禀明,蒋某这就随你一同进宫领罪。”蒋忠泽道。

    那两个刑部官吏也跟着说道:“我二人也同你一道进宫领罪。”

    对着这三人的反应,狄方行冷笑:“以为领罪就好了?没那么容易!李修缘又不是自杀的,况且本也是个武功十分厉害的人物,莫名其妙的死了,连个声响都没有?诳谁呢你们?”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了一圈,“你们吏部……一个个的都有嫌疑!”

    这句话一出,随即引来一阵骚动。狄方行这一指可说将整个吏部得罪了一大半。

    “狄方行,我看你是疯了,这种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几个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吏部官员当即便嚷了起来,“人死在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错不成?”

    “人死在吏部就是吏部的错?”狄方行讲这句话复述了一遍,冷笑,“这话还真没说错!”眼看骚动又起,他扬高声音道,“要怪就怪你们蒋尚书偏要将李修缘留在这里,若是留在我那大理寺保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说到底还是为了争权。”王栩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崔道,“这次蒋大人麻烦了。”

    “那也与我们无关。”崔的视线从狄方行再次回到蒋忠泽身上,“从头至尾你我未参与不是正好?”

    “当然是正好。”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听出王栩声音中的几分幸灾乐祸,“不过,我以为狄方行与蒋忠泽二人之间,还是蒋忠泽更胜一筹。哪知道一天都没到,蒋忠泽就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办事不利罢了,又不是什么死罪。”崔道,“现在说蒋忠泽输了还言之甚早。”

    “这倒是。”王栩说着跟一干人等退到一旁,狄方行蒋忠泽他们走了,这件事必须给陛下一个交待,自然该进宫面圣。至于这里,则留下了林立阳等人以及几个吏部的狱卒在这边守着。

    眼看狄方行他们已经离开了,林立阳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皱着眉不耐烦的挥手赶人了:“好了,走吧走吧!别都挤在这里,会有叫你们的时候的。”

    王栩再次回头看了眼牢房中的状况,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牢房中的状况虽然诡异、古怪却又出奇的简单。

    走在他与崔前面的两个吏部官员已经按捺不住小声说了起来。

    “你说这阴阳司的人是不是跟那种东西打交道打的多了?怎么就连那什么了,都比一般人来的吓人?”两个官吏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阴森森的。”

    阴森?这话还真没说错。王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起门内的情形:正中一只木桩,木桩上钉着锁扣,长长的锁链锁着李修缘的四肢,微微一碰,脑袋就掉下来了。没有喷涌的鲜血,显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看那两个狱卒的样子不似说谎,如果他们没说错,那就更古怪了。要知道李修缘虽说比起最顶尖的阴阳术高手、江湖高手还有些距离,但也属一流之内,什么人才能在他不发出一点声响之时解决了他?

    就是寻常的江湖高手也不可能让他不发出一点声响吧!莫非动手的人也是个阴阳术士?一时脑中浮想联翩,想到阴阳术士就莫名其妙的跳出一个女子的模样,随即又失笑,她人都躺着呢,而且就在皇城之中,几时皇城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了?

    “你说李修缘怎么死的?”王栩胳膊碰了碰一旁的崔。

    崔沉默了片刻,道:“被人杀死的吧!总不可能是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还安在原处等着吓人吧!”

    这不是废话么?几时崔也会说这种冷的人发抖的玩笑话了?王栩瞥了他一眼,心道。

    大概是看出了王栩的意思,崔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李修缘的尸体要找仵作验一下才知怎么死的。现在我们知道的东西太少了,而且……”

    崔视线与王栩对视了一刻,剩下的话不再说了,而且狄方行与蒋忠泽争权夺利,谁知道此事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会善了的,尤其是在李修缘以这种离奇的死状死去之后。

    他们两人不再说了,倒是前面的两个吏部同僚还在说着。

    “所以说不愧是张家,查张家的事,这才开了个头,这李修缘就这般古怪的死了,之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一个胆小一些的官吏说道。

