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翠香楼夜宴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陈启才缓缓醒来。
看着怀里跟小猫一样的玉娘,陈启心有怜惜。
昨晚一直折腾她到深夜,初经人事的玉娘怎堪如此挞伐。
似乎陈启的动作惊醒了玉娘,睁开眼睛,看见陈启正盯着她看,又想起昨夜的云雨,玉娘不由得脸上发烧。
陈启见她一脸娇羞模样,又是一阵心猿意马,要不是担心玉娘受不了,他定要再来。
玉娘催促着陈启起床出去,也不知要干什么。
过了好久玉娘才让他进屋。
只是床单上却多了一块大洞,想起之前玉娘哭着找落红的样子,陈启又不由失笑。
“相公!”
玉娘见他看着自己发笑,心里不由更加羞了,娇嗔一声。
“哎呀!”
玉娘刚想站起来,不由一声痛呼。
陈启见她怪异的扭着腿,叫她先不要起床,多休息一下,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话,最后让玉娘赶出了房间……
前边小如过来说高公子高姑娘又来了,陈启不由抚额唉叹。
怎么还真来了……
玉娘听说高倩倩来了,强忍着破瓜之痛起了床。
陈启看她奇怪的走姿,又忍不住想笑,惹来一个白眼。
高倩倩和高源已经在前堂了,玉娘出来的时候高倩倩一阵惊呼。
“玉娘姐姐,你的皮肤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了?人也变漂亮了许多。”
玉娘只当她讨好听得说,拉着她回了内院。
前堂里就只剩下陈启跟高源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直到高倩倩出来。也不知道两人在里边说了什么,反正高倩倩脸上一片红云。
也不留下吃饭了,逃也似的走了。
接下来一段日子,陈启就每天在家陪着玉娘,高倩倩倒是天天来,美其名曰跟玉娘有说不完的话,至于真实原因是什么,就只有高倩倩知道了。
高源起初第一个月还常来,后来似乎是放心了陈启这边,也没再跟着来过,只是偶尔过来吃火锅,打打牙祭,依旧一副淡然出尘的傲娇模样。
肥皂厂那边陈启几天去一次,在“一号流水线技术员”刘二叔的带领下,基本已经能够生产了。
剩下的就是准备怎么让肥皂打开销路,这就是陈启要干的事了。
当然这段时间陈启也没少跟玉娘探讨“人生大事”……
终于日子一天天过去,三月的乡试快要到来了。
还有几日就是乡试了,青州各地的秀才们都急匆匆的赶到了青州府城。
乡试三年一次,今年正是第三年。
沈长傲刘伯安前几日就到了,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联袂来访。
陈启本来想邀请他们住在家里,结果他们两人都是跟别人一起来的,不好单独住出来,陈启也只好作罢。
不过他们倒是邀请陈启今晚去参加秀才们的考前宴会——君子宴。
这也是天下秀才的传统,起初是一些秀才即将迈入真正的统治阶级,而表明自己一直保持一颗君子之心的誓师大会。
后来演变成了各秀才结识交友的盛会,这君子宴也成了所有秀才的盛会。
本来陈启是不想去的,但是玉娘想让他多认识些人,以后仕途也能更顺畅些。
既然娘子发话了,陈启自然不能不从。
天边刚刚擦黑,陈启就独自出了门。
青州府君子宴在翠香楼,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青楼楚馆。
自古书生风流,既然要办宴会,自然少不了绮妮风光。
陈启到的时候,沈长傲和刘伯安早早便到了。这二人的风流,陈启在出阳城就已领教一二。
倒是他们旁边的傲娇怪高源让他有些惊讶。
以高公子的名气家世还需要来认识朋友?不过陈启也没问什么,毕竟高公子的佩剑还是会经常拿出来擦拭的……
不过陈启倒是也看见了几个熟人,出阳县的一众秀才也都来了,其他县也有些熟面孔,都是上次红袖阁来参加宴会的才子。
“这位可是白衣卿相陈公子?”
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形颇为好大的书生过来向着陈启拱了拱手。
“不敢当,不过是偶得之作,当不得大雅之堂。”
陈启谦虚道,他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家都是文绉绉的文人,自然话里也要带着些酸气。
“陈兄此言差矣,妙手偶得也是才气的一部分,在下倒是也想妙手偶得,奈何才疏学浅。”
那书生又接着说道。这时候旁边的刘伯安插嘴道:
“陈兄怕是不识得,这位便是淄阳县案首刘文斌。”
“当不得,在下跟陈案首相比,远不如矣。”
陈启又跟他客气几句,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嗤笑的声音。
一看,竟是那日在红袖阁出言不逊的孙立,他旁边站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正一脸尴尬,轻拉孙立的衣袖,好像示意他不要说了。
那孙立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
“那就是新进案首陈启,不过三年不中的秀才,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骗来个案首。”
陈启觉得孙立就像个小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打击他了,处处散播谣言。
此时已有半数秀才对陈启的才气半信半疑了。
倒是孙立身边的那少年脸上全是尴尬之色,似乎也觉得有些丢人。
“他不过是运气罢了,之前几次诗作怕是恰好是他之前作过的罢了,不然盏茶功夫,当今天下有谁能作出什么佳作?”
又是一个熟人,那隆明县第一才子,月公子。
他当日便对陈启颇为不忿,最后拂袖而去,如今更是出言诋毁。
其实他说的也不错,陈启确实作不出来,但是奈何他有的抄啊……
他也不去反驳,这种小人,陈启还不屑于跟他争什么。
不过这一幕看在其他才子眼里,却成了果然如此,陈启被驳的哑口无言……
宴会很快开始,丝竹琴瑟悠然响起,再加上往来的一个个青楼女子,倒也是一片绿肥红瘦。
文人嘛,自古文人相轻,不比斗一番诗词,怎么叫文人宴会?
很快一众秀才拿出了自己的诗作,就连高公子,也随身带着。
陈启尴尬了,没人跟他说啊,来参加宴会还得带诗作?
“果然是个草包!连君子宴的规矩都不懂,也不知从哪得知今日要举行君子宴的消息。”
却是那孙立,一看见陈启吃瘪,就立马补刀。陈启看着他的嘴脸,也是一阵厌烦。
“今日在下来的匆忙,确实不知君子宴的规矩,待会还请借些笔墨。”
陈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已经没带了,你还要我怎样?
“嗤,又要拿旧作出来哗众取宠!老老实实带来就行了,非得在众人面前学那曹植,七步作诗?”
月公子听了也嗤笑道。
旁边沈长傲刘伯安投来歉意的目光,都怪他们没说清楚,惹得陈兄被人讥讽。
陈启摆了摆手,告诉他们不必介怀,即使不是这事,他们也会找茬的。
“几位公子可莫要因为个小人物耽搁了兴致,奴家先自罚三杯,各位公子请尽兴。今晚若是拔了头筹,奴家也愿听一宿诗赋……”
一个青楼女子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不由出来调笑道。
众秀才听了她最后那引人遐想的话,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也没兴趣再纠结陈启了。
只是陈启有些挑眉,这女子分明是贬低他一个,讨好其他人。实在是可恶。
陈启向身边的刘伯安问了一句。“这女人是谁?”
刘伯安忍着吞了吞口水,声音发涩地说道:“这是翠香楼头牌红倌儿,水儿姑娘,听说她陪一晚上的价格都到了万两了。”
陈启不由地皱皱眉,怪不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原来是个名气不小的。
红倌儿就是既卖身又卖艺的,翠香楼跟红袖阁不同,翠香楼只养红倌儿,只要你出得起钱,姑娘自然随便你睡。
那边的诗作很快选了出来,陈启这桌因为陈启的原因都没好意思去凑热闹,就连沈长傲刘伯安这两个风流丕也忍着没动。
不过有时候你越沉默,别人觉得你越软弱,麻烦也随之而来。
这不,新选出的魁首是一个叫做任恩平的秀才,在水儿姑娘的怂恿下,来陈启这边找茬了。
那水儿姑娘在后边都要笑开了花,宴会没点乐子怎么行。
显然他们把陈启当成了乐子,还有什么比羞辱一个案首还有乐子?
今晚这事要是不能接下来,怕是陈启的名声也就臭了,那样就算陈启踏上仕途,也没有什么前途所言了。
陈启也有些忿忿,怎么不想惹麻烦,却总有麻烦扯上来!
那任恩平陈启也听沈长傲他们说了,据说是去年院试案首,家里有些清苦,全靠他妻子操持。只是不知道他为了那青楼女子争风吃醋,他的妻子会是什么感受。
很快一众秀才就围了上来,先是那孙立开的口。
“陈启!刚才你说要作诗,可是算数?”
陈启懒得搭理他,却不能不回答,这关乎他的仕途。他发誓再也不参加这些劳什子文人集会了,什么用也没有,净是些龌龊事。
“笔墨纸砚!”
陈启没有多说,直接说道。
“好!我们也不欺负你,你和任兄都是院试案首,如今同时作诗词,题目就从眼前取,你觉得怎么样?”
“出题!”
陈启现在只想写完回去搂着玉娘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再也不参加这些东西。
第二十八章:楼塌了
见陈启这么痛快,孙立也有些诧异,难道这小子真有信心?
“既然是君子宴,那第一题就写君子气节吧。”
倒是有个还算老实的秀才出了个中规中矩的题,谁也没占便宜。
那任恩平自然也没有异议,春宵苦短,他现在也只想快快结束,去跟那水儿姑娘共赴巫山……
笔墨备齐,任平生还在思索,陈启便提笔写出。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众人一看,皆是咋舌,看来白衣卿相的名号还真是名不虚传。
写竹,竹是君子象征,这首诗全诗不见竹字,却全是竹之气节,可谓佳作中的佳作。
再看那任恩平,此时还不知如何下笔,又听了陈启的诗,更是毫无头绪了。
一眼,高下立判!
孙立在一边急得不行,这么一来,岂不是又成了陈启的名头!
孙立眼睛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先把三题出了,最后再分个优劣,”孙立的声音急不可耐,又怕别人出个简单的题目,白白送给陈启名声。“既然今日君子宴在翠香楼,不如第二题就写水儿姑娘和翠香楼吧!”
大多数才子也觉得这题目出的合情合理,也不存在什么故意刁难。
只是一些想明白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孙立,当真狠毒!这是要把陈启置于死地啊。
先说水儿姑娘,刚刚讥讽了陈启,此刻让陈启去写,陈启是写他好不行,不好也不行。
如果写好,第二天就会传出陈启懦弱无能,曲意奉承一个青楼女子的名声。
如果写不好,第二天就是陈启小肚鸡肠,连一个青楼女子都容不下!
至于翠香楼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写好,那么陈启就是个留恋青楼之地曲意奉承的小人,毫无风骨。
如果写不好,那么陈启就是个毫无度量,毫无君子气的流氓。
陈启倒是不怎么生气,他看着孙立,所谓跳梁小丑也大概就是这么个模样了吧。
陈启略微一思索,有看了看任恩平身旁的水儿姑娘。
那水儿姑娘见陈启看过来,又把领口向下拉了拉,露出一抹圆润,眼中满是讥讽。
周围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陈启看着她那满脸做作的模样,一首诗浮上心头,屏气凝神将笔锋吸满浓墨,一鼓作气写下一首寻夫郎,这自然也是陈启抄的,但他却觉得抄的合适。
众人见他笔走龙蛇,一首长诗随着笔锋扭转间渐渐清晰,用的竟还是温婉的簪花小楷!
“百里寻夫到天光
又闻青州有翠香
走尽花街和柳巷
谁知夫在鸡婆床
二八鸡婆巧梳妆
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臂千人枕
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成一身娇体态
扮做一副假心肠
迎来送往知多少
惯作相思泪两行
一生悲欢恨怨间
劝郎戒嫖把家还
一觉青州梦应醒
为妻待郎情无限。”
这里陈启既没有直接骂人,也没有过多夸赞,只是以一个妻子的口吻,来呼唤夫君,从侧面写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青楼女子和一个浪荡丈夫的形象。
众秀才看了也都忍俊不禁,这不就是写任恩平和水儿姑娘吗?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这首诗的文采谈不上多好,只是相当应景,看似是描写水儿姑娘的“半点朱唇”“一双藕臂”,其实暗带讥讽,这首诗传出去,不但不会影响陈启的名声,还会让世人称赞他的急智。
在场的秀才们也都渐渐明白过来孙立的险恶用心,不由跟他站远了几分,此真小人也!
君子宴上出小人,倒也是一件稀罕事,孙立此刻身旁空无一人,就连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少年,也悄悄的拉开了几个身位。
不过孙立并没有注意这些,他已经有些癫狂了,这都被陈启化去,翠香楼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水儿姑娘此刻含羞带愤,一双俏目瞪着陈启简直要喷出火来!她本就是个红倌儿,哪怕她艳名广传,也只不过是个出来卖身的红倌儿。
她能想象到,明天这首诗一传,谁再来找她怕是要让人戳断脊梁骨啊!抛家弃子来跟一个青楼女子私会,哪个时代都不让人喜欢。
倒是她身边的任恩平有些沉默了,眼神呆滞,笔墨滴到纸上都没在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正小声谈论着什么,整个翠香阁听起来人声鼎沸。
此时陈启的第三题却已经想好了,蘸满浓墨,这次用的却是豪放的笔锋。
“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谁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青州’,放悲声唱到老!”
众才子看到“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脸上的表情煞是精彩!这跟直接咒骂有什么区别?
怕是明日陈启就要背一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名声。
只是接着往下看,众人却尽皆沉默,有些人摇摇头,脸上似是闪过羞愧的颜色,这分明是一首哀国之诗。
借秦楼楚馆的繁华与旧识王谢的对比,强烈的嘲讽之意跃然纸上。唉,陈案首不愧白衣卿相,哪怕在这青楼楚馆之中也心有怀古伤今之心……
陈启倒没想这么多,既然得罪了,那就只好往死里坑。
一众才子无言,就连沈长傲和刘伯安也沉默了,今日之后,怕是这翠香楼难开下去了,哪个文人士子再来此地,怕是要被人说成抛家弃子狼心狗肺不忠不义之徒!
倒是高源依旧在那淡然的喝着茶水,偶尔还抓一把瓜子……
陈启也懒得跟他们扯来扯去,什么诗会宴会,不过都是些文人虚荣心作祟!
跟刘伯安沈长傲打了一声招呼,陈启洒然离去,红袖阁如此,此地亦如此。
“陈公子!陈公子!”
陈启离开没多久,身后传开一阵喊叫声。
陈启闻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是跟在孙立身边的那个羞涩少年,此时少年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紧张。
“陈……陈兄……”
紧张和追上来跑的这不远的距离让这少年微微气喘。
陈启示意他慢点说,当时孙立在诋毁他,这少年的东西还是赢得了陈启的好感。
那少年喘了几大口气,这才说出话来。
“陈兄抱歉,在下是出阳县孙山,那孙立正是在下堂兄。只是因为三年前跟陈兄同年府试,陈兄高居案首,他则堪堪排到末尾,一向自负有些才气的堂兄心中忿忿,又加上陈兄前几年院试有些失利,结果……”
陈启也明白了,原来是之前“自己”成为案首,压的出阳县才子出不了头,结果又接连没考过院试,让孙立之流心生嫉恨,就出现了孙立一直针对他的事。
陈启对这种自己没本事反而怨恨别人的跳梁小丑完全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恶心。
这种人既可恨又可悲,不过陈启也没有多在乎,任尔东南西北风,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再多诋毁也不及他“满脑才学”。
陈启对这个孙山倒是颇有好感,所作所为颇有些磊落的君子气概。
“孙兄不必介怀,你堂兄是你堂兄,你是你。他有他的理由,我也不会去迁怒他人。所以你也不必向我道歉。”
听陈启这么说,孙山也放心下来,他很崇拜陈启的诗才。只是孙立乃是长房堂兄,他又不敢反驳,只是希望陈启不要因此而怨恨他。
孙山又向陈启讨教了几首诗词,便匆匆离去。毕竟他堂兄孙立还在翠香楼,总不能把他丢下。
陈启也没说什么,这孙山跟他谈论诗词他也是一知半解,亏的脑袋里有“货”,偶尔几句应付不上来,立马出一句名诗镇上一镇,如今孙山要走,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陈启接着直接回了家,这宴会,连饭都没吃几口,净生了一肚子气,还是回家吃火锅的好。
到了家陈启见到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家伙……傲娇怪?
