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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桑家静     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txt下载     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人皇(六)

    “娘——”

    顾飔君跟乐宝惊声喊她,小脸全是慌乱。

    顾君师淡眸瞥去,直接弹出两颗黑球将乐宝与顾飔君装了起来,他们就像两颗轻呼呼的“气球”一样飘浮在空中。

    两小只小手使劲捶打着球体的薄膜,但看起来这么软呼呼、又脆弱的膜层,却怎么用力都戳不破。

    他们张嘴,好像在喊着些什么,只是声音也全数被隔绝在内。

    眼见娘亲如此冷酷,他们眼巴巴地掉头,将希望寄托到他们爹的身上,哪曾想他们的爹的视线全部都焦定在他们的娘身上,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安静些。”

    顾君师淡淡三个字,让乐宝跟顾飔君脖子一梗,立即抿紧嘴唇,乖巧地飘在空中。

    “孩子打发了,那你打算怎么来处置我?”六绛浮生讽刺道。

    顾君师越过他身边:“你也安静些。”

    六绛浮生:“……”

    人皇此时怒意渐熄,朝顾君师伸手:“过来。”

    顾君师没有站在六绛浮生身边,也没有直接走到人皇跟前,她将距离放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忽然问道:“人皇,你如果想与我结下婚契,只需彻底将你身上的那两抹残魂除去即可,如今你神魂稳健,已不再需要她们了,要我出手吗?”

    人皇面上的表情当场定格,他微瞠大眼眶,瞳仁滞停,久久无法言语。

    “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所以要我动手吗?”她再次询问着。

    可人皇偏偏就像一块凝固了的石头,始终无法开口。

    “我……”

    六绛浮生眼神微动,虽然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也看出些问题,他收起想杀人夺妻的阴暗想法,静观其变。

    “你的恨呢?她们一个伤害你,一个背叛你,如今的忏悔来的未免太迟了,你估计也瞧不上,不如就让我替你除掉她们吧。”

    顾君师说着,手上的黑气开始溢淅而出,然后步步如度,朝着他走过去。

    阴冷的气息逐渐弥漫向四周,她手刚举起来,但下一秒,被一只湿冷的大掌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不。”

    如同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一样低哑嘶冷。

    顾君师斜眼盯着他:“可不除掉她们,你与我将无法结下婚契。”

    人皇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里,清亮平镜的瞳仁映不出一切晦暗的色彩,但其深处却是如海上迷雾。

    他哑然失笑:“你算计得如此精准,又有谁能够逃得掉呢。”

    “你现在看清楚了吗?”顾君师问他。

    人皇下颌骨咬得紧绷。

    “你不是生来就是一个错误,你也不是一个并不值得人爱的人,她们以自己的牺牲来成全你,你就该负担着她们的希望继续活着,没有意义、没有希望、没有生趣,这些都不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

    人皇静默了片刻:“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并不适合你,你以为你自己绝情灭性,可以游戏人间,你以为喜欢一个人,与她在一起便能够幸福,你错了。比起爱别人,你更需要别人来爱你,你否认自己、厌恶自己,你需要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来治愈你,而这些恰好是我做不到的。”

    “我唯一能够做得到的就是,让你认清楚一件事情,你最初想要的,其实从一开始就属于你。”

    他最初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或许,就是像常贵妃对睿王那种偏了心眼儿的母爱吧。

    人皇捂脸,仰头大笑了起来。

    “决定权一直都在你的手上,你如果不在意,你如果心中只剩麻木不仁的恨意,那么我将成全你。可如果你反悔了,我也会还你一个你真正想要的心愿。”

    “呵,我想要什么?”他放下手问她。

    这句话的意思代表着什么,当事人的他们一清二楚。

    他坦诚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而她也明白了他的选择。

    顾君师双手一拢,快速结印,一道法光在她身前出现,形成了两颗暗墨色珠子,那两颗墨色珠子飞速流转,不断汲取顾君师身上的力量焕发神彩。

    修为的流失让她饱满的精神状态呈现出一种颓靡。

    “你要做什么?”六绛浮生在一旁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贸然出手打断。

    人皇也遽然变色。

    “顾君师!”

    “很快就可以了。”

    直到“珠子”变成碧玺般凝实,她张开手心一握,便将人皇身上的两道残魂收了进去。

    “啊——”

    尖利的女声响荡在耳畔,人皇被强行三魂元神分离,也是感到如撕裂般痛苦。

    他抱着头,表情控制不住扭曲,脖颈不自然地抽动:“呃啊……”

    顾君师见此依旧没有迟疑,漆黑的眸子深黯无比,强行剥离了三魂。

    人皇双臂大张,冲撞的气流令他墨发飞扬,但很快他猛地一震,眼前竟看到了两道飘在了空中的虚无缥缈身影。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在她们身上留下痕迹,她们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她们已经死了,且魂魄淡得几乎透明。

    “对不起……”

    南翁妙跟南风妙见他能够看得见自己,竟异口同声地对他说着迟来多年的歉意。

    “皇儿,是母后的自私与偏激伤害了你,但希望你能够相信,母后并不后悔生下你。”

    南翁妙泪眼凝视着他,她伸出手想触碰他,却怎么都够不着。

    “母后……”

    他刚跨前一步,她们却又在他面前消失了。

    “顾君师——”他猛地转向一个方向。

    顾君师对上他通红的眼睛,道:“拿着它们,或许百年、千年,残魂终将被修补完成,虽然到时候她们或许不再记得你,也不再是愿来的她们,但一切都将辗新重生,她们是这样,你也一样。”

    人皇呆住,迟缓地伸出手,然后攥紧手心的墨色珠子。

    他稍微回过神来,感受到手上珠子散发的温凉不阴的生命气息,摊开手,注视片刻,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震惊道:“这是养魂珠吧?你竟割舍出自己的元神来铸……”

    顾君师却打断了他的话:“人皇,这是我欠你的,今日就当还你的恩,你好生温养着她们的残魂,未来的某一天,当她们的残魂补齐之后,你可以来找我,我送她们再次投胎转世。”

第三百零一章 六绛浮生(一)

    人皇颦眉不解地听完她讲的话。

    什么叫她欠他的,这句话好像并不是指之前的那件事情,但很快他却被她最后那一句话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转世?冥界早就消失了,别说是她们,连仙人陨落,都无法再次转生,即便你拥有黄泉之门,拥有进入冥界的通道,但你毕竟不是冥王,更不是天道,替亡魂定善恶功德,投胎转生一世,谈何容易。”

    “你不妨到时候过来试一试我办不办得到。”顾君师对此仅报以淡然一笑。

    人皇闻言,不仅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她给他重新拟定了一套人生规划,以前他孑然一生,但此时他身上重新负担起了责任。

    如此一来,他必然不会再跟第一世一样,万念俱灰,了无生趣,选择从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而就在两人对话刚结束这时,天空突然分裂出一道缝隙,电光闪烁,风云突变,一道身影从虚空之中现身出来。新

    “她”的视线穿透了顾君师所布下的结界防线,一瞬间击碎了全部的遮掩,让一切都无所遁形显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冥界入口在你的身上!”

    “傅琬琰”神色怪异又复杂地看着顾君师,此时的“傅琬琰”身上境界不明,却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威摄力。

    人皇抬头一看,只觉双肩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心中诧异不已。

    “是什么人?!”

    倒是六绛浮生则一眼便看穿了祂。

    脸色瞬间凝重:“天道?”

    天道如今操纵着“傅琬琰”,她周身湛然鸿光,如丝千缕捕捉上前,将顾君师周身锁定,如雷霆之声喝在其耳畔:“难怪你能够顽强地活到现在,你既是黄泉之门的看守之人,便赶紧将冥界之门打开。”

    顾君师此时肩、臂、腰、腿,皆被天道锁住,金光如链缠裹在全身,不得动弹,但她面色依旧镇定:“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赶紧想上前,却见天道震怒,四下雷霆落下,惊得酆都城内所有人都头皮发麻,一时竟不敢再靠近。

    “此界怨气载道,不开启冥界通道,你是想让这个小世界就此毁于一旦吗?”

    顾君师听完天道的诘问只觉好笑,她漫不经心道:“拯救世界,是天道跟天道之子的责任,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反派人物,你说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世间的安危生死?”

    “你想置身事外?难道在这个小世界内,便没有你在意的人跟事?”天道却不信。

    祂看向人皇。

    “他呢?他乃恶魂之躯,死不入冥界,生亦无法超脱二十八天,此界一毁,他便就此消散再无轮回。”

    顾君师遗憾道:“生死有命,我既不欠他因果,他若与此界同毁,我顶多念在往日交情之上,替他多念几遍超渡经。”

    人皇闻言,不怒不悲,好像也没有觉得多意外地嗤笑了一声。

    祂阴沉下脸,想了一下,又看向六绛浮生。

    “那他呢?六绛浮生本为救世而生,倘若此界毁灭,他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将殉道,你也无所谓?”

    顾君师冷静的眸子看向六绛浮生,他此刻面无表情,只神情平静地看着附身在傅琬琰身上的天道,对祂的话,他也置若罔闻。

    她道:“他不会殉道。”

    “他的生死,就不由你了。”天道说着。

    “他的生死,亦由不得你。”顾君师同样寸步不让。

    天道见她油盐不进,简直恨不得一道九天天雷直接劈到她身上:“你若不开黄泉之门,不引载此界怨气入冥界,那么逐渐滋生壮大的邪魔歪道将逐渐吞噬掉此方小世界,你自恃有本事终有一日能够飞升上界,可他们呢?你的这两个孩子呢,你不要了?”

    顾君师漠然道:“你以为你这样危言耸听,我就会弃暗投明?你焉知,我就不是你所谓的邪魔歪道之一?”

    天道当然知道,祂的另一半挑选出来的人,就算坏也坏得有底线,她的目的这么多世祂基本上也摸得清透,坏跟好都无法确切地定义她,她不就是想要升飞成仙,再一步一步达到她野心的巅峰吗?

    祂幽幽说道:“顾君师,你如果心肠够硬、够狠,那么你的夫君、你的亲生孩子,全都别管好了。”

    顾君师听着有些不对劲,稍一琢磨,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她迟疑地眯眸,道:“你说,我的亲生孩子……”

    天道对她露出一种极为不满的情绪:“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她那颗向来沉稳冷静的心脏此刻终于有些失控了,她看向六绛浮生,眼神前向未有的压迫感油然而生:“祂说的,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六绛浮生也没有必要隐瞒了,他叹了一声,嗔怪道:“他们一直都在喊你娘,我从未阻止过,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想过,但事情没有确定的那一刻,她的心总是飘浮在半空之中,无法笃定下来。

    顾君师看向乐宝跟顾飔君,两颗黑球内,小家伙们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他们激动地拍打着薄膜,朝着她一声接一声地喊着——娘。

    她曾经对澄泓的话深信不疑,她与孩子天生犯冲,根本无法共存,当年六绛浮生刨了她的肚子,腹中孩儿不知所踪,可未足月、又天生缺陷的孩子他是怎么让他们顺利地活下来的?

    “竟是双生子,倒是真没想到。”

    尾音略紧,她的眼神逐渐变化,一眨眼,他们竟已长这么大了。

    六绛浮生本打算在最关键的时刻告诉她,他为了她,曾经是经历过多么痛苦的过程才将这两个孩子保住,他要让她愧疚、自责跟心疼他,但现在这种时机,显然并不合适了。

    “你这么冷血的人都舍不得放弃他们,难道你认为我就舍得?十月怀胎,产子之痛,我都愿意与你分甘同受,这是你跟我的孩子,哪怕拼了命,我也会保下他们。”六绛浮生淡淡道。

    听到这番话,哪怕顾君师并不清楚六绛浮生曾做了些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必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够保住这两个本该被天道不认可,被此方小世界排斥的孩子。

    可天道偏偏要让六绛浮生认清楚一件事情:“六绛浮生,可笑你真心错付,她对你始终无心,她这样的人,心中只有野心跟飞升,她明知道你如今四面楚歌,她仍旧不会为了你做出任何退让跟妥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百零二章 六绛浮生(二)

    六绛浮生闻言,清凉似水的视线看向顾君师,无所谓道。

    “我比你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道看他这般自甘堕落,连这种话都能够毫无伤感地讲出,不由得奚落:“你不要以为吾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的什么算盘,吾可纵容你一次两次在顾君师身上栽跟头,但如今她既执意要与邪魔歪道为伍,哪怕让吾与祂撕毁约定,也定然不会再容下她!”

