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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行刺未遂

    京城的夜市有一种魔力,就是渐渐地让人忘却所有,只沉浸在这市井人烟的繁华之海,袁晏溪注意到陆惜之脸上渐渐放松的神情,像是一尾终于畅快融入了大海的鱼儿。

    陆惜之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浅浅的笑容,身旁是她最信任的男人,这里又是闹市,人声鼎沸,简直一辈子没有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刻。

    “景明,你看!”她看到前方人头攒动,纷纷驻足在两排花灯前,绞尽脑汁皱了眉头。

    “我们去猜灯谜吧?”她笑盈盈地看向男子。

    还没等袁晏溪反应,她已经蹦蹦跳跳往那边去了。

    陆惜之抓住其中一个灯,念了出来:“小小花儿价最高,八月中秋香气飘,吴刚用它酿好酒,人间用它做糖糕。”

    袁晏溪望着她,片刻微微笑:“桂花。”

    陆惜之一下也猜出来了,她笑起来,眼角微弯:“这些灯谜对你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

    袁晏溪说过自己是太和二十二年的榜眼,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怕是都不足以形容,这些浅显的字面谜,恐怕于他还真没有什么挑战。

    迎着她的笑脸,他也笑笑:“对你应该也简单。”陆惜之有多聪明,袁晏溪又不是不知道,破案设局都不费力,况且小小灯谜。

    猜灯谜图的就是一个乐趣,还有一种温柔亲切的氛围,陆惜之忽然盯着其中一盏灯,盯了许久,这个谜面,是一首词: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这首词陆惜之少时就学过了,自然明白它的意思,可是用这个做谜面,打的谜底是什么呢?

    袁晏溪望着陆惜之出神的样子,明显想说什么,可还是停住了,就看着女孩陷入了冥思苦想,她在这灯下驻足太久了,都吸引了摊主的注意,探出头一笑:“姑娘,猜中这个有特别奖赏。”

    这么神秘?

    可陆惜之又想了半天,是真的猜不出来,半晌她泄气了。把目光巴巴地投给了身旁的男子:“公子?”明显含了期待。

    袁晏溪这才动了动唇,嗓音也带着微微的沙意:“答案是…长相守。”

    陆惜之明显愣了愣。

    摊主却笑得很开心,显然这个答案就是对的。

    谜底就是长相守。

    看着陆惜之一闪而过的茫然之色,袁晏溪的目光深幽起来。

    愿,郎君长寿千岁,身体永远康健,岁岁长相见,这自然就是……长长久久的相守。

    只见,陆惜之低下了头,她显然明白了过来。

    一支花,不偏不倚却已经送到了她的面前,摊主恭喜的声音:“恭喜姑娘,这支花儿送给姑娘了,祝姑娘也与心爱之人,岁岁长相见。”

    袁晏溪却抢先接过,轻轻说道:“多谢。”

    这是一株刚苞开的淡红色玫瑰,花香若隐若现,而玫瑰的寓意不言而明,那位摊主显然是个明白中人,他面露迷之微笑,打量袁晏溪,这一看就是有修养的公子,家世一定好,这姑娘真有福气。

    袁晏溪含情脉脉的把花递给她,道:“惜惜,我们去前面吧。”

    陆惜之开心的拿着花,主动牵起男子的手,继续往前逛去。

    但这时候,袁晏溪耳内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响动,是几个脚步声,周围是人山人海,脚步声无数,但越是这样,那种急促的不和谐,格外明显。

    他状似无意的向身后瞥了一眼,忽然就扣住了陆惜之的手腕。

    陆惜之当然不明白着突如其来的一幕,骤然的肌肤交握,让她错愕又茫然,转脸瞥见袁晏溪的表情,就一眼,她就心下一咯噔。

    二人之间多少有些默契,袁晏溪眼中一闪而过的谨慎已经让陆惜之捕捉到。

    “惜惜,你累了吧,我们去前面安静的地方歇歇。”袁晏溪目含深意。

    陆惜之下意识接口:“好啊。”

    两人穿行过两旁无数的灯笼,袁晏溪带着陆惜之轻车熟路的直接拐入了一条人迹十分罕至的巷子,这巷子别说连摆摊的都没有,而且昏暗无灯,陆惜之心里有点不安,选择这里,显然是袁晏溪不想连累到无辜平民。

    他盯着她的发间,轻声说道:“惜惜,方才新买的珠钗,拿出来戴上吧?”