    胆大的那个在一旁“危言耸听”:“说不准还有妖魔鬼怪杀人、雷公电母杀人什么的……”

    这话说的越来越听不下去了,王栩不由咳了两声,对上前面两人转过头来的目光时,才道:“不要胡说八道,被人听到了不好。”

    那两个人连忙赔罪道是。

    王栩当然不会跟他们过不去,只是心头浮想联翩:其实这两人说的也没错,李修缘死的这般离奇古怪,身份又同阴阳司有关,叫人不乱想都难啊!

第九百零五章 提醒

    这件事报给陛下,陛下自然震怒,震怒到训斥完毕便将蒋忠泽并两个刑部官员扣留在了宫中,准备亲自严加查问。

    进宫时有四个人,出宫的却只有他一个了。狄方行摸了摸下巴,想到这一茬,嘴角的胡子也忍不住翘了起来,待平复了一番内心的窃喜之后,没有回大理寺也没有回吏部,而是径自去了裴府。

    他到的时候裴行庭正在堂中同两个裴氏子弟说话,看样子像是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一般。

    “裴相爷。”狄方行笑着抬手施礼,“下官来的不巧。”正好赶上长辈训斥晚辈。

    “小事罢了。”裴行庭看了眼那两个人,对上狄方行,也笑了,“狄大人看来心情不错。”

    “正是来感谢相爷的。”狄方行施礼过后,便在裴行庭的示意下坐了下来,道,“还好相爷提醒,才叫下官走了这一趟,否则险些酿出大祸来。”

    “如此……”裴行庭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放在手边,“只是凑巧而已,老夫的人正巧看到刑部的人进了吏部的大门,便特意同知狄大人一声。对了,那李修缘怎么样了?伤的可重?”

    “正要同相爷说呢!”狄方行说着,目光落在裴行庭身上,注意着裴行庭的反应,“李修缘……死了。”

    “死了?”大惊之下,裴行庭忍不住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说李修缘死了?”

    反应这么大,不似作假。狄方行心中稍安:看到李修缘死的时候,他不是没怀疑过引他过去的裴行庭的,现在人人都有嫌疑,虽然张家的事同裴行庭有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要试一试的。

    试探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裴行庭应该没掺和进去。

    “是啊,李修缘死了。”狄方行说着想到先时看到的那一幕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进去时,李修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食盒动也不动的放在一旁,原本以为没什么事。结果林立阳这个莽夫上前推了推他,好在这次他这莽撞算是立了功了,这一推,那脑袋同泥捏的一样掉了下来,可叫我们吓了一大跳。尸体还未检验,但血并未喷涌,看样子应是死了一段时间了。”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狄方行也未过多描述,但那场景委实太有画面感,直让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狄方行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大家的反应,见大家一样衣服吃惊的模样,内心有种奇怪的满足感。这种事任谁都要吓到吧,可不是他狄方行见识不行的缘故。

    “说起来,此事正要请教裴先生一二。”顿了顿,他看向一边坐着的裴宗之,对上他望来的目光,问,“这李修缘本事如何不消下官多言,若是守门的狱卒没有撒谎,您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不动声色的杀了他?”

    裴宗之闻言只是略略一沉默便开口了:“照你如此说来,那这个人必须要高手、懂阴阳术、智谋,三样中有两样远胜于李修缘才能做到。”

    “而且距离李修缘被收监才几个时辰,这么短时间之内就能将这个人杀了,定然不会走远甚至就可能隐藏在吏部那群人之中。”狄方行说着,狠狠的放了一句狠话,“这一整个吏部在狄某看来都是摘不清的!”