    天道这是将顾君师一句反问当成陈述句,直接打入反派行列,不容她辩解。

    话音刚落,此时六绛浮生已感受到一种古怪的线扯感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天道。???.xXbiQuGe.c0m

    想迈前一步,但每一寸的肌肉都好像不属于他了,逐渐麻木丧失。

    “你果然还是对我做过什么吧。”

    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意识便不清楚了。

    下一瞬,他额头处显现一枚细琢玉致的刻痕,长睫悠然掀起,一双如月清辉的眸子熠熠泽亮。

    “他”衣袍猎猎,身姿如九天揽月,而另一边傅琬琰则眼神空洞,脑袋一歪,就缓缓从高处如一片云朵轻然跌落在地面,不省人事。

    “你的身躯是我一手一脚打造而成的,你以为你够彻底摆脱我?”天道摊开双手,用着六绛浮生的脸,歪着头冷冷一笑。

    在换人之际,天道操控的力量有所减弱,而人皇则趁此机会挣脱了祂的困缚。

    他想赶到顾君师的身边,想解开她身上的缚搏,然而这一切其实早就却被天道看在眼里。

    祂向来嫉恶如仇,如同人皇这般满身罪孽之人,祂向来法不容情。

    轻轻地一抬手,骨结分明的手掌一压,便将人皇横扫撞到了姻缘石上。

    嘭——

    姻缘石面坚硬无比,且棱角不平,堪比问仙石,这一撞顿时令人皇胸骨碎裂凹陷,吐血不止。

    顾君师这厢面色遽变,她缓缓抬起眼来,眼神黯深无比。

    “天道?”

    披着六绛浮生皮的天道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刺骨:“你知道既定的命运是不可更改的吗?就算迟了,变了,但该来到终究还是会来,就如同你跟六绛浮生的命运,早就注定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这命运是谁来安排的?你吗?”顾君师讥讽道。

    “吾曾对于他的小心思也试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的确与众不同,他受你吸引并不出奇,吾曾想着让他能够以爱来让你成为他的助力,但你的主意太大了,也根本不受操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择一开始你存在的作用,牺牲你的全部来成全他,也成全这个小世界。”

    顾君师听着祂的大义凛然面上发笑,上位者为达目的不计牺牲,但谁又规定的牺牲品不能反抗?

    “当初你挑中顾一,是因为顾氏血脉的特殊,如今你想踩着我的尸体来给他铺路,更是为了得黄泉之门吧。”顾君师一语道破祂存在的心思。

    天道见她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就明白她早就不甘当枚棋子,她想跳出棋盘成为一名执棋之人。

    “不过是一介异世之魂,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对抗得了这方天地?”

    顾君师忽然道:“天道,你自诩自己是这片清白天地?但倘若你混淆黑白,甚至拥有了世俗人心,主动插手此方小世界的事情,那么失道的天地,将会如何?”

    “荒谬之言!”

    如同被踩中痛脚,天道怒不可遏,只见酆都上空雷闪电鸣,厚重的铅云内电链子滚动,惊人耳膜。

    天道一怒,百里颤栗,千里惊雷。

    顾君师无畏无惧,直接讲出了让天道彻底呆愣的实情。

    “你失道失德,此方天地会沦落到如今这番田地,皆与你有关,你极力挽救的根本不是这方千千万万的生灵,而是你犯下的错误!”

    “闭嘴——”

    天道此刻面上阴沉似水,双眼更是深海狂狷,翳翳似黑云翻墨溟暗,祂伸手朝空中一探,一股大腿粗壮的紫电被祂虚掐握于掌中。

    手持紫电,这是何等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啊。

    至少,那些被迫挡在姻缘高台之外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紫电化成刺啦闪烁的电链子,从地面、上空游蛇般缠爬向顾君师,人皇趴在地上,见此惊叫一声:“小心!”

    下方其它人都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来抢婚的“六绛浮生”一改先前的柔情蜜意,忽然对着鬼后动手。

    “他、他要干什么,总不能是抢婚不成,就打算既然我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这么丧心病狂吧。”汝兰急得直跺脚。

    陆子吟也攥紧了拳头:“情况不对劲,六绛浮生怎么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晏天骄颦眉:“没错,傅琬琰现身时情况就变得古里古怪,他们做什么我们可以看得到,但谈论的内容却听不见。”

    三人刚觉得情况不对劲,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震碎了他们的瞳孔。

    只见“六绛浮生”竟徒手握紫雷!

    那可是紫雷啊。

    相当于天劫级别的雷电,若是一般邪祟挨着边都得被轰个灰飞烟灭,多少大能修士在飞升时被劈成渣渣灰,而现在“他”竟然可以徒手持执雷电,这分明就已经脱离了修士的境界了吧!

    顾君师见天道竟打算直接一招解决了她,那紫雷从旋涡眼中闪烁电光,刺目夺眼,刹时之间,天地无声,万物失色。

    她周身的气息如风散,升清如云,逐渐虚无起来。

    眼下的天道并不比天魔更容易应付,当年她几近飞升,却殒落于那一双天门前阻挡的邪红瞳孔,如今真正属于天门的九十九道紫电天雷即将击向并无准备的她。

    六绛浮生体内蛰伏的心魔察觉到顾君师面临的危险,不顾暴露的风险,从身体内分化了出来。

    心魔毕竟也是邪恶之物,一出便受到了紫雷的伤害,他忍着钻心的痛意,在最后一刻,制止了紫电劈向顾君师,让天道偏失了方位。

    而当天道看到属于六绛浮生的心魔那一刻,也顾不上顾君师的死活,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心魔。

    “将我的身体,还予我!”

    心魔眸邪莹亮,妖异美冶,他化为一股红光冲入六绛浮生的躯体,与天道争夺着控制权。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百零三章 六绛浮生(三)

    顾君师这边也蓄力得差不多,沉劲一冲,气浪冲破了天道的困缚。

    “你竟为了她,生出了心魔,还与心魔和平共处,六绛浮生你简直就是疯了!”天道被气得都快要窒息了。

    这就跟用心培养的精英儿子,忽然有一天叛逆到要跟个杀马特私奔,老父亲被气到心梗。

    心魔桀桀一笑,眯眸吐辞:“与你无关!”

    天道恨不得一掌劈了心魔,但祂又深知心魔乃无形无物,非得种下心魔本来才能够将其铲除,否则两者相辅相承,一伤俱坏,一损俱毁。

    “她到底给你种了什么蛊,她除了骗你、欺你、辱你、践踏你,还对你做过什么好事,她甚至都不曾真正喜欢过你!”

    天道是真的不明白,有人慕艾,有人生怜,有人爱色,有人贪暖,喜欢一个人,总有千百种理由跟缘故,偏偏顾君师待他,全是虚情假意,哪怕一时受其蒙蔽,但得知真相后,他为何还是死攥着不肯撒手,他究竟图什么?

    心魔黎笙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然后道:“如果他能知道,我就不会被诞生出来了。”

    天道只能怒骂:“鬼迷心窍!”

    “你说够了没有?”这时,一直听着天道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的顾君师才插声。

    天道见她摆脱了他的困阵,一想到她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就赤目生翳:“红颜祸水!他本该是至纯至洁的无垢之体,七情六欲皆为浅淡,却为你生成心魔,迟早疯癫失智,离魂成魔!”

    昼时,天道费尽心计培育而来的天道之子,便等同于废了。

    人皆有贪嗔痴念,当这些足够强烈时,心魔就会趁虚而入,占领人的躯体,如今它竟代替了本体,也有与天道一争本体的力量。

    顾君师自然知道心魔从何而来,她看着心魔黎笙,也有些弄不懂为何六绛浮生会让心魔壮大如斯。

    心魔因何而生,天道一眼便知悉,顾君师自然也知道。

    当初心魔化身黎笙来接近她,那毫无缘因的喜爱与亲近,便让顾君师怀疑过他的目的,直到知道黎笙其实就是六绛浮生心魔时,她才终于明白一切。

    顾君师没有理会天道的指责怒骂,她虽内敛感情,不擅表达,但她却是一个坦诚内心想法的人。

    她脑海之中曾经有一抹不甚形象的影子,是她将它一点一点描摹清晰,也是他一点一点将它刻画深入。

    于是,那道影子终于有了具体的样子。

    那就是六绛浮生。

    有人说,一生薄凉之人,其实在情感上的表现最大的特点就是……懒。

    懒得对一个人动情。

    懒得去经营一段感情。

    懒得去用心。

    懒得去珍惜一个人。

    但这么懒的一个人,若真的被一个人吸引,被一个人诱惑动心,被一个人教着明白了感情,那么她也会懒得再去重新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她会,只执着于他。

    “六绛浮生,我对你并非无动于衷,我动心了的,不……”她衡量了一下心底的侧重,纠正了之前的话:“我应该是喜欢上了你。”新

    而乍然听到顾君师当众之下的表白,无论是心魔还是天道的表情那一瞬间都如同被抽空了。

    愕然转头,呆目地看着她。

    顾君师提步朝他走去:“六绛浮生,你听见了吗?”

    她斩钉截铁的喊着六绛浮生的名字,而天道跟心魔在怔然期间,突感到一种旋涡般强力的吸力袭来,再之后,他们好像被困在了一座玻璃房里面,无法触及外面,却又能够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当六绛浮生再次睁眼时,他不再是天道,也不是心魔,而是真正的六绛浮生。

    因为听见顾君师的呼喊,因为那一句“喜欢”,他觉得哪怕他跌入深渊,身陷地狱,爬也绝对要爬回到她身边。

    他垂下眸,静静地僵立片刻,然后才放松了身躯。

    他转过脸,望向顾君师,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她眼中的光亮:“为了唤醒我,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他不信。

    她确也没有再吭声。

    六绛浮生却如同被激怒,克制在冰山下的冷静好似从来不存在一样,先一步闪至她身前,手抓住她的肩膀拉近自己。

    “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顾君师迎上他迫切的怒意,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可怜巴巴的怪惹人怜爱,她这才轻笑了一声:“我没必要骗你。”

    他有些不信,但又很想相信,于是整个人都有些分裂了,开始想寻找一些证据来证明:“你当真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别人?”

    顾君师面不改色:“这不是没嫁成吗?”

    “那你将对人皇所讲的婚誓,对我重新再说一遍,不能是一样的。”他要求道。

    她一时语塞,因此没来得及反应。

    六绛浮生却好像抓到了她的辫子,露出一抹自嘲的笑:“还说喜欢我,你都对别的男人说了那样郑重的话,可我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一句正式的承诺。”

    顾君师虽然明知道他这是激将法,但想起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对他讲过一句真心实意的话,那些年杀夫虽然谈不上后悔跟愧疚,但如今情况不同了,他想听,她也愿意讲给他听。

    “六绛浮生,你听着。”顾君师一旦认真了,就不讲求话语的优美跟技巧,反而是最朴实真挚:“在这一方小世界中,在这一世,我顾君师只喜欢你一人……”

    六绛浮生呼吸仿佛都凝滞住了之时,他听到她说:“此言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在顾君师话音落下那一刹那,六绛浮生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都有种虚化到不真实的感受,一切唯有眼前这个人。

    她纤毫毕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也霸占了他的全部心思。

    人皇勉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此刻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人。

    倒是其它人,简直被这一出一出的变故,整得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明堂。

    今日前来酆都城观礼新人的他们,估计做梦都想不到,这一场盛大的婚事竟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而他们全都成为了这场婚变的见证。

    当庞大的婚契法阵再度显现时,姻缘石发出一道粉紫色的光芒直冲天际,红光将铅云镶嵌出一圈光边,然后天空一下炸散开一片眩光飘落,那摇曳的光晕清濛濯灵,微风容与,这场婚礼好像到了这一刻才算正式开始似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百零四章 六绛浮生(四)

    人皇的脸色此刻绝对是绿的。

    他不肯承认,但其它人也一致认为,就算脸不绿,头顶也肯定是绿的。

    那片明耀之光前所未有,并头梅繁荣枝蕤,比飞却似关睢鸟,并蒂常开边理枝。

    如果一切用一句诗词来形容那就是——紫箫吹月翔丹凤,翠袖临风舞彩鸾。

    六绛浮生跟顾君师两人相对而立,情意缠绵,佳偶天成。

    六绛浮生得偿所愿,清冷的神情第一次这样的柔情蜜意。

    他不吝当众深情表白:“我对你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伤时爱,痛时爱,欢时爱,悲时爱,怒时爱,却没有一刻停止过。”

    顾君师全心聆听,天空洒下的光辉飘落在她肩膀上,反射出来的光,令她深海般眼眸仿佛渡化了一层熠熠如星,晦深的色泽减淡。

    “是我醒悟得太迟了,所幸你一直都在等我。”

    “应该是我庆幸,最终等到了你。”

    就在所有人都感叹这一对竟是破镜重圆的伉俪情深,却不想上一秒还真情告白的两人,下一秒竟同时出手。

    灵力气浪轰然炸开,一层一层地荡震开来,像千军万马在嘶叫,两股力量的搏杀,如同海浪拍击堑壁,惊涛骇浪,何其的壮观。

    所有人都惊住了。

    因为这叫人震撼的气势,足以说明他们不是在打情骂俏,玩闹。

    搞、搞什么鬼?!

    那十足的杀意跟用尽全力的搏杀,哪怕隔着一层结界,哪怕距离甚远,仅是薄皮所触及的那一点感受,就让他们全身颤栗,毛骨悚然。

    互不相让的冲击之力粉齑了高台的一切存在之物,但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守护住乐宝跟顾飔君的方位。

    “你要杀我?”