    袁晏溪忽然这么说,让她有点脸红,钗子被她收在怀里,不知为何要现在戴上?但陆惜之还是把钗子拿了出来。

    袁晏溪接过那只钗,看了一会儿,才仔仔细细插入她柔软的发丝中,然后,伸手拔下了她原本那只银簪子。

    握着这只木簪,斜瞄了一眼右后方,眸色幽柔:“这只银簪,能给我吗?”

    陆惜之的脸刚被发间的新钗衬出一种如玉柔泽,闻言有点不明所以:“你要这旧簪做什么?”就这不值钱的簪子,丢在大街上恐怕都没有人愿意捡起来。

    袁晏溪却移过她的脸庞,手中将那簪子,已然被握紧。

    埋伏在暗处那伙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眼见这深巷无人,目标两人落单,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之后,只见几道黑影,同时扑向男子。

    袁晏溪前一刻还在面对陆惜之,下一刻握簪子的手已经挥了出去,簪子和衣袖,在暗夜中划过一道飘然的弧度。

    陆惜之的目光,在昏暗中渐渐清明,再回首,他手里银簪的尖刺,已经抵在了一个人的咽喉。

    那偷袭的人,显然吓傻了,他没想到还未近身的机会,已经被人指着命门了。

    “谁派你们来的?”袁晏溪目光在那些人脸上一瞬掠过。

    他的动作太快,指着咽喉的时候,余下那几个人都还提着刀,保持在扑向前的姿势僵住,脚底显然是猝不及防刹住了,定格在那一丝也不敢动,几人脸上,晦暗不明地盯着袁晏溪看。

    他们都是江湖上混的,刚才男子只亮一下身手,足够把他们都煞在原地,这状况,但凡还敢往前凑,毫无疑问都会被秒杀。

    那首领是个机灵人,瞬间就滑跪道:“我、我们有眼无珠,不该趁乱想打劫……”事到如今,死也不能把身份供出来,宁愿当一个打劫的。周围的人,一看老大居然直接跪了,各个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只有那个被指着脖子的,除了流冷汗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动。

    陆惜之目光扫过那些人手里的佩刀:“打劫的?”这些刀虽然没有任何的标志,但是看那通身的材质,恐怕都是玄铁打的,如此贵重的材料,打劫的人会配这样的刀兵吗?

    他们简直就是把袁陆二人的智商压在脚底下踩。

    “你们是常家的人?”袁晏溪连试探都省了,开口就叫破。

    现在的京城,敢近他身,并且近日有怨的,只有一个常氏父子。

    那首领一脸惊悚:“不!我们不是!”

    陆惜之看着他一言难尽。

    这几人现在已经是吓破胆,他们今晚的行动本来就是自作主张,想事成之后邀功而已,如果真的被捅到了主子那里,让门主知道,他们怕是死相都不知道怎么惨了…

    所有人腿肚子发软。

    袁晏溪望着他们,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倒是能说明很多事,再看他们刚才进攻时一副无组织的散兵样子,恐怕这次真不是常氏父子提前派人跟踪埋伏的。但是,这些人迫切要杀人的姿态,还是昭然若揭。

    “你们趁着月黑风高之夜,刺杀朝廷命官,可知是什么罪?”他幽幽地问。

    “朝堂命官?”首领眼神闪了闪,立即卑微笑道,“我们,我们不知公子是谁…只是瞧公子穿戴不凡…”

    今日两人约会走的事低调低调再低调的路线,袁晏溪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哪里来的穿戴不凡,这演的,还没有宫中的小太监向主子求饶时的演技好呢。

    陆惜之对他们不忍直视:“大人,不如,把街上的巡逻守卫叫来,将他们……全都押入大牢。”这夜市繁华,正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安防也做的好,每条街都有巡逻的守城军,若是闹大,一定会把士兵引来。

    这话也就是想吓一吓人,只见那几人赶忙伏在地上,脸无血色:“求、求大人放小的们一命,小的们不知是袁厂督,求厂督大人高抬贵手…”

    陆惜之促狭道:“方才可曾说了‘袁厂督’?”她不过就叫了句大人,这几人就闻风丧胆,还装作事先不知道袁晏溪身份?

