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关联
等陆惜之收拾好自己,已经快天亮了,她躺在床上,没有睡意。
咏叹楼也好,咏叹岛也好,那就是一个销金窟和充斥着恶魔的地狱。
整栋咏叹楼全都是钱和色的权钱交易,金钱美女,腐蚀官员无往而不胜,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们会针对每个官员的喜好,因人而异,喜欢钱的送钱;好色的就送上美女伺候;喜好古书文玩的也会搜罗满足。而这些人中大部分由红转黑的腐化过程中,自然少不了咏叹楼里那些如浮萍一样的可怜女子,她们完全就是主人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哪里搬!
秀梅说,岛上的女子,全都是于公子精心挑选的,他从几百个女孩中挑选出来身高均在一米六左右,身材好,要么会认字会书画,要么会跳舞会奏乐,最好的三个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照她的说法,正式招待客人之前,于公子还会对她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第一个月请专门的嚒嚒上岛教她们学习大家闺秀的基本礼仪;第二个月请来有名的舞师和乐师教唱曲、跳舞;第三个月还轮流带她们到京城有名的酒楼学习与客人的周旋技巧,甚至还去到青楼,进入更深一层的学习,最后便是被安排真枪实弹的上场。
经过这么三个月,女孩们基本上也就知道了咏叹楼究竟是干嘛的,后悔和害怕也来不及了,于公子会以控制人身自由、伤害她们家人安全等方式,要女孩们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做,去攻陷所有他想要攻陷的官员。
就比如秀梅,她在岛上被誉为‘第一名伶’,她本是云州一户富家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嫡女,可也是有名有姓,接受过家族熏染的好人家的女子,长得美身段优美,才华横溢。她去年春天被于公子带到岛上后,就成为了咏叹楼的‘王牌’。
于公子对她用的伎俩无非就是感情诈骗,用男女之间的情谊将女子骗过来,到了岛上之后才知道所谓的爱情,就是一场骗局,接着按照他的指示,成为送给‘贵客’们的‘礼物’。
她也曾经想要逃跑过,但是很快又被抓了回来,并以她的家人和名声做威胁,一个柔弱的女孩如何跟他斗,加上她隐隐知晓了上岛那些贵客的身份,知道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便只能乖乖就范。直到后来,她慢慢也习惯被男人们呼来喝去,再接受他们付出的昂贵礼物,若不是前几日得罪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她也不会被分配到去伺候黄安这样,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差点丧命。
而她,最开始都与其他那些女子一样,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
除了这些可怜的女子被用作美色炸弹,咏叹楼里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奢华,也是迷惑官员们‘投敌’的另一大诱惑。
楼里每一层的装修都非常考究,每个包间也都布置得极尽奢靡,各种昂贵珍惜的材料,在这里都可享用到。酒足饭饱思淫欲,这一点于公子是明白的,所以在一二楼没有满足的客人,会被带到三四五楼,让那些女子们在这里提供服务,按摩放松、歌舞升平…所谓的按摩包间当然也是极其奢华,有从边关进口的异国风情的双人大床,一张仅供两个人挤挤的美人卧,都是上等的绢丝软垫。
真正是咏叹一梦!
多少人在里面纸醉金迷?意志力薄弱的官员经不住诱惑,灵魂断送于此,从一楼到六楼走下来,顶得住诱惑不被腐蚀的寥寥无几,像这样的扫黑除恶,任重而道远,魔高一丈的情况下就应该高压高强度的打击!
反腐贪腐轮不到她去着想,想办法找到证据破案,将万恶的于公子绳之以法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越往后,这件剥皮案就越来越让人疑惑。
比如,凶手的剥皮方式,每次不同,到底是为了迷惑官府还是杀人的习惯?另外据秀梅说,光是这一年消失的女子都不止八人,那么其他人呢?还有,绣坊死去的李大娘,以及那个老妖婆校长是不是也跟这起剥皮案有关系?绣坊在其中扮演的,是不是为于公子物色美丽女子的地方?
这一个个问号,陆惜之问自己,该从哪里突破。
第四十四章 渐渐
案情分析会一结束,齐勇立刻动身赶往了碧莲兄长家,亲自去将那对夫妻带回。
陆惜之则和北雪一起,又到王嚒嚒的家里去了一趟,王远之他们已经把有用的证物都拿走了,她今天主要是对王嚒嚒家里所有的其他东西都再做一次彻底的搜检。
王家虽然现在看着是一片狼藉,家具上落满了灰尘,到处都是摔坏的瓷器碎片,乱丢的衣物和食物的残渣。
不过一打开各种柜子,陆惜之马上就判读出,这里以前一定是收拾的非常整齐干净的,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存放着,井井有条,衣柜里,基本都是深色系的袍子,偶尔有一两件蓝或绿色的衣服,没有其他任何鲜艳的颜色。
两个人安静的到处翻检着,都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嚒嚒好像就没有什么很私人的物品,这房子也根本不像一个女人住的,除了日常用品、财物首饰以及其他有关香涟居的卷宗笔记,基本就没有其他零碎东西了,陆惜之不由的想到了自己房间里的一个箱笼里,全是从小到大的玩具、女孩子的小玩意、各种小首饰,几乎都完好的保存着。
“咦?陆姑娘,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北雪拿着个小木箱,举给陆惜之看,突然说了一句。
陆惜之凑了过去,北雪拿着的是从王嚒嚒床下找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很贵重的首饰盒一样的盒子,似乎是上好的沉香木,散发着阵阵幽香,看着就非常昂贵的样子。
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些宝石!
“红碧玉!”北雪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御赐的宝物,不是一般达官贵人可以拥有的物件,不止这一样,除了红碧玉,还有几颗极少见的珍珠,翡翠……
“北雪,依你看,王嚒嚒这样等级的宫人,可有机会得到红碧玉?”陆惜之了然于心。
“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是蒲甘特有的矿石,经过打磨后得出精美的棱角,宫里也只有皇后娘娘和惠妃淑妃娘娘有。”
“看来,是有很高级别的人赠予她的了?呵呵,香涟居果然有问题。”陆惜之拿起那块宝石,放在手里掂量,认真的看了看,心底泛起冷意。
拿着这个箱子,她们赶回了东厂,齐勇已经把碧莲兄嫂带到了。
这两个人仿佛都老了很多,精神萎靡,那个态度一贯嚣张的秦自力也是神色木然,一脸的疲态。
陆惜之对他们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至极,能把亲生妹妹往火坑里推的人,比苍蝇还让人恶心和痛恨。
“说吧!那个于公子究竟是怎么找上你们的?”陆惜之冷声问。
秦自力视线涣散,无力的说:“我…我也不知道,是突然有一天,香涟居的李大娘找到我们,说很喜欢碧莲,想着给她保个媒……”
“厨房的李大娘?”陆惜之用力拍桌子:“你撒谎!她与你们素不相识,何来说亲一说,难道碧莲自己厚着脸皮求她?”
“不~不…我,我们…我们没有撒谎,李大娘当时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大人明鉴啊……”柳红被陆惜之的气势吓到了,想要帮着丈夫说话,奈何也只吞吞吐吐说出一句,又畏缩的伏在地上。
“碧莲回家可曾提过香涟居的事?或者提起香涟居的时候,情绪有什么不对?”
“她一直都住在那,回家的时候也挺好的,吃得下睡的香,哪里有什么心情不好,我们两个都要做工,她回来也就是吃顿饭,就……就走了…”秦自力有气无力的说着。
“那个李大娘去找你们之前,也就是碧莲最后一次回家有没有说过什么?”陆惜之再次拔高嗓门:“仔细想!!”