    六绛浮生衣袂缈缈,澹澹静立,眼神却毫不意外。

    顾君师的眼神像风渡山的天空,温柔的眼神,却暗藏着摄人的锋芒。

    她反问:“你不也一样?”

    心照不宣,双方眼神爱意不减,但心底的杀意亦不减。

    “难得我们想法一致。”

    六绛浮生轻叹一声。

    顾君师自从知晓他拥有了那几世的记忆后,就隐约察觉到,他的爱不假,但恨也是真。

    或许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爱更多一点,还是被压抑隐藏的恨更多一点。

    他笑了一下:“第一世,你曾在我死前告诉过我,你的真实名字,你说,若有来世我尽管可以来寻你报仇。”

    顾君师回想了一下,虽然事情于她而言过去了好几百年前,记不清楚自己曾跟他说过些什么,但对这句话还是隐约有些印象。

    “无论是爱亦好,恨亦罢,这几世的纠葛恩怨,就在今日让它结束吧。”

    六绛浮生含眸,瞳仁是那样悲伤与欢愉,他就好像被分裂后组成的泥塑,表面糊好了伤痕,但内里早就无法回到当初的完好。

    “好。”

    ——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动起手来了?”汝兰完全看不懂这波操作。

    陆子吟也是吃惊莫名:“六绛浮生到底想做什么,他打得赢顾君师吗他?”

    汝兰跟晏天骄闻言,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你的猪脑子是怎么回事,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既然他们是相爱的,肯定舍不得伤害对方。”陆子吟摇了摇扇子,一副看穿一切的神色。

    话音刚落,只见阴云风吹弥散,远处一道金光从一闪而至,落到了他们的身后。

    灵光散去,却是一身白袍胜雪,面容慈温淡然的澄泓。

    “哥?”

    汝兰转过头,惊喜地过去。

    “佛子怎么来了”陆子吟讶然。

    晏天骄古怪:“你不是不愿意来参加这场婚礼吗?”

    然而澄泓却无心与他们话寻常,而是神情严峻道:“魔军开始大范围行动,极西清灵跟极乐天全部灵泉涸竭、大批灵植天宝枯萎,贫僧怀疑天魔即将出世。”

    他们全数都惊怔了。

    “这事……这事仙派掌门、执事长老们知道吗?”

    “这事自有人去探查汇报。”

    晏天骄心情沉重:“天魔靠着众多怨鬼之气增加力量,魔军杀与不杀,都会给天魔提供邪恶力量,如今只有想办法解决这千年以来囤积的怨鬼游魂,清肃二十八天。”

    陆子吟头痛:“这事要怎么解决啊,无上府说需要冥界重现六界才能够解决,可这事岂能是你我能办得到的。”

    澄泓注视着一处,半晌,才道:“有一人能够办得到。”

    “谁?”汝兰睁大眼睛。

    澄泓似极不愿,却又迫于现实说出:“顾君师。”

    “什么意思?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陆子吟问。

    澄泓抬眼,平静道:“她能够操控死气,这意味着她与冥界必有联系。”

    三人闻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澄泓的话由不得他们不信,除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之外,还因为他们相信他的为人,不会凭空捏造谎言。

    死气。

    唯有冥界的人才能够使出,就如同魔气,非魔界、入魔之人,不得拥有。

    就在他们相顾失语之时,一道如焰红光倏忽而过,却见澄泓微微偏脸。

    “人皇这个混蛋,竟然将我捆在暗洞之中,说好今天一起成婚的!你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不等红光远去,澄泓一拽身上披着的孔雀袈裟,化为法衣拢住了红光。

    “魏掌门。”

    澄泓掐指施展了一个定身术,便让魏郦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是你!你想干什么?”

    魏郦看清楚了阻拦他的人后,一头银发无风自扬,气得直眦牙瞪眼。

    澄泓静静地看着他,瞳仁处如染墨转金,威严而超凡脱俗:“魏掌门,她还欠你一个因果,为了能够顺利飞升,她相必不会对你的事袖手旁观。”

    “你在说些什么?”魏郦看着澄泓,眼中带刺。

    澄泓眼中有慈悲,但动手却没有任何的手软。

    他双掌合什:“为了这天下苍生,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你了。”

    说完,不等魏郦反对,便将魏郦强行化为狐身原型,一抖阔袍鼓风,就将其收入了乾坤盘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百零五章 六绛浮生(五)

    六绛浮生体内的“天道”分化为一道残识,祂变成一条赤金游龙盘旋在他的头顶,龙须摇曳,竖瞳威武。

    “你看看啊,就算她承认喜欢上你又如何?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她能够飞升,为了达成她所想要的,为此,她可以轻易地舍弃你。”新

    六绛浮生面容平静地回道:“我说过,我比你更了解她。”

    “那就杀了她吧,现在的你可不是她的对手,但有吾在,她也休得猖狂。”

    “天道”显然对顾君师积怨已久,冷毒地盯注着她片刻,便化为一条龙身围绕着六绛浮生转速如光圈。

    仙气如同流水倾斜在他周身,光华交融着,最后缩少成细长的颈项贴在他的脖子,而六绛浮生修为节节攀升,神颜如铸,皮肤莹白细腻,清幽的香气犹如花涧月,已经无限接近于仙人的形象。

    “呵呵……”这时心魔黎笙也出来了。

    他眉眼细长如涂如描,红唇显露出浮夸的笑,一点一点溢满了猩冷的疯狂。

    “你我一体,你所想所思所愿,皆瞒不住我。”

    心魔凑近他面目,眼神却乜向顾君师,一震衣袂,红意渲染,也与“天道”一道同时进入他的体内。

    “呃啊——”

    光与暗同时纳入体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冲突、对抗跟绞杀。

    只见六绛浮生拧颦着双眉,额间的青筋突起,牙关也紧紧地闭合。

    一双银辉双眸朗明似月,但黛长的眉,蓥红的唇色,又让他的气质显得魔神一般。

    六绛浮生终不再将真实的自己压抑,他好似痛苦得无法解脱,眼神分裂如一半月冷,一半翳红。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在那永远逃脱不了的地狱死亡当中,寂灭葬送的何止是我的希望,还有那个曾经的自己。”

    第一次死的时候,他痛心悲哀,死不瞑目。

    第二次死的时候,他愤恨不解,只想弄个明白。

    第三次死的时候,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了,只想摆脱这种困境,他想过只要顾君师能够对他心存一丝善念,他可以不计较一切……

    第四次死的时候,他宁可这一次是真的死了,也不愿意再继续这种命运。

    第四次、第五次……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求救,当他终于能够面对那个绝望的境地时,就意味着他再也不需任何的救赎。

    他甚至会杀了那个让他心重新“活”过来,让他好不容易熬死了的内心也许又有上百年、千年才能恢复当初宁静的人。

    现在,即便他得到再多的爱,都已经无法拯救他了。

    他的平静,必须以更加惨烈跟决绝的方式才能够重新获取。

    顾君师额前须发飘扬,纤长幽深的眼睫流离出一抹光,她手握无相,它随她心意,变成一柄长长的弯镰,尖钩浑然,流动的锋利气息冰冻三尺。

    六绛浮生杀心不假,但顾君师这边何曾不是。

    他踏前一步,问她:“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会杀我,那一定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顾君师也上前一步:“对。”

    “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爱呢?”六绛浮生哑然失笑地说道。

    顾君师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许,你可以理解为……爱是成全,唯献祭了爱之后,一切才会迎来理想。”

    “你总有你的道理,任何事情都可以凌架在对我的喜欢之上,如此廉价的喜欢啊……”

    六绛浮生根本不信,只觉得她所认为的“喜欢”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你可后悔过曾那样对我?一个失去了全部记忆,却只知道傻傻信任你一个人的我?”

    顾君师微微垂下眼。

    她的答案依旧如当初一样。

    她不想如“顾一”一样被天道拿来当一枚废棋,更不愿当一块垫脚石,她想冲破樊笼的束缚,她想走往更高更开阔的天空,所以她的爱的确是自私的、也是廉价的。

    但她却没有像当初一样直接说出口:“后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

    六绛浮生勾起嘴角,恨声道:“倘若不后悔,就表示你根本就不爱我。”

    顾君师凝视着他,喉间如堵,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涩哑:“你不相信,所以否认我的话,我们之间哪怕相爱,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情爱于我而言,就如一场美景一般,它能震撼人心,却不能够成为日常生活的景象。”

    六绛浮生听得心头发酸,笑嘲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换而言之,那就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能够相知相爱,却无法相守。

    “浮生,以前我不懂情意之重,是你教会了我,这一点你不必怀疑,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欠你的那些东西,你尽管来索取,你的恨、你的怨,我都会如数接下。”

    六绛浮生红着眼,心就像被她千刀万刮了一样。

    “这就是你啊……明明做过最残忍的事,却又坦诚得好像最无辜的人。”

    “没错,杀了她——夺取开启冥界的通道。”天道厉声附和。

    祂勒紧六绛浮生,他瞳仁片刻微滞,一个瞬步,便来到顾君师跟前。

    顾君师抬眼之间,已举手一格挡。

    刺啦——划上的火花,大片的浪鎏飞荡开来,顾君师站在原处,脚下陷三寸,而六绛浮生则飘劈而下,两人各自的力量冲击,造成了分亘的颜色画面。

    顾君师身后是一片漆黑沉黯,而六绛浮生则是青濛碧落。

    两极的色泽,让他们对战时的场景十分鲜明,代表着神秘黑的她,一身明影碧清的他,就像永远只会交替却不能够共存的黑夜与白日。

    “即使你们得到了黄泉之门,也不可能将它据为己有。”她眯起眸淡淡道。

    “你以为你这样说,吾就会信?”

    天道的声音低沉响起,随之凭空伸出一只麟尖甲硬的“龙爪”钳住顾君师的颈间。

    “为了这万千生灵,你必须死!”

    顾君师面色不改,只反手为戗,长镰汽化幻变为雾,她一个反身,手上的无相已变成了一柄细长的女剑,行云流水地缠绞上“龙爪”。

    死气由顾君师身体渡橼上剑身,“龙爪”当即受一股腐气所折损,消散而去。

    这时六绛浮生横剑,风斩开了层层阻力,极快极稳而至。

    顾君师回头,背部秀风被掀起,她衣袂如夏夜绽放的菡萏,但身骨却铮铮不移,一指抵上,剑尖便如触硬罩,再无法进寸一厘。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百零六章 邪魔歪道(一)

    “你竟已是半步仙人的修为了?!”

    当顾君师不再掩饰,天道被翳雾蒙蔽的感知才彻底看穿她如今的修为。

    祂神情怔震。

    一切的混乱、疑惑的片段,好像在这一刻全部串成了线。

    “遭了,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祂忽然之间明白过来。

    顾君师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引诱六绛浮生过来,她选择了最好一个时机来打破壁障,以杀夫证道完成最后一步。

    六绛浮生闻言,猛地看向她。

    顾君师一个瞬闪至六绛浮生身后,攥住其手腕,将人朝旁一扔。

    六绛浮生瞳孔紧缩,如不受控的炮弹一样,狠掷摔出穿透云层数里。

    她光束一掠,又随之慢悠悠跟在其旁,神情轻松:“祂说过,你能借天道之子的力量不过十万分之一罢了,比起我这么多世的累积,他到底还是成长得太慢了,这界已由不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六绛浮生颈间的“天道”已经彻底震怒,祂终于忍不住,彻底从六绛浮生的体内拔除,化为一条金龙,它一摆尾,雷闪电鸣,风雨倾盆。

    龙目如夜间盛炽的大灯笼,映亮了昏暗的天空。

    “不过是区区半步仙人,你算真的成仙了又如何?这一界早就被真魔耗空了灵力,根本无法有足够的灵力令人飞升。”

    事到如今,祂也不吝讲出实情。

    要达到飞升上界,除了灵力积累到一定境界于体内,在飞升时则需要庞大的力量将其转换为仙力,才能脱离此界。

    但有真魔在,她岂能如愿?

    顾君师并不意外祂的话,只淡淡道:“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看她执意妄为,不肯退一步罢休,“天道”诧异她的从容不迫之外,心底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猜测。

    “难道你——”

    顾君师眼眸微眯,一股凌然横冽之气油然而生:“既然当惯了高高在上俯瞰的楼台,又何必下凡来当沾满淤泥的河塘呢,跟祂一样,遵循来去由,掺手太多,你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丧失了本该存在的神格?”

    她左手一伸,长骨化为枝蚰伸去,只见金龙于云间翻腾,弄风弄雨,搅得空气凌乱混浑,底下的修仙者与鬼修全部都被刮落摔倒,建筑跟新铸的红彩明霓全数毁灭。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知道,你越急越怒,则表示你越清楚。”

    顾君师声音不重不轻,不驰不缓,她负云而立,无视金龙无以伦比的巨大的身躯,骨架为笼樊囚困住金龙。

    “为了能够让六绛浮生成为你的傀儡代言,你将意识与其融合,逐渐教化,不容他出任何偏差,但与此同时,你何尝不是将自己逐渐变成了一个人。”

    “金龙”如同被戳中痛处,遽然变化,风雨已经将一切雾濛化,声音不闻,事物不见,所有人好似将被这天地压垮。

    “顾君师——你休得猖狂——”

    “不信啊?你的力量弱化,与这方天地可沟通,与这方天地下融洽,这就是证据!”