    包括首领在内,几个人全都石化在原地,要怪就怪袁晏溪先声夺人,一支银簪把刺客的胆气都给放空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再装,所谓刺客,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首领的手暗自伸向了旁边的刀。

    袁晏溪却说道:“你们走吧。”

    刀还没拿紧,人又萎了下去,所有人一脸不敢置信。

    陆惜之也惊诧,为什么不留着这几个人,完全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

    袁晏溪盯着几人清晰说道:“你们带话给常重虎,就说陆惜之是我东厂的人,从她被皇上赐官,查封咏叹楼,获得皇上表功和赏赐那一刻起,陆氏一门就都是效忠皇室的忠烈之家族,她若有个好歹,让常重虎仔细想一想,触怒了皇上和东厂,他常氏有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忠良之臣为国做了贡献,转头就在京城遭遇不测,让皇上和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搁,况且陆惜之现在不仅有皇上撑腰,还有他东厂罩着。

    这几句话,犹如重锤,锤的这几个刺客脸都凉了。

    “记得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主子。”

    袁晏溪终于收回了簪子,那个被指着的人也终于血色褪尽服软跪了。

第三十三章 赐婚(一更,上推荐求票票)

    太和二十六年正月初五,皇宫宴请三品以上官员协同诰命夫人及其子女进宫庆贺新年。

    常心悦在女儿长乐公主的陪伴下行来,在正殿里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一同行礼相迎,有品级的宫妃有二十余个,五个皇子三个公主,还有两位皇子妃和三个小皇孙,就连被废黜的祁玉璋也被允许前来,只不过位置相当靠后。

    又过片刻,太和帝来了,常皇后领着众人一同起身行礼,恭迎圣驾。

    一身龙袍的祁天印,缓步而入,身侧是近身伺候的几个内侍,另有十余个御前侍卫。

    今日,太和帝的身边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

    这个人,众人并不意外,正是盛宠在身的袁晏溪。

    祁天印以及皇室人员最后进入大殿,宫宴便很快开始,美味佳肴川流不息地呈了上来。

    袁晏溪当然是今日宫宴当仁不让的主角,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探询目光下,他举止从容,淡然若水宠辱不惊的礼仪十分周全,没有半分差错。

    原来太子一派的官员自从祁玉璋太子之位被废就满含不甘,袁晏溪现在的地位可说是让他们极其眼红的不满,席间不乏冷言酸语。但都被袁晏溪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常重虎在整个宫宴上却出人意料的安静和平和,完全没有失宠的落差感,表面上与所有人很是和睦融洽。

    祁天印也乐得用了不少酒,这场宫宴甚是圆满。

    而宫宴席间,皇上也趁高兴,颁布了两道圣旨:

    其一,便是因为袁晏溪平复靖州边关大乱,保国有功,甚得朕心,赏良田百亩,白银五千两,玉如意一对,夜明珠两颗,锦缎六十六匹;又陆氏有女陆惜之聪慧伶俐,温良贤淑知书识礼,并查腐有功。特为二人赐婚;

    其二,新纳国土礼县匪寇成患,派郡守萧宏才领朝廷一万精兵平灭匪乱。

    圣旨颁布后,常重虎和常心悦装似无意互看一眼,又迅速避开眼神交会,各自抿了口茶。

    宫宴三日后

    陆府,天刚亮,外面家丁就风风火火跑来住院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陆仲廉和李文君赶紧起身,陆子易也站起身,说道:“父亲,母亲,应当是宣旨的人来了。”

    陆惜之的心砰砰跳个不停,陆子易见她还傻愣着,走上前,在她肩上重重一按,神态让她安心。便拉着她跟着一家人一起,忙整理好衣衫发冠,联袂前往门口,待到大门口,附近已经有人远远地张望了。

    胖乎乎圆润润的吕顺公公带着干儿子小太监正安然自若地站在门口,与守门的老王亲切地说着话,看见陆仲廉等人来了,吕顺公公笑得更真诚了:“哟,陆大人陆夫人,都在家呢?”

    这就是废话了,只因吕顺公公出来宣旨,本就是刻意选在了这二位也在家中的此时才来的,为的就是给陆家卖个好。

    陆仲廉带头,双方自是一番见礼寒暄。

    等到陆家这边摆好了香火供台,吕顺挺直了腰杆,拔高了嗓子,喊道:“请陆家接陛下圣旨吧!”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格外具有穿透力,府外附近暗中围观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登时一惊:嚯!陆家那一屋子,是得了什么好事,竟是陛下的圣旨!

    这边,陆仲廉已经带着全府齐齐跪下。

    吕顺身边的小太监连忙弓腰埋头侧身避开,只留吕顺抬头挺胸站在正前方,拉开明黄绣金龙的圣旨,高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陆氏惜之,聪明伶俐,足智多谋,孝悌有佳品貌出众;朕有德才兼备之臣袁晏溪……”

    虽然赐婚圣旨内容简单,可单单是直白地赞美陆惜之的词语就有好几个,这样就已经足够表示皇帝对陆惜之的喜爱程度了。

    “谢主隆恩!”陆仲廉大声言谢。

    接旨之后,陆家自是挽留两位宫里人士,两方又是其乐融融一番推辞客套。

    “陆姑娘,恭喜呀!”