高源不是刚才还在翠香楼吗?怎么转眼到自己家了?
陈启的疑问换来了高源的无视,好吧,就不该问。
陈启吩咐小青准备火锅,有准备进内院叫玉娘出来。
结果刚才还坐在那轻轻饮茶的高源立马拦住了陈启。
“不准进!我妹妹,在里边!”
你妹的,你妹在里边我就不能进了?
这是我家还是你家!
当然,这些话陈启只能对自己说了,他看了看高源已经出鞘半分的佩剑,忿忿地坐了回去。
你大爷的,有剑了不起啊,改天我也弄一把!
陈启在想是不是该花点气血从集装箱里拿出点“好东西”……
没多一会儿,玉娘和高倩倩便被小如叫了出来。她们两个现在整天待在一起,也不知哪有那么多话,看着高倩倩拉着玉娘的手,陈启都有些吃味儿。
“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陈启……大哥,你怎么也回来了?”
高倩倩本来想问陈启,又忽然看见旁边的高源,赶忙改口。
陈启苦笑着摆摆手,懒得再说,今天君子宴上的事,他只当一场闹剧。
“快吃饭吧,我刚刚去的那个什么君子宴,都没怎么吃。”
陈启招呼几人坐下,高源自然而然的接过菜刀,又是刀光闪过,肉片如纸……
陈启隐隐有些觉得高源的刀法更好了,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切肉片练的……
第二十九章:乡试!
青州府城,陈启宅子。
天还不亮,陈启便早早起了床,玉娘亲自给他煮了白粥。
自从搬到青州府城,玉娘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每天的饭也都是小如小青去做。
今天却不一样,今天是乡试开始的日子,看着自己的夫君,玉娘也有些紧张。
说乡试是仕途的开始,一点也不为过。如果说秀才是特权阶级,那么举人就是真正的踏上了统治阶级。即使不中进士,单是举人老爷的身份也可以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秀才免除徭役,见官不跪。举人就可以免去田粮税,出任一些低级官员了。
如果运气够好,举人出身的官员也能在临老以县令的身份致仕。
一个家族,只要出了一个举人,就能立马变成当地的望族。
陈启倒是没有多少紧张,他又不是靠发挥,自从上次的院试,陈启就知道这里的科举内容跟前世并无不同。
他要做的,就是在茫茫文章中找到适合的那一篇,照搬就行。
“相公……”
陈启握住玉娘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微沁出的汗,也不由哑然失笑。
科举实在是一条拥挤的独木桥,考场亦如战场,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步天,一步地。
有的人一辈子也只是个穷秀才,而有的人却一步登天。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并不是一句空话。
迈出了这一步自然风光无限好。迈不出,一辈子皓首穷经,在贫寒中蹉跎岁月的人也不知凡几。
别看君子宴上一众秀才意气风发,那也不过是没有经过乡试的残酷,又对自己有些信心,也不用熬到白首,只是折戟几次,怕是就再也没了这少年锐气。
如今距上次君子宴已过去三日。高倩倩这几天也没有来,想必也知道陈启到了关键的时候,不想打扰他。
小青小如在一边伺候着,陈启和玉娘默默地吃完了早饭。
拿上昨天玉娘亲自为他蒸的蒸饼,背上装着文房四宝的考篮,陈启就要出门了。
此去三日,不为博一个位极人臣,只为生活安稳,来日与玉娘一生相守。
“相公!”
玉娘看着陈启的背影,仿若回到那日院试启程,看着陈启消失在远处的背影潸然落泪。
陈启刚准备踏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回来抱了抱玉娘,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缓缓抚了抚玉娘的头发。
此时的玉娘早就挽起了妇人的发饰,反正也不怎么出门,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等我。”
再没有一句告别,回身出门,陈启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玉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是痴了,好像一如当日那般,他真的成了案首……
陈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玉娘放心,怎么说她都会觉得自己在安慰。多说不如不说,不如尽早考了乡试用事实让她安心。
天边没有一丝亮光,路上却已经满是行色匆匆的书生,没看到熟人,陈启也加快了步伐。
没多久,陈启就到了,此时考场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有像陈启一般的少年,但更多的是中年,头发花白的也不在少数。
千军万马独木桥,哪怕是文气不昌的青州也是如此。
门口站着上百兵卒,皆披坚执锐,寒刀出鞘,哪怕是隔着人山人海,陈启也能感受到那森森寒意。
乡试,是一个国家统治阶级的选拔,哪怕是各地太守一手把控,朝廷也要派出相应的官员来主持。
由不得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不重视,一旦他们这些学子烂了,整个陈国也就从根上腐烂了!
由于人很多,天又很黑,陈启没看见沈长傲刘伯安二人。
倒是高源远远的站在不远处,身着一袭白衣,长身而立,微风略过,头上的飘带随风而动,出尘飘逸的气质在黑夜里如此扎眼。
陈启没有过去打招呼,这傲娇怪,就算他过去也不一定理会自己。
检查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直到天光微熹,一众学子才堪堪入场。
陈启分到丙字二号考房,不算好也不算坏。
三月的青州还是笼罩着一丝寒意,陈启摸了摸考房里的小床,倒还算干燥。
拿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陈启准备先小睡一觉,昨夜跟玉娘缠绵到很晚,早上起来的又太早他确实有些没睡醒。
考题要到辰时才会由小吏送来,陈启也不担心。
……
费子阳感觉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他是翰林院的翰林,区区六品,虽然清贵但却没什么人巴结。
这次他代表朝廷来青州主持乡试,本地各级官员和乡绅都忙不迭去拜访他。就连青州太守这种封疆大吏也对他客客气气。
青州文气不昌,哪怕是解元放在南方几个州,也不过平平。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做主考官。
其他几个州都是翰林副考官,主考官都是学士。
费子阳忽然想要转一转考场,这本不合规矩,但是他是主考,他自然就是规矩。
他对青州本来是没什么印象的,不过陈国九州最小的一个,还被齐国分去了一半。
他之所以想要看看考生们也是有原因的,前一段时间北方大雪,齐国要求陈国上贡粮秣钱财,而这青州也糟了大雪灾,陛下拿着陈国所剩无几的救灾资源,不知如何取舍,头痛无比。据说早朝几次都没商议出结果。
结果青州太守一封奏表解决了这个难题,青州大雪已清。
费子阳此时还能记得方学士上朝回来说得时候那种怪异的表情。
竟然是青州府一个秀才出的主意,区区十天,青州灾情解除!
陛下龙颜大悦,又用除雪之策换回了齐国索要的粮秣钱财。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即使不把除雪之策告诉齐国,齐国也会派人去青州,这又不是秘密。
倒不如直接送出除雪之策,还能保住陈国这几乎见底的国库。
费子阳想到这里,也不由有些眼睛发涩。作为一个还算年轻的翰林,他心中的报国之志自是汹涌。
可是形势比人强,陈国太弱了,在齐国铁骑面前宛若一个羸弱的稚童。
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费子阳准备去看看,说不定能够见到那秀才,虽然没见过,想必也是人中龙凤,一眼可知。
费子阳从甲字考房看起,一个个考生,有老有少,都在奋笔疾书。他也不由一阵感叹,寒窗苦读十年皆为今日。他也不过是上一次殿试的进士,得授翰林之时已是而立之年,最懂得这里的辛苦。
都说进士及第春风得意,谁又明白这背后数十年寒暑的苦读滋味。
费子阳走到高源所在的考房时,见他一身潇洒气,一篇八股写的挥洒自如,哪怕是南方几州的才子,也不过如此。
难道就是此人?
费子阳没有停留,虽然他是主考,也不能开口,否则科场舞弊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接着看下去,虽然也有几个不错的才子,但明显不如刚才的高源那般挥洒自如。
心里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正准备回去,此时他刚好走到丙字二号考房,正好看到了刚刚起床正打着哈欠的陈启。
费子阳不由脸色一黑,这考生长的颇为俊秀,头上的一缕白发也添了几分飘逸。但是竟然如此不学无术!
旁人无不战战兢兢的奋笔疾书,虽然一天时间还是挺充足的,但是一篇八股耗费的精力却不想院试那般。
能来乡试的都是秀才,文采也不是童生能比,八股打稿写稿,再加上修修改改,一天时间也不过刚刚够用。
哪有像眼前这人一样的,文章不写先睡一觉。真以为有张床就是客栈?
费子阳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学无术!
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怎么有这般庸人!
他恨恨地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陈启有些懵,刚才他刚刚睡醒就看见门外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学官面色不善的盯着他。
看的陈启最后一丝睡意都没了,他本来还想再眯一会呢。
起床整理了一下衣服,陈启也没有在意,看那官员身上官服也不像品级很高的,估计是个巡考的学官愤青。
既然起床了,那就看看题目罢,早点抄完也好吃点东西,早上喝的粥到现在早就消化完了。
陈启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桌上的题目。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很快找到了明代的一篇状元文章,陈启想了想,把其中所用典故稍微改动,毕竟这个世界有一千年的历史不同,有些事还是解释不清。
不过半个时辰,一篇前人大作跃然纸上。
陈启放下笔,拿出玉娘给他做的蒸饼,又从集装箱找了包某后世著名辣条,吃了起来。
还不知道下午干嘛,乡试三日是要一直住在这逼仄的考房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亏损的气血还没恢复,陈启总觉得自己很困。
吃完饭喝了包牛奶,又躺在床上睡了起来,连晚上小吏来收考卷都没醒。
第一日是八股,晚上考官们也要住在考院,只是比起众秀才考官们就舒服多了。
各有房间不说,还有专门的厨子。
费子阳吃饭的时候想到了陈启,连吃饭的胃口都弱了几分。
饭后匆匆上床,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再去看看那不学无术的草包,要是他连策论都在睡觉,自己在回到朝廷复命的时候一定要去陛下那里参上一本,青州学官教化不力!
青州众学官真是躺着也中枪……
第三十章:再闻淫贼!
接下来两天陈启大多在睡梦中度过,每天写上半个时辰,题目都中规中矩,倒也不用怎么费心。
那巡考的学官又来过几次,脸上一次比一次难看,陈启也不理他,愤青一个……
下午天色已近黄昏,考院的门终于打开,陈启走出门的那一刻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的玉娘和小如,高倩倩竟然也在,看她们的模样应该是等了很久了。
“玉娘!”
陈启不由觉得这三天的烦闷一消而散,不管自己在哪,总有这么个心心念念的人儿等着自己。
玉娘见陈启出来了,心下惊喜,又听见陈启在人山人海中喊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害羞,心里也有些甜甜的滋味。
陈启跑过来一把把玉娘搂在怀里,感受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玉娘,陈启一阵恍惚。
“相公!”
玉娘见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脸都红透了,不由嗔了一句,但也没有挣扎,三天不见如隔三秋。
旁边的高倩倩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心里有些吃味,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又想到陈启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心下羡慕玉娘,又狠狠的在心里骂了陈启一句。
这木头登徒子!
高源也看到了高倩倩,心中也有些暖意,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高倩倩一心都在陈启身上,根本没发现。
可怜高源兴冲冲的过来,却遭到妹妹的冷遇。
他看着陈启,心头不由恨恨,看向陈启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正在跟玉娘说着悄悄话的陈启感受到一股森然,也不由抬头看过去,高源正一脸凶气的看着。
陈启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也没惹你啊傲娇兄。
高倩倩看见陈启抬头往自己身后看过去,循着目光回头,这才发现身边的兄长。
她心里也不由抱歉,脸色泛红,忘了自己是来接兄长的了……
高源见妹妹的模样,也不由有些泄气。
女生向外,果然如此。这还没怎么着呢,有了情郎忘了哥。
陈启还一脸懵,完全搞不清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
倒是玉娘心里清楚,暗叹相公真是一块木头。
高源硬拉着还不想走的高倩倩回了家,再待下去怕是妹子今晚就要跟着去陈启家了。
陈启也准备带着玉娘回家,三天没有洗澡,待在逼仄的考房,他感觉自己都发霉了。
沈长傲刘伯安两人看到陈启又邀请他晚上去与众才子聚一聚。
陈启想到前两次的事,对这种宴会实在是敬而远之。
那二人也不坚持,他们也能看出来陈启对诗会宴会的不喜,匆匆告别,跟一群刚出来的秀才匆匆离去。
没有人谈论乡试的事,这就像前世高考结束,谁还喜欢对答案?
拉着玉娘往家里走,玉娘刚开始不想让他牵手,大庭广众的,多不好意思。
陈启倒不在乎,拉个手怎么了,都是事实上的夫妻了,这有什么。
天色有些黑了,倒也看不清,玉娘也任他拉着自己的手。
只是玉娘脸上的红云怎么也退不下去了。
小如跟在后边一阵偷笑,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前面忽然一阵骚乱,青州府城衙门外围了好几圈百姓。
府城衙门跟太守府不同,是个纯粹的衙门,府衙的一把手是知府,太守是整个青州的长官,知府也是下辖青州府城。
青州百姓爱看热闹倒是跟前世没什么区别,陈启也不由起了一丝八卦之心。
拉着玉娘往前挤了挤,看到那府衙门前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上布料不华贵却也不算寒酸。
只是此时她的模样要多惨有多惨,眼睛早就肿成了桃子。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成这样,跟死了男人似的。
陈启问了问旁边看热闹的汉子,那汉子见他一身长衫,是个读书人,也缓缓解释起来。
“还不是那个再世鼓上蚤闹得。”
“什么?”
陈启显然有些意外这个答案,什么再世鼓上蚤?怎么跟水浒扯上关系了?
那汉子显然没想到陈启不知道,也愣了一下,接着又解释道。
“看来小公子忙着举业,倒是不知道这青州府的大事。那再世鼓上蚤其实是个淫贼,素来男女不忌,说来有些丢人,那淫贼还想垂涎在下的美貌……”
陈启看了看他的尊容,满身横肉,胸毛厚重的从衣服里冒出来……
那可真是一位口味独特的淫贼,陈启如是想着。
“难道那妇人被那淫贼占了身子?怎么不见她丈夫?”
大汉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接着说道。
“那倒不是,那淫贼根本没见过这张家妇人,她男人前几天就死了……那淫贼当真是个变态,把她男人从坟里挖了出来……”
大汉都说不下去了,陈启也听得一阵干呕,玉娘更是脸色发白。
陈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是可惜了鼓上蚤这名头。
拉着脸色苍白的玉娘,陈启强忍着干呕回到了家。
家里小青早就做好了饭,多日不见的三叔公竟然不等他,正在桌子边大快朵颐,小青在一边生闷气又不好说什么。
“狗娃……嗝……回来了,快给三叔公拿点盘缠……嗝……陈国待不下去了,我得去西边梁国躲躲……嗝……”
见陈启回来,三叔公嘴里也没停下,含糊不清地说道。
陈启听他说在陈国待不下去了,也不由大惊,三叔公不是杀人了吧?
“你杀人了?”
陈启出声问道。
“那倒……嗝……没有……”
陈启听他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杀人的罪,换个地方倒也没什么问题……还不等陈启再说什么,就听到三叔公继续说道。
“嗝……就是挖了几个坟,几个死人,我就看看……嗝……又不会怎么样……”
陈启听了三叔公的话,腾得从板凳上弹了起来。
就……挖了几个坟?
“你……你不会就是……鼓上蚤?”
陈启想到路上听到的事,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
“唔……你也知道?区区虚名……嗝……人在江湖……嗝……各位抬爱……嗝……”
三叔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抬你个仙人板板的爱啊……
陈启感觉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糟老头……竟是个荤素不忌的大魔头?
“你怎么就成了……淫贼!”
陈启有些恨恨地说道,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感情来说,三叔公这糟老头虽然跟他不对付,但陈启也把他当成家人。
陈启有些接受不了!
“什么淫贼!狗娃子,我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陈启沉默了,心里他也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三叔公见他沉默,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饭,微微苦涩的说道:
“唉,说来这是的起因还是因为你。”
“我?”
陈启也有些纳闷,怎么有扯到我身上来了?