    顾君师周身莹亮起一层光圈,将自身牢牢护于其中。

    天大地大,她荧荧渺小一只,却任其凶悍亦无动于撼。

    “你偏差了,你可知,瞧一瞧这一方你所庇佑的天地,看一看你些你所守护的生灵,现在成了什么样了?!”

    “金龙”受她言语所影响,穿棱如光,不见其影。

    只见一道黑金之光,穿荡开了全数阴翳暴雨,彗星撞落一样,所有的事物都虚化开来,火焰一样的炙热溶了空气中的水份,直接崩裂。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啸鸣响起,天道所设落的结界就此破损。

    顾君师负手而立,杳杳不稳,晃立而定。

    “现在想弥补,是否太迟了些?”

    只见“它”在她眼前像烟雾一样,在触及她时,全部消散扑开,她瞳仁一滞。

    震怒、不忿、迫切跟强势好像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天地宁静,气流滞缓。

    “顾君师,吾错了,便弥补,吾将一身的神力化为这天地的风、霜、雨、露,三清九浊,以此为契助你飞升,你既拥有动用冥界的能力,你就该为了这苍生而尽一份力,你既不肯心甘情愿,那我便与你行这一次买卖!”

    在天道化形消散之前,祂声震四野,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顾君师这时,隐约听到另一声淼淼古音似从上古苍天传来:“唉……这又是何苦呢。”

    顾君师没想到“天道”最后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飞升,她志在必得。

    但飞升就必然脱不了它故意设下的“套”,哪怕她用不上,但天地规则竟也认肯了生效。

    “顾君师,黄泉之门因缘巧合被你所拥有,并且你得它承认,便注定这一次的魔祸也将与你不可解。”那一道声音再次平稳轻缓道。

    顾君师冷眼:“天道,苍生与我何干?我生来便不是这方之人,被你们拉来填窟窿,当替死鬼,为你们下的这盘苍生棋当垫脚的棋子,你们何尝问过我是否愿意?”

    “吾自然不会逼迫你行任何决定,一直以来,意愿与否,都且看你自身决定。”

    说完,那忽如其来令空气颤都栗的威压尽数散了去,一如来时那样。

    这一次,没有了结界,没有了恶劣天气的影响,所有“天道”跟顾君师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虽然认不得“金龙”是何物,但那种大道威严的气势,谁能错辨。

    那言语中的内容,更是叫他们心神动荡,久久怔愣,难以回神。

    “我们苦苦寻找的冥界线索在她的身上?!”

    “一定是她藏起来的,她一看就非良善之辈,见吾等正派为拯救天下苍生,与魔族战斗对抗,受罪惨死,她却不肯讲出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女绝对是魔族的!”

    人皇一听到“天道”当众揭露顾君师身上有“黄泉之门”的秘密,当即站出来:“荒谬之语!”

    顾君师却已不在意秘密暴露,她飘升了起来。

    一个黑金兽雕王座出现,她一挥手,衣袍扬起后恣意坐了上去。

    只见那一片怨憎之气竟似为她俯首称臣一样,蜷缩畏惧地凝滞在她身后成为一片令有咂舌的诡异背景。

    六绛浮生这一次是彻底摆脱了天道的影响。

    他方才一身被雨水淋湿,法衣失效,但这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一挥剑,万千剑光如星璨化出,随之齐数朝着顾君师而去。

    只见,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周身黑蓝焰火爆发,火海连绵数里,连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底下的人顿感呼吸困难,那不同寻常的高温让他们难受痛苦,连灵御罩都抵挡不了,不由得抵头跌跪而下。

    “这难道是魔气?”

    有人痛苦呻吟恨声。

    他们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楚她身上的是魔气还是鬼气,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力量,但绝对非凛然正气,他们认定顾君师是魔界那边派来的。

    顾君师一手接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地一握,指尖如葱白。随之,她身后被召出一扇门。

    门身很是简单,表面没有雕刻打造的纹路,无环无把,平整而简朴,呈一种悠久漫天,被岁月侵蚀过后的黑深。

    但它一现身,那股叫人像是从盛夏一下堕入九天冬窖的寒意,溢出的阴冷鬼气叫所有人都冷得发颤,却是谁都忽略不了。

    一会儿极热,一会儿极寒,他们如同冰火两重天的感受,遭罪极了。

    顾君师笑睨向他们,大方地展示道:“这就是冥界入口,你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它吗?不知谁有胆就闯进去看一看?”

    “难道,当年就是你将冥界通道切断,你究竟是魔界的人还是幽冥引渡使,或者说你其实是真魔的麾下?!”

    一位仙门得高望众的仙者冲破焰海,撑力高声询问道。

    “我说都不是,你们又是否会信呢?”顾君师站起来,扫视过他们:“这扇门叫黄泉之门,你们应该都曾经听过吧。”

    他们的确有不少人学过仙史的人都知道,但却不懂她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它的确可以吸收鬼魂的怨恨之气,将不属于灵界的死灵带入冥界。”

    “你所言当真?!”

    他们都不敢相信事情的转机就在眼前,来得如此突然。

    “当然。”

    见她神色透着一种平静的诡异,正准备就这样打开“黄泉之门”,澄泓惊得大声:“不可——”

    铁块似的乌云与山峡城廓连接在了一起,天阴沉得可怕,风沙造成的气流将一切都摆动起来,如作恶般“暮鸦”卷飞四处。

    看到同样如同天地浩劫再临的场景,澄泓怔瞠眼眸,雪袍猎猎。

    一切又将与第一世一样了吗?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与正道、与她曾经的亲友背道而驰的路?

    “黄泉之门”一旦开启,若她不阻止,那么幽暗无边的死气将会进入灵界,快速吞噬起这一界的灵力为补给自身,壮大自身。

    鬼魂的确会被吸引过来,经过死气的洗礼恢复魂魄的原本模样,但同时这种做法也相当于拆东墙补西墙。

第三百零七章 邪魔歪道(二)

    第一世,顾君师为了能够飞升,以“黄泉之门”为媒介,短期之间抽取了巨量的灵力以供开启“天门”,这一次她难不成依旧要如法炮制?

    澄泓失神盯着,双眉颦起,心中却早已揪乱成了一团。

    六绛浮生见她已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径,遂疾言厉色道。“顾君师!你到底想做什么?此处是酆都,你在此处大开黄泉之门,以死气灌注整座鬼城,令其阴气大盛,助增魔族之势,为祸延绵,你是想毁了整个修真界吗?”

    他不认为顾君师会乖乖听“天道的话”,打开“冥界”来吸收冤鬼所制造的怨憎之气,毕竟之前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风中的他,丰神俊秀。

    顾君师神色深密高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知道吗?从来就是这天要与我为敌,我不畏、不惧、不躲、不避,只与其争一席之地,你生来命好,凡事有人安排,遇事可逢凶化吉,天地灵宝皆与你亲善缘,你这一生唯一的劫数不过一个我而已。”

    六绛浮生怔住,琉玉般眸子峻肃,告诉她:“凡事皆有定数,但凡经历过的磨砺皆能够让人成长。”

    “的确,磨难令我成长,但谁说我就该欢喜地去感激赐予我磨难的呢?”她一挑眉,好似听了一则不以为然的言论。

    六绛浮生刹时失语。

    其实这话他是认同的。

    “可我呢?我们的孩子呢?你如此不顾一切,当真便没有半分犹豫?”

    顾君师笑意晦深:“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有杀了我,既可弥平你的恨,也可以毁掉我所创造的恶果,你办得到吗?”

    六绛浮生面色绷紧,以剑指向她:“你以为我办不到?”

    她笑了笑,眼神很淡:“我赌你……下不了手。”

    顾君师在语音刚落之际,已缩地成寸,到达六绛浮生跟前。

    他立于原处不动,却被一道罡风吹得衣与发翻飞扬起,而片刻之间,杀机蜂拥而至。

    六绛浮生反应极快,将全部力量集中在手臂之上,一剑朝前挥去。

    当——

    两剑相撞,看似一剑一招,实则在那瞬息之间,已是千百剑招。

    片刻,以他们为中心,只听见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地面如同被海潮奔腾涌来时所炸裂,无一处平正完整,全数崩塌。

    气浪啸杀开来,一些修为稍微的害怕被波及牵连,赶忙避躲到自家长辈后方观战。

    没有庇佑的则赶紧远离,这场打斗堪称恐怖,他们甚至都瞧不清楚那两人的身影,更别提观摹双方动手的精妙艳绝了。

    那几似割裂的炫目灵光与夜色覆盖的月光席卷天边,连酆都都似无法承受这道道无意的攻击,造成混乱又狰狞的痕迹。

    顾君师瞳仁已经开始转变成了黑蓝色,神秘而危险,这意味着她并不是在跟六绛浮生打闹,她已经认真了。

    “你不是一直在跟我演戏吗?”

    “委以虚蛇?”

    “忍辱负重?”

    “是这种说法吧。”

    她实力在眨眼之间攀升了好几个大境界,因此六绛浮生应付得越来越费力。

    他星眸映霜,有她,有怒。

    回她。

    “你觉得是吧就是吧。”

    顾君师又问他:“你一直都在等现在这一刻的报复,等我对你动心,这样一来,你的背叛,才能叫我真正体会你当时的心境,对吗?”

    顾君师淡声问他。

    哪怕六绛浮生手握仙器,尽管他一身的玄妙身法跟功法却无法在她面前真正的施展开来,无论他出哪一招,都好像事先被她窥破了,一直被压制着。

    六绛浮生冷着脸:“可惜,你哪怕动心,依旧心硬得可怕。”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结果。”

    她忽然说道。

    六绛浮生愕然,两人四目相对之间,顾君师却忽地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因为她突出其来的变故,那横挥的剑势顿滞,变成了直刺,由她带着力道,“噗嗤”一下刺穿了她的心脏之处。

    六绛浮生在这一刻,脑袋如受重击,神情呆滞。

    手上粘稠的温热液体浸湿了他的手掌。

    这一剑,竟直接穿透了她,将他的虎口抵在了她的左心房位置处。

    “开心吗?”

    她问他。

    像一个冷静的疯子。

    可六绛浮生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声音,他就好像傻了一样,盯着自己的手。

    “这种程度还杀不死我,你只需要拔出剑,再砍掉我的脑袋,我就会立刻死。”

    她继续教唆着他来杀自己。

    许久,六绛浮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顾君师……”

    他声音沙哑得跟重病一场似的,透着万念俱寂的灰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你所愿。”

    她的话,却像是杀人诛心的刀子,令六绛浮生眼眶霎时间血红。

    “如我所愿!如我所愿!如我所愿!”他一声比一声重:“我所愿的究竟是什么,你真的不懂吗?!是你让我爱不得、恨不得、怨不得、求不得,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

    顾君师垂下眼帘:“我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寒霜凌结的长剑决绝而果断地穿透其丹田位置。

    他微瞠着眸看向她,穿透背部的血雾似化为一双能够翱翔天际的红色翅膀。

    她的眼中,一片血红色泽。

    他的眼中,却是她背后的平静天空。

    她凑近他耳畔,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仙器拔除自己的身体。

    “杀我,或被我杀。”

    这是在问答他之前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六绛浮生闻言,神色空洞了片刻,最终,却笑了。

    苍白、似断翅从空中跌落的蝴蝶,无声而凄美。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血从喉间不断涌出:“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又杀了我一次,以前我总问你,你会不会后悔,你一直都说不悔,可是……可是,这一次,你会稍微、有那么一点,为我的死而难过吗?”