    “多谢吕公公!”

    陆惜之把早已准备好的赏金递给吕顺,吕顺却并不收。

    “圣旨已经宣完了,陆大人和陆夫人要保重身体呀!”最后,吕顺急着回宫向陛下回禀差事,陆仲廉夫妇齐齐上前,亲送二人上了马车离开。

    周围已经听得消息的邻居主家,自是纷纷出现,上前道贺。

    其中有真心祝贺的,也不乏酸言酸语的,陆家人统统过滤一遍陆陆续续送走了来道贺的人,晚饭就用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虽然之前已经得了袁晏溪正式登门“致歉”,可当圣旨真正下来,身为人父和朝廷命官的陆仲廉仍是久久不能放下担心。

    他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这才悠悠说道:“我陆家何德何能能得皇上赐婚,全凭着现在袁小侯爷盛宠在身。”

    “皇室宗亲里并不是一团和气,互相仇视的太多了,而且动辄只不过是因为早年的一些小事,互相之间就恨不得置人于死地,比之百姓家的争斗来的何止惨烈百倍不止?为父也不便与你细说。只说这皇子和皇子之间,往日为了争宠撕破了脸皮的都有,成亲后各自有了王妃,又为了争夺皇上的器重,彼此暗中较劲渐渐的就互相当做了仇人,为了寻找帮手,各自拉帮结派你也清楚。”

    “我只担心,现在太子之位虚空,他们为了夺位,争相拉拢你未来夫君,而将你也拖入其中。”

    “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会反目,与咱们这样不相干的人反而亲密无间,每每今日是亲人,明日反过手来就会要了你的命。总之你要记住,天家骨肉自古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从此陆家与镇远侯府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万事万言皆需谨慎小心。”

    陆惜之听完父亲这番话,顿时有了一种深沉的责任涌上心头。原本只是以为这是一场平平凡凡水到渠成的恋爱结婚,却终究逃不过轰轰烈烈引人注目的危机四伏。

    “父亲,都…都怪我。”她有点不自在。

    李文君按住她的手,给于她力量:“傻孩子,你与晏溪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喜事,哪来什么怪罪,母亲只问你一句:可是你心甘情愿的?”

    陆惜之感激的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

    陆仲廉也长舒一口气:“那为父便没有任何担忧了,陆家万众一心,不惧风雨。”

第三十四章 萧宏才

    萧宏才走在河岸大堤,心里正想着三个月前接到的一封密信,信中让他做一件事,在礼县封河,并开凿水道将曲龙大运河的水引导入辛月河。

    这封信是被一把飞镖钉在门柱上送来的,并无署名,本以为不过是谁在故弄玄虚,扔了了事。可是信的末尾却有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标记,让他不得不服。

    怕中了敌人奸计,他立刻动用了萧家暗庄前去漠北找二叔证实,没想到,二叔不仅给了他肯定答复,还亲自来了礼县,说要亲眼看看那封密信。

    待他拿在手上,看完信中寥寥数字,竟是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边哭边跪下来直呼: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如来佛祖。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筑坝封河引水么,但神秘人一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萧家必倾尽全力支持。

    “萧太守?萧太守?”

    萧宏才被喊回现实,看向身边的水治司凤凡一。

    其实,他身边并没有治水的人才,证实密信的真实性之后,他与二叔还在为如何造坝引水发愁,没曾想,过了三天,这个凤凡一自己找上门来,说可以帮他们成事。

    不用想,这也一定是神秘人的安排,于是他欣然接受,也接收了凤凡一带来的二千精兵强匠,短短三月,工事已经接近完工。

    而这时,他也刚好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命他剿匪。

    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萧宏才和他二叔安心接旨,丝毫没有压力。

    在六神山附近完成封河,确认曲龙运盐河上游来水都给导入进辛月河后,萧宏才正随凤凡一骑着马,沿运盐河北岸赶往礼县,一路行来能清楚的感觉到河水在一寸一寸的下降,从他们第一天动工筑坝封河,就会密切注意观察水位变化,对于处于养精蓄锐、事先并不知情的匪寇来说,只要河床不露出来,两岸又给苇草遮掩,谁会注意到河水在不经意间下降了二到三尺?