地上的两人皆是一震,随后用力回想起来。
“有…那日她回来,说…说要辞工回家…”秦自力说,“我问她,做得好好的,工钱也给的多,为什么要辞工。她只说是最近给她的活太多了,要…要换个地方。”
“你们怎么说的?”陆惜之强忍怒气。
碧莲是想要逃走的,她努力的自救过,可惜……
“香涟居给她的工钱,是外面的好几倍,里面又都是官家的千金小姐们,我,我和她嫂子自然劝她留下…”
“留下!就是你们的贪念,害死了她!”
陆惜之告诉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她应该具有警察的专业精神,做了三次深呼吸后…
“所以后来,你们答应了李大娘,让她给碧莲说了人家,就是后来的于公子,是不是?”
秦自力也猜到了碧莲因何而死,脸上第一次留下了悔恨的眼泪:“是…于公子给了我们三十两,要碧莲回去做个小妾,还送了两套上好的衣裙,给…给碧莲。我们本想着碧莲下次休憩的时候,说服她,可没想到…再…再也等不到了,呜呜呜……”
“滚!”陆惜之勃然大怒,让人将两人带出去。
她在纸上写下:于公子,香涟居,王嚒嚒,李大娘
下面,又写了几行字:
问题一:王嚒嚒是否就是为于公子物色接客女子的重要人物;
问题二:碧莲的鞋子是谁放的,是谁要替碧莲伸冤,闹出一幕鬼杀人的好戏?
问题三:李大娘被杀的那天,谁让她服下的安神汤,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开门进入。
问题四:碧玉?晴雨?
“陆姑娘,你是怀疑这两个丫头杀了李大娘?怎么可能呢?那老女人可不轻,我仔细看过,这两人都不会武功,万万是没有力气的。”北雪看着纸上的字,自言自语般的嘟囔了几句。
“陆姑娘,你觉得,我们能相信刚才那两夫妻的话吗?”齐勇问道。
“首先,我回答齐捕快的问题,秦自力到了这份上,并没有理由再骗我们,他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这一点我们可以肯定;然后,北雪说的,我倒不认为是碧玉或者晴雨杀了李大娘,但是这二人或者说两人中的一个,最起码是知情人,不管她们是不是帮凶,都很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陆姑娘怎么看?”
“嗯…你们还记得晴雨说的话吗?她说过,李大娘对碧莲好像一直特别的好一点,她的这种好,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可后来凶手又怎么会知道她是间接害死碧莲的人呢?”陆惜之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所以,陆姑娘的意思是,碧莲定是曾对人说起过,她对李大娘的某种看法或者说是排斥?所以凶手在碧莲死后,查了出来,这才杀了她。”
“是的,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陆惜之站起身,“但是,碧玉或者晴雨只是内应,行凶者另有他人。”
“会是谁呢?”
“那就让我们去问问她吧!”
疲惫,请假一日收尾本卷
如题
第四十五章 陆大人要给女儿说亲?
本想即刻赶去香涟居,门口却遇到了袁晏溪。
男子看上去心事重重,满身疲惫。
“景明。”
“这是又要去哪?用了午饭吗?”袁晏溪下马,走向她。
“这都什么时辰了,早吃过了,你还没用吗?”
“嗯,若是不急,陪我再吃点。”袁晏溪牵过她的手,对东海说:“让厨房再做些玫瑰糕。”
两人的亲密行为在东厂已是司空见惯,纵然厂督从没有明确说过,可是行动大于一切,陆惜之这未来的厂督夫人身份早就明确了。
“怎么了?瞧你这黑眼圈。”陆惜之很心疼。
“先说说你这是要去哪?”
陆惜之说了自己对剥皮案之间的关联的一些看法和猜测,怀疑范明,这个想法在她头脑里已经徘徊很长时间了。
“惜惜,这只是你的假设而已。”袁晏溪提醒她。
“是的,确实只是我的假设,如果王嚒嚒能醒过来,我就有机会证实我的推测了。”陆惜之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若是她醒不过来呢?现在的证据有办法证明吗?”袁晏溪摇了摇头,说道:“宣平侯一直是皇上看重的将门,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冤枉了他,不仅皇上会暴怒,还会牵连到许多人。”
陆惜之默默的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否定你的推测,实际上,我这倒可以提供你另一个信息。”袁晏溪突然又对她眨了眨眼。
陆惜之刷的看过来,无声的问着:“什么?”
袁晏溪笑了笑,神秘的说:“也是上岛之前你提醒了我。”
“我?”
“范明——字,子瑜。”袁晏溪手指蘸水,将两个字写在桌上。
子瑜?
袁晏溪微笑看着她。
“子瑜?瑜?”陆惜之大悟,跳起来,“瑜!!果然,跟姓也许没关系,不是于公子,而是瑜公子!”
“宣平侯虽然位高权重,可若是我们能找到可靠的人证,当面指认,侯爷也不好滥用职权横加干预。”
陆惜之现在的心情很是激动,这么多天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案子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所有的犯罪动机全都串联起来了。
“景明,那这么说来,咏叹楼里的事务,也有常家的参与,常尚书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那我们现在遇到的对手,可真是无比强大。”
袁晏溪拍拍她的手,让她先坐下:“相信我,常重虎现在没有精力插手咏叹楼的事,你只管放心大胆去查,证据一定要充分准确,有力。”
陆惜之重重点头。
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了更好的掌握他们的各种性格习性,这下午便临时改了行程,缠着袁晏溪说了许多范明和常任新的一些情况。
天色渐晚,两人还在滔滔不绝之时,东海进来通报:“陆姑娘,门外有人找,是陆府的小厮。”
“糟了!今天老爹让我回家吃饭!”哎呀,回家又该被揪耳朵了。
陆惜之双手捂耳,亲了亲袁晏溪,“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袁晏溪看着她小跑的身影,摇了摇头,“让远之过来。”他对东海说。
“王仵作离开有一会了,说的是去……”东海有些犹豫。
袁晏溪挑眉,望着他。
“去陆府做客。”
嗯?陆府做客?
陆府
“哎,之之怎么还没回来啊?瞧王仵作都来了好一会了。”李文君边嘟哝,边悄悄看向坐在客厅里,悠然自得的年轻男子。
“应该差不多,已经让二胖去叫了。”陆仲廉看了看钟,话音刚落,院门就被推开了,陆惜之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等她喝了口水、刚喘匀了气,马上说道:“不许捏我耳朵!我可是准时回来了。”
陆仲廉放下茶杯,咳嗽了一声,说道:“没个正经样,还不赶紧过来。王仵作都到了半个时辰了,就等你回来开席。”
王仵作?
陆惜之表情茫然,“爹,你说哪个王仵作?”
王远之站起来,“惜之。”
“!远之?!”
“咳咳,瞧你们这两孩子,也真是缘分,名字里都带个之。”李文君乐呵呵的打趣。
“哈哈,好了,人到齐了,咱们用饭吧。”
对于王远之突然出现在家中,她打心眼里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啊,走近大哥身边:“哥,这是怎么回事?”
陆子易肩膀一耸,嘴角歪了歪。
得,他也不知道。
“远之啊,来,多吃菜,我们家的厨子是从江南带过来的,做的菜偏清淡,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一家之主开口招呼。
“陆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晚辈不敢当。”王远之站起身,做了个揖。
“诶,快坐下,我们陆家没那么多规矩礼仪。”说着还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
“听惜之说,刚到东厂,得了你不少帮助,真是谢谢你呀。”陆仲廉举杯。
王远之赶紧拿起手边的杯子,又是一句不敢当,便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情况?