    顾君师静静地听着他的问话,无相幻化的剑身如同嵌入一般锢禁在他的身体内。

    他以往虚弱濒死的样子,她只觉得模糊而遥远。

    但眼前的他,却变得十分深刻。

    每一侦每一幕,都变成了在她眼前反复播放的无声影像。

    她以往总是无动于衷地冷眼看着。

    但现在却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

    他倒在她的怀里,她早就非凡体肉胎,因此伤口没有血,而他受她碎神魂之痛楚,却几近流光了血。

    “会。”

    很肯定的一个字。

    “不是……稍微,也不是一点。”

    她想如常平静开口,但刚一张口,却发现声音好像砂砾刮喉,带着些许血腥铁锈。

    他无力地靠在她的怀中,由她抱着,他其实早就将自己跟她的结局预设过了,无论他怎么去假装掩饰,他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一直都是存在,所以不得善终,或许才是唯一的归途吧。

    但叫他放手,他做不到,让他忘记过往,他也做不到。

    所以,解脱的唯一办法,那就是……

    “那就够了,我既赢不了你的执念,那么,我愿意成全你……”

第三百零八章 飞升(一)

    六绛浮生在顾君师的怀中凉了身体。

    她搂着他,却并没有拔出无相,神色无悲无喜,有种麻木的冷淡。

    在飘落的黑雪之中,孤瘦金锋,如映刀镜般的面容冷气森森,眸中一点寒光流动,一张冷白了的面容,威严如秋霜。

    她松开了手,六绛浮生的尸体就这样轻然地飘在了半空,缓缓地朝着她白骨王座而去,直到坐上。

    六绛浮生的血衣铺阵在王座之上,耷拉着头部,墨发倾泻一身,除了腹部的那个伤口,其余完好无损。

    顾君师一招手,被墨球困住的乐宝跟顾飔君被她招了过来。

    两个小孩子早已经被她用法术弄睡着了,他们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娇酣安详地睡着,小脸红扑扑,似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她的手穿透过那层薄膜,轻轻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

    眼神久久停驻。

    “去陪陪你们的父亲吧。”

    说罢,她移开了眼睛,神情如同冰封的湖面,再无一丝破绽。

    伸起手,力量如柱穿透天空,鳞云漫漫,悬于空中的“黄泉之门”轰然开启。

    那高大的黑门开启之时,沉重纠浑的声音叫人心头一颤,吱呀一声,缝隙如线,气压逐渐低厚,仿佛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将从门内被放出来。

    当“黄泉之门”开启指宽时,如空谷来风,“呜呜”阴冷刺骨的气息从中流淌而出,天地一瞬间阴沉而下,风肆虐如刀尖刮利,滴水成冻。

    天空下了黑雪。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无动于衷,但却因为太过肃穆恐怖的威压,而一时忘了动弹。

    她就这样将坐在王座之上的六绛浮生与两个孩子一并送入了“黄泉之门”之内。

    “顾君师,你在做什么?!”人皇难以置信地吼道。

    他想阻止,但却被顾君师冷眸,一个抓拿的动作,人便狠狠地在半空滞住,无法动弹。

    “那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杀了六绛浮生就算了,可那是你的孩子啊!活人是根本不能进入冥界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脖子处的青筋绷起,用一种陌生又不解的眼神盯着她。

    她淡淡道:“你那么生气做什么?与你何干?”

    顾君师像足一个认亲不认的大反派,眼神无情,言语冷漠。

    人皇以前总觉得顾君师就像乱世之中的枭雄,行事不拘一格,但她却不是一个没有底限跟放纵自我的人,但现在他却有些不敢肯定了。

    他有些失望,更有些说不出的愤怒:“没错,与我无关,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

    她面露一丝微笑,淡淡道:“人生的每一项选择都不完美,对与错,不在于别人的批判跟承认,而在于自己的认可,输了,我认,赢了,我得。”

    人皇摇头:“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批判,可你能不在意自己良心的批判吗?”

    “为什么你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一个杀亲灭国之人,一个恶魂铸身,一身怨债孽情之人,却觉得我行事不端、为祸苍生?”她好笑地问道。

    人皇深深地看着她,却反驳不了她的话。

    可顾君师却一下收起了脸上的虚假之笑,面无表情道:“我的丈夫,我的孩儿,自该留在冥界陪着我一道的。”

    另一边,在看到顾君师亲手杀了六绛浮生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愕然。

    尤其是知道顾君师跟六绛浮生关系的人,那更是觉得一切似乎十分不真实。

    “不可能!顾君师怎么会杀了浮生师弟,她明明就喜欢浮生师弟,她怎么舍得动手!”汝兰惊叫道。

    这时,脸色凝重的晏天骄眯了眯眼,盯注着顾君师片刻,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愕然道:“杀夫证道!”

    “什么?!”汝兰一脸呆然地看向他。

    陆子吟也一下醒悟过来,接下话道:“据闻三十二天有一种无上功法,叫大道无情诀,但修炼此法者,为达到无情无欲的地步,需得杀尽一切亲、情缘以证决心。”

    汝兰苍白着脸,反复念叨道:“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无情无义的道啊……”

    澄泓颤抖着眼皮,缓缓阖上:“难道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那头,大衍派的志阳道人亲眼看到了六绛浮生陨落,眼睛赤红,在失神片刻之后,嘴里咬牙切齿道:“老道就说过,喜欢这种女人,你简直就是玩命,你个浑小子,不听话不听话——”

    “无上府的主上被顾君师此妖女所杀,各仙派的众人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吗?!”

    志阳道人一声响遍云霄。

    “此女乃邪魔歪道,黄泉之门落于她手中,非福是祸,吾等绝不能坐视不理,诛杀此魔头,既为无上府同仇敌忾,亦能暂解此番苍生之祸!”

    “道人所言极是!”

    “对,不能将冥界的入口掌握在此魔头之手!她虽厉害,但集众人之力,亦并非毫无胜算的!”

    所有的人被你一句我一句鼓动,勇气顿生,气焰重燃,仙门与无上府,向来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仙派一等人众此时自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可正当修仙门派的人联合一气,准备群而攻之时,却见顾君师悠悠转过了身。

    “反正今天你们谁也走不出这座酆都城,趁着现在能开口,尽管多说一些笑话让我笑一笑吧。”

    顾君师再次转过身,人已经彻底大变样了。

    她身上无火自燃,待那片灼焰散去,已着一身极简暗稠的玄袍。

    削肩约素腰,无一丝饰物点缀,半张身躯与面容白骨化,那嶙峋栩上的骨刺缝隙燃着黑焰,她仰天凝视着万垠苍穹,眸光深幽。

    她这副非人、非鬼、非魔、非仙的样子,让人更猜不透她究竟是何来历,只觉得莫大的压力一瞬几乎要压垮掉他们的脊椎骨。

    这时,天空如同裂开,数十道紫雷闪电在厚重的云层之中翻滚,那紫色的光芒将经年漆黑的酆都城都照得明亮了起来,如此庞大的气势足以证明这不是一般的雷劫,而是飞升天雷。

    千余年了,二十八天的修士们年轻的、年长的,都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属于飞升的天雷阵仗。

第三百零九章 飞升(二)

    “退开!”

    淡淡二字,却已是霸气冲开,一下将所有人都撞倾飞倒。

    电光铺阵开,刺目摄魄,那紫雷滚动在云海之中,黑雪被撕碎成粉沫,一道接一道劈打在了顾君师身上。

    她一身玄衣傲然而立,与地比,她渺小如斯,与天比,她无甚光辉。

    但那仿佛毁天灭地的雷电,却始终没有叫她弯了背脊,断了颈骨。

    电流蹿过全身,焦黑裂红的皮肤,如同那火山喷发时淌过岩浆的地面,无一处完好,白骨森森,碎皮丝肉,但下一瞬,毁坏的皮肉又在眼肉可见的速度恢复重生。

    “顾君师——”

    人皇想靠近,但一柱紫电劈横与他擦身而过,他本是至邪至恶之物,便被天雷那浩荡正气所拦,身形如烫一样被震飞开来。

    其它人更是连靠近都不敢,他们纷纷觉得如顾君师这般天理不容之人,必遭天遣,自过不了雷劫这一关。

    暗喜之际,有人掩目嘘眼张望:“且看她如何死在这雷劫之下吧!”

    “她修为不简单啊,这雷劫来势如此汹猛,前所未见。”有人心惊诧异道。

    也有人震疑道:“在座有谁能够看穿她的修为?”

    “在下不知。”

    “吾亦不知。”

    “老道不知。”

    “……”

    这些否认的人如今也顾不上面子,虽然他们全是二十八修真门派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但他们还真谁都看不透顾君师的实力。

    总归比他们在场的人都要高上许多,至少这“许多”是多少,就不清楚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去了良久,顾君师的皮肉已经被轰得叫他们看不清楚原型,只剩一团黑漆漆的物体依旧悬飘于半空之中,而天雷依旧气势纠纠,毫不见退散的征兆。

    “那个,你们数数,这都多少道紫雷了?!”

    有人不可置信,这一道接一道,仿佛没有尽头的雷电劈落在顾君师身上,远远超过他们的认知范围。

    “三十几道了吧。”

    有人惊吓到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好奇,他就在旁数了一下,想着倘若自己遇上雷劫时能挨上几道。

    “不可能吧,一般哪会有这么多道……不对!这据闻……只有飞升的雷劫才会……”

    他们惊恐与周围人对视一眼,好像在寻求对方的肯定一样。

    “七七四十九道。”一位化神期的修士两眼发直,喉中发涩地说道:“千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挨受这飞升的雷劫。”

    “你胡扯什么啊,你不会是在说她、她在渡飞升之劫吧?!”

    众人哗然惊声。

    这时,又有人声音茫然道:“……现在已经超过了四十道了,四十一……”

    声音好像瞬间静了下来。

    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住了。

    “她……难不成真要受这四十九道天雷了?!不是,她好像没有祭出什么法阵,也没有辅助什么灵宝仙器吧,就这样硬生生地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们脑海中不断循环着这两个字。

    这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她那一身血肉筋骨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铸的,竟还完好地应劫云!

    不对,比起这个,他们更惊疑这顾妇竟是渡劫后期修为,这是何等丧吓人骇闻啊!

    该不会,她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凡人村妇,而是某个老怪物夺舍……但这也说不过去啊,距离这顾妇现世露面,到如今,知内情之人一算,顶破了天也不过几十年,她就算靠吸食天阳雨露来增涨修为,也不该出现这种不合常理之事。

    再一看,只见仿佛天雷也要破斧沉舟一般,数十条紫雷汇为一股,那壮势何此惊心动魄,这一击别说酆都城不保,估计这一天都将被击穿。

    但天雷向来只劈应劫之人,倒不会伤及无辜,除非有人非得要上前顶雷。

    “我、我光是看,都有一种魂飞魄散之虞,身受其中,她肯定受不住这一击!”

    有人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道。

    “对,之前受了那么多道劫雷,她看起来已经不复一开始光鲜,身上的伤势复原得越来越缓慢,只怕已经就是强弩之末。”

    他们心中都不住地呐喊——绝对扛不住的!天雷你一定要争气一点,加把劲劈死她、劈死她……

    但这时,却见从东方一道青似春暇般秀逸的身影飞过来,而西边则是一道干净似澄阳的身影,随后一道火热似焰的红色身影,还有正下方亦一道正红一身喜服的身影。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不顾一切地朝着顾君师冲过来。

    但已经被紫电劈得体无完肤的顾君师却艰难地伸出一臂,朝外一甩,一道长绫飞了出去,将所有人都阻挡在了外面。

    红绫如墙如幕,朦胧之间透出她玄衣渺渺而孤孑,清骨似霜。

    她仰头,正面迎击这一道史无前例,仿佛带着定要将她整死的威势的雷电,那粗壮的光将夜映如白昼,所有人的眼睛都有种被刺伤的晕眩。

    “姐,那些个烂桃花你可以不让他们来帮你,但我你却是推不开的!”

    这时,从顾君师识海之中蹿出一道光,化为了人形,他身形高大而壮硕,穿着一件黑色斗篷,五官被宽大而深的兜帽遮了一大半,但顾君师却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二,你倒是赶得巧,这时候出来了。”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他伸手将搂住,这具新修出来的身躯比之前那具更加高大,顾君师在他的臂腕下,竟显得那样纤细。

    “傻。”

    眼下也来不及推开他了,就算推开也会被波及,她又何必白费心机。

    不过……

    在那道如蛟蛇龙腾的光柱雷霆落下时,却夹裹着无尽杀意,分明是打算全尽全力将其诛杀场,不留丝毫余地。

    顾君师一震衣袍,此时的她全身皮肉早已经焦黑如炭,这一动,全身便如化叶的枯蝶一散而去,露出底下细白坚韧的白骨,这些白骨催生一般无限伸长,顷刻一樽黑骨之躯巨人化庞然而立。

    而顾二则如同心脏一样被她纳入胸骨心脏的位置,以悍立之姿迎接这一次。

    顾二挣脱不出:“姐——”

    “既是你姐,自然该是由我来庇护你。”

    轰隆!

    只见那道叫人眼睛都睁不开的雷电落下时,天地好像一下进入了一种真空状态,声音全无、画面全无,好像世间万物什么都一并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一样。

    紫光之中,一切都如同湮灭,众人视力都几乎丧失了,天地一片通明。

第三百一十章 真魔(一)

    良久,那夺目惊心的白光逐渐淡去,事物清晰,如焕新一般明丽清亮,所有人的心顿时一揪。

    “……殒落了?”