    这话一出,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眼见裴行庭和裴宗之都不说话,真是有些尴尬啊!裴羡之想了想开口了:“狄大人这话说的有理。”

    他这一开口,裴行庭才道:“如此的话,那查的人也太多了。”

    “多也要查!连蒋忠泽和那两个刑部的都被陛下扣在宫中了,这些人难道就要放过?”狄方行道,“我是不指望户部那里能给我找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了,不将这些人抓起来严刑拷问,我还能做什么?无处入手啊!”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裴行庭道,“除却宗之说的那样的高手之外,李修缘不出声,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熟人也说不定。李修缘熟的人不算少,可整个吏部他不可能那种小小的狱卒,文书官吏都认识吧,总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妨先从熟人查起。”

    怎么会不知道裴行庭是在提点他?狄方行闻言神情有些激动,连忙起身郑重的向他施了一礼,道:“相爷一席话,叫下官茅塞顿开,多谢相爷提点!”

    裴行庭只是笑了笑:“不必谢我,你只是气急了,一时没想到罢了,这一点早晚能想明白的。”

    狄方行又道了一声“多谢相爷提点”。

    寒暄了几句之后,狄方行这才起身告辞,裴行庭也未留他,待到他走之后,才拿起一旁早已凉透的茶盏喝了一口,感慨不已:“这一天真是一波三折,还好陛下年纪尚小,若是先帝还在怕也要被这惊出病来。”

    天刚蒙蒙亮,大天师被抓了,狄方行与蒋忠泽审了一番不欢而散,结果下午一朝大天师便被人弄死在了吏部的大牢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大天师,居然如此无声无息的以如此诡异的死状死了?若不是狄方行亲口所言,他怕是要以为有人在危言耸听了。

    感慨了一番,他看向裴宗之:好在宗之提醒了这一声,这才叫他们及时发现吏部出了这样的纰漏。

    “这个蒋忠泽是怎么回事?”裴行庭一想到吏部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由眉头直皱,“素日看他做事滴水不漏,从未有过什么差池,偏偏今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裴羡之道:“能杀了李修缘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说到底不过蒋忠泽技不如人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陛下这一罚也不知道要罚什么?怕是尚书这个位子都坐不住了吧!说到底还是他倒霉!”

    “他又不会死,李修缘可是已经死了。”裴宗之在一旁凉凉的说了一句,“脑袋都掉了呢!”

    裴羡之拍桌而起:“你说什么风凉话!”蒋忠泽不过失职而已,至于这般嘲讽么?

    “好了,不要吵了。”裴行庭将发凉的茶盏放了下来,看着他们,“这件事麻烦得很,本跟你们无关,不要随便掺和。”

    裴羡之这才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裴行庭听到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了他对面的裴宗之身上:其实这句话他是说给这位听的。

    这位却左顾右看,根本没有回应。

第九百零六章 闯

    这些小辈,看似咋咋呼呼的裴羡之还是最听话的,季之已经被关起来了也不提了,倒是眼前这个关不得动不得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做出了不得的事来。裴行庭心道,怪就怪天光大师教的太好了,连他也猜不到裴宗之心里在想什么。

    ……

    不动声色的回到瑶光殿,叫醒了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的枣糕,卫瑶卿重新躺了回去,继续扮演一个“废人”。隔壁殿内杨公虽然眼疾不能视物,却一直在走动,似是心里不安,情绪有些焦灼。

    晚饭的时候,隔壁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孙公去看望杨公了,依稀还听到孙公几句“身残志坚”的调侃声。

    天黑之后,隔壁便安静了下来,她这边也打发了枣糕,作为两个“废人”,该休息了。

    卫瑶卿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过,她知道今夜一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眠。

    带着一群人走到吏部大牢门口的狄方行被人拦了下来。

    有几个吏部官员站在门口,心照不宣的将牢门“堵”了起来:“狄方行,你当吏部是你大理寺的后院?人一波一波的往我大理寺带是何居心?”