陆惜之脑袋蒙蒙的。
“之之,看爹的样子,该不会是给你说亲吧?”陆子易不经意在她耳边轻声嘀咕。
什么?
她和王远之!?
第四十七章 端倪
这几日,她也从袁晏溪那里得知,香涟居的所在地,前生是已故的萧南笙将军的别院,曾经的大靳战神征战南北,立下无数功勋,后封为威武将军,成为京城世勋豪族,这座别院正是萧将军封勋后建的宅子,原名叫扶柳堂。
可是,一纸突如其来的密报,萧将军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国贼,萧家被诛满门,连当时的萧南笙之妹,位居四妃之一的德妃萧婧安也未能幸免,当即被打入冷宫,年幼的五皇子祁玉墨也在宫中被排挤欺负。在萧将军坠崖的当年,德妃也殁于冷宫之内,五皇子则不知所踪。
萧家没落后,之前的财产和土地通通收缴国库,而这座别院却是落到了皇后常心悦的手里,后被用作绣坊,也就是现在的香涟居。
陆惜之在心底一阵唏嘘,香涟居占地广,院落有四进,常心悦很会占地方。
再次踏进香涟居,两人觉得一股凄凉冷清的孤寂感扑面而来。
发生这么多事之后,学生们早就休息不再上课,前院的花园看起来也枯萎了不少,大堂两壁的四盏雁足铜灯,灯形如大雁孤足,股托起环形灯盘,灯盘里有三支灯柱,此时倒是同时点燃了三支大烛,将这里照耀得明亮如昼,看来还是有人日常照顾着这里。
不一会儿,有一道人影从后院一闪而过,北雪一个飞身过去,提溜着那人过来。
“碧玉。”陆惜之开口。
“陆辑事?”
“嗯,怎么,就只剩你了吗?”
碧玉叹口气,低着头:“王嚒嚒几日未来,刚开始还有学生学习,可前日开始,绣师也不来了,所以…今日就只剩我和几个小姐妹。”
“晴雨呢?”
“她们都在绣室。”
“那正好,走吧,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陆惜之走进绣室,看到除了晴雨,还有四个姑娘,她让北雪看着,自己则先带着碧玉去到隔壁房间单独问话。
“碧玉,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看出碧玉的手足无措,陆惜之出声安慰。
小姑娘轻轻点头。
“你那日说,李大娘对碧莲特别好,对你们都很一般,是吗?”
“嗯。”
“那…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李大娘?”
碧莲抬头,有些不解:“那倒没有,平日里李大娘一直在厨房,与我们并不亲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既然你说李大娘比较喜欢碧莲,那她有没有特别讨厌谁呢?”
碧莲摇了摇头。
陆惜之突然一句:“李大娘是被害死的,你认为香涟居里谁会杀她呢?”
对面的女子显然吓了一跳,惊恐的看向她,嘴唇哆嗦着:“什…么…李…李大娘,是,是被人害死的?不是碧莲的鬼魂……”
“不是,是被人害死的,有人杀了李大娘,伪造了自杀的现场。”
“怎…怎么会…”
碧玉的样子不似假装,陆惜之垂眸。
“香涟居经常有外人来吗?”
碧玉好似还没有从刚才的问题中回神,满眼惊慌。
“你也不用怕,凶手的目标很明确,跟你们没有关系,不然……现在你也不会坐在这。”
碧玉茫然抬头,“凶手不杀我们…”
“我们来也是为了早日抓到凶手,毕竟…这也都是猜测,万一他不停手呢?”陆惜之拍拍手,“所以,你要全力配合我,仔细回答每个问题。香涟居,经常有外人出入吗?”
“偶尔会有一两个人,都是坐着马车来,从偏门进,我…我也只是撇到是个男子。”碧玉赶紧回答。
陆惜之又问了几个关于这个男子的信息,可是碧玉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帮助不大。
送走碧玉,她陆续用相同的问题,询问了其她几个人,都大同小异的答案。最后,才叫来晴雨。
当问到有人害死李大娘,认为谁会是凶手时,晴雨的反应颇有些耐人寻味。
她没有其他几人的害怕,只是闪过一丝惊讶,而这惊讶似乎不是李大娘被人害死,而是对陆惜之提出这个问题,显出很惊讶的表情。
陆惜之把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计算。
她不动声色的问完了剩下的问题,便提出了告辞。
两人走出香涟居,马车就停在院外,抬头才发现,竟然已经是黄昏,月亮已经淡淡的挂在天边。
月色皎洁,天地间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上去清光流离,远处却看不真切,田野里也是一层层暗影像是暗色波涛。
陆惜之刚要坐进马车,却听见马路尽头响起一阵车轮声,朝那头看去,隐隐看见一个身影,推着推车徐徐进了香涟居。
那样子,怎么有些眼熟?
“北雪,去看看!”
捋顺了
第四十八章 短暂送别
那辆推车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停了下来,人正往马车帘子这边瞟,陆惜之叮嘱北雪说道:“什么都不必说,瞧瞧是做什么的,接触过谁,你懂的……”,说完便踩着踏板上了车,掀起车帘子,虽然一时适应不了漆黑的环境,但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
陆惜之讶异,她坐下来,放好车帘子,适应了车厢里的暗环境,才隐约的看见袁晏溪的影子随意的箕坐在锦榻上,说道:“你怎么来了…”,可能觉得自己的声音略大了些,她坐到男子正对面,眼神灼灼望着对方。
黑暗中,看见他的眼睛就像是在漆黑夜里也有光泽的珠子,本来以为他是因为想她,特意过来,没来由心就软了下来,可一看那眼神里又有满腹忧虑,遂改口道:“你怎么过来找我?出了什么事吗?”
“真是冰雪聪明。”袁晏溪闻着从陆惜之身上传来好闻的香气,热烈、诱人。
“快说呀,什么事。”陆惜之感觉到他灼热的鼻息喷到自己脸上热乎乎的,脸微微侧过去,“昨晚你闹得我这脖子上全是印子,今天可真是热死我了。”
“二皇子受伤,皇上派我去边关。”
什么?
从和平年代穿越而来的陆惜之,听懵了头。
是了,她这大半年衣食无忧,匆匆忙忙,差点忘了这是什么时代,时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
“怎么这么突然就派你去,没有其他人了吗?”陆惜之紧紧抓住他的手,对未知的,冷兵器时代的恐惧瞬间掘住了她的心。
“蒲甘现在的皇帝,与我有过交情,此次前去也另有他事,我已经交待好东海,案子有任何进展他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陆惜之刚想插嘴,他却以吻封缄…
片刻后,袁晏溪搂紧她:“剥皮案与我现在正在查的事情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背后牵扯的人和背景你皆无需害怕,只管查,证据确凿的查,此事有任何结果,你可直接凭我的令牌进宫禀明皇上。”
“景明,你要去多久?很危险吗?”听他说完这些,陆惜之心里一紧,这样的感觉真是太令人沮丧和担心。
“你放心,我不会打无准备的仗,此番前去乃是得了皇上的首肯,无需担心。”
原来今日午时,在得到二皇子祁玉恒身负重伤的消息后,皇帝忽然面色泛白,手捂着腰腹处,额上冷汗涔涔,吕公公等近身内侍,立刻上前,围住太和帝,袁晏溪正好有事上奏,众人急忙把皇上送入偏殿。祁天印十分忌讳众臣议论自己的宿疾,而这一年来,宿疾日渐严重的事实根本瞒不住,众臣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而不管祁天印在哪里发作,袁晏溪总能近身伺候,虽惹来不少非议,却也不敢吱声,包括常重虎在内。
天子病重,朝堂人心浮动,储位之争,必将很快浮于水面。
等杜太医进去后不久,便听得吕顺出来颁布圣旨,让袁晏溪奔赴边关,协助二皇子迎战蒲甘。
此事本应该由太子前去,正好一展未来皇储的威严,震慑外来势力,也让百姓们对未来君主树立信心。然而,现在却交给了袁晏溪,这就非常敏感了。
陆惜之暂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出他时间紧迫,她一下想不到如何送别,只能紧紧抱着他,将一腔爱恋和依赖付诸在这一刻。
“我等你回来,你要好好的!”