    高空澄清明朗,之前应劫之人不见踪影了。

    他们张惶一望,心底同时带着一种期待与紧张。

    “顾君师——”

    从摩诃禅寺逃脱出来的澹雅,以杖化镜阵以抵挡天雷的澄泓,一身红袍眉眼冶艳的魏郦,还有喜服破损、伤痕累累的人皇。

    这四人全被顾君师以法器拦阻在外,如今法器失灵而坠地化朽,他们没有了阻拦,却像被魂收了似的,杵立在原处,神情苍白怔神。

    只因,朝天雷所劈的原有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天空荫蔽,乌云濛濛,天雷如同余威未散的火龙,尚吐着火信子,细链一般的紫电穿梭在空间之中。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拼死从澄泓手上逃脱出来的魏郦,眼睛绯红,唇瓣几近咬出血来。

    他现在是连旧日仇人澹雅都视而不见,无心理会了。

    而澹雅此番也是从摩诃禅寺偷跑出来的,他本不是那等安分守纪之人,那一日他利用秘宝无意间窃听到寺中提及酆都一事,方丈劝诫澄泓莫要插手顾君师的事情。

    但澄泓执意要去酆都,哪怕方丈主持跟他讲,此去他必将应一场大劫,他亦在所不惜。

    澹雅一想起顾君师,便觉如啖冰梅,又冷又酸,他心底多少有着负气的不甘与怨怒。

    他便想着,最后一次去看看她,看她是否真的能够顺利出嫁,他就不信她以前惹得那些个烂桃花会就此偃息旗鼓,必要时,他这般善解人意的人也乐意助他们一把,搅和掉这场男默女泪的婚事。

    哪曾想刚到,便见到她那杀夫证道的场面,那时的他竟有一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六绛浮生死不死与他没有什么干系,他也并非觉得顾君师杀夫便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他只是总忍不住联想,倘若他要给顾君师当夫婿,他就一条命,究竟舍不舍得就这样贡献出来给她杀着玩。

    后来,看到天雷降落,那前所未见的雷霆之力,那远超过绝世天才所能承受的天雷数目,尤其最后一击,他当真有种这一界的主宰想不顾一切地杀顾君师诛杀在此。

    所以,在他脑子还没有彻底想明白“舍不舍得”的时候,人已经从隐藏的方位飞身而出。

    直到被她拦挡下来,看着那比巨蟒更为粗大的紫光天雷落在她身上时,那一刻澹雅才终于肯承认一件事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还真舍得。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啊!

    “哈哈哈哈——那妖人已被天雷翙翙浩荡诛灭,当真是上苍有眼,恶必殒于正道之下!”

    “灰飞烟灭就该是她的下场!”

    “哼,算她死得早,天要收她,否则吾等也必不会容她在世!”

    就在众人以为顾君师被天雷劈死了,乐呵夸夸其谈之际,这时一阵强光如甘霖洒落天地,他们精神一震,那种通透至灵台的感觉让他们有种瞬间臻满,连久固不动的心境都有摇动,甚至有到了瓶颈的修士,直接就当场升了一个大境界。

    怎么回事?!

    他们表情瞬间僵硬住了,心也“咯噔”了一下,都惊讶地抬起头。

    天如同破了一个大洞一样,漏出万千彩光,趋散了全数的乌云,只见在光最集中的位置,一道身形从虚无到朦胧,慢慢从中慢慢显现出来。

    “那、那那那是什么?”

    有人被惊吓到结巴了。

    “是个人……不,是个仙人吧。”

    当金光洒在她身上时,骨似火淬炼一般呈玉色,完美且坚韧,血肉皮毛逐步修复,摇曳衣裾明色如浇,她彻底重塑金身。

    那代表着祥云的瑞彩化为凤鸾,仙乐袅袅,围绕着顾君师如梦如幻,那几乎叫人窒息的强大威盛气势,懂的人都懂这一幕究竟代表着什么。

    所有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不可能的!天门未开,她不可能飞升的!”

    “天道自是最为公道公允,飞升之际清算功德业业障,此等杀夫为恶之人,何以能够飞升上界!”

    但雷劫过之后,受劫之人浑身萦绕的仙气四散,净化了这一界的气瘴,这事却是不做假的,如逢甘霖。

    “怎会如此?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扛下了天雷,而且她既受得七七天雷,这表示她已铸就仙躯,为何却无天门接应?”

    有人疑惑地喃喃道。

    “天门虽然无尽海之上,但每一界但凡有人能够飞升,天门必然会去接应!”有人喜道。

    也有人弄不懂现在什么情况:“那她、她到底还是不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等等,你们看她在做什么?!她身上很不对劲。”

    有人眼尖地盯注片刻,丘机仙尊瞳孔放大:“她该不会是在散了仙气吧!”

    “什么?!”

    没有人会相信这么荒谬的话语,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又如实地应证丘机仙尊所讲的话。

    之前被人飞升净化的空气却如同反噬一般,愈发浑浊浓郁,天空的七彩祥云失去了色彩,天地像被抽空了一样,越来越淡,黑墨如吐,漩涡呈黯。

    这下彻底没有人能够冷静了。

    “她不打算飞升了吗?!她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了仙气作为媒介接引,哪怕已经修为成为仙人境也是无法飞升上界的,这是各派内部皆知的一件事情。

    顾君师抬起眼,绻绻长睫缀染着一层金光,她唇畔微弯,染着淡脂红的色泽。

    “飞升?”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一扬手,便重新打开了“黄泉之门”。

    她将自身的仙气一点一点地剥离,再全数注入“黄泉之门”中,而就在“黄泉之门”开了三分之二时,那无边的鬼气从另一界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此界。

    “天道视我为蝼蚁、棋子,任意安排生杀,我为何要入祂的仙道,入魔道难道不更恣意自在吗?”

    面对他们的震惊不解,顾君师面上却露出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古怪之笑。

    风吹起她一头墨发飞舞,阴气滚滚,似有阴唳鬼泣哀叫,此时的她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透着重重迷雾这般的神秘感,而当她身上萦绕的金璨仙气一散,她身上的冰蓝阴冷气息重新回归。

    唯有她额心那一枚上仙印徽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她如今已是仙躯之身了。

    虽未飞升,却已经是此界最强最尊的存在。

    “你到底要做什么?”众人看她简直就跟看一个疯子似的。

    金辉点点散去,她亦正亦邪,白皙光洁的面容逐渐爬上血红色的曼陀花纹,淡淡道:“做什么?之前六绛浮生曾问过我,在这一界还有我在意的人跟事吗?”

    她抬起头,想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看向他们。

    “之前或许有,但现在却没有了。”

    她迎上他们战战兢兢的眼神,惶恐不安的神色:“所以,它是好是坏与我何干?反倒是天道不容我,处处与我为敌,祂要救,那我便要毁了它,而你们今日十分有幸,可以与我一道恭迎真魔莅临。”

    这时所有人才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

    他们惊恐的声量几乎要将整个酆都城都掀翻。

    “你说什么?你要将真魔召到这个世界!顾君师你疯了吗?!”

    “不,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仙门一想到她竟如此丧心病狂,明知道不是她的对手,也顾不上自身安危,打算集合在此千名仙门高手与她决一死战。

    但却见顾君师此时身后一片乌云而至,他们用神识一探,竟全是修为不高低估的妖、魔、鬼修与妖兽等。

    他们以守护的姿态挡在了顾君师身前,形成一道结实又强大的壁垒。

    “今日,你们将为我君主成为献祭给真魔大人的大礼,谁也别想离开!”

    苍羽妖一身战铠,杀气腾腾地握枪笔直仙门。

    “杀!”

    顾君师的附属契约者,代替她去迎战仙门,双方交战一时数千名修士在上空你来我往。

    但有一部分人本就在顾君师四周,他们修为本也不弱,一个迅行术便闪至她周围。

    “顾君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真打算让这千千万万的生灵就此消散吗?”澄泓浑声震耳。

    顾君师羽衣舞动,她成仙后,五官虽然没有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跟周身气场却跟原来全然不一样了。

    哪怕她不怒、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但一言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于仙人神人圣人而言,一界的生灵何其渺少,就如同在人的眼中,那些从脚边爬过的蝼蚁,它们经受水祸、火炙或者无食挨饿,人会在意吗?”

    澄泓听着她这般漠视人命的话,眸露失望:“可你也曾是人,同类相怜,同类相守,他们不是你口中的蝼蚁。”

    “不是吗?”

    顾君师似有些怀疑地喃声一句,然后在澄泓根本看不清楚她动作的情况下,她已闪至他身后。

    “澄泓,你明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第一世起,我便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你明明拥有着过往的记忆,却不想着如何解决掉我这个将来的祸害,反倒想着恶人有一天会主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第三百十一章 真魔(二)

    她将手抵在他的背部,感受到他僵硬地挺直背脊,一种令人血液逆流的极寒从她所触碰的掌心位置逐渐钻入心脏处。

    澄泓一动不动,他周身空间如同凝滞一样,连发丝尖梢处结冻出冰霜。

    顾君师张启红唇。

    “错的是你。”

    澄泓如今跟顾君师相比,就跟小孩跟巨人的差距,他被她一靠近,体力的灵力就根本调动不了,全部被她封锁住了。

    澄泓对抗的力量都被轻易剥夺了,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冻结成了冰块,那遍体躲不掉、也克制不住的寒意让他的声线控制不住轻颤。

    “我没错……”

    平静的语气。

    “死在我手上,你仍旧觉得自己没有错吗?”她垂下眼,笑得有些讥嘲。

    他也笑了。

    冻得紫白的唇抿起一抹很淡、带着叹息意味的弧度。

    阖该命运如此。

    他道:“我信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顾君师一怔。

    他呵出一口白气,当蓝色的冰覆上面容时,他缓缓地阖上了眼眸。

    “若真是错,那就错罢。”

    澄泓已彻底成为了一尊冰雕,他双眸静闭,手掌合什,佛容静穆,无悲无喜,就好像被人供奉在庙堂之上,人间烟火、人世悲欢、世间不平,他愿舍弃自身,如佛祖一般割肉喂鹰。

    顾君师面无表情地瞥开了眼,任其朝下坠落,最终消失在一片寒潮湿雾之中。

    “顾君师,你疯了吗?!”

    在她的身后,是魏郦难以置信的盯着她。

    人皇跟澹雅各在一方,面容怔忡,也用一种陌生又震惊的视线看着她。

    “很熟悉的眼神啊……”

    顾君师挑眉,微微眯眸回忆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了。

    “在不知重生在哪一世之中,你看到我屠杀了一座仙门时,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魏郦颤着唇,看她跟看一个杀人魔似的:“哪一世?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我不是你想象之中的人,你无法接受真实的我,你看,事实上就是如此。”她向他无奈地摊手。

    “你为什么要召唤真魔,你为什么要毁了这一界,你为什么要杀六绛浮生还有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杀澄泓,你……”他似不信般喃喃地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还是有人逼你这么做的?”

    顾君师却很平静道:“因为我想,所以我就这么做了,如果你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原因你也可以自己找,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这一世的顾君师只是我扮演的一个角色罢了,人活得太久了,有时候总得给自己找些乐趣才是。”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魏郦咬牙道。

    他知道魔神来到这一界的后果,他不是哪里冒出来的孤儿,他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有族人,还有朋友,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毁掉灵界!

    他发色一瞬变成了银白,化为一道紫光冲向顾君师,却只见一道黑影鞭长而至,魏郦还来不及动弹,已被捆至她身前,她一挥手,强行将他化为真身。

    “你身上还有着我的因果,我倒是不会轻易杀你的,你且先待着我的意识空间吧。”

    说完,不等魏郦反对,便已将人收起了。

    “你答应跟我成婚,便是为了这一刻?”

    人皇抹去嘴边的血沫后,扯动了一下嘴角,猩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顾君师。

    顾君师忽然问他:“你知道为什么魔族的人会在酆都来解除魔族封印?”

    人皇眯了眯眸:“因为酆都是唯一一处可以不受仙门各派管辖之地。”

    “倒也没错,但更重要的是因为酆都处于阴阳两界之中,在千年之前,酆都有死河可沟通冥界,亦是道佛两修乐衷渡劫成道之处,此地既有纯正的阴气,亦有前者遗漏下来的神魔之力,它将是最符合魔神降临的地方。”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幽长深邃的眸子动了一下,流光宛转:“魔族布局千余年,谁都无法再阻止魔神逃脱囚地,既是如此,我何不顺势而为?毕竟我也不想跟你们一道死守在这片灵力枯竭的灵界。”

    人皇一时竟觉语塞。

    但凡有个脑子的人来分析,都明白他们这些人对上真魔无疑是螳螂挡车,真魔乃上古魔神,拥有仙人之上的强大力量,而他们这些修士从本质上来讲,仍旧属于人的范畴。

    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顾君师无牵无挂,不愿意跟他们一道送死,这无可厚非,但是她万万不该在他们拼命阻止这一场浩劫发生的时候,她却在推波助澜,她哪怕袖手旁观,他也不会觉得她心肠冷酷至此。

    这时澹雅却出声:“你是觉得真魔降临此界,必将以地界为食,耗尽其力,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向祂投诚?”

    顾君师对这番话细品了一下,也不反驳:“凡人界自古有一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说得对。”

    顾君师本以为他要对她说教,跟其它人一样认为她这么做是为恶为孽,却没想到他竟十分真诚地赞同。

    澹雅道:“不知是否只有成仙的人才有资格入魔神大人的眼,我自认天赋还算上佳,只需再容我些时日定能飞升,还想请阿一有机会能替我引荐一番。”

    他算是叛变得最无违和的一个了吧。

    在场无论认识或不认识他的人,都沉默了。

    顾君师见他还煞有其事地朝她拱了拱手,一副想跟她一道成为反派大将一员的期待模样,她忽地扬唇一笑。

    “你能这样想……倒也是一名可造之才,不过为了证明你所讲的话是真的,而不是在跟我耍什么阳奉阴为的把戏,你不如向我展示一下你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大诚意?”