    白日里带着林立阳一行人硬闯也就罢了,这次又带着一群人闯进来是为何?更何况,几个吏部的官员眼神微闪……蒋大人还没回来,怎么这姓狄的都已经走了一趟大理寺还带了人过来?

    “什么是何居心?”狄方行摆了摆手,跑了一天,早热的卷起了袖子,他颇有几分不雅的叉着腰,哼道,“查案啊!我仵作都带来了。”

    看着那几个背着医箱的仵作,数了数,狄方行带了六个过来,估摸着是将大理寺能用得上的仵作都拉过来了。

    吏部官员脸色更是难看:“狄方行,你不要太放肆!”这可是吏部,他这般进出自如,是谁给他的勇气?

    “不放肆,查验要紧。”狄方行斜了他们一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给本官让开!”

    “那也得等蒋大人回来再说!”那几个“堵”着门口的官员道,“你得了蒋大人的首肯再过来吧!”

    “还蒋大人?”大抵就是等着这一声‘蒋大人’,狄方行一声冷笑,对着那几个吏部官员摩挲着下巴,说道,“你们蒋大人自身难保了,还蒋大人?再不让开,本官以妨碍公务之名将你们一起送进宫去陪蒋大人!”

    总是进宫告状虽说有些无耻,但有用啊!

    这话一出,“堵”着门口的几个吏部官员脸色顿时大变。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狄方行带来的人就伸手把人推到了一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踏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等到狄方行那一行人进去之后,才有人恨恨的“呸”了一口:“这狄方行也太放肆了!”

    “春风得意不放肆,难道被抓起来时放肆么?”有人说着轻笑了两声,“我也进去看看。”

    这种时候敢不惧人眼色说话的自然不是寻常的吏部官员,有人循声望去:王栩。

    他还没走啊!这是众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

    不但他没有,崔璟也没走。今日没有到点下值离开的官员有不少,有些是担忧蒋忠泽安危的,也有些是在观望甚至凑热闹的,这两人明显属于后者。

    有素日里与他交情还算不错的同僚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这种时候你凑什么热闹?”

    “不凑热闹就什么都看不了了。”王栩手中的折扇朝牢里点了点,“这时候不去看,到时要仵作验尸报告什么的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你们不进去?”

    说着便跨进了大牢。

    这话说的……留在外头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不过略略一怔,便相继跨入门内:罢了,不看白不看!

    之前弱势现在“人多势众”的狄方行自然不会和那几个狱卒牢头客气,一摆手,便让人将这些人轰到一边去,带着那几个仵作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开口下令:“验吧!”

    这举动……跟财大器组的暴发户似的。吏部众人心中不满,却也只能暗地里咬牙怒骂,面上却不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那具“坐”了一天的尸首也被放了下来,繁复的阴阳司官袍搬动起来十分不易,拖在地上拖沓的很。狄方行撇了撇嘴,走到一旁,仿佛怕沾上什么晦气事物一般。

    看着这群仵作将尸首放了下来,又将脑袋放到尸首上,狄方行忽然笑了:“今儿早上李修缘还放话要我们拿证据呢,现在好了,证据都不用拿了。”

    不用拿是因为人已经死了。这话中满是冷嘲热讽,见惯了蒋忠泽的滴水不漏,再见狄方行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了如此不要脸的一面,连死人都嘲讽,吏部众人只觉得这狄方行真是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

    不过狄方行可不会在意他们的不屑,只是抱着双臂在一旁远远看着仵作们检验李修缘的尸体。那顶意义非凡的大天师官帽就落在地上,长长的飘带上绣满了镇魂经。

    “真是讲究啊!”狄方行绕过那顶官帽,走近了两步,对着李修缘的尸首啧啧叹道,“到死都穿着大天师的官袍,他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这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众人纷纷侧目,真是叫人不忍听下去了。

    耳边细碎的说话声抱怨声不屑声不绝于耳,王栩拿折扇遮着脸,凑到一旁对崔璟说道:“这狄方行是故意的吧!嫉恨李修缘白日里给他甩脸?”