算是过渡完了。
实在卡文卡得要紧。
明后两天不会再是一千字了。
第四十九章 袁晏溪离京
他似乎很急,没等北雪从香涟居探听消息回来,便已经离开,明明是明早才出发,却火急火燎的像是赶去下一个地点,陆惜之的心也在他离开那刻,随之飞走。
刚才的对话历历在目:
“你此番前去边关,岂不是成了太子的眼中钉?”
太和帝身体日渐衰败,夺储之战也即将拉开序幕,聪明人都选择明哲保身,可袁晏溪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躲不过,逃不开…
她心疼那个男子。
她问:“二皇子在边关出事,是常家?”
“不好说,皇上身体不好,皇子们都心知肚明,这时候出任何事多少都是合计好的。”
“你有对策了吗?他们一定有后招。”
“那我等着他派人来杀好了,就再送一份礼给他也无妨。”袁晏溪高深莫测笑着说。
“什么?”陆惜之听着他轻松的语气,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担心祁玉璋会暗中放冷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上一日不放权,不代表皇子们就有耐心,虽然都不大可能做出弑父夺权的丑事出来,但是一些小动作倒是可以让那些大臣们在心底做个表态,选好站队。
正琢磨着,北雪回来了,陆惜之示意她回家再说。
“看清楚了吗?”
“嗯,是个倒粪的,看起来有些岁数,从进去到离开,没有跟任何人接触,也没去别的地方,右腿好像瘸了,看不出什么疑点。”
“老人?”
李大娘体重不轻,单凭一个老人是无法将她挪动吊起来的,陆惜之摇摇头。
等等!
“你说他是做什么的?”
“倒粪的。”
粪车?
头脑里立刻闪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她只隐约记得那是个个子不高,五十多岁的男子,带她溜进了衙门。
右脚有些跛,原来是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敏锐的意识到,此人有蹊跷。
“北雪,京城里街道司有几处?”
“东西南北,各有两处。”
“能找到这个人吗?悄悄地。”
“包在我身上。”北雪胸有成竹的应下,“陆姑娘怀疑这个人?”
陆惜之低着头:“说不上来,只是问问看罢了。”
“对了,还有,这两天派人盯着范明,他与常任新,韦不易不是经常去味香楼吗?一旦发现马上来回报。另外,明天单独把晴雨叫过来,她今天没有对我们说实话,撒谎了。”
破天荒的,陆惜之没有心情想任何案件,回到家也没有梳理案情,满脑子是战场上的肢离破碎,血肉模糊…
自穿越以来,她是真的过得太安逸了,时常忘记,自己这位身边人不仅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还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在她看来,心腹一词不论是己方还是敌方都不是什么好的,听起来是亲信,可以托付,但换个角度,就是吃力不讨好,一把双刃剑而已。
第二日
三万将士齐聚演武场,天子亲自点兵。
祁天印一露面,众将士士气高昂,高呼万岁,喊声震天,震耳欲聋,昨日犯病的太和帝今日看上去并无大碍,面对呼声,他目中闪过满意之色。
军心稳定,将士可用,这一场仗,大靳不会输。
一个时辰后,袁晏溪领着三万将士启程离京。
祁天印站了一整个时辰,坐上御辇的时候,面色苍白,腰腹处阵阵抽痛,若不是他自制力惊人,根本撑不到此时此刻。
杜太医早已在御辇里等候,当下也不多言,立刻施针换药,他还特意准备了补充元气的参丸,以百年的野参为主料制成的参丸,效果极佳,就是给将死之人喂上一粒,也能多拖上半日再闭眼。
参丸虽是大补之物,但经常服用,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参丸能补一时元气,消耗的却是人的精元,相当于提前透支未来数年里的健康,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一颗参丸下肚,祁天印才慢慢缓和过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皇上还是好生歇一歇吧!”杜太医忍不住低声进言:“这样下去,总不是法子,实在太伤龙体精元了。”
皇帝毫无回应,闭上龙目假寐,好在也没呵斥他多嘴就是了。
彼时,十里外一列骑兵也出了关卡,走上官道,向千里之外的边关而去。
为首的却是一副生面孔,而身旁却赫然是凤家军——凤峻的副将!
这队骑兵一个个骑着骏马,腰间挎着长刀,目光锐利凶狠。
当日的味香楼,陆惜之也在等候着来人。
袁晏溪的离京,让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不敢让自己的思想停顿下来,这不,一大早就听东海说,将士们出征之后,范明和常任新相约到了这里,她便拉着北雪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见到她们来了,东海一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朝上方举了举,北雪一看明了,托着陆惜之的后腰,三人来到了范明所在的包间楼上。
“常任新的贴身侍卫武功不弱,我去把他引开,你们在此尽量小声些。”东海说完,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不过片刻之后,又趋于平静。
下方突然传来说话声,北雪掀开一块木板,示意陆惜之低下头。
赫!
这可真是…妙啊。
掀开木板,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包间的角落,虽然只有一块不到巴掌大的窟窿,却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张图,不会被带出这个房间。”这是范明的声音!他此刻幽幽说道。
图?什么图?陆惜之和北雪对看一眼,都不得其解。
包间内的常任新很清楚,私自拓印的这张图是死罪,所以,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打算要拿走。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从微微惊怔中回神,看向范明,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回去吧,近几日都不要再露面了。”
范明嗤笑:“你这是怕我给你们惹来麻烦?”
“袁晏溪虽然出征,可他的眼线却仍紧盯着咏叹楼,你我皆在他的视线之内,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懂得韬光养晦。”
“听你的口气,岛上的事是在怪我。”
常任新眼底闪过阴晦,“子瑜多心了,那日或许是我们草木皆兵而已,我已经派人暗中寻找,相信这两日就有消息了。”
“呵,与其急着找方元礼,倒不如先解决掉那个陆家的丫头。”范明的声音好似在嚼着一块吃食。“她最近可是紧紧咬着香涟居不放,王嚒嚒那已经处理妥当,可我也算不准她有没有走漏过风声。”
常任新:“那老东西不过就是爱财罢了,量她也不敢。”
“常兄当然高枕无忧,所有的事情皆是‘于公子’出面……”范明停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对方:
“不过……若真是有人来问起那些女子的事,常兄想让我怎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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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暗流涌动(二更)
尚书府
今天距离袁晏溪带领大军奔赴边关已经第三天,常任新吩咐心腹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根据眼线的回报,现在,在他看来,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尽管有其余的常家暗卫守着,可整个岛周围,依然处于东厂的监视范围。尽管有一部分大臣早就为了攀附权贵跟常家沆瀣一气,可在大局定下之前,能依仗的家族势力几乎没有。
所以京城外日夜兼程的常家心腹也深知这一点,愈发用力抽身下的马,跟随的暗卫互相对望一眼,也都加紧扬鞭往京城赶去。
打断他们的是一簇极亮的信号弹,在这样白昼的天空中都格外晃眼,为首的心腹瞳孔骤然睁大,毫无预兆地用力勒停了马匹。
其他几个常家暗卫也极为惊诧地盯着空中那簇久久散不开的烟,“这是!?”