“不错,自从那天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不停吸纳真气的气旋,就对人体的奥妙感了兴趣,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体怎么会有这么多想不明白的事。”
“所以你去偷看别人……”
“没错,我就想观察一下不同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结果被当成了淫贼。后来我寻思活人不让看,我去看看死人总行了吧……”
三叔公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结果没两天就让发现了,中间还救了个假死闭气的小媳妇……只不过这次,我想起你吸纳真气的地方在脑袋,我就……给……脑袋开了个口……”
“嘶——”
陈启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那妇人哭的不成样子,不要说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接受,就是他,见惯了后世那些医学院的解剖学,也有些接受不了。
这要是被抓起来怕是要烧死的……
陈启沉默了,按道理来说,三叔公现在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他不是圣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叔公是他的师傅,他又怎么做得出来大义灭亲之举呢?
况且三叔公明显也信任陈启,否则事发之后又回来告诉自己呢。
三叔公也有些后悔,他这段时间都魔怔了,前段时间又放下了家族的担子。
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爱好的“伟大事业”,竟干出了这种事……
“唉……”
陈启幽幽叹了口气,回屋取了一千两银子,交给了三叔公。
这一千两几乎是陈启所有的银子了。
“狗娃……”
三叔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把年纪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行了,多大年纪了,还婆婆妈妈的,快拿了银子跑路吧……”
三叔公看了看陈启,接过银子要走,就在他快走出门的时候,陈启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傅……保重……还有……别回来了……”
三叔公身形一滞,没有停留,背影一闪,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陈启有些遗憾,这糟老头子虽然时常不见踪影,但这次一走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陈启怔怔地站在原地,玉娘轻轻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她能感受到陈启的失落,她又何尝不是呢……
忽然,陈启的目光落到了刚才三叔公坐的地方,那里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孤零零地躺在板凳上……
第三十一章:人去楼未空
陈启从来不知道三叔公也会写字,不过想想也是,再怎么说也是家族选出来的,还是要会一点的。
看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爱徒狗娃亲启”陈启也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认识的字也有限,写字……
皱皱巴巴都快揉烂了的信封,陈启能感受到三叔公内心的纠结,想来离去的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打开信封,里面是薄薄的一张同样写满歪歪扭扭字的信纸。
“狗娃,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走了。
我本来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心里好奇,而且我有些担心你的脑袋。
上次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亏损了气血,不过根据我的想法应该是你脑袋里出了一些问题。
本来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出事,结果我才三天不在,你的气血却亏损成这样。
这次有些着急了,破开了那人的脑袋……
可能在你看来我这个糟老头子有时候很讨厌,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多经历一些磨练。
你被人打成重伤的时候,我当时被一个个神秘的灰衣人引开了,应该是京城王家的人,你以后去了京城一定要小心。
我本想一路跟着保护你,只是现在确是不行了。
咱们陈家的气诀你先修炼着,不过一旦发现了什么问题一定要先停下来。
陈家就交给你了,不需要出人头地,活下去就好。
我去了,山高水长,此去此生了。”
陈启读着读者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三叔公歪歪扭扭的狗爬字也变得可爱起来。
三叔公的话虽然没写多少,但陈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
师父师父,恩师如父!
两世孤儿的陈启第一次尝到了被长辈关怀的滋味,有些深沉,如山无言。
想到此去此生怕是再无缘相见,陈启心中沉甸甸的。
“相公,你不用担心三叔公的,他本事那么大,还会医术,一定没事的。”
听玉娘说道三叔公的医术,陈启也不由笑了起来,第一次见还记得三叔公是来给他看病。
陈启揉了揉脸,心情逐渐开朗起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三叔公这个大祸害应该死不了太早!
大不了自己以后当了大官也私用职权一把,免了他的罪把他接回来就是。
晚上玉娘和陈启都没胃口吃饭了,早早就回屋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陈启早早醒了过来,玉娘正窝在他怀里还睡得正香。
昨天被三叔公弄得没有心情,今早一看面容娇艳的玉娘,小陈启又不由自主地抬了头。
陈启的手上不老实起来,嘤咛一声,玉娘醒了过来。
看着正在看着自己的陈启,玉娘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相公……天都亮了……现在是白天了……”
“白天怕什么,自己家里怕什么?”
说着一吻贴了上去。
一场云雨翻腾,风声婉转低沉。
陈启和玉娘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小如小青都跑到前院去了,想必也听见了什么动静。
玉娘脸上红晕未消,眼里似还有薄雾氤氲。
看着陈启一脸坏笑,拧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疼得陈启连连告饶。
叫了小青小如来吃饭,玉娘见了她们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都怪相公!又把俏目瞪了陈启一眼。
陈启讪讪一笑,有些不敢看她,这小手拧软肉也不知跟谁学的,太疼了!
吃过早饭,陈启准备带着玉娘去城外看看肥皂厂,顺便让玉娘去新陈家村看看大家。
玉娘整天待在家里闷着,也该出去走一走。
陈启刚出门就碰到来找玉娘的高倩倩……当然,还有他哥高源。
“玉娘姐姐!”
高倩倩开心的跑过来搂住玉娘的胳膊,把她从陈启身边扯走。陈启脸色一黑,看了看又带上佩剑的高源,什么也没说,嘴角扯了扯。
如今哪个读书人不注重斯文,就他整天带把剑晃来晃去。
得,又得带两个。一个抢走了他的玉娘,一个不给自己好脸色……
反正也不远,陈启也没雇马车,一行四人慢悠悠的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俊男靓女倒是惹来不少目光。
到新陈家村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去肥皂厂上工去了,陈启把高倩倩和玉娘留在陈家村,自己去了肥皂厂。
没错,就是自己,高源研究水泥去了,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就跟这水泥较上劲了。
肥皂厂已经正式生产了,生产出来的肥皂已经堆满了一间库房。这东西倒是不会变质,多囤上一些也没事。
至于工钱,陈启上次留下一千两,五百两原料,五百两算是给众人的钱。
肥皂厂现在规模也不大,陈家村的人还忙的过来。
“启哥儿!你怎么来了?”刘二叔看见陈启回过头打了声招呼,却没停下手里的活。作为陈家皂“一号流水线技术员”,刘二叔的工作还是很繁忙的。
“刘二叔,肥皂生产多少了?”
陈启问道,他刚才路过库房看到堆的满满的肥皂,但具体多少也没个数。
“两万三千块,数量是很多,得找机会卖了,不然库房放不下。”
刘二叔倒是不怕肥皂没销路,陈家村作为生产陈家皂的地方早就用上了肥皂,这东西可比皂角好用多了。轻轻一搓衣服就干净了,根本不用捣来捣去,还能洗手洗脸,这要是往外卖,还不抢疯了?
陈启也觉得是时候了,刚开始他怕卖出去太火爆,现在规模这么小供不应求,所以多囤了一些。
不过打开销路也是个难题,总不能带着一众婶娘去大街上洗衣服给他们看吧。
这事还得在高倩倩那解决,她姑姑是太守夫人,对于天生爱干净的女人来说,肥皂简直就是致命的。
当然送给她们当然要香皂,总不能把卖给普通百姓的东西一样卖给她们吧,谁还没个虚荣心,更何况这种豪门贵妇。
香皂的制造方法陈启之前就交给了刘二叔,如今也做出来一些,当然不是很多,香料在这个时代的价格还是很贵的。
陈启告诉刘二叔尽快在这几天多制作些。陈启估计这种消耗品一旦问世就会很快卖出去。
带着几十块各种香味的香皂,陈启回了陈家村,高源还在捣鼓水泥,一脸思索的表情,陈启也懒得理他。
高倩倩竟然正在跟玉娘学包水饺,只是不愧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弄了满身满脸的面粉不说,旁边那几个圆溜溜的是什么?
馒头?
“陈……陈启,你来啦。”
高倩倩这副狼狈模样被陈启看到,也有些尴尬,慌忙抹了抹脸上的面粉,却不料抹的更多了,活像一只小花猫。
看得玉娘在一边娇笑连连,几个婶娘看陈启过来也有些局促。
陈启现在在他们眼里可不是那个狗娃了,现在自家男人都在陈启的肥皂厂上工,可以说都靠陈启养着,隐隐的陈启已经成了陈家家主似的人。
陈启看她们的局促样子也有些感慨,当身份变得不同了,以前可以随意的也变了。
倒是刘二婶什么也没变,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陈启觉得她不是一般人,刘二叔也不是,起码一般人是不会武法的,而刘二叔的身手起码是跟高源一个水准的。
或许比起三叔公还差了不少,但绝对也是一流,他们的事不说,陈启也不想问,谁还没有点秘密?
就拿他自己来说,脑袋里的仓库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相公也过来包几个?”
玉娘发来邀请,现在她也不纠结读书人不做饭的事了,在她看来,相公就是相公,跟别人一样那还是相公吗。
高倩倩显然没想到陈启也要坐过来,脸都红了,慌忙拢了拢头发,结果头发上也染上了白色。
乍一看起来倒是跟陈启头上的白发很配。
在高倩倩震惊的目光中,陈启捏出了几个标准的“元宝”。陈启前世是孤儿,后来自己住,做饭这事倒也很熟悉。
看着陈启那挑衅的眼神,高倩倩不由又回到了跟陈启比谁能吃辣的日子,不服输的她又接连捏了几个,倒是也颇具形状了。
在陈启的嘲笑和高倩倩的娇嗔里,很快包完了水饺。
婶娘们拿去煮了,留下高倩倩一脸苦恼,这手上弄上了面粉和油,实在难洗。
陈启看她模样,正发愁没机会开口,递给她一块香皂,告诉她沾了水涂抹在手上。
“这是什么?这么好用,一洗就干净了!”
高倩倩一脸惊讶,这东西可比胰子好用多了。
“这是香皂,不光洗手,洗澡也可以用。你用这块是薰衣草香味的,还有很多其他味道。”
陈启又拿出几块晃了晃,高倩倩恨不得都揣在怀里。
谁料陈启把香皂一收,高倩倩抓了个空。
“也不是不能给你,但是你得帮我宣传一下。比如说你姑姑之类的,这是陈家皂生产的,我准备把它销售出去,先送给你试试效果。”
说着陈启又拿出几块普通肥皂,接着说。
“这种是肥皂,洗衣服用的,也可以洗手,但是效果不如香皂。”
高倩倩看到这么多,眼里早就全是小星星了,那还管这么多,连忙点头,然后从陈启手里接过香皂和肥皂,生怕陈启不给她。
陈启也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也是一阵失笑,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香皂对女人的吸引力。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一块香皂简直就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什么?这是你那个什么厂子生产出来的?”
高倩倩才刚刚反应过来陈启的话,这么说自己以后都能用到这种香香的香皂了?
她倒没拿自己当外人……
“过几天是我爷爷的寿宴,我家里几个婶婶都会来,不如你也来吧。你不是要卖肥皂吗?”
高倩倩一脸希冀,也不知道她是盼着香皂还是陈启。
陈启想了想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更何况他跟高老爷子相谈甚欢,作为晚辈本就该拜访。
等到中午吃了水饺,高倩倩就抱着一堆香皂肥皂,拉着高源喜冲冲地打道回府了。
陈启跟玉娘下午又在陈家村转了一圈,天边擦黑才回到家。
第三十二章:高老爷子过寿
到了约好的日子,按照高倩倩的指点,陈启带着玉娘到了高府。
玉娘本来是不该来的,只是陈启怕她在家里无聊,就带她来了,待会让她跟着高倩倩就是。
高府在青州城的另一边,陈启去车马行雇了量马车,说明地点,匆匆赶去。
今天是高老爷子八十大寿,各地名门望族都派了人来参加贺礼,就连京城的几大家族也都派了家里的嫡系子孙来给高老爷子贺寿。
更是有几个家族家主亲自赶来。
陈启到高府的时候门前门庭若市,车马排了几条街。
就连陆太守也担起了迎客的角色,一边收礼一边请人进去。
陈启先去了侧门,那里高倩倩正焦急的等着。
一看陈启和玉娘从马车里冒出头,脸上顿时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启还是玉娘,也许都有。
让玉娘跟着高倩倩先进去,他今天是来贺寿的,还带了礼物,必须走正门。
又让车夫把车带到高府前门,在长长的车队后边等着。
高家不愧是陈国数的上大家族,单单这些马车上的族徽就有十几种,怕是陈国叫的上名号的家族都来了。
好不容易轮到陈启,只见他搬了个箱子从马车上下来。
“方家方文新,携白壁一对,夜明珠十颗,恭祝高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前面是唱名的小厮。
“陈启,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跟源儿交好,算是半个自家子弟,走正门干嘛?”
陆太守有些责怪道,陈启知道他是怕自己送的东西在众家族中太不起眼,丢了面子。
陈启不禁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话明显是把陈启当成了自家后辈,拳拳爱护之心陈启也觉得心里一暖。
不过他也没有退回去,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唱名。
陆子放也没有拗过他,任由他进去。
“陈启携肥皂一千块,香皂两百块,恭贺高老爷子八十大寿!”
小厮把陈启带的礼物唱了出来,来贺寿的众人一阵愕然。
肥皂?香皂?
什么东西?
陈启?听起来也不是大家族,印象里好像没有姓陈的家族,一送就是一千块,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陈启跟着一个引路的下人进了高府,高源作为长孙正在招呼客人,没想到傲娇怪在家里倒是挺亲和的。
高源一见来的人是陈启,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随意指了指一个座位,就不再理他。
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来贺寿的,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我拐你妹了?
陈启翻了翻白眼,看来他跟高源天生相克。
陈启气呼呼的坐在高源指的那个座位上。
此时客堂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来自各个家族或者是地方高官。
陈启忽然感受到一丝森然的目光,找了找发现是不远处坐着的一个青年,正用阴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那青年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极薄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有些阴郁。
陈启不认识这个人,但看着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把目光扭到别处,陈启可不想跟一个不认识的产生矛盾。
很快宾客们都入了府,又有下人引众人去宴席。
陈启被安排在了末席,他倒也不在乎,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各个大家族的代表和地方大吏。
陈启区区一个秀才能进来门都足以自傲了,排在末席也是应该的。
……
后院内宅,一众贵妇正在讨论着香皂。
“果真这么好?那胰子用的我都快吐了,洗又洗不干净,如果真有姐姐说得这么好,怎么也要带一些回去。”
一个中年美妇正拿着一块香皂啧啧称奇。
“倩倩侄女拿来的时候我也有些不相信,结果试了试竟然真的特别好用。就是那个没有香味的肥皂也比胰子好用一百倍。”
一个跟高倩倩长的有几分相似的贵妇说道,正是陆太守的夫人,高家大小姐。
“要是这样,倒也是个稀罕物,临走带上一些也不枉跑这一趟。”
又一个贵妇跟着说道。高倩倩跟玉娘坐在最边上,两个人悄悄说着什么。她们两个年龄最小,贵妇们搭话她们根本插不上嘴,索性自己说自己的。
忽然,一个贵妇盯着玉娘的眼再也挪不开了。
又像是犹豫了很久,最后确认了什么,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小姐。”
玉娘抬头看了一眼,众贵妇也有些诧异,这才注意到玉娘,同为女人也都不由感叹玉娘的美。
本来以为出了个高倩倩就已经很难得的,竟然又看见个如此绝色的女子。
不过看她穿的衣服,虽然也算华贵,但明显跟在座的众贵妇还是有所差距。
“玉娘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是来找我的。”
高倩倩也觉得这贵妇脸色不对,赶忙打圆场。
那贵妇却不理会,死死盯着玉娘的脸。
“柳夫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妒忌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不成?”
旁边几个贵妇打趣道,她们几个熟识,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倒也没什么。
那柳夫人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犹自盯着玉娘。
一边的高倩倩也发现不对了,玉娘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
仔细瞧瞧,这柳夫人面目里跟玉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难道……
没等高倩倩说什么,后宅的宴席也开始了,父母在京城有要事走不开,作为未出嫁的长孙女,她得主持宴会。
众贵妇都跟着丫鬟离开了房间,只有玉娘和那个柳夫人没动。
见人都走了,柳夫人有些不敢相信的轻轻唤了一声。
“玉儿?”