    “也是故意说给我们这些吏部的人听的,告诉我们他小气的很,让我们最好不要得罪他。”崔璟说着听到周围的声音渐渐压低,道,“他与蒋大人争权争了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会忘记去踩上两脚。也不是针对我们,过几日就没事了,我们继续看吧!”

    虽然比不得仵作的检验手段,但有些东西却是一眼就看的出来的。譬如说李修缘浑身上下看起来只有头上一个伤口,伤口整齐平整,看来不过一下子而已,行凶者手段比起那些刽子手都分毫不差。再譬如李修缘平静的脸色,他们先时没发觉时还以为睡着了,喷涌的血都灌在了大天师厚厚的官袍之中,眼下那血染的袍子就放在一旁,让人看了便心生寒意。

    真的太古怪了。

第九百零七章 差别

    那边在查验,这边狄方行就已经叫人把两个守门的狱卒叫过来问话了:“从头至尾,从李修缘关进来开始,说详细些!”

    两个狱卒不过略略对视了一眼,便开口了。

    “大人,大天师,不,嫌犯关进来之后,只开过两次门,头一次是蒋大人带着那两位刑部的官员进来……”

    “那两位刑部的官员想要用刑,蒋大人说不妥,争执了一番,便让我们拿来锁链将嫌犯的四肢锁了起来。”

    “那时嫌犯应该还活着,因为抬手配合我们落锁。”

    “落完锁之后,我二人就在外面守着了,牢门未关,蒋大人与两位刑部的官员问了嫌犯几句,嫌犯没有理会,后来就出来了。”

    “第二次就是进来送饭了。”

    “我们自知嫌犯身份重要,不容有失,便用银针试了试才开了门。”

    “这一次,我们是在外面看着的,只将食盒放到他身边便出来了。”

    狄方行听完之后,问道:“那时候李修缘什么反应?”

    狱卒道:“跟大人们进来时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许那时候就死了也说不定。”说说不定是因为,李修缘自始至终,若无人叫他就是那副样子,所以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送饭时就死了。

    “所以说,比起送饭的,还是蒋忠泽和那两个刑部的人问题更大。”狄方行道。

    这边说着话,那边仵作已经站起来了,虽然检查的很仔细,但这伤口显而易见,再查也查不出花来,是以便过来禀报了:“狄大人,嫌犯身上只有脖子上这一个伤口。”

    狄方行点了点头走道尸体身旁:“这伤口上能看出什么来?”

    “正要说此事,伤口齐整,但并非刀伤剑伤。”仵作说着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不仅这屋子里,就是两位狱卒也算入其中,一眼找不到割断他脑袋的东西。”

    “是用了这个吧!”此时有人出声道。

    众人循声望去,这一次出声的不是王栩,是崔。

    崔手指间夹着一根头发。

    见众人望来,他伸手扯了扯头发,一不小心扯断之后,又道:“当然不是头发,是像头发一样材质特异的细丝。”

    仵作闻言早已蹲了下来,扶着那颗脑袋比划了一阵之后,朝狄方行点了点头:“崔大人说的不错,很有可能是这种事物割掉的嫌犯的脑袋。”

    “以细丝杀人,那么来人更需要极高的武艺才能在一瞬间切出如此平整光滑的伤口,这个人八成会武!”狄方行道,“而且李修缘脸上表情如此平静,那人出手不仅快,更令他没有丝毫察觉……”

    他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想到裴先生说过的:武艺、智谋、阴阳术要远高于李修缘,而且还有可能是个熟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看向在场那些吏部的人:“看来本官要请诸位来一一问话了。”

    哗然声起,这姓狄的先前指着他们说吏部人人皆有嫌疑还真不是说笑的啊!