马停下之后,心腹迅速翻身下马,向前几步。
这正是常家独有的信号烟,不会与其他的烟雾混淆,几人看见,这极亮眼的烟花,正是从遥远的京城方向发出来的,这证明发信号的人,的确是他家公子,常任新。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久久望着空中却不说话的心腹,目光已经变得幽深起来。
可以想见常任新放这簇信号,一定是为了给远在城外的他们看的,不然不必要用这样显眼的烟雾来通知,而常家的信号由轻到重分为五种颜色,刚才空中散开的,是最轻的一种。这说明发生的事不严重,问题就在,并不严重的事情,公子却要千里迢迢用这样的方式通知他们,这显然是有些奇怪。
其他的暗卫们也紧张起来:“莫不是公子出事了?那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心腹却盯着空中,久久不肯动。
因为信号烟并不能说话,甚至不能传达其他任何明显的意思,只是通过烟雾的颜色,告诉你发生的事情是紧急还是不紧急。
他是公子身边跟着最久的护卫,公子一定知道,拿到东西以后,他会日夜兼程一刻不停息的赶回京城,所以,如果是为了催促,大可不必放这道烟雾出来。
那剩下的意思就好猜了,既然不是为了催促他,而又放出这道表明并没有严重事态的烟雾,说明是相反的意思…让他们不要急着回去。
“所有人,原地停下。”
其他的暗卫都诧异不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常侍卫,您这是?”
常山神情沉下来,良久才说道:“听公子的吩咐,我们等候号令。”
京城里,常任新发出了信号,就转身独自回了房间。
他桌上的烛台亮着,看着那盏孤灯,就想起那异族男子说的话。
“常公子,等袁晏溪到了边关,便让他知道什么是有去无回。”
“袁晏溪善战,可他们定然会全速赶路,到达之后精力没有他们充裕,加上沿途已经设了许多埋伏,这个心头大患除定了。”
常任新望着他,男子又继续说:“在袁晏溪还没完全到达边关前,截杀大军属于背水一战,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南潼是铜墙铁壁,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们进入这铁壁以前,想办法一击即溃。”
常任新盯着他:“但我认为,此计能成功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
男子声音压抑:“公子,袁晏溪身边的护卫和死士对他很是衷心,那小子,能为了平步青云揪出异己大官,又和常大人针锋相对,他的智慧,必不低于大人。大人所能想到的此计,袁晏溪或许早就仔细筹谋到了每一个漏洞。所以在到达南潼之前,袁晏溪一定给所有人下达了命令,就是宁愿以命换命,也要全力以赴。”
常任新的手指轻轻捏住鼻梁,眼睛也闭起来。
男子还说:“所以…在他们越以为安全的时候,其实也才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索性就让大军进入南潼,擒贼先擒王,把他和他的护卫全部杀掉,在他们最以为安全的地方,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常任新看着眼前身着异服,蛮夷长相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谨慎。
“所有的战士都不怕死。”男子这时面露微笑,“但他们也会疲惫,他们的身体终归只是常人的身体,尤其因为袁晏溪的吩咐,他们在进入南潼的前几个日夜,必定十分警惕,等他们真正地踏入了安全的地界以后,必定会有所松懈。”
兵法有云,攻其不备,才能战无不克。
男子这一刻似乎真的笑的开怀:“所以公子现在只需要想办法做到一件事,就是…早袁晏溪一步,让你的人进入南潼。”
南潼是铜墙铁壁,可却能抢先一步,在这个铁壁上,打开一个囚笼,这就已经足够困死袁晏溪了…
常任新看着桌上的那盏孤灯,终于慢慢走进去,桌上还有他刚才用过的笔墨,在风中微微吹动。
和信号一起放出去的还有信鸽,只要常山原地不动稍等半日,带有自己亲笔书信的信鸽就会告诉常山和他的暗卫们下一步要做的。
现在从京城出发,即便用最快的马,或许也只能和袁晏溪同时到达南潼,可是,如果此时已经不在京城,且远离在外,那么以常山原本就日行千里的骏马,足以在大军之前,赶去南潼。
这是任何一环,都不能出错的计划。
在原地等了足足半日的所有常家暗卫,都因为猜测而变得焦虑不堪时,在旁盘膝打坐的常山目光突然睁开,看见空中飞过来的信鸽。
接住信鸽,打开看见公子的命令。
常山的目光闪过了一道极亮的光,迅速将信折叠放入衣袖,转身对几个暗卫说道:“立刻调转方向,公子另外有吩咐!”
暗卫们诧异不止,但既然有新的命令,他们自然以任务为先。
当下所有人再次重新翻身上马,常山调转马头,再次带领着众人飞奔而出。
而这一夜,京城也暗流汹涌。
城门内疾奔出几匹骏马,朝着暗夜疾驰而出。
第五十二章 审方元礼
午夜时分,几匹骏马飞奔在山路上,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一队骑兵紧跟其后。
不多时,一行人迅速没入一处隐蔽的地方,后面的一队人马则守候在外,骑在马上的黑衣人迅速隐身进山林之中。
“陆姑娘,这边。”
这行人正是陆惜之,北雪和东海行云等人,此处也是东厂的暗庄,安全隐蔽。
“方元礼情绪怎么样?”陆惜之问。
北雪冷哼:“自以为是,油盐不进。还等着人来救他似的。”
陆惜之心里有了数,推开门,走了进去。
方元礼端坐在桌前,正在饮茶,一身灰色锦衣,做工考究,价值不凡;眼角四周有些暗沉,显然是一宿未睡好,嘴边有一圈青色胡茬。
不狼狈,但也不精神。
“想必,您就是方师傅吧?”
换做其他人,方元礼一句都不会搭理,不过这些人能从岛上将他带到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得而知,他不得不放下些架子,冷然回答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陆惜之却突然开口说:“突然有些内急,还请方师傅稍候。”
说完,不由分说就往外走,不过临走之时,随意从腰间解下一个锦袋放在桌面上,好像带着锦袋上茅房不方便一样。
一旁的方元礼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好家伙,自己可是大靳屈指可数的人才,而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女子居然敢这样怠慢他,刚才的客气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她那是什么语气,敢情像在命令自己一般?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然而,方元礼把目光停留在那个锦袋上,一下子好奇起来,那女子怎么突然要上茅房,而上茅房之前,为什么又特意摘下这个锦袋放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这袋里装的又是什么?
好奇害死猫,人的好奇心一起,如同蚂蚁挠心,再也坐不住,特别是陆惜之的态度和奇怪的举止,方元礼总觉得,那锦袋是为自己而留的。
看看四周没人,而房外也没有脚步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拿过锦袋,刚拿起时感觉沉甸甸,打开一看,只是一块令牌,心里先是诧异一下,再仔细一看,双手一哆嗦,差点把令牌摔倒在地了。
竟然是东厂的令牌!!