玉娘听到这个称呼,身体忍不住得抖动,眼泪嗒嗒的往下掉。
柳夫人此时那还不明白,玉娘正是她想的那人!
“你真是玉儿!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柳夫人眼里也涌出眼泪,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对着哭了起来。
“小姑……”
玉娘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段似乎是前世的记忆在玉娘脑海里铺展开来。
高倩倩好一会儿才看见玉娘和那柳夫人出来。玉娘和那柳夫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眼睛都有些红肿。
知道现在不是问得时候,安排她们入席,高倩倩还要去请爷爷出来。
高府前院,陈启无奈的坐在末席。那青年还是时不时阴冷的扫他两眼,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
高源正跟一众官员扯皮,高老爷子没出来谁也不能动筷子。
……
王胜坤觉得自己眼花了,他竟然看到了一个本该死了的人。
大概半年前,他来过青州一次,为的是去出阳县红袖阁追寻何姑娘。
结果那个出阳县令的儿子,一个死肥猪,告诉自己有个俏妇人,长的跟花儿似的。
自己对处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却独独喜好良家妇人,听了自然欣然前往。
本想花点钱,结果那叫陈启的书生死活不肯,争执之下自己一不小心被那书生撞了一肘。
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撞一下自然也没什么力道,只是太过耻辱。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王胜坤直接用真气郁结了陈启的气血。
结果后来那小娘子出来,以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是个处子。顿时没了兴趣。
不过按说那陈启应该早就死了,如今这个坐在大堂里的人又是谁?
看到陈启的一缕白发他也怀疑过是不是长的很像的两个人。
但是很快被自己否定,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长相极其相似的人,但是绝对不会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双生子也不会完全相同!
这就是当时那个本该死去的书生陈启!
不知道后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没死!
这个贱民,竟敢跟他动手!仇恨一旦结下,就会像一颗种子,越扎越深。
这个青年正是当时打伤陈启的京城王家二少爷!在他的世界观里,陈启这种寒门,反抗他就是侮辱他!
“今日是家岳八十大寿,陆某在这里感谢诸位大人诸大家族的到来,还请诸位尽兴,如果有什么感到不满意陆某先在这里说句抱歉。
家岳年纪大了,身体不适行动不便,各位请先就席,一会儿就来。”
众人也都表示了解,毕竟高老太爷年事已高,八十岁的老人,怕是走路都得有人扶。
只有陈启扯扯嘴角,他没多久前才见了高老太爷,身子骨硬朗得很。
再想想高老爷子奇怪的性情,指不定现在内宅出了什么幺蛾子……
高府,高老太爷房间。
“爷爷!你就穿上吧!这都是过寿的规矩!”
“我不穿!谁爱穿谁穿!我都八十了,还穿的跟个小郎君似的,前边还绑个花!
知道的说我过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媳妇!”
果然,高老爷子不但不是行动不便,反而硬朗异常,还指着一身红衣服急得跳脚。
高倩倩在一边急得直跺脚,高源的脸上也有些无奈。
按道理来说,八十大寿那可是大大的喜事,该穿一身红袍,更有甚者会绑个大红花。
不过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新郎官,高老爷子死活不穿。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是在战场上直来直去的丘八,虽然老来喜欢看书,但怎么也改不掉这暴脾气。
眼看寿宴都开始了,高倩倩只好恨恨跺跺脚,放弃了让高老爷子换衣服的想法。
她跟高源一人一边,“扶”着活蹦乱跳的高老爷子缓缓向前院走去……
第三十三章:王二公子
一身灰色长袍的高老爷子从偏门缓缓走了出来,身边陪着的是金童玉女般的高倩倩和高源。
高老爷子好福气!
众宾客心里不由叹了一句,这一双孙子孙女哪怕是放在陈京,都是是数一数二的俊俏。
高倩倩跟高源是很少去陈京的,虽然高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在陈京身居要职,但从小高老爷子就把他们带在身边。
“晚辈方文新,恭喜高老侯爷八十大寿!”
“晚辈杨华,恭祝老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晚辈岳连山,恭祝高老侯爷八十大寿。嘉宾旨酒,笑指青山来献寿。百岁平安,人共梅花老岁寒!”
“……”
众人见高老爷子到上首坐定,连忙出声恭贺。
“好好好,都好都好,老头子多活了几年,又让你们大老远跑一趟。”
不愧是高老太爷,果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才还在后宅跳的像个猴子,现在又成了和蔼可亲的老爷子。
陈启在下边听得脸抽抽,这人前人后不一样难道是高源从高老爷子这里遗传的?
“各位都吃好喝好,我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兵头子,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今天你们还能抽空来啊,我心里就知足了。”
高老太爷笑呵呵的,看起来倒真像个普普通通的八十岁老头。
“子放啊,都给来的朋友们陪好。”
“父亲放心,小婿今日一定陪好诸位大人。”
陆太守赶忙答应着,此时宾主皆宜,一副和气模样。
众人推杯换盏,陈启都不认识,正低着头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他从早上到现在还一直饿着,肚子早就叫了。
忽然,陈启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抬头看过去,正是高老太爷身边的高倩倩。
此时高老太爷正跟身边的一些身份地位不低的家族来人说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就只看见旁边的高源满脸阴沉,高倩倩则正好相反,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一直注意陈启的王胜坤也看到了高倩倩跟陈启眉来眼去,又听着高老爷子的话,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我这孙女吧,眼光太高,前几年推了不少提亲。如今几年下来,也快耽误成老姑娘了。”
高老爷子的声音渐渐的大了,不光陈启,所有宾客也都听了个清楚。
什么情况?过寿怎么还说道孙女了?
“今天趁着老头子八十大寿,各家小辈也来了不少,老头子就豁上老脸,准备给我孙女选一个如意郎君。”
“爷爷!”
高倩倩见高老太爷把她说得好像嫁不出去似的,但也不由羞涩地跺了跺脚。
高老爷子大寿之前就告诉高倩倩,准备豁上老脸帮帮这个春心萌动的孙女。
高老爷子越看陈启越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今日来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权贵?
可是陈启竟然处之泰然安之若素,既不趋炎附势,也不自以为卑。
但凡问答,都是不卑不亢,再加上他谈吐不凡,这小子要是混不出名堂来,那可真是老天瞎了眼。
这种大才,哪怕不能让倩倩成为正妻,一个平妻的位置怕是最后也要抢了,自然现在趁陈启还未发迹,先下手为强。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高倩倩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上了,而且高老爷子自己这看着陈启顺眼。
这要是让陈启知道老爷子的想法,那可真是觉得大大的误会了。
陈启是后世之人,人人平等早就深入人心,虽然来了这里也觉得官民之差宛若云泥,但却并不很在意,再加上他的科举考的轻松,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高倩倩本来就生的极美,如今带着三分羞意,再加上撒娇的小女儿姿态,可算把在场的年轻公子迷的七荤八素。
还有这种好事?
来代表家族里参加寿宴的,虽然也是家里长房嫡系,但却都是身上没什么职务的闲人。
虽然高老太爷身份尊贵,但青州离陈京太远了,骑马都要两天两夜,总不能让他们放下朝廷来过寿吧?
就连高老太爷的两个儿子都没回来,只是由身在青州的女婿主持着。
这要是谁能娶了高家小姐,那还不分分钟走上人生巅峰?
君不见那陆太守,就是因为是高老太爷的女婿,这才区区不惑就已经是一州太守,成了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更何况那高小姐美若天仙,简直就是鱼与熊掌可兼得。
今天来的年轻人还真不少,皆是跃跃欲试,眼里尽是期待。
陈启听了反而没了兴趣,高倩倩虽然很好,但是他已经有了玉娘,而且还有高源那个傲娇妹控,谁娶了她妹妹还不被他阉了。
陈启闷头吃起饭来,这菜都凉了……
现在有心思吃饭的大概也就他了,就是家里没来年轻一辈的,也都打着给自己家张罗的想法。
“当然了,这事也得看看倩倩的意思,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讲究个两情相悦不是。”
还没等众人兴奋呢,高老爷子就发话了。
众人一听他这口气,立马成了霜打的茄子。
高老爷子这意思很明显了,你们别开心,不是选你们,是我选好了,让你们见证见证,好名正言顺点。
高老爷子正是打着这个主意,虽然他有意让高倩倩嫁给陈启,但是陈启现在地位实在太低了,区区一个秀才,跟高家差的太大。
如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让陈启成了姑爷,那陈启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趋炎附势的名头必定落在他头上。
但是这么多年轻贵族在就大大不同了,一是陈启没有趋炎附势的巴结,众人都能做见证。
二来陈启能在这么多人中获得高老太爷的青眼,一个出众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至于高老爷子为什么没有问陈启意见,那就更简单了。
在高老爷子看来,陈启之前推掉婚事的原因不过是不想抛弃发妻。
现在也不求别的,就为以后讨一个平妻的位置,他还不喜滋滋的接受了这个大便宜。拒绝?
是高家势力不够大?
还是倩倩生的不美?
偷着乐吧,臭小子!
众人冷静下来,心中抱怨高老爷子让人空欢喜的同时也觉得本该如此。
想想也是,自己都是些什么人?
在平民眼里是世家公子,世家老爷,但是放在高老爷子这里根本不够看。
虽然家族势力也不比高家低,但奈何自己在家族里也是边缘人,不然也不能被派到这遥远的青州来贺寿。
那高家小姐,高家嫡系的孙女,礼部尚书的女儿,前两年推了多少俊才,又哪轮得到他们。
至于身份,来的人怕是只有王家二公子王胜坤能配得上了。只是整个陈国上流社会谁不知道王二公子只对有夫之妇感兴趣?
听说王家第一次给他安排大丫头的时候,他直接不举,吓得王右相还以为他天阉……
这么一来,高老爷子指的就是……
陈启一派心思还在这满桌的菜肴上,还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个鸡腿。
刚想吃才发现众人都在看他,有的人眼神里是妒忌,有的人是羡慕。
陈启懵了,这是几个意思?
不就从旁边桌拿了个鸡腿吗?至于吗?
看着眼前这满屋的宾客都齐刷刷地看他,陈启小心翼翼地把鸡腿放了回去。
众宾客也都集体黑线,高老爷子就选了这么个东西?
“咳咳……”
高老爷子也有些尴尬,这臭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争气。
“陈启啊,你觉得……”
“高老侯爷!晚辈王家王胜坤,排行老二。
久闻倩倩小姐芳名,今日一见倾慕之心难以自已,还望高老侯爷成全!”
高老爷子刚想叫陈启,结果被坐在旁边的王二公子打断。
众宾客听了陈二公子的话,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什么?王二公子提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只对有夫之妇感兴趣吗?难道自己都猜错了,一开始高老爷子说得就是他?
也不对啊,要是王二公子还用这么麻烦地在寿宴上提?
众宾客的目光从陈启身上转到了王胜坤身上,只见他满脸讥讽,眼神却死死斜睨着陈启。
原来不是王二公子改了性,是这“鸡腿贼”得罪了他。
怕是今天不好善了了,没有谁敢忽视王家的存在,哪怕高老爷子也不行。
当今陈国,除了皇家李氏,就是王家了,王胜坤的爷爷王天罡,陈国右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天罡还是陈国的安国公,爵位到了外臣的巅峰!
这样的家世,不要说高老爷子只是海曲候,就是皇室,一般的郡王都不敢不给面子!
高老爷子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分明是来找茬的,但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本来接下来就轮到陈启登场,然后在众人见证中,名正言顺地定下婚约。
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王家二公子。答应王二公子肯定是不行的,高老爷子也听过他的荒唐名声,那可真是嚣张跋扈无恶不作。
高老爷子歉意的看了看身边笑容僵住的高倩倩,爷爷也无能为力了……
高源则下意识要抓佩剑,抓空了才想到今天爷爷寿宴,他根本就没带在身边。
高源恨不得一剑劈了眼前这个狗东西,虽然他对陈启也不是很满意。
但是这个声名狼藉的下流胚子也想对自己的妹妹一亲芳泽?
众宾客都闭了嘴,谁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着高老爷子地回应!
只是谁也没看见此时身在末席的陈启,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王胜坤!
他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高老爷子想让高倩倩嫁给自己,只是自己有了玉娘,不想再招惹别人。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解释什么,只是死死盯着王胜坤。
京城,王家二公子么?
第三十四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陈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仇恨王二公子。
按说要不是王二公子,自己说不定已经随着前世烟消云散了。
但他现在有种强烈的几乎不能自制的冲动,冲上去打死他!
或许是因为之前陈启的执念,又或许是这王胜坤曾经打过玉娘的主意。
“咳咳……老头子怎么忽然有点头晕,倩倩啊,源儿啊,快扶爷爷去后宅。年纪大了,身体总是不爽利,头晕说来就来……”
高倩倩此时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扶着爷爷往后宅去,她可不想嫁给别人!
奈何王家势大,逼得高老爷子不得不病遁!
王胜坤也不恼,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高倩倩,他就是为了不让陈启如意。
王胜坤转过身,刻薄的嘴唇此刻浮现着一丝讥讽,还想攀附豪门?就请你这个贱民?!
众宾客此刻也都默不作声,不能触了王二公子的霉头,毕竟连高老爷子也靠倚老卖老再加上老侯爷的身份才堪堪躲过去。
王胜坤很满意陈启此时的表情,愤怒,又无可奈何。
跟被他侮辱了女人的孬种男人一个样子,他很享受这种被人怒视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不得不说王胜坤很变态,面对处子,哪怕美若高倩倩和玉娘他也没有半点欲望。
但是只要是别人的妻妾,就算长的庸俗不堪,他也兴奋的不得了。
众宾客看了陈启愤怒的样子也不由叹息,要不是不长眼惹了王二公子,怕是现在的“鸡腿”公子正春风得意吧。
“陈启?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上次竟然没打死你!”
王胜坤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站起来走到陈启身边,森然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恨死我了?可是你不能对我怎么样,因为我是人上人。
而你,区区一个寒门贱民!”
陆子放坐在上首旁边,脸上也不大好看,这王二公子也太嚣张跋扈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陈京,这里是青州!
他的青州!竟然丝毫不给他面子!
陆子放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想呵斥,却又想到那个对他颇为照顾的王右相,忍了忍,没说说出口。
世家威严,陈启算是看出来了,陈国王家!
王胜坤不过一个排行老二的小辈,竟压的一众高官贵族不敢出声!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森然,陈启觉得他都把脸凑上来了,自己不打岂不是辜负了王二公子的好意。
不再忍耐,运起全身真气凝在右臂,对着王胜坤高挺的鼻梁就是一拳,隐隐竟有破风之声。
身体里的真气不能被别人察觉,但凝聚在血肉之下也能发挥巨大的力量。
王胜坤显然没想到陈启忽然暴起,况且他也自负有些世家内门修为,没想到陈启这一拳又快又狠。
众宾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王二公子被打的向后倒了下去,鼻子鲜血如注!
他竟然真打了王胜坤!
宾客里有几个年轻人不禁在心里喊了几声“鸡腿哥”威武。又有些叹息,这人完了。
竟然敢打王家二少!没看见高老侯爷都病遁才躲了过去?
这次怕是高家保他也没用了!
“你!你竟然敢打我?!”
王胜坤感觉自己眼泪和血都流了出来,但是这都不能止住他的惊怒!
这个贱民,竟然真敢打他,而且为什么自己刚才没反应过来。
“韩伯!给我杀了他!”
王胜坤话音刚落,一个断臂的灰衣老者从堂外冲了进来,曲手成爪带着风雷之势就往陈启头上招呼!
陈启根本反应不过来,这姓韩的断臂老头根本不是他能抵挡的!
这是跟三叔公一个级别的强者!
说时迟那时快,陈启匆忙运气抬手阻挡,两人交锋,竟发出了金铁之音!
“噗!”
陈启还是没能挡住这灰衣老者的攻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好在保住了性命!
那老者见陈启挡下了自己的攻击没死,眼中也是一阵奇异。
他的外家功夫已经臻至化境,当世除了有数的几个大宗师怕是无人能敌。
这个小家伙修为不浅!
他又要出手,忽然听到一声断喝!
“住手!”
正是陆太守,陆太守从刚开始陈启愤然一拳的时候就陷入了懵逼。直到灰衣老者又要攻击这才反应过来!