    澹雅微微一笑,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看来还有很多人看不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不如这些烦扰的事情就由你来解决?”

    “包括解决你的前未婚夫婿吗?”澹雅深深地看着她。

    顾君师淡声:“包括任何人。”

第三百十二章 血染(一)

    “乐意效劳。”

    澹雅一身青嵐袍衣,质地轻软,他抬手一握,风灌入袍袖之中鼓起,一柄电光闪烁的云雷剑便现于他手中。

    无论澹雅说这番话是真心的还是假意,顾君师其实都无所谓。

    一切阴谋诡计或者说暗渡陈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都是纸老虎。

    留下澹雅来对付着人皇,顾君师闪身至青空之上。

    此时天沉欲雨,乌沉沉的天空峻深如渊,厚重的阴气将轻薄的空气都炼制得厚重阴冷。

    无垠的上空,她继续操控着“黄泉之门”开启。

    之前顾君师施尽全力,也无法将“黄泉之门”开启过半,因为“黄泉之门”并非凡物,它不是灵器、也不是仙器,它是超脱了六界之外的一件穿送通道,按道理而言,非冥神之力不可驱动。

    但因为她舍弃了凡人肉体,重新炼制了一具蓝焰冥骨之躯,这才能够让“黄泉之门”听她号令。

    只是她毕竟修为过浅,一直以来只能让“黄泉之门”做为一件道具来用,而无法发挥它真正的用处。

    杀夫证道之后,她功法大成,终于突破了大道无情诀的最后一关,虽然“天门”未开,此界也因魔神的关系封界无法飞升,但天雷如期而至,终于将她彻底改造成了半仙躯。

    她知道,原本魔神是想依靠着魔族,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这一界的力量来壮大自身,简而言之,就是祂要将这一小世界慢慢蚕食殆尽,恢复被压制的力量,最终从两界的夹缝之中脱离。

    但顾君师不打算陪祂一块儿温水煮青蛙了,她利用这次飞升的契机,引来九天紫雷破界召来大量的仙气,这部分仙力是替她洗髓换骨飞升仙界所蓄备的,但现在她既然飞升不了,干脆将它散了献祭。

    有了这大量的灵力与仙力,魔神只需要从善如流地接受就好。

    不过,即使是这样,魔神仍旧没有办法完全填补那个窟窿,但如今现摆着这么好的脱困机会,祂只要不傻就不会放弃。

    的确,如顾君师所预料那般,魔神的确感应到了两界闭封的壁垒竟然开始松动起来,祂已经被囚困了太久太久了,如同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束光,祂根本不可能还有冷静理智的脑袋去分辨是福是祸。

    于是感应到情况的真魔,心中有了取舍,祂一下吸收起了被祂早就标识了神魂的二十八天的魔族的魔力,用以补充自我。

    只见屯居在无尽海的魔族,忽然一下魔力被耗空殆尽,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奉献尊崇的真魔大人,竟为了自己能够离开那一片囚困之地,竟选择了牺牲他们。

    顾君师也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一切,她知道她所预期的事情没有意外地发生了。

    她沉澱着思绪,开口道:“在我小的时候,经常会听到一些两难抉择的事,年少无知时我也纠结过,是牺牲一人,救更多的人更懂得权衡利弊,还是为救一人,而无视其它人的死活更加感人呢?”

    “那现在,你想清楚了吗?”

    她意识空间内的顾二问她。

    顾君师想了一下,回道:“后来觉得何必自寻烦恼,因为一般会遇上这种问题的人,必然是早就被人看透了他的选择,如果别人拿不准你的想法,谁又会去赌那个百分之百会输的结果。”

    “但如果对方有心试探呢,虽然摸不准,但也要冒险一试?”

    “所以,如果是我……我会让他连试的机会都没有。”

    顾君师抬起眼,看向上方,只见上空一道道黑色的旋涡形成,它将云层跟苍穹分隔开来,在那一片漆黑又深沉的地方,一道夺走一切声音跟动静的庞大的力量意志落入。

    酆都城内,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战栗僵住了。

    那种死亡笼罩于头顶,那种滔天海啸席卷至身后,那种比大自然的灾难来临时更恐怖窒息的感受,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渺小如同蝼蚁之辈,面对即将到来的存在,兴不起丁点的反抗情绪。

    一道虚影,祂逐渐在上空化成了形,强横无匹,宛如山丘,呼风喝电,手掌乾坤。

    远古宏钟轰鸣,他们仿佛听到了血海涛天翻涌的声音,天地间一片阴霾,无边无源的阴风怒号怨灵四起。

    “哈哈哈……数千年了,天道囚吾数千年了,可你终究还是阻止不了吾重返人世!”

    什么?!魔神真的被放出来了?!

    所有人骇然朝上空看去。

    目前的魔神还只是一团看不清楚内容物的黑雾之气,祂没有幻化成人形,当然,祂是魔,也根本不需要人形,祂可以任意改变自己。

    唯有那一双硕大的血红邪瞳,表明的祂的身份,那里面充斥着阴戾、邪恶,一切的负面情绪,倘若修为浅的人看上一眼,只怕都会陷入癫狂疯乱。

    “不可直视!”

    一声厉喝及时止制住了许多妄想窥探之人。

    但亦有动作过快,不假思索就直视血瞳之人。

    只见他们瞳孔紧缩,下一秒表情痛苦地青筋突起,抱着头嘶声惨嚎,然后失智陷入极度混乱,身旁之人见状不对,直接出手将其击晕,但自身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是你助吾脱困于二界?”

    这时,一道神识霸道且强大地锁定在顾君师身上。

    顾君师表情滞了滞,她能感受到现在的魔神还没有彻底脱困,祂的力量也没有恢复到真实水平,但即使这样,魔神仍旧比她曾估计的要厉害。

    她收敛住全部神情,拱手道:“是,不知魔神可还记得我?”

    魔神用那双鲜血杀欲旺盛的眼瞳盯注顾君师片刻,便已看穿了她的来历跟经历,她是个心狠的,也是个能干大事的。

    祂虽然一直鄙夷跟排斥非吾族类,但如今这番关键时刻,有这么一个得力助手倒也不算坏事。

    “你……这千年来唯一一个达到飞升的女修,原来是你啊。”

    顾君师淡然微笑:“是我。”

    “杀夫证道,杀的还是天道之子,你果然是一个可造之才啊,哈哈哈哈……”魔神猖獗的笑声如惊雷响在几界的人耳中。

    这话多少有几分耳熟。

    顾君师“……”

    “你并非魔族,你为何要助吾?你可知,这个小世界根本承受不住本魔神的力量,倘若吾本体降临此界,此界所有的生机都将被我吞噬殆尽。”

    这题她倒是会答。

    “此界与我何干?我本是要飞升上界的,倘若得魔神大人倚重与左右,君师倒是无谓仙界魔界。”她姿态谦逊道。

    魔神定定地盯着顾君师:“汝确实与一般女修不同,心硬肺冷,夫、儿皆可作为你野心的踏脚石,你不为魔倒是可惜了。”

    顾君师面无异色:“多谢魔神大人的夸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余的感情牵绊只会阻碍我实现抱负的脚步,如今一了百了,君师只想心无旁骛地为魔神大人效劳。”

    “顾君师——”

    一声恨意十足的尖锐女声在旁炸开,只见汝兰浑身浴血,赤红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你竟真的与魔族为伍!你杀了我的兄长,你为了飞升,连自己的夫君跟孩子的命都舍弃了,你现在还想为了这个魔头毁掉六界,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是你啊。”

    顾君师瞥过一眼,很快就想起来了汝兰。

    “道不同,追随魔神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修的是个什么道?!你还是不是人啊!”

    顾君师面对她歇斯底里的吼声,坦然道:“我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人了。”

    “我兄长在很小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一个人,但后来他长大了,却忘了这件事情,后来我再次看到他,却发现他好像变了,他却跟我说他终于记起来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谁,相必你也知道了,可你却杀了他,你杀了那个明知你将来必为祸苍生,却仍旧愿意相信你能够变好的人。”

    汝兰噙着泪,哽咽地喊道。

    她知道的不多,但唯有一件事情她很确定。

    她的哥哥,那个心中原本只有天下苍生,只有佛法大道的心,却日渗夜滴地凿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它完全刻入了他的心中,让他就算日日参透看破才是解脱,缘起性空,性空缘起,也无法抹去。

    “变好?”顾君师道:“我从来便是如此,你们眼中的好与坏都不是我,又如何朝你们想要的改变?”

    “你别狡辩了,你承认我说不过你,但你今天必须为我兄长赔命!”

    汝兰手中长绫荡出锋利的灵力圈,但还没有靠近顾君师便化为乌有。

    这时陆子吟跟晏天骄也灵力不继,艰辛地突破防线赶了过来,而后面远远还跟着一个乔装打扮成鬼修的穆南雪。

    “你不是说要效忠于吾吗?那便让吾看看,你是否真的对这一方小世界毫无留恋,这些与你过往有瓜葛的小虫子,你亲手解决掉他们后,由吾助你成魔!”

    魔神浑厚而阴冷的声音,除了听了令人心底发寒打颤之外,亦有魔蛊惑人心的邪幽。

    “快跑,她如今已经成仙,岂能是我等能够对付得了的!”陆子吟着急地拽着汝兰,想将她带走。

    可汝兰倔强地咬紧后牙槽,死活不肯放弃杀兄之仇。

    “我不走,我只恨当初瞎了眼,竟觉得她心性如兰,高洁凛然,实则她却是魔星兰,又黑又毒!”汝兰怨咒地骂道。

第三百十三章 血染(二)

    “何必费心逃跑……”

    顾君师幽嬛长眸微眯,狭长的眼睑色浅淡薄,她盯着他们的同时,一股强大的神识锁定在几人身上。

    他们的皮肤顿时如同遭遇电击,战栗发麻,肌肉紧绷僵硬。

    动不了了……

    心脏仿佛也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背后冷汗涔涔。

    “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

    明白她不打算放过他们,晏天骄咬紧牙槽,不惜以自伤的方式,催动他父母在他身上布置的保命秘法。

    舌尖用力一咬,血如喷溅一样溢满口腔,在手指因痛意稍微能够动作之时,以心头血为引,令全身平整的肌理因力量的爆发冰晶结霜,形成垒石一样的凹凸不平纹理。

    他的头发在一瞬间染白,激荡飞舞而起。

    “啊——”

    他抑不住胸腔处的愤懑,长啸一声,周身的空气之中变化出密密麻麻的尖锐冰凌。

    他趁着灵力爆发,挣脱了顾君师的神识锁定,准备拿着全部身家来赌这一次。

    不为他,如果这场灾劫赴难非得有人为此牺牲,他甘愿拿他来换陆子吟跟汝兰离开。

    “顾君师——”

    他怒沉一声,而那遍布空气雨露一般的冰晶被灵力改造了形态,化成了尖头的蓝色冰针,它不再只是普通的冰针,而是淬了寒毒的针。

    晏天骄此刻面白如霜,眉毛都被冻硬了,他双手快速结印。

    双掌并拢,一个开合前推,便尽数朝着顾君师射去。

    然而,它们就在离顾君师的一掌之外距离,如撞到一面透明的墙壁,前赴后继,全数被碾为粉沫。

    晏天骄愕然怔忡,而顾君师却神色寻常,连发梢都不曾因此乱过丝毫。

    风中的两人,实力对比一目了然,晏天骄哪怕拼了命,舍了命,也连顾君师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看向汝兰通红愤痛的眼神,顾君师很是温和道:“既然你兄长对你如此重要,那你不妨也去陪他吧。”

    顾君师举起手,狂风灌衣袍猎猎,而无数的黑气化线在她的指尖缠绕交错。

    陆子吟见晏天骄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这是晏天骄他爹娘给他保命用的,一次性的,威力虽然足够大,能够越阶杀敌,但却对本身损耗极大。

    他明白晏天骄这一招之后只怕也难以后继了,他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否则他们几个估计都得死在这儿。

    他也拿出他身上最大的依仗——无极洞天。

    这是一件救命法宝,无极洞天是一个秘境,但与一般秘境不同的是,它一旦进入哪怕是大罗神仙都伤不到里面的人,因为无极洞天在闭合之后,则会随机被送到一处极为安全的地方隐匿。

    不过这件法宝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人进去了至少得待够一百年才能够再出来。

    但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用微弱的灵力将身上的极品法衣的防御阵开启,青芒加身,为他抵挡了片刻神只,他双手艰难结印,四面八方的蒺风拥至他面前,一道斑斓光阵逐渐成型,出现在他的身前。

    “赶紧进去!”

    陆子吟急吼一声。

    这无极洞天开启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撑供应,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汝兰一看,脸上极度纠结,她能不顾自身的生死,但却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到晏天骄跟陆子吟因为她丢了命。

    “呃啊——”

    她泣血一般尖叫一声,回头扯过晏天骄跟陆子吟,三人就一块儿遁入其中。

    “你们想去哪里?”