此时方元礼的脸色发白,头上直冒冷汗,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又仔细翻看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令牌放锦袋,再摆回刚才的位置。
很快,一切归于原位,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方元礼微微发颤的双腿出卖了他,百般滋味在心头,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东厂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凶神,官员的克星,得罪了他们,可能今天坐高堂,明日下牢房,官再大也没用,那东厂的大牢里,不知夺了多少官员的性命,而就是这样的凶神,居然将自己带到这荒无人烟之地,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外面突然转来脚步声,方元礼知道,是之前的女子回来了,一时惊慌之下,拿起茶杯喝茶掩饰不安,可是这种平日自己最喜欢喝的铁观音,却也喝不出半点滋味来。
陆惜之从外面进来,一开门就看到方元礼在喝茶,不过他这茶喝得全无之前那种淡然超外的神态,感觉像是在牛饮,虽说现在已经是炎热的夏天,他却脸色发白,仔细一看,那拿着杯子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谦卑躲闪的神色,反差这么大,什么原因陆惜之自然心中有数。
这面令牌实在太好使了。
“中途离席,太失礼了,还请方师傅恕罪。”她心明似镜,不过并不点破,笑着赔礼道。
“不,不…没事,人有三急,没什么。”方元礼笑着说,本想说不敢,不过想想不太妥当,于是马上改口。
陆惜之将令牌放回腰间,坦然坐了下来,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并没再说话。
方元礼心里忐忑,额上冷汗未停,这样的场面更让人慌张,心一铁,状似沉稳的问:“不知何故将方某带到这里。”
陆惜之收起刚才的和善面孔,突然说:“我以为方师傅已经知道?看来,还是需要人提醒一下。”
她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东海手扶腰间挎刀,横眉怒目走进房中,数了一通诸如伙同官员结党营私,挥空粮耗,私挖矿产,打造兵器等等罪状,最后吼他:“你可认罪?”
方元礼当然不肯承认,哆嗦着嘴唇:“方某不知大人在说什么,还请明察。”
就知道你不会认。
陆惜之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又说了在咏叹岛上,咏叹楼里所看到的一切,以及方元礼在岛上寻欢作乐,参与残害良家幼女的恶行。
“常任新就是用这些手段,让其他官员,以及你!为他做事,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我想方师傅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释吧?”
陆惜之指着他:“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方师傅在明知所有计划的情况下,参与其中,就是要勾结内外势力,推翻皇上!推翻大靳!是不是?!”
方元礼服了,东厂果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知。陆惜之所说的所有内幕和推测的事情,有如神助一样八九不离十,先不论这叛国是死罪,光是让父亲知道自己背着他,跟官臣勾结,把方家祖传的手艺和技术外传,大肆私造精密武器……
绝对不能曝出去,一旦曝出去,必死无疑,方元礼彻底服软了。
陆惜之冷笑地说:“哦,方师傅真是服了?”
“陆辑事,我……服了,服了。”
“叫你干什么都听?”
“……听,听。”
“好!”陆惜之毫不犹豫地说:“本辑事也不喜欢磨磨叽叽,开门见山吧,你要是认罪,那就是为我所用,对本官言听计从,我保证你的安全,你之前所做的事,也可以不提,既往不咎,还有他们给你的好处,也可以继续保留,不用退还。”
方元礼闻言大喜,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了,连忙大声说:“小人愿为陆辑事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原本想着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自己虽说掌握大量的机密,可是这些东西反而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就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幸免,毕竟跟着父亲混了这么久,方元礼深知这里面的黑暗,就只拿大理寺的大牢来说,那些老狱卒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想活命?跟阎罗王去喊吧。
现在东厂发出邀请,不仅保往自己,还把责任给他撇干净,就是以前的好处也不用吐出来,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做梦,难以置信,方元礼现在根本没有选择,马上就发下毒誓宣布效忠。
陆惜之讥笑:“诶,方师傅先别急着表忠心,北雪,把笔和纸拿给他。”
北雪闻言马上拿了笔和纸,交给跪在地上的方元礼。
“陆辑事,你这是……”方元礼一时被陆惜之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他到底要自己写些什么,闻言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惜之看也不看,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闷了一口茶,这才淡淡地说:“方师傅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要写些什么,我先把话放在这,若是你写的东西不能让本官满意,那东海掌刑倒是会看在老方师傅的面子上,在东厂,给你安排一间干净的牢房。”
东厂的牢房?方元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这……”
东海在一旁大声道:“嚷什么,快写吧,方元礼,不瞒你说,若你能在陆辑事这里表现好一点,厂督或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你再在这里的磨磨叽叽,惹得陆辑事不开心,那时什都晚了,咱们东厂的手段你也知道的,怎么,想试试?”
“不,不敢,我写,我写!”方元礼连忙说道。
面前这位陆辑事有很多选择,而自己只有二个选择,要么是生,要么是死,没有第三种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资本再讨价还价,可是陆辑事又不提要他写什么,方元礼只能猜着来,他先写了一份投名状,以示自己愿意对她服从,然后就开始写与他接触最多的常公子的罪状来。
这‘罪状’可轻可重,方元礼是仔细想过的。
常任新是常尚书的孙子,皇后的侄子,雄厚的世家背景不用多说,而且以常家现在的势力,若要追究,恐怕连皇上都会三思几分。
可眼前这位陆辑事却能不动声色之中就把他收了,这次又趁皇上对蒲甘开战,精兵强将奔赴边关,皇氏宗亲们无暇分心之时拿自己开刀,不用说,这陆辑事绝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可以看出,她所图不小,要是这个时候方元礼还不明白对方要自己干什么,那这辈子都活在狗身上了。
于是,方元礼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常任新让他做的每件事都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比如让他偷窃父亲所作的兵器图纸,火药配置秘方,配合常家的人到处私开矿场等等都写了出来,写到后面,不知眼前这位陆辑事掌握了多少,生怕她看完说自己不尽心,又把常任新爱喝壮阳酒,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强占民女的事也写出了来,这事是有一次常公子喝醉后说出来的,还把他也拉到咏叹楼逍遥快活,当时方元礼把这件事记住了。
为了保命,方元礼可以说把‘老板’卖了一个干干净净,要是常任新看到这张纸,少说也得也吐几升血。
挺卖力啊?
陆惜之几人对看一眼,泡的那壶茶都淡了,可是方元礼还在奋笔疾书,这不禁让陆惜之有些吃惊,一来吃惊这常任新的黑材料果真不少,二是终于明白,人在绝境下,求生欲望真是太强了,为了苟活,还真是卖力,好在一旁的东海有眼色,看到茶色淡了,不用吩咐,径直就给陆惜之重新装了新茶叶,冲了一壶新茶上来。
“陆辑事,已经写好了。”方元礼不敢怠慢,马上把黑材料整理好,双手奉在陆惜之前面。
陆惜之笑了笑,语味深长地说:“我相信方师傅是一个聪明人,拿过来吧。”
“是…”他连忙将那些黑材料递上。
不得不说,方元礼交待的东西,已经超出陆惜之的期待,上面有常任新这些年在背后的所用所为,一件件罪行,列得清清楚楚,就是每年给方元礼开矿和造武器的银子,也有一个准确的数目,然后还有几处屯兵器的秘密据点等,都一一列了出来,令陆惜之吃惊地是,据方元礼统计,就他所知的属于常家的宅子、店铺、田地、车、马等可以统计的,其身家就已经超过百万两白银之巨。
百万两啊,以大靳现在的财政,常重虎真可算是个老蛀虫了,还没算那些收藏的,陆惜之递给东海他们一看,各个眼睛都瞪大了。
常重虎这老贼!