陈启可不能死了,先不说他是皇上亲自嘉奖的功臣,自己一家都对陈启抱有好感,刚刚老爷子更是要把倩倩玉佩给他。
这要是让陈启死了,他的青州太守也做到头了!
“陆太守!这人差点一拳打死我!岂能这么算了!我王家……”
“够了!你王家再大也有陛下压着!你自从来了就屡屡挑衅,今日是家岳八十大寿,本官不愿与你计较,没想到你还想当堂杀人!
且不说这是我高家,不是你王家!就是在你王家,这陈启你也不能杀!他为陛下献策刚刚得到了帝王玉带,你王家是想反了吗!”
陆太守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跟王胜坤针锋相对!
王胜坤这才看了看陈启腰间,一根看起来平白无齐的玉带上竟都是盘龙纹!
王二公子瞳孔骤然一缩,这贱民什么时候入了陛下的眼!
帝王玉带!非大功不赏!
哪怕是他爷爷王右相也只有一条,每天供在堂上!
他狠狠地看了陈启一眼,像是要把他刻在骨头里。
“走!韩伯!”
王胜坤带着那韩伯,一脸仇恨地走了。
众宾客看这种情形,也知道寿宴待不下去了,纷纷告辞。
得尽快把消息带回家族!
高家跟王家翻脸了!
一个少年冲冠一怒为红颜,打的王家二公子鲜血如注,竟还不敢杀他,愤然离去!
陆子放给诸位宾客一一道歉,送出了高府。
“噗!”
留在大堂的陈启又是一口血,昏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陈公子晕过去了!”
正准备收拾残席的几个丫鬟慌忙大喊。
……
高府,后宅。
“玉娘!玉娘!陈启受伤了!”
高倩倩一脸苍白地跑过来,告诉正在跟柳夫人话家常的玉娘。
高倩倩也一阵自责,自己才回后宅,陈启就在寿宴上打了起来!不过她也有一丝窃喜,冲冠一怒为红颜?
“相公!相公怎么了?!”
玉娘本来挂着笑容的脸瞬间苍白慌乱起来。
旁边的柳夫人也一阵紧张,自己这侄女,失踪了十年,刚才跟她说话,三口不离她的相公,定是用情极深。
跟着高倩倩,三人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一间厢房。
陈启此时已经被扶到了床上,脸色苍白,嘴角胸前还有大片血迹!
“相公!”
玉娘看见陈启这副模样,差点昏了过去,扑到床前眼泪簌簌的往下流。
高倩倩也有两行情泪涌出,怎么伤成这样!
柳夫人看着床上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长相俊秀,头上一缕白发更看起来有些洒脱气,只是此时昏迷过去,显得气色很差。
“郎中来了!”
玉娘赶快让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匆匆过来,抓住了陈启的手腕把脉。
“老先生,我相公怎么样?”
玉娘心里一阵紧张,她怕极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一边的高倩倩也一脸紧张。
“不妨事,这位公子只是怒气攻心,又伤了肺腑,这才昏了过去,老夫开几副药,休养几天就好。”
老郎中自己也偷偷松了口气,这可是高家,自己要是治不好谁知道还能不能出这个门。
听他这么说,房里众人不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郎中在一边写药方,玉娘又坐到床边紧紧握着陈启的手。
“相公……”
玉娘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能不心疼?自己的男人被打成这样,又想到之前陈启被打得失忆,心中愈发伤心,眼泪打湿了陈启的衣袖。
“唔……玉娘?”
陈启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玉娘抱着自己的胳膊哭。
“你怎么又哭了,再哭了就不好看了。”
陈启为玉娘轻轻拭去眼泪,这才发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
陈启心里一阵苦笑,这身体又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就躺在这先休养一下吧。”
高倩倩见他想要起来忙说道,眼睛也红红的。
“你伤的不轻,最好还是躺上一两天。”
柳夫人也跟着说道。
陈启这才看见这边还有个陌生贵妇,虽然眼角已有一些细纹,但仍不失为一位美妇。而且仔细看看,跟玉娘的模样倒是颇为相像。
“这位夫人是?”
陈启有些纳闷地问道,玉娘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相公……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
“我是玉儿的姑姑,她八岁那年失踪了,刚才才跟我相认。”
不等玉娘说,那柳夫人就自报家门。
“姑姑?玉儿?”
陈启看向玉娘,又看看柳夫人,两人确实长得很像。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玉儿的,也不会带她离开。相反,我还希望她留下,永远不要回去。当年……”
柳夫人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想该不该说。
陈启是没想到玉娘还有家人,当年是怎么回事?
这贵妇明显也是大富大贵之家,玉娘是她的侄女,家境想来也不错。怎么会被卖到自己家做童养媳呢?
陈启又看了一眼柳夫人,明显是等她讲下去。
柳夫人想了想,既然是玉儿的相公,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她又看了玉娘一眼,幽幽一叹。
第三十五章:柳玉娘
“玉儿是我大哥的独生女,是柳家的大小姐。”
陈启听了玉娘的身份,也不禁惊讶的看了看玉娘,没想到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媳妇还有这样的身份。
但是既然玉娘是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给自己做童养媳?
不等陈启开口,柳夫人就继续说了下去。
“十年前,我们柳家因为反对齐国使臣要求陈国缴纳双倍的贡品的无理要求而遭到左相一脉打压。
当时的户部左侍郎于山竹诬陷我大哥贪墨国库库银。
大哥迫于压力,为了不牵扯柳家,不得不断臂求生,主动请罪流放到青州戍边。”
柳夫人说到这儿,神色暗淡,眼睛红了起来,当年她们兄妹中她年龄最小,大哥最疼她了。
谁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就连自己的父亲柳老爷子也从那以后一病不起,如今卧床已有十个年头了。
陈启听了也有些感叹,都说当官好,谁知道这诡谲云涌的朝堂也处处布满杀机。
“然后呢?即使被流放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吧?现在柳家不是还好端端的,玉娘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柳夫人看了看陈启虚弱却对玉娘满怀关心的模样,也不禁叹了叹。
玉儿有他陪着,想必也还算幸福吧。
她平复了一下悲伤情绪,继续说道。
“倘若如此也还并不是最坏的结果,我柳家虽弱,但也还有个兴和伯的爵位。
况且那时候大哥已经官至户部右侍郎,在京城也算数的上的高官。
再加上陛下有意维护,大嫂和玉儿在家也能过的不错。
可是谁也没想到!”
陈启感觉柳夫人的声音都变得愤恨起来,眼里闪过仇恨之色。
“我大哥走后不过两三天,沈家的人又来找麻烦。
沈左相的小儿子沈华琉,这个禽兽!竟然垂涎我大嫂,三番五次来柳家挑衅。
我二哥柳永出门阻拦,竟被他生生打断了双腿,父亲敢怒不敢言,生生气出病来,卧床不起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大嫂觉得家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带着玉儿连夜逃出了京城,追随大哥的脚步,北上青州!
结果谁也没想到,沈华琉竟还不放弃,派人一路追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大哥大嫂慌忙把玉儿送给了一对夫妇,也就是你的父母。
大哥被沈华琉杀死,大嫂为保名节,头撞青石而死!”
此时趴在床边的玉娘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受尽父母疼爱的小姐,却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家破人亡……
陈启怜惜地抚摸着玉娘的头发,微微叹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玉娘。
自己两世没见过父母,这是种遗憾,也是一种缺憾。
但是陈启知道,如果是玉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恐怕会不死不休!
沈家吗?
早晚有一天,我要给玉娘报了这个仇!
而且,陈启还怀疑,自己这一世的父母也因为牵扯进来而遭到了毒手。
不然,三年前双双离世也太过巧合了。
按三叔公的说法,自己的父母不是受到攻击去世,而是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一天天虚弱却又不像是中毒。
柳夫人看着床上互相依偎的少男少女,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和谐。
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孤独的小狼崽,互相取暖舔舐伤口,一种与众人隔离的孤单感淡淡弥漫在他们周围。
他们自己有自己的世界,外人无法涉足。
“我是小玉儿的姑姑,就托大叫你一声启儿。
我告诉你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去报仇,或者去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玉儿受了太多的苦,你要好好对她。”
柳夫人定了定,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陈启,在京城没站稳脚跟之前,我希望你能让玉儿留在青州。
如今沈家的势力已经逐渐凌驾在各大家族之上,你如果没有官爵,很难保护好她。
仇已经结下了,沈家不会放过玉娘的。
你在高家多休养几日吧,我也该回去了,玉儿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玉儿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柳夫人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又停住脚步回头朝陈启说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等你把玉儿接到京城后,带她去看看她爷爷。
老人家的时间……不多了……”
柳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启感到怀里的娇躯一震,也叹了一声……这世间,亲情谁能断?
柳夫人走了,玉娘没有去送,如果还能相见,何必去送。如果不能相见,又何必去送。
爷爷,一个和蔼的老头身影在玉娘脑海里已经模糊了。
只是依稀记得那个老头总是带着她走遍大街小巷,给她买各种玩具糖人。
……
陈启没在高府住下,休息了一下午就告别高倩倩兄妹,带着玉娘回家了。
他的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只不过之前的气血还没完全恢复,今日被那断臂老头打伤,加上心中散了一股郁结之气,心神恍惚之下昏了过去。
玉娘的状态不是很好,回家在马车上一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靠在陈启身上。
回到家陈启本想直接上床休息,玉娘却吩咐小如熬粥熬药。
扶着陈启坐在床上,玉娘坐在床边,手托香腮,露出一截藕臂也不知在想什么,失神的看着陈启。
“玉娘,玉娘……”
陈启伸手在玉娘眼前晃了晃,玉娘这才回过神,脸上微红,似乎对自己的失神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我……”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还是经历了什么,玉娘都是我的娘子。这是不会改变的。”
陈启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是又跟以前一样,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她自己身上。
玉娘太善良了,她总是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她才是最受伤的那一个。
陈启把玉娘从床边抱到怀里,用下巴抵着玉娘的头,嗅着玉娘身上发梢好闻的体香,温柔地说道。
“玉娘,我既然娶了你,就是接纳了你的一切。你的亲情,我帮你守护着,你的仇我也要给你报。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玉娘被他抱在怀里,又听到陈启煽情的话,脸颊不由泛起一阵酡红。
“相公……”
陈启也看到怀里的玉娘脸色发红,也不禁地吻了吻玉娘的唇。
“少爷!少夫人!药和粥熬好了。”
小青毛毛躁躁的推门进来,吓得玉娘赶紧整理头发衣服,慌忙从床上下来。
“啊……啊……少爷少夫人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青脸上一红,很快一副瞎了的模样,摸摸索索地出了门,一溜烟儿跑了。
惨了惨了!看到少爷少夫人亲密会不会长针眼……
小青出去的时候玉娘已经在床边坐好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脸上那一抹酡红说明玉娘心里的羞忿。
陈启感觉怅然若失,心里有些暗恼小青坏了他的好事。
正是郎情妾意,男女互诉衷肠的时候忽然搅局。
“相公,快喝药吧,身体要紧。”
玉娘端起药,用汤匙亲自喂陈启吃药。
喝完药,又跟玉娘一起喝了碗粥,这才叫小如那丫头来收拾。
至于小青,刚刚看了这么羞人的场景,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相公,今晚我去跟小如睡……你身体刚受了伤,还是多休息……”
玉娘红着脸,就要离开,陈启哪能愿意,一把把玉娘搂在怀里,轻轻说道。
“哪里跑!”
“相公……你身体还没好呢!”
“相公!”
“相公……灯还没灭呢!”
陈启指尖轻弹,一缕真气射出,蜡烛熄灭。
一夜春色起,一曲婉转辞。
……
这几天陈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玉娘也渐渐从自责中走了出来。
香皂和肥皂这两种新鲜物件,因为各个贵妇的关系,一时间大卖,陈家皂的牌子彻底打了出去。
陈家众叔伯也渐渐有些忙不过来了,实在是生意太火爆了,不仅是青州府城,各个县城的百姓也都纷纷求购。
甚至有一个南方来的游商订购了大批的订单,要带到南方去卖。
肥皂卖的很便宜,十几个铜板就能买到,而成本也就两文钱。
至于香皂,陈启定价是十两银子一块,刘二叔刚开始还以为陈启想钱想疯了。
造价十几文的香皂要卖十两,还不如用少了点香味的肥皂,哪有这种傻冒?
结果出乎刘二叔的意料,整个青州城但凡有些身价的贵妇都对香皂趋之若鹜。
现在青州贵妇圈,谁不用陈家皂的香皂谁都没脸出门了,就连那些男人们,也觉得香皂洗澡浑身舒爽。
短短三天,三千多块香皂销售一空。刘二叔他们正加班加点地赶制新的一批。
陈启觉得是时候雇佣一些人来厂里了,核心的技术配件自然是陈家众人负责,不过运货制模这些工作量大的工作完全可以招人来做。
如今工厂已经办起来了,以后赚钱应该是不在话下了,一众陈家人的生活质量也跟着水涨船高。
眼下,陈启就只要等乡试发榜,然后年底京城会试,来年殿试便可以完成他从被统治阶级到统治阶级的完美翻身了!
第三十六章:名落孙山
大齐元和二十二年,三月底。
青州府已有一丝暖意,城外桃花已开,虫鸣鸟飞,一派生机盎然。
今日的青州府城也格外喧嚣,来来往往的人都挤在学政衙门门外,等着乡试发榜。
人山人海,有雄姿英发的少年人,有满目沧桑的中年人,也有白发苍苍的垂垂老者。
或喜或悲,或担心,或期待,千人千面,却在眸子里有着同样的光芒。
希望!
天上地下,只在今朝!
数十年寒窗苦读,多少个寒来暑往,千军万马过那独木桥。
人群中却没有陈启,不是他不想来,只是人太多。
出门看到这黑压压的一片,倒不如在家准备喜钱,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玉娘从昨晚就开始紧张,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如今坐在前堂,双手合十也不知道嘴里在念叨什么。
陈启看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现在榜说不定都贴出来了,还祈祷什么呢。
与此同时,学政衙门门口出现了一阵骚动。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兴奋的喊着,人群不断向前挤,每个人都恨不得钻到最前面,看看那榜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我中了!我中了!”
忽然有人大喊,行若疯狂,一边拍手大喊,一边往外挤出去。
众人心生羡慕的同时,也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这般疯子一样的人都能中,我应该也行。
人群更加积极地往前挤,前面不时传来兴奋的大吼,也时而有悲愤交加的痛哭。
孙立和孙山也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个状若疯狂的读书人,孙立不由心生鄙夷,对身边的孙山说道:
“一群庸才,不过是中了举人,有什么可兴奋的,又不是中了进士!”
只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尽。
孙山却没在意孙立的话,他现在心里万分紧张,看着前面不时传来各种各样的怪叫,心生羡慕又有些害怕。
自己八股跟策论都是平平,倒是诗词经过陈启那晚的提点稍稍有些亮眼。
孙立和孙山像小船一样在人海里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前排。
孙山从下往上看,结果最下边第一个便是孙山的名字。
孙山忍不住也兴奋的大笑,虽然是最后一名,但好歹也考上了!
“堂兄!我考上了!我是举人了!”
孙山忍不住跟旁边的孙立说道。
孙立也看到了最下边的孙山,心里有些酸,不由开口讥讽。
“最后一名的举人,有什么好开心的!”
说罢,眼睛也从下往上找起自己的名字来。
孙立自认才学还是胜过孙山一筹,既然孙山能取上,自己自然也可以!
一个个名字闪过,却始终没有孙立,他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
终于到了最顶端最后一个名字!
陈启!
第一名是陈启!孙立没找到自己的名字眼前发黑,竟然没有自己!
孙山都能上榜!自己为什么没有!
他又不信邪地看了几圈,确实没有,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头重脚轻起来。
“堂兄!”
孙山看见孙立脸色阴晴不定,身子晃晃悠悠眼看就要昏倒在地,不由扶了他一把。
“滚开!”
孙立猛地拍开孙山的手,眼里是怨毒的神色。
“你炫耀什么!不就是个倒数第一名的举人?!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堂兄……”
孙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孙立,这是哪门子话?
“滚!”