    “此事事关重大,诸位请吧!”狄方行伸手,“本官今夜要连夜审讯诸位……”

    真是疯了!有人心中暗骂了两句,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驳他:“现在大晚上的,不少人已经走了,你还要把人抓回来不成?”

    “倒是提醒本官了,”狄方行看也不看说话之人,转身叫来身边的随从,“对着名册,把不在的大人们都请过来吧!陛下命本官彻查此事,不来的别怪本官奏禀陛下你们是要违抗君命。”

    真是忒不要脸了!吏部官员们四顾对视敢怒不敢言。

    ……

    “不回来了?”吃完饭正在院中走动的王老太爷偏了偏头,问管事,“他也要掺和这件事?”

    管事道:“不是七公子。是狄方行把吏部的人扣留了下来,说是一一排查审问。”

    “还挺热闹的。”王老太爷一声轻哂,摆了摆手,“随他去吧!”

    这句话就代表了他不会过问了,任狄方行怎么闹腾,他们配合就是了。反正再怎么闹,如何闹,狄方行如今手里握着圣命呢,谁敢惹他?只要最后能给陛下一个交待就好了。

    ……

    日光明亮,午后,孙公翘着二郎腿正同双眼蒙布的杨公坐在窗口闲聊。

    “昨天狄方行在吏部闹了一晚上,天亮才回去休息的,说是醒过来要接着问,还让我给他开几副养身的方子,他要好好养着。”杨公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偷笑,“吏部那些官员也够倒霉的,敢怒而不敢言啊!毕竟连蒋忠泽都进去了,谁还能去跟他争个高下来?”

    “他有圣命在身,如今在长安城中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自然无人敢得罪。”杨公手在案几上摩挲着,摸到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握在手中,“这件事还是要结果啊!”

    “张家的事如果早些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孙公叹道,“昨天李修缘的事传到阴阳司,胡克明那傻货高兴坏了,在阴阳司也闹了一整天,吏部是头疼,他是高兴,这个人城府也就这么点点,一眼望到底,真是没意思。”

    “说的好像大天师的位子他十拿九稳了一样。”杨公说道。白布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以至于孙公并未注意到他脸上片刻的沉凝:如今张家之事旧事重提,张解那孩子……他不知道张解被藏到了哪里,他昨天听说了消息便坐不住了。若不是隔壁那个现在还躺着不醒,他定要抓过来问一问的。

    张家之事是因黄少将军之事提起的,看着似是巧合,但想到张解还活着,他又觉得或许不是什么巧合。就算只是个巧合,可张解活着啊!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他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肯隐姓埋名,乖乖接受他安排的主。所以那孩子会不会在此时站出来?他会不会出现在人前?

    想到这些事,他便恨不能此时就离宫寻人,奈何这时候因为天谴患了眼疾,废人一个,只能瞎操心罢了。

    “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也差不多了。”孙公抓了一把桌上的干果扔进嘴里边吃边道,“这胡克明还真走狗屎运了。”

    杨公回答不回答,他并不在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这阴阳司,和他一般年纪的,也只眼前这个瞎老儿了。

    “张家的事……”杨公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问他,“陛下怎么看?会为张家平反么?”

    “平反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更何况犯错的先帝已经死了,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什么会在意先帝名声的主。”孙公道,“但陛下关心的是人,她要查出隐藏在这朝中陈善的人。”

    杨公默然不语,身形微微晃了晃。

    “一把年纪了,你还看不穿么?”孙公见他这副身形颤颤的模样,不由感慨道,“平反只是个由头,没有查出背后那个人,她平反不平反有什么差别?不过看陛下心情罢了。至于冤屈,这朝里有几个不知道张家有冤的?你想的平反不是给我们看的平反,是公告天下的平反,是记上史书的平反。这种平反,陛下可以给,但不是必须给。”

    “说到底,还是要抓到陛下想抓的人。没抓到人之前是你求她,但若抓到那个人,就是你不想平反陛下也不得不平反了。”

    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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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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