几人再继续看下去,陆惜之面色慢慢变得铁青,东海和北雪眼中杀机骤现。
资本的原始积累,那是充满血腥的,常家也不例外,据方元礼写下的记录,常任新除了营私结党外,在寻找锡土和铜矿的过程中,曾经发现了一处盐田,他让心腹组队大批贩卖私盐,大发横财,随后就是霸田圈地,要是他看中哪块田地,若是贱价卖给他,那还能客客气气,要是说半个不字,他就会指使人捣乱,随便找个由头扔进牢里,各种操作,不到手绝不罢休,不知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
简直就是馨竹难书,饶是陆惜之两世经历,也被他们的所作所为气得面气铁青。
这也好,少女扒皮连环凶案和贪污舞弊,豢养私兵打造武器两起案件,足以除掉常任新这个社会毒瘤,心里也不用背负多大的心里的负担。
看完后,陆惜之长长呼了一口气,慢慢把罪证放下,闭上眼睛,把身子轻轻靠在椅背,用手小心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很疲惫地样子。
北雪看出她的心思,小声在她耳边道:“陆姑娘,常重虎老奸巨猾,作恶多端,实际上,这两年陆续有人上京告御状,皆被常家的人拦截在城外,或杀或打,民愤极大。厂督也知道,此贼一日不除,一日不足以稳民心,但他交待我们,若姑娘知道此消息,暂且缓上一缓,现在还不是彻底铲除常重虎的时机。”
瘫坐在地的方元礼不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见她们还不时带着杀气看向自己,生怕是要将他斩杀,赶紧抢先说:“陆辑事巾帼英雄,可是常家手眼通天,要想抓住他们,必然要铁证如山,属下愿指证他的罪行,助陆辑事一臂之力。”
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方元礼和常任新之前好到称兄道弟,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把心都掏出来,可是在生死攸关面前,马上就站在对立面,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真是太有哲理了。
五一陪家人,太累了
大家也多陪陪家人,出去放松吧,今日请假,抱歉了
假期最后一天
这个五一假期大家过得怎么样?希望每一位冬灭的读者都是身体健康,万事顺心,阖家幸福,快快乐乐!
明天恢复更新,快最终卷了
感谢你们的陪伴。
新书也开始酝酿了
第五十三章 假期结束
“陆姑娘,咱们下一步怎么走?”
回到陆家,北雪迫不及待的问。
“乍一看这些证词确实是触目惊心,令人愤慨,其中哪一条都能定他们死罪。”陆惜之接过春香递给她的炖汤,坐下来接着说:“可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难道皇上就不知道吗?可这么多年过去,怎么不见有任何行动?相反,却让常家愈发猖狂和肆无忌惮呢?”
“我想,皇上也在等,因为常家不是普通的世家,常家先祖一手带出了如今强大威武的常家军,到现在的常重虎,仍是位高权重,牢牢掌握着常家兵权,而常家军目前也是大靳三大军团之一,皇上也是有所忌惮。之前我父亲被抓,其中定然是常家的插手,否则,单凭一个宣平侯世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然而脉络清晰,证据确凿的案件,却被皇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摆平了,足以说明祁皇也觉得当时不是解决常家的最好时机。”
“可古话说得好,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皇上的决断,看似纵容,实则高明,因为常家除了在朝廷有相当分量的地位,在广大百姓心中,常家军是能保护大靳国泰民安的武装力量,所以,要动常家,必须铁证如山,容不得半点闪失,稍有不慎激起民愤的话,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让他们有一点点翻身的机会。”
北雪赞同的点头。
“这次的剥皮案,便是一个最大的契机!”
所以她要稳扎稳打。
“明天一早,我们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对剥皮案的了解程度,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她们所掌握的全部。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停,十多天来,连没有见过天晴的时候。
第二天,陆惜之早早就醒了,走到窗前,拿着木棍子将窗户支起来,雨滴打在窗台上,雨星子溅进来,落在皓如白雪的手腕上,一片沁凉,让人想着到庭院里淋一阵雨透透气,只是下面的婆子、丫鬟盯着呢,她也不能这么疯。
她心思凝重的看着从屋檐挂下来的雨帘子,眼眸子如盈盈秋水,秀丽的脸庞白皙而有着瓷器一般的光泽,穿着白色的襦衫,依户而立,仿佛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绝色美人。
突然,听着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陆惜之推开窗探头看过去,心里想,这么早,是谁没事大雨天过来串门?前院也没听到透报一声,就放人进来了?
她视野给窗户挡着,只能看到前院,但却突然看到走廊里春香有些吃惊的捂住嘴巴,随即又有些紧张的敛身施礼,暗地里纳闷:大白天的,谁敢这样闯进府来。
没过一会儿,她听到北雪压低声音到:“大白天就往这边宅子里闯,忘了厂督怎么交待的,你也不怕给别人看到?”
“有急事,陆姑娘起了没?”
是东海的声音。
陆惜之披上外衣,对镜照着没什么不妥,便急匆匆走过去拉开门。
“怎么了?”
北雪和东海都皱了皱眉。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定是不好的事,否则东海不会这么着急。
“有人回报,咏叹楼正在一批批的转移那些女子,昨晚已经运出来一船,不仅是她们,还有岛上炼武器的工人。”
“他们开始销毁证据了。”陆惜之也不禁心焦。
“东海,北雪,一定不能让他们把那些女子处理了,打探到把她们送到哪里了吗?”
咏叹楼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不可能一次性运送这么多,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怀疑,所以……
“探子跟上去了。”
“那些女子有危险,城中到处是东厂的眼线,他们可能会直接将人送出城去,一定不能跟丢。”
“北雪,咱们立刻去找那个挑粪工!”
东海飞了出去,北雪也赶紧接过春香递过来的打包好的早餐,二人匆匆出发。
屋内
“夫人,你说之之同那王仵作…他俩儿…”陆仲廉瞧着女儿和那个女护卫出门后,心中不无感慨。
李文君却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骂他:“你可真是缺根劲!”
“北雪,衙门附近的街道司在哪?”马车上,陆惜之问。
“大概四个街口。”
“就去那!”
南潼
一天前,一支足足有二三千人的队伍,经过一夜的行军之后,终于到达边关附近的白云县,这里是已经离南潼不远,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这条道路上,尽是起伏的丘陵,而丘陵上更是一片草木茫茫,这是再好不过的设伏之地。
“全军警戒,注意搜索两侧的山岭!”
骑在马上的军官下达命令之后,这只队伍立即严密戒备起来,同时更有几十骑朝着丘陵上奔去,以便搜索山上有没有伏敌。
不过即便是在大队人马通过险地之后,别说是伏兵,甚至就连人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在通过险处以后,穿着一身军官服侍的将领,眉头紧锁的指着身后的险处对身后等人说道:
“你们看,这样的地形,若是大将军派上一两千人蔽林扼险,即便是对方有万人之多,又岂能安然通过……”
“大人,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动手!”
第五十四章 街道司
“一个街道司有多少人?”
“大概十人左右。”北雪回答。
“他们每天清洁的地方都固定吗?”
“都是固定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工人私下换班什么的。”
不多时,街道司几个字出现在眼前。
街道司实际就是后世的污水处理厂,在城市边缘,本以为这里因为全是乌七八糟的垃圾废物,加上污水横流,会是整个腥臭难闻,苍蝇蚊子劈头盖脸而来,到了门口却完全没有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恶心的场景。
陆惜之和北雪正聊着,不远处,一个胖子拎着满满一篮子菜走过来了。
胖子看上去很年轻,一身打扮也是极其随意和…邋遢,待他瞧见两个打扮整洁的人好整以暇的站在大门口后,明显愣了一下,有些局促的停下脚步,在原地朝这边张望。
“这位小哥,你是里面当值的?”北雪迎上前两步,“我们有点事要找你们的管事,他在吗?”
胖子脸上划过疑问的表情,他看向一脸镇定自若的陆惜之,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所以只好又看向面前一身劲装的年轻女子,表情忐忑的说道:“这位……姑…姑娘,我们老大就在里面,你们是?”