孙立推开孙山,踉踉跄跄地往人群外跑去。
不一会儿远处竟传来了孙山疯狂地神经质一般的大吼大叫。
“我中了!咦!我中了!我是解元!我是解元!”
人群里一些出阳县的读书人认出了孙立,见他面带痴笑大吼大叫,不禁心生奇怪。
“孙兄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太正常。”
“还能怎么了?名落孙山了呗,守不住打击,疯了。”
一个刚刚从里边挤出来的人解释道。
疯子不是没见过,嫉妒疯的还真是不多。
……
此时陈启正在家里吩咐小青小如一会儿来人报喜分发喜钱。
至于孙立?陈启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跳梁小丑尔,不足挂齿。
“报——报——恭喜陈老爷中举,青州第一名解元!”
陈启一家听了报喜的声音连忙往外赶,外边是个骑马来的报子。
只见他举着个大报帖,黄纸上写着“捷报贵府老爷陈讳高中青州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玉娘开心的差点晕了过去,陈启也一块石头落地,连忙吩咐小如小青分发喜钱。
陈家皂这几天盈利不少,陈启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多少,一上午几波报喜的人,就散出去一百多两银子。
解元!自己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左邻右舍,平时不大走动的邻居这时候也都拿着礼物来了,他们都听说了,这宅子的陈秀才成了解元公了,这可不是小人物了。
一阵迎来送往,陈启也没忘了让人去给陈家众人报喜。
给陈家众人放了假,叫他们今晚来吃酒!
没多一会儿,刘伯安沈长傲也满面红光得联袂而来。
看这样子也是考中了!
“陈兄,陈解元!恭喜恭喜!”
两人一脸兴奋,不但自己二人中了举人,熟识地陈兄还是解元,人生有望啊!
“两位兄长哪里话,要不是当日赠书解惑,哪来今日的陈启。快请进!”
陈启连忙拱手,邀请两人入府,他心里是真的有些感激这两人。
“陈启!陈启!”
刚想跟两人进去,结果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陈启循声望去,正是高倩倩……和傲娇怪。
“陈启!听说你中了解元,比我哥还厉害呢!”
高倩倩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亲哥哥中了第二名,情哥哥中了解元,她哪能不开心啊。
“倩倩!”
高源却此时出口训斥,不过看起来他的心情也不错。
青州乡试第二名,要不是陈启有作弊器,怕是高源就是解元了。
“哼,我去找玉娘了!”
高倩倩朝着高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对着陈启眨了眨眼睛。一溜烟进了后宅。
“高兄,恭喜!”
刘伯安沈长傲两个人看见高源过来,也忙拱手称喜。
“同喜,同喜!请入府吧!”
高源也露出温和的笑容,邀请着两位新晋举人。
三人很快进了宅子,把陈启留在了门外。
我了个三叔公的!
这好像是我家吧?
陈启忿忿地跟了进去,这是国家栋梁吗?这是强盗!
下午陈家的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到了陈启家里,晚上要好好庆祝一番。
刘二叔没来,肥皂厂那边他还在看着,要下了工才会过来。
婶娘们在厨房做饭,背后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狗娃有出息,我早就看出来了云云。
玉娘和高倩倩也在帮忙包饺子,高倩倩倒是进步不少,像是回去下了不少功夫。
叔伯们坐在客堂里喝水,也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可是我们陈家的种!
小孩围着陈启要零嘴,被旁边一脸傲娇的高源吓得直瘪嘴。
眼看眼泪就要出来,陈启连忙拿了一堆零食,这才阴雨转晴。
沈长傲刘伯安两人很快就离开了,他们两个一个第九名,一个第十名,走到哪都跟连体人似的,倒也搭配。
今晚还有宴会,两人便匆匆离去,这两人,还真是两个风流才子。
高源坐在客堂无所事事地喝着茶,脸上一副陈启拐了他妹的傲娇表情。陈启已经习惯了,这傲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启苦苦熬到天黑,终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
解元,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情,这可是陈家的大喜事。
一个解元,足已让小门小户的陈家变成一个小有头脸的家族了。
众叔伯轮番过来敬酒,陈启三五碗下肚,人还未醉,肚子已经饱了。
这个世界的酒还真是低度数,不过陈启眼里也渐渐迷离起来,看着一旁笑脸盈盈的玉娘,看着陈家放纵开心的喧闹。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就是他陈启在乎的,为之努力的一切。
夜渐渐深了,青州府城门已关,陈家一众准备待在宅子里挤一晚。
高源带着高倩倩要回去,临走带了些高倩倩亲手包的水饺,带给高老爷子尝尝。
“明日,学政衙门,拜宗师。”
高源嘴里傲娇地吐出几个字,也不细说,转身离开。
高倩倩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陈启眨眨眼,赶忙跟上高源离开。
陈启本来觉得自己对高源已经免疫了,但是看着他那欠抽的表情还是忍不住腹编几句。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
拜宗师陈启是知道的,凡各地乡试新晋举人,发榜后第二日要到府城学政衙门拜会主考官。
在这个讲究辈分的时代,主考官就是众举人的宗师,以后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见面持师礼。
其实举人拜宗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束缚,有这么个情分,可以算也可以不算,毕竟也只是乡试。
但是与一般举人不同,陈启乃是解元,这是宗师亲自点的,意义非凡,以后仕途之路上更是会多有交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陈启心里也有几分期待起来,宗师多是由京城的学士来担任,品级四品到三品不等。
解元的优势就是跟这些学士的师徒关系,一旦在京城有什么好事,第一时间就会落到这种“有关系”的人头上。
理了理思绪,陈启感到一股困意袭来,喝了一晚酒,度数再低也顶不住了。
第三十七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二天,陈启早早就出了门,昨晚忘了问什么时辰,只好早点出来看看。
很快就要四月了,青州城的百姓也都渐渐换了薄衫。
来往的行商看起来比之前多了不少,想必是路过青州去齐国做生意的。
去年冬天的那一场大雪,弥漫了整个齐国,虽然有陈启的除雪之策,但奈何受灾太过严重,又加上消息传回齐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
大量的齐国百姓饿死冻死,物资一时间也金贵起来,不少陈国商人也蠢蠢欲动起来。
陈启到学政衙门的时候还很早,问了问衙门门口的衙役,说是下午才来拜宗师。
陈启又在心里腹编了高源几句,傲娇怪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品种……
既然已经出来了,倒不如在街上转一转,最近一段时间忙里忙外,陈启有些时日没出来了。
“陈启?”
一个许久没听到的声音在陈启耳边响起。
“老白?”
陈启有些不敢认,年前还是一头黑发的老白,如今满头白发,眼里也多了几分悲哀色。
“是我。”
老白背着个包袱,看起来像是要远行。
“你要离开青州了?”
陈启记起老白说过,他此生最大的牵挂就是他爹,最大的梦想就是走遍天下,看遍这大好河山。
如今老白的老爹已经去世了,他已经了无牵挂,也是时候为自己的梦想而活了。
“嗯,刚才去摊子那边拿了卖摊子的银子。”
老白如今已不复当初活力满满的模样,说话里都带着些萧索味道。
陈启知道他是因为老爹的突然去世而心灰意冷。
陈启也没有劝什么,人生遭此大变,出去走一走也好。摸了摸身上,还有出门带的十两银子,塞到老白手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白看了看他,也没有推辞,只是攥银子的手更紧了紧。
……
老白其实一直过的很悲哀,小时候死了娘,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小扫把星,不让孩子跟他玩。
只有对门的小翠,总是偷偷跑来陪她,春去秋来,老白一度以为他长大之后会娶了小翠,然后跟自己老爹一样撑一个馄饨摊子过一辈子。
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感到人和人的不公平,陪了他十几年的小翠,只一顶花轿,被财主抬了回去。
没有唢呐,没有亲朋,没有任何成亲该有的仪式。
因为她成了妾,她哭,没人在乎。
老白看着小翠坐着花轿离去,手里给小翠做的桃木簪子滑落在地上……
他无能为力,只因为他是最底层的穷人,而那财主,是远近闻名的士绅。
他也反抗过,跑到财主门口,狠狠地撞门,却被打断了胳膊。
已经成了别人小妾的小翠跑到瘫在门前的他面前,让他走,不要再回来,小翠哭着求那财主不要打死老白。
从那天开始,老白就断了念头,一心一意侍奉老爹。
老爹的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最后几年,冬天都不能下床了。
老白接过老爹的摊子来到青州府城,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没有人把他当人看,呼来喝去。
谁知道隐藏在老白那看似热情的笑容背后,是怎样疲惫的灵魂。
穷人就活该被无视吗?
老白以为自己要麻木了,就在这时,一个书生闯入了他的生活。
他不像其他人,他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和蔑视,有的是一种平等的东西。
老白有些惶恐,这可是读书人,他怎么会正眼看我?
那天,老白第一次尝到了平等的滋味。
如沐春风的微笑,爽朗的问答,从容不迫的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老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却觉得就该如此。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跟这书生渐渐熟悉起来,知道了他叫陈启,来府城赶考。
后来又来了个模样俊俏的小书生,老白看得出来,这其实是个少女。
每天看着他们赌气般来到自己摊子上,老白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老白本来想靠着自己的努力,看着自己对生活的热情,让老爹好好过个晚年。
他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勉强维持罢了,如今也活出了些许乐趣。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场豪雪,把他的人生再次打乱了,风雪之下自己家的茅屋轰然倒塌,他抱着老爹,瑟缩在冰天雪地里。
没有地方可以去,这样的大雪,寸步难行!
怀里的老爹气息渐渐弱了,老白像疯子似的扒着雪,想要找些柴取暖。
“花花……”
怀里的老爹说话都有些费力了,轻轻拍了拍老白的肩膀,眼里带着欣慰。
自己庸碌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有这么个孝顺儿子。
老白把他爹放到已经倒塌的房梁下,眼里眼泪就要涌出来。
“花花啊……爹……爹怕是不行了。”
老白的爹无力的倚着老白,嘴里断断续续,眼里却没有多少遗憾。
“爹这一辈子……窝囊……你娘跟了我,没过什么好日子……生下你……也撒手去了。”
似乎想起什么,往年他也是跟老白一样的年轻汉子,也有梦,却被现实一一击碎。
“爹给你起名字……花花……其实不是想让你赚银子……只是想让你这辈子不为了银子……也活的下去……爹没文化……知道不好听……不过你也长这么大了……爹知道你看上小翠了……是爹没本事……不能看你娶婆娘……不能抱孙子了啊……”
老白早就泣不成声,一个汉子,抱着爹大哭不能自已。
“咳咳……花花……以后有了娃娃,也带到爹娘坟前让爹娘看看……爹多少年没见你娘了……最近就总是做梦……想来是你娘也想我了……总算把你拉扯大……爹也该走了……”
老白的爹像是看到了什么,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嘴里的话却渐渐细微,直至彻底没有了……
老白抱着逐渐冰凉的爹,跪在一片废墟里,纷纷扬扬的雪落到他的头上,身上。
直到天亮……
老白终于把他爹放下了,抖抖满身雪花,散落一地,只是老白的头发却像是被这刺眼的雪染成了苍白……
……
陈启跟老白告辞,满头白发,他也经历了难以忍受的悲哀吧。
他没有问老白要去哪里,有缘自然会相见,人生何处不相逢。
老白也算他的一个朋友,如今送别,陈启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
不如早点去学政衙门等着,跟门口的衙役说明了情况,一个小吏带着陈启进去。
拜宗师还要等半个时辰,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衙门里还给陈启端来了一盘点心。
乡试之后的拜宗师其实并不是那么严肃,除了解元和主考官之间会有一种师徒关系之外,其他人只是形式。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诧异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意味地声音在陈启身边想起。
陈启正拿起一块点心准备垫垫肚子,结果被吓得手一哆嗦,点心也掉到了地上。
陈启不由一阵火起,这是人干的事吗?
黑着脸抬头看过去,结果对上了一张比他还黑的脸,看清楚来人,陈启也不由有些讪讪。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费子阳觉得自己最近需要去算算命,为什么总是能看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看着陈启那张脸他脑海里就浮现出草包,不学无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人正是这次青州乡试的主考翰林费子阳,也就是陈启今天要拜的“宗师”。
当然陈启现在是不知道的,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愤青学官了,没想到又在这遇到了,想起自己乡试时故意无视他,所以有些讪讪。
“你别告诉本官,你是来拜宗师的。”
费子阳的声音透着一丝丝期待又有些紧张。
“不错,学生正是来拜宗师的。”
费子阳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己的名声肯定是要不保了,第一次做主考就招了这么个草包举人!
心里要把青州学官骂死了,这种草包也能中举?怪不得青州举人向来不受待见。
费子阳作为主考官,他只需要阅地方学官筛选出来的十份考卷,然后点出解元。
在他看来,陈启这个大草包,定是被青州学官放了进来。
“哼!不学无术,也配中举?”
费子阳忍不住忿忿道,他实在是不喜欢陈启这种把科举当儿戏的人。
就算是中了举人也是投机取巧!
人总是很怪的东西,第一印象很重要,如果对一个人有很坏的第一印象,那不论他干嘛都是错的。
一个盗贼在抢劫偷窃的同时不断学习圣人教诲,这叫幡然悔悟,孺子可教也!
相反,一个书生学着圣人教诲的同时去偷窃劫道,他就要被骂死,朽木不可雕也!
显然,如今的陈启正是后者,一个圣人门徒,不学无术,朽木不可雕也……
陈启本来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这学官在乡试时也是为他好。只是如今听了费子阳这么说,心里也不由不痛快起来。
怎么了?我吃你家粮食了?
索性又跟乡试时一样,无视了费子阳。
反正就是个六七品的小学官,到时候自己去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也见不到……
费子阳见陈启又一副大爷样,不再理自己,心下气愤,却又不知怎么说。
毕竟,陈启是真的什么也没干……
费子阳忿忿地拂袖出了前堂,嘴里恨恨地念叨着几句。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第三十八章:此去经年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刚才那个学官的事陈启也没放在心上。
心里盘算着晚上回去要不要吃火锅,中午这点心吃的没滋没味的。
“陈兄!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到了。”
刘伯安沈长傲两人边打招呼边走了进来。这两人还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不知道什么时辰开始,就早来了些时候。”
陈启也起身跟他们拱了拱手,终于来人了。
后边陆陆续续有新晋举人被领了进来,新晋举人三五成群,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兴奋。
出阳县的几个新晋举人也纷纷来拜见陈启,这可是解元,不出意外明年就要进士及第了,还是要早早打好关系。
高源也来了,一身月白长衫,丰神俊朗,腰间一柄佩剑,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唯独对陈启爱搭不理,惹得陈启一阵嘴角抽抽。
堂里已经站不下了,一众举人站到院子里,等着宗师来训话。
“听说这次宗师是个年轻翰林,我青州文道不兴,朝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沈长傲在一边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他是青州士子,自然对青州举人在外低人一等愤愤不平。
陈启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最后是要考取进士的,到时候可没有什么地域之分了。
只是他也有些失望,他是解元,如果主考官地位高,以后他的仕途也是有些好处的。
“宗师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本来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陈启抬头一看,结果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刚刚那个学官,竟然是宗师!陈启觉得自己人生无望了。
所以自己的恩府是这个愤青?!
费子阳死死盯着陈启,嘴角冷笑。
小子,没想到吧?看我呆会当众复卷,革了你的功名。
拜宗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费子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出复卷了。
拜宗师其实还有一个用处,就是朝廷为了防止有投机取巧,给了主考官当面复卷的权力。
当然,几乎没有人会用,毕竟文章这东西不好说好坏,如果不是粗鄙不堪,一般还是能通过复卷的。
不过费子阳已经认定陈启是有蹊跷的,他去几次陈启都在睡觉,怎么可能有时间写出合格的文章。
怕是当世大儒才有这水平,但是陈启才多大?能达到大儒水平?
“来人,去把他的考卷给我拿来,刚才问答之时,他明显有些答不上来!我要重新查看他的卷子!”
费子阳指着陈启,对旁边的青州学官说道。
陈启脸色一黑,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了,自己刚才就没说话好吧。
在费子阳身边的正是那秦学官,他是认识陈启的,听了脸上有些犹豫。
众举人也是一阵愕然,解元是草包?