    如同恶魔一样温淡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汝兰等几人瞠大眼睛,发现无极洞天好像凝固住了一样,对于他们的进入没有任何反应。

    蓦然回头,却见顾君师平静地举起了手,一个握拢的姿势,将他们面前的无极洞天的阵法掐灭,那线勾丝织的阵法断裂,最终揉成了一团崩溃消失。

    他们呆然地站在那里。

    “看来你们还不明白,我跟你们……不,是这里的所有人差距有多大,别说是你们,就算是你们的师辈掌门来了,也不过是我随意拿捏揉搓的泥人,我让他扁,他便圆不了。”

    三人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顾君师的实力,的确如她所言,她已经是这方天地的最强之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却原来是伤势不轻的澹雅。

    人皇不在,不知是他赢了,还是逃了。

    他捂着胸口那一大摊血渍,对着顾君师弯起嘴角,笑道:“阿一,杀鸡焉能用牛刀,不如由我替你解决掉他们吧。”

    顾君师定定看他半晌,却道:“好啊。”

    澹雅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一时有些懵神,刚暗松口气,却见一柄锐不可挡的黑色刺棱越过他耳廓,冽风吹起他冰冷的发梢飞起……

    噗噗噗——

    三道刺穿肉体的噗嗤声音,同时伴随着极度痛苦的闷哼。

    他瞳孔一滞。

    怔然回头,却见晏天骄、陆子吟跟汝兰胸口都被刺穿,如同被架在铁杆之上的牛羊。

    “顾君师,你好狠的心啊……”汝兰口中血沫不断涌上。

    陆子吟大口的鲜血呕吐而出,里面夹渣着内脏碎块,他仰望向上,瞳孔已经涣散了。

    “我错了……慕色而不知……越美的花越毒……”

    晏天骄深深地盯着顾君师,他因为身体极度寒冷的缘故,一时内伤内封,但那根刺穿他的铁棱却非凡物,上面的死气正在侵蚀着他的灵根跟肉体。

    他自知命不久矣,于是恶毒咒她:“你纵然成仙又如何,顾君师你注定一世孤寂无依,不死不老又如何,你永远不会再有活着的感觉了。”

    呲呲——

    穿透三人的铁棱被极快地拔出,三人失去了支撑托力,无力如断翅的蝴蝶,失重跌入了云下万丈。

    “你们以为,我会怕?”她失笑。

    澹雅白着一张脸,迟缓地看向顾君师:“你不是说……”

    知道他要问什么,顾君师打断他:“其它的事可以交由你来办吧,但这是魔神交予我的任务,你若替我办了,那我该怎么交差呢。”

    澹雅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他想张口质问她,但却心惊地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顾君师将手指抵于唇上。

    “嘘~别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澹雅,我一向很欣赏你懂得应时变通,趋时更新,因时制宜的变道算是你唯一的优点了,你若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你与那些人有何区别,你又有什么资格留在我身边?”

    澹雅怔怔地看着她。

    “魔神,你看到了吗?在我心目中,并无任何牵挂跟留恋,现在请你赐予我成魔吧。”

    顾君师朝着上重天,那一双邪红眼瞳之处,微躬下身。

    “很好。”

    如雷般难辨方位的声音轰轰而起。

    魔神已经可以确定顾君师的确能为祂所用。

    心狠,绝情,又实力霸横。

    目前祂虽然从二界夹缝之中脱困,却被囚禁这么多年,实力自然还没有全然恢复,现在还不到祂恣意妄为的时候,所以祂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忠心属下去替祂办事。

    本来这些事情可以交由魔族的人,可一切被顾君师打破了原计划,祂为了能够在预计之前脱困,反吸取了魔族的力量来补充自身,用以打破界域的束缚。

    眼下魔族必然会陷入危险,毕竟这些全都是祂忠心耿耿的族人,神魔不会弃之不顾,但有了这个实力可以横扫二十八天的顾君师,祂就不必担忧了。

    祂要让她变成二十八天的公敌,所有的仇恨都集中于她一人之身,这样一来魔族才能够有时间来休养生息恢复。

    “吾赐予你魔气,助你入魔道!”

    祂注入一道暗黑魔力进入了顾君师的体内,虽然这样一来祂短期内可能会更加虚弱,但只要成功之后,就可以彻底控制住顾君师了。

    只见两人合抱大小的黑魔光柱罩于顾君师身上,远处可见,她似忍耐不住这般强大的力量,怒发飞舞,发髻散乱,双目赤红。

    她白皙柔腻的皮肤起了黑色经络,一条一条,一片一片,像粗长的蚯蚓,也像毒钻的小蛇,游走于她的皮肤底下。

    “姐——”

    神识之中的顾二感应到了顾君师那几乎快要崩溃的意识,可想而知强行将魔力灌注于不契合的身体,这改造的过程有多痛苦。

    他担忧得泪流满脸,拼命想冲出来帮她。

    “快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她嘴上全是血,嘴里全咬烂了,可她眼神依旧坚毅如铁一样,瞳孔深处的蓝冰焰点点焚烧着,那红意被吞噬着变换着。

    “姐——”

    “闭嘴!”

    “你何苦呢……”

    顾二膝软跪于地,哽咽道。

    顾君师此时所感受到的刮骨剔肉之痛,远比之前被天雷劈更甚,她张大口努力喘息着,全身痉挛了起来,脖子青筋突起,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上的衣物狂扬而起。

    她几乎要将两排银牙咬碎:“顾二,相信我,我不会输的!”

    顾二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相信你……”

    顾君师几乎是敞开了身体,能吸收多少来自天魔魔力的洗髓就吸引多少,她如同枯竭贪婪的海绵一样,到了最后魔神都震惊她的承受力,而想中断魔力输送,但此时的节奏却全然不受祂控制了。

第三百十四章 血染(三)

    各门各派收到弟子命灯熄灭的消息,一对查身份全是这一趟前往酆都的弟子,顿时明白出大事了,可能遭了酆都鬼城的阴谋。

    紧赶而来的有仙门掌门、闭关老祖跟一些早就隐世绝尘的渡劫期半仙,在进入酆都城,看到苍穹与黑云交接之处空间扭曲,似受魔力而形成一种异度空间魔峒圈,那里面有一个浑身被魔力包裹着漆黑的身影。

    瞧不清楚是男是女,那黑色蝴蝶一般的魔纹附注在他(她)周身,魔力不知是摧残还是在助他(她),周而复始。

    而上空再高处那不可直视的地方,如同洪荒宇宙之中,滋生了一涛天灭世之邪物,风卷残云,似海洋波澜不休,云诡波谲。

    那是什么?!

    是造成酆都城这一片疮痍、满地死伤、血流成河的原凶吗?!

    他们惊惶地用神识想往深处探索,然而下一秒,全都面露一种惶恐震惊的神情。

    “啊——我的眼睛——”

    修为稍差一些的,目瞎流下血泪,抚眼惨痛哀嚎。

    修为勉强撑住的人则神识受创,头痛欲裂。

    只有渡劫期的半仙几人最先发现情况不对劲,对准那暗无天日的,一声暴喝:“布阵!”

    由于他们及时做下掩护的屏障,倒是令不少人免于遭祸。

    魔神神识何其强大,自然感应到又来了不少的聒噪虫子,但祂却将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任他们全都赶到,集结全部力量,也无济于事。

    倒是这个顾君师让祂着实看不懂。

    她以为她顶多承受祂的三重苍澜魔功,却不想如今都七重了,她的全身骨骼碎了又一点一点地修复,碎了又修复,皮肤烂了一遍又一遍,那腐烂浓重的血腥味道,令她一度像一个血人,但她身上的血又很快被魔气吸收了。

    都这样了,她还在继续挑战自己的上限,眼看马上都第八重了,魔神自然不允许她拥有太过强大到威胁到自己的力量,但却不想这一切逐渐开始不受祂控制。

    顾君师就好像一块巨大的海绵被扔进了水里,哪怕祂想让她停止,祂却无法主动断开与她的链接。

    只能等她饱和,或者承受不住第八重的魔力而自爆。

    这时,仙门大能以灵光催动了上品灵器,直接催动了大型诛杀阵——诛魔伏邪阵,只见六芒星匀织的光圈直朝魔神而去。

    其间所至,毒障雾霾尽散,还了天地一片清明。

    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天上有一双无比邪恶的红瞳,它好似集天下所有至邪至恶之物而生成的,那亿亿兆所汇成的恶念哪怕无须触碰,就能被其阴寒的存在而全身发软,肝胆俱裂。

    因为那是不知道造成多少无辜生灵灭亡所挥之不去的孽业。

    只是这“诛魔伏邪阵”的阵法再强,却始终无法突破魔神的血海之障。

    那一双魔瞳高挂悬空,却不只是摆着好看的,它几乎是以一种绝对的领域罩护着魔神,任他们再如何攻击都无法突破。

    而顾君师仍旧被魔神纳入了其中,祂授她以魔气,助她由仙化魔,这个时候如果被打断,顾君师将会受到伤害。

    魔神看向那些打算用一些凡人招术对付祂的修仙者,他们虽然于祂而言如同蝼蚁,但也非毫无作用。

    祂故意示下,声量宏大广阔:“顾君师,以你的资质若为魔族,至少也会是一个真魔,只待你受吾无边魔力浇灌,便将彻底改头换面,成为这三界之主!”

    在顾君师神识之中的顾二一听这话,愣了一下。

    “这魔神有毛病啊,这个时候讲这话是何意思?”

    然而顾君师却门清。

    “我潜力太大,令祂忌惮,祂不愿意我再继续。”

    “屮,这鬼魔神,也太小气了吧,亏祂还自称是远古魔神,就输送这么点魔力就不行了?”

    “这么点魔力?”顾君师却不这么想:“祂本就没有魔力补充来源,祂的确是上古魔神,所需所紧的皆是那魔元,现在这个小世界可没有魔元供祂这么挥霍。”

    顾二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姐,你怎么这么了解这魔神啊。”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顾君师没再继续跟他闲聊,而是抓紧时间。

    果然此话一出,便叫那些修仙者乱了阵脚,他们原本打算对付魔神还觉得发虚,但是这下全将目标对准了顾君师这边,倒一下来了些许信心。

    他们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吾灵界已是满目疮痍,绝不能再多诞生一个魔头了,我等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得先灭杀了顾君师!”

    “没错!”

    “我等绝不退缩,拼命应敌,与灵界共赴难!”

    西方天,风云卷起一道流光,只见一片璀璨的光芒闪现,修真派的人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一袭白袍蓝纹无上府到来。

    这一次无上府共来了百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如此盛重而愤慨,前所未闻。

    “顾——君——师——”

    一道凄厉而愤怒的喝声响遍天空,百人赤红的眼睛盯着那在黑色魔力光罩之下的顾君师,恨意满溢胸腔。

    “便是此女杀了吾等圣主!此仇不共戴天!”

    “还有两位少主的仇,哪怕是死尽无上府最后一人,也绝对要诛杀顾君师!”

    他们百人歃血,于空中摆成了一个奇特的大型阵法,阵中霞光异常,如一轮法日逐渐幻化为长剑,剑身如阔海波澜,风雨雷电雪如四季转换,这是来自天道规则,不同于凡人修士手段的仙人法阵。

    当然这种法阵威力无穷,但施展一次于无上府也是一次大出血,基本是无可复制。

    这时魔神察觉到不对寻常,祂分了一缕神去观察。

    片刻,沉吟:“神族血脉……”

    此时祂不可能停下来,还差一步就能够将顾君师改造成了魔。

    那柄巨大无比的剑划开了纸一般轻薄的黑雾,震荡开了云层,狂暴的气势撕裂了天地,那是所有人不曾见识过的神仙手段,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无上府最后的审判。

    “即便是上神来了,也得审度一下是否要与吾为敌,更何况不过是一群拥有稀薄神族血脉的人!”

    随着这一声震隆耳膜的声响,一个点,平地爆炸开来,天空一大片御空的人都如烧着的蝙蝠坠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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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891/ 第一时间欣赏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 作者:桑家静所写的《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为转载作品,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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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介绍:
现代霸总顾君师,一朝穿成了已婚农妇,成婚对象是一个失忆、被拐卖进村的小娇夫。
当晚便梦到自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夫君,其实是未来修真界的龙傲天,而她只不过是他杀妻证道炮灰掉的前妻。
万没有给别人做嫁衣的道理,于是,她抢走了对方的修炼秘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谁都没想到,这个炮灰前妻一开局就抢了龙傲天的剧本,最后竟成了最大的反派boss。
天道看着崩塌的剧情,大手一挥,她被迫一次又一次回到反杀计划前夕,困在轮回之中不得解脱。
直到她发现法诀最后那行小字——
【渡劫问心,需先入情道,方可破无情道。】
顾君师:……敢情前面白杀了?
娇夫:我活着影响你发挥了?
论重生的小娇夫如何变成复仇病娇,只需要一个反复狗带的过程。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渣了病娇后迎来修罗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