北雪不动声色的拿出令牌,在胖子面前晃了晃。
年轻憨实的胖子手一抖,菜篮子跌落在地,几个大大的番茄四下散落开来。
陆惜之捡起脚边的番茄,挪步,递给他,说:“这位小哥,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问几句话就走。你叫什么?”
胖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嘴角抽搐回到:“我,我叫土…土根。”
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道了声失陪后就匆忙收拾好菜框,推开大门,叮叮当当的冲进一间屋子,开始忙活起来。
大门敞开,陆惜之和北雪互看一眼,跟了进去。
正对门,是一间大大的堂屋,此时里面坐着几个莽汉,说是莽汉,因为他们都着短打,敞着胸膛光着膀子。
陆惜之是现代人,对于打着赤膊的男子倒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可身旁的北雪忒了一口,对陆惜之说了句姑娘稍等,便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力一拍桌子:“都给我穿好衣服!”
几个莽汉一开始确实被惊到了,但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子,男人的劣根性便开始蠢蠢欲动。
其中一人:“哟呵,哪里来的小娘子,跑到咱们这和尚庙里,莫不是来寻郎君的?”
哈哈,哄然大笑。
另外一人更甚,敞开衣服,拍了拍胸脯,“小娘子看看我可还行?包你幸福一辈子。”
放肆的笑声响彻院落,连刚才瑟瑟的跑进厨房的土根也探出头来,跟着笑了起来。
“放肆!”北雪拔剑,锐利的剑光一闪,瞬间架在了刚才说着荤话的男子脖间。
“再动一下宰了你,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北雪冷漠的发号施令。
一直坐在角落没有说话的一名男子,这时站了起来,客气的走上前:“在下李胜,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北雪也不啰嗦,亮出令牌,“这是东厂陆辑事,问什么答什么!否则,杀无赦!”
她松开剑柄,又吼了一句:“都滚去穿好衣服!”
男人们无不惊恐,纷纷开始手忙脚乱的扣好衣扣,生怕女子一个不小心就给他们来个见血封喉。
北雪见已无大碍,转身对陆惜之点了点头。
“李…指挥?”陆惜之缓缓开口。
“是,属下在。”李胜恭敬的答。
“可否将你的部下通通叫来?”
李胜应下,派人去叫。
不一会,鱼贯进入四人,加上屋中六个,刚好十人。
“全在这了?”
“还有两人正在当值。”李胜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马上回来了。”
陆惜之朝北雪使了个眼色。
北雪得令:“站成一排,双手朝上。”
这十人面面相觑,却畏惧二人身份,皆很配合的照做。
北雪仔细查着每个人的双手手心,边看边皱眉,最后对陆惜之摇了摇头。
“李指挥,你们是如何轮值的?”
“回陆辑事,我们共负责十个街区,两两成组,从卯时至午时收取…污物。”
“午时之后便休息?”
“倒也不是,但是会留下五人,对一些商铺和有需要的人家进行二次清理,一般会在酉时。”
“香涟居可是你们负责?”
“香涟居?”李胜重复默念。
“噢,是的,正是我们负责的。”
“那你可记得四月初十那日是谁去了香涟居?”
这…李胜赶紧让人取了值日薄,翻阅着。
“是……”
时间来不及发布二章,所以又是千字文。
明天一早会有一更
第五十六章 过招
“既然你杀了李大娘,毒害了王嚒嚒,就肯定知道了香涟居私底下那些乌七八糟的腌渍事,也一定查到了……瑜公子,对吗?”
陆惜之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想不通,一个隐藏在污秽不堪的街道司的小老头,是如何循线查到香涟居的。
还有,他刚才说的自己很像他的一个故知,那个故知是谁?
她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老白头,你,究竟是谁?”
老白头的眼里闪过一丝阴晦,狠狠的盯着陆惜之,手也握成拳状,那样子似乎是陆惜之再要开口说话,他便一招结果了对方。
陆惜之说:“你会武功,而且还有一支军队军人用的红缨枪,说明你曾经在军队服役过,按理说,以你的年纪应该退役很久了,可是你的那支枪,却擦得噌亮,跟新的一样,说明,你平时对它呵护有加,你以那段军旅生涯为荣。”
“据我所知,但凡打过仗见过血经历过生死的士兵,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都巴不得远离人群,远离京城,去到安静的地方养老,而你为何偏偏选择留在了暗潮涌动,是是非非的京城?”
“还有,告老还乡的士兵,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赡养费,你本可以娶妻生子,开始后半生的安逸生活,可为什么却窝在这样一个街道司,以每天挑粪过活呢?”
“终其究竟,答案只有一个,你在躲什么人,而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留在了看似最危险的京城,又躲在了貌不起眼的街道司。”
“你曾经的身份,一定有故事。”
老白头背过身去,拿起那支枪,爱惜的抚着枪头的红穗…
北雪眼尖的扫去一眼,甩了甩头,又眯眼聚光的看过去,顿时呆若木鸡,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那是…”她指着那支红缨枪,说不出话来。
陆惜之歪着头看她,希望她能说出来。
“那是萧家军的枪。”北雪生怕看错,她走近两步,紧紧盯着枪头,“没错,这是萧家军的红缨枪!每个枪头底部,都有一个醒目的‘萧’字。”
陆惜之听完后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北雪会继续说下去。
果然,北雪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当时萧南笙将军坠崖后,皇帝委派了常重虎成立了一支特别的队伍,专门肃清萧家军的亲信,并且不许任何萧家军踏入京城半步,当时常重虎足足清查了一年,终于在京城再找不到跟萧家有关的任何痕迹。你是如何躲过搜查的?”
老白头冷哼了一声,可还是没有说话,继续擦拭着红缨枪。
北雪忽然顿了顿,然后不可思议的低声继续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常重虎有一个亲信,好像叫王武,在调查的某一天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人能说清楚他是怎么失踪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很显然他一定是找到了一些东西,在他失踪了没多久,队伍里的人又陆续失踪了几个,然而第二天就能在林子里找到他们的尸体,尸体完好无损,就像睡熟了一样,找不到任何死因,直到一月后,才慢慢回归正常。而这些失踪案件,也不了了之……”
北雪用难以相信的口气:“该不会都是…”
“哼!那些人都是蠢货!”老白头不屑冷哼。
“所以,你是萧将军的人。”
“住口!”老白头突然一转身,用枪指着她们。
北雪立刻挡在陆惜之面前,也摆出一副应敌姿态。
“你们这些狗皇帝的走狗!不配提将军!”说着就挥舞着红缨枪,直扑陆惜之面门而来。
北雪迅速做出反应,二人开始你来我往的过招。
陆惜之退到一边,看得着急,还不忘嘱咐北雪:“北雪,万万不要伤到老人家。”
终究岁月不饶人,几个回合下来,老白头就喘起了粗气,过招的速度慢了下来,北雪瞅准时机,一个闪身上去,夺下了老人手中的武器,又绕到他身后,不着痕迹的帮老白头缓冲了一把,两人缓缓站定身体。
“咳咳咳……”老白头扶住墙,不住的咳嗽。
陆惜之赶忙端着茶,想要递给他。
可手才刚伸出去一半,就被老白头一把掀翻。
“哐啷……”茶杯应声而碎。
北雪气不过,“你……”不要不知好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惜之拦住了。
“老白头,我现在是东厂辑事,我的上司是袁晏溪袁厂督,他的父亲是镇远侯袁仁杰,你总该认识吧?”
老白头抚抚胸口,正眼看过来,“镇远侯?”
陆惜之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对,他父亲是镇远侯,当年唯一支持萧南笙将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