难道这主考官脑袋秀逗了?解元不是他点的吗?
“大……大人……”
这诡异的场面,旁边一个小学官实在看不下去了。
费子阳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有点不对劲,这些人怎么跟看傻子似的看自己。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心里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大人,他的考卷昨日就解送京城了……”
费子阳的脸腾的红了,这次丢人丢大了,解元啊,自己点的……
这就是陈启?怪不得,怪不得……
费子阳觉得自己这次丢人丢大了,心中那些不学无术草包之类的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启的文章他可是非常欣赏,自己都写不到如此老辣流畅,那诗更是有山高凌云之气。
费子阳也顾不上说什么了,灰溜溜得带着一众学官走了……
留下一众新晋举人一脸懵,这就走了?
不是复卷吗?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一个个举人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陈启也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这主考官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不但是个愤青,还是个愣头青。
跟着众人出了门,门外高倩倩竟然等在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直往门里看。
看到陈启露面,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边往这边跑边喊:
“陈启!我在这里!”
陈启感觉后颈一阵发寒,倩倩啊,你哥还在呢……
高源脸上阴沉的都能拧出水来,自从陈启出现,妹妹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了他。
“啊,哥,你也在啊……”
跑过来才发现高源的高倩倩也有些尴尬,自己怎么又忘了,我是跟大哥来的呀……
陈启看着这场面,心里也有些戚戚,亏的自己对高倩倩没什么非分之想。
不然,恐怕自己成亲的大喜之日就是来年的忌日……
陈启脚下抹了肥皂要开溜,结果被人拦住。
正是那个秦姓青州学官,刚才就站在费子阳旁边。
“陈解元!慢走,慢走。”
陈启当然不敢托大,不要说他已经是举人,就是进士也不能无视学官。
要知道,学官也都是科班出身,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大人,不知叫住学生何事?”
陈启拱手,高倩倩也好奇地凑过来,高源当然也跟了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主考官费大人让我告诉你,解元在明日必须启程前往京城国子监学习,直到会试。”
陈启听了他的话也诧异起来,没听说过还有这规定。
“是所有人都去吗?为何单单通知学生?”
别不是这“费青”要去京城整自己吧?
“这倒不是,这是陛下的旨意,各州解元须在发榜三日内启程前往国子监,进入国子监学习,直到会试为止。”
秦学官看了陈启怪异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也以为费大人要报复陈启。
不过费子阳拿出密旨的时候,谁也不敢怀疑了。
“谢大人提醒,学生明日就启程。”
太匆忙了,陈启也不知道陈皇抽了什么疯,忽然出了这么个旨意,去这么急,难不成怕他跑了?
陈启不知道,陈皇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上次乡试之后,齐国把陈国的各州解元笼络了十之七八,这些陈国的栋梁之材,都被挖到了齐国去做官,来到陈京科举的所剩无几。
这些可都是陈国的根基,一旦出了问题,很容易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那时候本就摇摇欲坠的陈国,恐怕会轰然倒塌!
这次之所以是密旨,也表现了陈皇的无奈,直接下旨,恐怕会引起齐国的不满。
陈启脑袋乱糟糟的带着两人回了家。
听说明天陈启就要去京城,玉娘脸上不由一阵不舍。
她知道相公早晚要去京城,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旁边跟来的高倩倩却已经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去京城?太好了!
玉娘肯定是暂时不会去京城的,那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哼,臭木头,本小姐这么美,你瞎了吗?
虽然玉娘姐姐也很美,但是人家都不嫌弃你左搂右抱了,你还看不明白!
玉娘看着高倩倩的表情,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想什么。
把她叫到后堂,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留下陈启跟高源两个闷头怪,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说话。
这尴尬的气氛,连本来在一旁侍候着的小青都待不下去了,悄悄的退到了后宅。
也没多久,高倩倩和玉娘终于出来了,玉娘一脸放松的笑容,高倩倩满脸通红。
看着陈启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大羞,跑过来狠狠地踩了陈启一脚。轻哼一声,逃也似的出了门。
高源跟着跑了出去,临走斜睨了陈启一眼,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小子等着,惹我妹妹?摘了你的脑袋!
陈启抱着被踩痛的脚,一脸悲愤,我招谁惹谁了?
玉娘看了他的模样,也吃吃笑了起来。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陈启不由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哼!”
玉娘听了他的话竟然也把头一扭,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后宅。
留下满脸懵的陈启,心里一片茫然。
高倩倩我跟你势不两立!
我温柔的玉娘啊,让你带坏了!
陈启心中无声的呐喊。
………
下午陈启又去了陈家村一趟,交代了一下陈家皂的事。让他没想到的是刘二婶坚持让刘二叔带着虎子跟陈启去京城。
陈启也只好答应下来,让刘二婶明天搬进自己家宅子,正好很玉娘在家做伴。
陈家皂就交给老村正来打理,反正如今生产销售也走上了正轨,倒是不用费心。
……
第二天,刘二叔赶着他那匹老马,带着一家人进了城。
陈启早早吃了早饭,正跟玉娘说着悄悄话,玉娘正抱着他,眼眶红红的,她真是舍不得自己的相公,只是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相公的仕途。
陈启也舍不得玉娘,只是为了以后一家人能够过的更好,也不得不为此奔波。
“启哥儿!”
刘二叔憨厚的声音传来,带着虎子跟刘二婶走了进来。
虎子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显然是他娘担心他在路上冻着。
不过这四月已经没那么冷了,穿这么多反而热,小虎子满脸通红,显然是热的。
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
“好了,玉娘,我也该启程了。”
陈启吻了吻玉娘的额头,松开了手。
玉娘本来在眼里打转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好了玉娘,不就是出个门吗?这些臭男人,说不定出去就把我们忘了。有婶在家陪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刘二婶一脸笑靥地进来,拉着玉娘的手,安慰起来。
一家人慢慢出了门,玉娘眼泪像珠子断了线一般。
看着陈启跟刘二叔父子上了车。
一边的刘二婶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子丈夫都要出远门了,她怎么能不担心。
只是虎子已经快要十岁了,再待在青州府就耽误了。
“相公……我等你啊!”
玉娘鼓起勇气,对着陈启感道。
陈启听了也不由鼻子发酸,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定定的看着玉娘。
“夯货!照顾好虎子!你要是混不出名堂来,老娘……老娘就……”
刘二婶终于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马车已经渐渐走远,留下两个女人泪流满面……
马车上,刘二叔沉默地赶着车,虎子也懂事的没有调皮。
陈启的眼里还是呆呆地看着玉娘的方向。
此去经年,定要搏个衣锦还乡。
待到回时,定然许你十里红妆。
第三十九章:进京
老马虽然老,但速度却不慢,走到黄昏已经堪堪到了青州与直隶的边界了。
青州府跟直隶是接壤的,只是北方有齐国,所以青州总是被冠以边荒的称谓。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佳,一路上刘二叔和陈启都没说话,倒是虎子,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
一路上总是问陈启讨零食吃,陈启也不恼,总是笑呵呵得跟他玩闹。
“启哥儿,前边是连海县,今晚我们在县城落脚吧。”
陈启也觉得不能再赶路了,三人一起进了城。
找了个客栈,三人住了进去,两间房,刘二叔带着虎子住一间,陈启住一间。
虎子毕竟是个孩子,一路颠簸早就累了,到了房间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
陈启和刘二叔却出了门,还要走几天的路,得准备明天的干粮。
因为走得匆忙,陈启只带了银子,虽然他有仓库,但是也不敢拿出大量的东西,这不好解释。
要买的东西不多,陈启现在又不差钱,很快就大包小包的买了回来。
回了客栈,让小二送到他的房间,又要了一桌酒菜,跟刘二叔吃了起来。
“刘二叔,我看你一整天闷闷不乐,难道是舍不得二婶?”
陈启一边喝酒一边跟刘二叔聊天。
刘二叔支支吾吾,显然有些难言之隐。
不过既然陈启问了,也早晚会知道,也就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
这一说不要紧,可把陈启惊了个通天!
什么?私奔?杨家?
怪不得刘二叔一个普普通通的车把式,能有一身好武功,他竟是杨家杨老将军的亲卫。
只不过这些年陈国战争很少,杨老将军也闲赋在家,刘二叔便是那个时候跟着住进了杨府。
刘二叔被派去保护杨老将军的小女儿,结果一来二去跟杨家小姐熟悉起来,刘二叔虽然憨厚却很吸引人,再加上日久生情。
杨小姐,也就是刘二婶,就跟刘二叔私定了终身,杨家肯定是不愿意。
结果两个人干了一件在这个时代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
私奔!私奔!
还是带孕私奔!
两人一路跑到青州府的出阳县,那时候刘二婶已经待产,刘二叔急得没办法,被好心的陈家村收留了。
生下虎子以后,两个人索性留在了陈家村。
怪不得刘二婶看起来就不像个村妇,竟然是杨家小姐。
至于说话粗犷豪放,将门虎女倒也是符合……
至于上次在青州府刘二叔被打了个鼻青脸肿,就是刘二婶三哥的手笔。
开玩笑?偷了自己妹妹,没把刘二叔头拧下来就算好的了,才打一顿……
陈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高源,浑身打了个冷战,使劲晃了晃脑袋。
这能一样吗?自己又没偷人妹妹……
刘二婶的三哥打了他一顿也消了气,刘二叔作为杨老将军的亲卫,那可是跟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跟杨老将军的几个儿子也是关系很好,当年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杨家好歹也是名门,闺女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是怎么回事?
杨老将军一时气话,结果吓得刘二叔带着刘二婶就私奔了……
这他三叔公的简直就是妥妥的异界版小姐的贴身高手啊……
这次回去是给虎子讨个身份,好歹是杨老将军的外孙,还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过想到刘二叔说的杨老将军有七个儿子,陈启不由怜悯得看了看满面愁容的刘二叔。
刘二叔,您自求多福吧……
一顿饭很快吃完,又让小二做了几个小菜给刘二叔带回房间,虎子还没吃饭呢。
……
接下来几天,三人有条不紊的赶着路,白天赶路,晚上进城,陈启倒也不急,又没规定什么时候到,也不用日夜兼程。
就在陈启慢悠悠赶路的时候,各州解元也都纷纷到了京城,他们可不像陈启一样有闲心逸志,日夜兼程赶去了京城。
国子监,那可是天下士子都向往的最高学府,入了国子监,那可真是前程似锦。
国子监本是给朝中高官子弟学习的地方,经过陈国这三百多年已经成了镀金之所。
凡国子监出身,出官入仕都多了一份资历。
只是这些各州解元谁也没想到,迎接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的不是欢迎,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陈启更不知道了,他在路上走走停停几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十几天。
终于到了四月中旬,才堪堪到了陈国京城。
大!
陈启想不出别的形容了,整个京城怕是比后世的超级大都市也不逞多让。
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各色各样的店铺林立,嘈杂却又井然有序。
比青州府城更是大了许多。只是没有青州府城那种蛮荒铁血的气息,虽然大而威严却不摄人心神。
如果说青州府城就像一个蛮荒怪兽,有着嗜血的威慑。那么京城就是一条盘踞的龙,威严神圣,却不嗜血,还隐隐有些有容乃大的磅礴之意。
随着人流进了城,陈启与刘二叔便在一处路口分了手,杨府跟国子监在不同的方向。
陈启谢绝了刘二叔送他去的建议,陈启准备在京城转一转。
他还是第一次接近这个世界的经济权力核心。
问清楚了国子监的方向,陈启一边欣赏这繁华的街市一边慢悠悠地踱步而去。
“滚开!都给本少爷滚!谁要是碰伤了我家小豆豆,要了你们的狗命!”
一个嚣张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惹来一阵鸡飞狗跳。百姓似乎都习惯了这种情景,连忙往旁边躲了起来。
陈启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见两个彪形大汉朝他撞了过来。
陈启不假思索,两脚踢翻了这两人,只见两个大汉身后是个粉色骚包衣服的纨绔,两眼发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至于那纨绔牵着的“小”豆豆,是一只藏獒,龇牙咧嘴凶悍至极,一看就是跟它主人同样蛮横。
“小子!你胆子不小啊!把他给我抓回去!我要把他五肢打断!”
纨绔身后又闪出几个大汉,凶恶的朝着陈启扑了过来。
陈启有些无奈,这才来就遇到这么个纨绔,还有,天下纨绔都一样吗?
这一身粉红骚包样怎么都觉得是瘦子版朱大长……
陈启纵身跃起,又是几脚,几个大汉应声倒地,那纨绔终于慌了神。
“豆豆!豆豆!咬他!”
可怜那敖犬还没叫出声来就被陈启一脚踩在地上,直接爬不起来了。
“豆豆!豆豆!”
那纨绔倒是极其在意他的“小”豆豆,抱着那敖犬不停地呼喊。
“你!你知不知道爷爷是谁,我爹可是……”
“啪!”
陈启一耳光打到了那纨绔脸上,直接把他揍懵了。
“我爹是……”
“啪!”
又是一耳光,陈启可不管这些,他来京城可不是挨欺负的,当时一穷二白他连县令公子他都敢打,如今堂堂解元,还怕一个纨绔?
至于接下来的报复?如果连解元都保不住,那陈国皇帝还有什么用?
那纨绔实在是有些怕了,这书生不像是一般人啊,这一般人敢当街打他?
“我爹是兵部侍郎方文成!”
这次他学聪明了,往后退了两步,用极快的语速说出了身份。
陈启也有些诧异,这德行还是名门之后呢?
不过陈启也不怕他,兵部侍郎又怎么样,总不能明目张胆枉法吧。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陈启也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在京城混,就得嚣张点。
“我爹是皇上!”
陈启话音一落,方维新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立马苍白下来,赶忙跪下。
陈启一见他这模样,也不由摸摸鼻子。
这京城人这么好骗?我说我是谁你就信?
有些无趣,不知道自己是谁更好,省得麻烦。
脚下一动,陈启很快隐入人群。
陈启没看到的是那纨绔方维新跪在地上久久没敢起来,脸上冷汗大滴大滴往外冒。
难道真是他智商低,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当然不是!
他好歹也是方家少爷,什么坏事没干过,又不是被吓大的。
只是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经常偷偷溜出宫,太子他是没见过的,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陈启腰间的玉带!
那可是蟠龙纹啊,除非皇室或者大功不得,那玉带纹路极浅,若不是有心观察根本察觉不到,没见过的人更是看不出特殊之处!
但是,他方家就供着一条,还是祖上留下来的,他不会认错!
虽然其他也有几个家族有,但是这种东西是一个少年可以带在身上的吗?
哪家不是供在香案上,留给子孙瞻仰。
退一万步讲,在这天子脚下,谁敢大言不惭说皇帝是自己的爹?活腻了吗?
当然,这一切陈启完全不知道,他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说皇帝是自己爹,在他看来嘴花花而已。
至于这条腰带陈启也没觉得是什么贵重东西。
自己动了动嘴皮子,皇帝就送了一条腰带,自己正好缺一条腰带,自然就穿在身上了,仅此而已……
京城除了比青州府城多了些繁荣浮华,也没什么不同,陈启也没了逛下去的兴趣,加快脚步朝国子监赶了过去。
今晚就要留宿在国子监了,还得早去准备。
他身上的银子都放在刘二叔那里了,今天不入国子监,怕是自己就要露宿街头了。
第四十章:国子监“四大”
“什么?没地方了?你们这里不是学子圣地吗?怎么连个宿舍都没有?”
陈启的声音越来越高,他对面的小吏一脸赔笑。
陈启一路到了国子监,交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很快就有人来带他进去。
国子监外边看起来像个衙门,但里边却很宽阔,庭院屋舍错落有致,有点像后世的大学,占地极大。
只是陈启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他现在感觉自己要露宿街头了!
没错,国子监以前是有学子住宿的地方的,但是那也是几百年前了。
因为国子监的士子都是京城的膏粱子弟,人家压根就不在国子监住,每天来上课也只是走走过场,国子监宿舍一百多年前就不再修缮了。
小吏脸上赔笑,心里却在暗骂陈启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不过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怎么说也是解元,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吏能得罪的起的。
陈启大失所望,身上就二两银子,怕是在京城住一晚都不够,难道真要露宿街头?
至于去找刘二叔?
呵呵呵……刘二叔还活着吗?
陈启正发愁,跟着小吏来到学堂认路,要不今晚在学堂将就一晚?
还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陈启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穿越来的时候……
他心里想着心事,却没注意有几个人把自己围住了。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国子监学生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猜猜这个新来的几天能下床?”
“两天!我赌两天!”
“至少三天,你没看那个云州解元?到现在还没来呢!”
陈启这才发现四个面色不善的少年把他围了起来。
难道自己长的好欺负?
“新来的!哪个州的?见了我们国子监四小侯还不问好?”
开口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看起来像是四个人里领头的,长的人高马大,一对剑眉带着一股英武之气,只是此时怎么看怎么像是小混混。
陈启看着这四个少年,也看出来他们像是出身不凡的样子,但又随即哑然失笑。
这难道就是古代版校园霸凌?
陈启上辈子是个孤儿,在学校里也总是受人欺负,他很明白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绝对不能服软,不然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你笑什么?怎么?看不起我们哥几个?”
几人见陈启不但不说话,还笑了起来,心中也多了几分羞怒。
前几天也有两个硬骨头,还不是让他们打得求饶。
这些寒门,总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看不起他们这些贵族子弟。
让你有风骨,待会打得喊爷爷的时候看你怎么狂!
“不不不,我不是看不起你们,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我都看不起。”
陈启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就是惯出来的,根本就是没经历风雨的温室花草,本性不坏就是单纯的嚣张。
在座的所有人,不但不制止还助长这种气焰,他们比这四个还要可恶!
陈启这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坐在这里的这些人,不是各州解元就是京城名门之后,都有傲气,哪受得了陈启这话。
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倒是那带头的英气少年,不但没有恼,反而眼神一亮!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嚣张才够味道!
“你这话,我喜欢,但是这顿打你是跑不了了!不过打完之后我可以收你当徒弟,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瞧瞧,这妥妥的小混混味儿,怪不得陈国日渐式微,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师傅我有了,不需要。倒是我师傅还缺几个徒孙。”
说起师傅陈启又想起三叔公那个糟老头,也不知道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听了陈启的话几个人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还是真嚣张啊!
“想当我们的师傅,怕是你还没资格!杨大哥是杨家长孙,你算个什么东西,大言不惭!”
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看着陈启,昂着头不屑地说道。
他们四个可是将门之后,从小打熬身子,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别说是一个书生,就是大多数**丘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至于文斗?你看这像是文斗的架势吗?
“不如我们来立一个赌约,我赢了你们拜我为师,你们赢了我给你们当徒弟!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
四个人梗着脖子,通红着脸,像是陈启在侮辱他们似的。
陈启心里暗笑,这些少年还真是好骗,两句话就进套了。
准备收这几个徒弟陈启也是有目的的,京城纨绔太多了,要是他一个一个去应付岂不是要累死?
收几个便宜徒弟,也好挡挡这些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启与四人立了字据签字画押。
这四人分别是杨家杨彦峰,唐家唐玉麟,张家张扬,许家许此生!
都是将门!怪不得骨子里带着丘八气。
“陈启?出去吧!咱们练一练!”
杨彦峰掰着手指噼里啪啦,挑衅地看向陈启。
他准备让陈启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将门为什么这样横!
在众人的簇拥下,几人出了学堂,来到国子监的空地上。
“杨彦峰!你们几个又要干嘛!还不赶紧散了去!”
国子监一个教谕大声呵斥,这个杨彦峰,区区几天就把来到国子监的各地解元打了个遍!
听说今天来了个青州解元,想必又要故技重施!
“是吕先生,抱歉抱歉,这次我们可是有理有据的!”
唐玉麟把字据递给吕教谕,一脸傲然。
吕教谕一看也不由头大,这叫什么事!
来到国子监第一天就聚众斗殴,简直有辱斯文!
虽然现在天下承平,文道昌盛,但是说到底这还是个武人为核心的世界。
天下从来不禁止约斗,就是朝中大臣也不乏当庭斗殴之辈。
当然,当庭斗殴,一顿廷杖是免不了了。
吕教谕看了也没有再说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
不忍看下去,吕教谕出去找了两个小吏,让他们待会准备一个担架。
陈启跟四人来到空地,他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情绪。
他打不过高源,但也算是个高手了,这四个小崽子自然是不在话下。
要知道,真气这种东西就是冷兵器和热武器的区别,那可是有压制性优势的。
国子监所有学生都围了过来,刚才陈启让他们没面子,如今看着他被“四大恶棍”收拾岂不是大快人心?
其中也有几个前几天被收拾的各州解元。
大家都挨打,你也不能跑!
“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陈启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陈启这话和这表情明显让对面四个小纨绔愤怒了,瞧不起谁呢!
“一起上!”
杨彦峰一声大吼,带着三人冲上来,一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拳风袭来,陈启不闪不避一只手抓住了杨彦峰的拳头,同时抬脚起落,剩下三人倒飞出去。
接着反身把杨彦峰摁到地上,接着噼里啪啦的拳头就招呼到杨彦峰脸上。
杨彦峰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座山压住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勉强挡住几拳,很快他的脸就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再也没力气直接昏了过去。
之前三脚踹飞的三人也没能躲过陈启的毒手,同样噼里啪啦一顿乱锤,四个大猪头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嚎了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人形凶兽,咱们可是读书人,怎么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陈启也懒得理他们,从地上四个人身上摸出十几两银子,今晚还得找个地方住。
这银子算是几个乖徒儿孝敬师傅吧。
陈启悠哉悠哉得出了国子监,碰见吕教谕还打了声招呼。
吕教谕以为自己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确实是完好无损的陈启。
难道这四个祖宗发了善心改了性?
吕教谕连忙往里边冲,结果看着四个猪头躺在地上,从衣服上还能勉强看出来是杨彦峰几人!
“来人!来人!出大事了!”
吕教谕感觉脑袋发晕,这四个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这可是得罪不起的将门之后……
国子监一阵鸡飞狗跳,这些陈启已经没兴趣知道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
这倒霉催的国子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又得赚银子了……
……
是夜,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国子监“四大恶棍”让人收拾了!据说被打的都看不出模样了。
这打人的人也够损的,哪里都不打,就往人脸上招呼。
……
陈国皇宫,已是深夜,御书房还亮着灯光。
陈皇还在处理奏折,他无疑是个勤政的皇帝,但奈何陈国衰弱到了极点,有些东西从根上已经腐烂了,他也无能为力。
“王胜。”
“奴婢在。”
王胜总是侍候在陈皇身边,也是陈皇最信任的人之一。
“今日太子又出去了?”
陈皇有些疲惫,抿了一口有些凉的茶水,微微阖目。
“回陛下,太子殿下今日上午在詹事府学习经史,用过午膳后,就……就不见了踪影。”
“你也不必给他开拓,朕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吗?定是又溜出宫去了。”
陈皇对太子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别让陈国败在他手上,做个守成之君就好。
自己要做的就只有为他多积攒些国力,不至于丢了祭祀。
王胜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今日坊间还流传了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事……”
“怎么?他又惹祸了?”
陈皇睁开眼,也觉得有些头疼,要不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早就把他打发到封地去了。
“这倒不是,据说是兵部侍郎方大人的儿子当街纵狗,结果被太子殿下教训了。”
“哦?这小子还有这般心思?倒是办了件正经事。”
陈皇想到这些纨绔子弟也是一阵头痛,这个世界是世家与天子共治,真正寒门得到重用的太少了。
以后这陈国就要交到这些小辈手里,如果他们都烂了,怕是陈国离亡国也不远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太子也没那么不堪,陈皇本来疲惫的神色又舒展开。
“王胜啊,再拿奏折来……”
第四十一章:收徒?收小弟?
第二天一早,陈启还没睡醒,就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哐!哐!哐!”
“来了,谁啊?”
陈启一开门呼啦啦进来一群人,吓得他连忙往后跳了一步。
“就是你小子把杨彦峰他们几个臭小子打了?”
当头一个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中年模样,脸上带着嗜血的气息,剩下几人看起来也都是满满的剽悍气。
再看看几人身后跟着的畏手畏脚的几个“猪头”,可不正是昨天被他一顿收拾的国子监“四小虫”吗。
“不错,是我。”
陈启心里也有些戚戚,这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过来!跪下!”
陈启听他大喝还以为是说自己,刚准备反唇相讥,结果杨彦峰四人耷拉着脑袋一个个的跪到了他面前。
“哐!哐!哐!”
结结实实三个响头,看的陈启都觉得疼。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陈启有些搞不明白情况,这不是来寻仇的?
那大汉看了陈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将门子弟,一口唾沫一个钉,干不出毁约的腌臜事!”
“其实我只是玩笑,都是国子监同学,何至于此。快起来吧。”
这个面子陈启还是得给的,人家爹都来了,还打着小心思可就有点过了。
杨彦峰四人听了脸上自然是喜不胜收,谁愿意给人当徒弟啊!还是个同龄人,身体一动便要起来。
结果那杨家大汉一声大喝,一脚又把他踹翻在地。
“给老子跪好!老子说了,一个唾沫一个钉,跟人打了赌,就给老子愿赌服输!”
其他几个人明显也是这个意思,板着脸,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
陈启在一边都看的冷汗涔涔,这也太彪悍了……
“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令郎几位在下就收下了,快起来吧。”
杨彦峰偷偷看了看后边的父亲,见他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我们走,你们四个留下!”
几个中年大汉,来的快去得也快,让杨彦峰四人拜了师之后就匆匆离去。
留在陈启这里的四人也不知道该干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陈启看他们便秘似的表情也忍不住发笑,这四个人哪还有昨天那嚣张的模样,现在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坐吧,跟你们谈谈。”
陈启随意坐在床上,杨彦峰这“四小虫”挤了挤,两个板凳勉强坐下。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给我当徒弟,其实我也不想收你们。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是不想收,可是你们家里逼着,我也没办法。”
陈启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他的心里在呐喊。
我愿意!
“咳咳……这样吧,以后出门不用说是师傅,叫我大哥就行。”
听陈启这么“通情达理”,杨彦峰四人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他们走在大街上,左一口徒儿右一口徒儿,他们可真的在京城混不下去了。
“大哥!”
四个人心里对陈启“大哥”这个称谓还是很认可的,毕竟功夫也见识了,自己几人确实不是对手。
“那好,既然如此你们以后就跟着我混吧。现在出去给我把门,我要穿衣服!”
杨彦峰这才发现从刚才到现在陈启只穿了一身里衣,赶忙告罪带着三人出去。
陈启已经看出来了,对付这种小愤青,就得跟他们说话说得像混混,杨彦峰他们这个年纪,古惑仔情结最为严重。
陈启穿了衣服带着四个小弟就出了门,还真有点古代版大哥大的感觉……
路上百姓见他这副架势,妥妥的膏粱子弟啊,纷纷给他让路。
陈启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跟着的杨彦峰几人,虽然鼻青脸肿,但也人高马大威风凛凛。
怪不得这些纨绔出门都要带一群前呼后拥的仆从,果然跟平时不一样。
远远的,陈启就看见了昨天在街上欺男霸女遛狗的方家少爷,这小子鬼头鬼脑,看到陈启看过来,赶忙溜走了……
陈启没去理会,虽然自己现在“实力大增”,但也不好第一天就带着杨彦峰他们打架斗殴吧。
杨彦峰几人跟在陈启身后,也看见了远处的方维新,平时他们就看不起方维新这种遛狗玩女人的纨绔,矛盾自然不少。
本来已经要提醒大哥准备打一架了,结果对方只是远远地看见陈启就灰溜溜的跑了。
而且看那架势明显是怕极了陈启,简直就是老鼠见了猫。
杨彦峰四人见这刚拜的老大竟然有这种威名,也觉得自己给人当小弟也没那么丢人了,挺了挺胸膛,反而隐隐有些自得起来。
看见没?我大哥!
几人彻底服了陈启,还主动替陈启拨来熙攘的人群,妥妥的四个狗腿子。
方维新觉得自己真是贱,昨天都已经知道是太子殿下了,今天早上又好死不死的怀疑。
结果远远看见,太子殿下身边,杨彦峰那四个混蛋像狗腿子似的跟在他身后。
这不是太子殿下还有谁有这种威势?
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方维新暗暗发誓,谁跟自己说那不是太子殿下,自己一定打死他!
处在这当中的陈启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忽然觉得这四个小弟更加殷勤了。
国子监已经烂了,陈启今天再次闻到了这座几百年衙门的腐朽气息。
虽然它有着新刷的漆,新修补的学堂,新的一切。
但是它还是烂了,在根上,在人心里。
堂堂国子监,竟是镀金之地,根本就没有先生来上课,只要每天来画押点卯,就可以随意去留。
陈启带着小弟大摇大摆的点了卯,在众人惊掉眼球的目光里,被簇拥着,扬长而去……
“彦峰啊。”
“在,大哥,什么吩咐。”
杨彦峰此时哪还有将门姿态,俨然一副狗腿子模样。
“京城最大的青楼在哪?”
“大哥!你要去青楼!”
四个小弟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咽了口唾沫。
这倒轮到陈启惊讶了,这四个货,十六岁了不会还没去过青楼吧?这可是豪门子弟,十二三岁逛窑子也都很正常。
“你们,没去过?”
陈启试探着问道,结果四个人齐刷刷的摇头。
“我们是将门,对这种事家里管的严,十八岁之前不能泄了元阳,坏了身子骨。”
还是唐玉麟给陈启解了惑,这四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还真没去过。
“也不知道在哪?”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爹……”
杨彦峰还没说完就让陈启踹了一脚,一个趔趄打断了话。
“恩师如父没听过吗?我的话跟你爹一样,走!”
四个少年起初有些害怕,但是走到半路上又有些兴奋。
哪个少年不怀春,如今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荷尔蒙爆棚好吗。
至于陈启,当然不是要去逛窑子,他要快速了解京城的所有事,最好的地方当然是秦楼楚馆。
没多久,陈启就在四个荷尔蒙少年的带领下到了……
“红袖阁”三个大字,有些熟悉,半年前,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正是在红袖阁中。
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真的很奇妙。
陈启有些怜悯得看着自己的四个小弟。
这四个荷尔蒙少年怕是今天不能如愿以偿了,红袖阁里肯定全是男人,至于小姐?
人家卖艺不卖身,怕是裹得比家里厨娘还严实……
陈启也不管这么多,迈腿进门,他是来打听消息的,又不是真逛窑子……
果然,整个红袖阁,来来往往的都是男人,至于那些清倌,自然是不露面。
哪怕是弹琴鼓瑟的姑娘们,也都隐于屏风之后,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模糊身影。
杨彦峰四人是没有来过这种烟花之地的,只是听别人说过。
只见杨彦峰四人做了个让陈启无地自容的动作。
四个人像是土财主身边的打手似的,一边给陈启拿板凳,一边大喊:
“来人!把你们这儿最红的姑娘叫上来,给我大哥尝尝鲜!”
看着这几个愣头青,周围满堂的士子大声嘲笑起来。
哪来的土包子,找姑娘找到红袖阁来了。
陈启也羞得满脸通红,就不该带这四个愣头青。
杨彦峰几个只是没来过,又不是真的傻,也看出来自己可能办了蠢事。
脸色讪讪的看着陈启,陈启看着他们一脸无辜的样,也不知该怎么说,无奈的挥挥手,带着四人灰溜溜得坐到角落去了。
这么一场乌龙,谁也没当回事,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今天可是红袖阁何姑娘亲自出来。
陈启坐到角落,身边坐了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容俊朗,看起来平易近人又带着些逼人的贵气,松散疲懒里还带有几分精干。
陈启搞不懂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互相矛盾的气质。
他在打量这少年的同时,这少年也在打量他。
显然他也看见了刚才陈启进门那尴尬的一幕。
“在下陈启!”
“在下李庆之!”
两人同时开口,竟有些默契,也不由同时笑了笑。
互相也有了些好感,忍不住互相攀谈起来。
就在陈启跟这李庆之谈话的时候,将门“四小虫”正坐在一桌,眼巴巴地看着屏风后边,一脸傻笑地咽唾沫。
我们也是逛过窑子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