    但是这二三尺水位的下降,对本来就是勉强才驶入运盐河的寇船却是致命的,运盐河清淤原计划就是起自六神山截至礼县,在六神山筑坝是开展清淤工作的前提,凤凡一和他带来的人似乎提前很久就开始做了准备工作。现在,运盐河至礼县已经贯通,筑坝截水可以导入辛月河,不至于在平原地区形成漫堤。凤凡一马不停蹄更是亲自确认了适宜坝筑的地点,制定了详细的筑坝方案,甚至连筑坝、拦河所用的废弃旧船都准备了好几艘,在筑坝预定地的两岸也堆积了一部分土石。

    今天,他与凤凡一是要趁夜赶到六神山,动员附近百姓连夜与他们一起进行筑坝拦河,在破晓之前,大坝就剩不到两丈宽的缺口,等着礼县点燃狼烟传讯,就将停在大坝缺口西侧的土石船凿沉封堵缺口,将河水彻底的截断。

    六神距匪寇老巢有百里之遥,望南河沿岸的军队和百姓组织也严密,匪寇的眼线不可能一夜之间潜行渗透这么远进行侦察,再说谁能想到萧宏才有能力一夜之间就将一条百步宽的大河彻底封死?

    “萧太守,你看前面!”凤凡一突然大喊。

    萧宏才也看到六神山方向的天空,隐隐翻着黄色的暗光,一整片,很宽。

    “是火!”有亲兵在身后喊出。

    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快马加鞭,赶到附近村庄。

    只见竟然是一伙匪寇!

    寇兵的船阵正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虽说船上寇兵主要往南岸逃,欲与南岸的河滩阵地汇合,好一起撤回老巢去,但也有许多寇兵慌不择路,往北岸逃。

    萧宏才抽出佩刀,对身后数十护卫说道:“看来我们来得正好!”留下七八人护卫凤凡一的周全,他率领其他人直接往爬上北堤的寇兵冲杀去。

    这时的运盐河水浅泥深,涉水逃生者,身上铠甲沉重,多数陷入淤泥里挣脱不得,少数人饶幸爬上河堤,也是精疲力歇,几乎将兵甲都丢弃在河里,哪里能抵挡萧宏才率部的冲击?

    看着萧宏才策马挥刀,一马当先,如猛虎下山,率数十护卫反复冲杀,将北堤上的寇兵杀得落花流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脚,拼命往河里逃,凤凡一激动得合不拢嘴,听那位说,萧宏才文武双全,是难得之人才,今日得见他勇猛威武的一面,实在叹为观止。

    凤凡一暗道:萧宏才之前率军在边关有着辉煌战绩,绝非饶幸。皇上慧眼识珠,凭他的能耐果真足以堪任一方大将了。

    北堤的接触战看得凤凡一热血沸腾,也想带着萧宏才留给他的护卫冲上去杀敌,刚往前走了两步,吓得护卫赶紧拉住他的马头。

    这位爷连骑马都让人担心,更不要说杀敌了,马速稍快一些,都可能栽下马来,再说自家大人对这位爷极为重视,众人哪里敢让他有闪失?

    凤凡一这厢不能遂荡寇愿,只能坐在马背观战。

    不一会儿,已经看不见萧宏才的身影,他带着人已经杀到战圈附近。

    一炷香功夫,南岸鼓声如雷,凤凡一急急远望去,却是萧宏才站在烽火台之前亲自擂动进击大鼓鼓舞士气,他身着青甲、披红色大氅,周围武卒簇立,如明灯指导守备前战军人奋勇杀敌。

    西侧还有二十几骑兵已经杀进河滩阵地,除了一部士兵在烽火台东侧、一队弓箭手在烽火台另一侧留做预备队严阵以待外,北线其余的守备军和民兵役已经全线压上,对已经开始崩溃的寇兵阵地进行最后压垮式的打击……

    匪首站在一处山头,神情凝重的注视着西边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骨子深处都透出一股子寒意来。

    此人名叫东四来,自诩谋略过人,却也万万没有想到新晋郡守萧宏才会有封河之策,直接将他们的重船阵陷在河心无法动弹。

    “孙庭,你看这河水,似有蹊跷。”东四来喃喃自语。

    孙庭也是个大吹大擂之人,他不相信萧宏才得军队能在短短时间内拦河改道,只说:“一个多月没有下雨,河水枯竭,纯属意料之外,是咱们自己大意了。”

    眼看现在情势所逼,东四来犹豫着是否要出塞救援。

    此次偷袭的兵马相当一部分都是大当家的部属,他们的脾性因常年随主子出战,多少有些想象,所以现在均强烈要求下场打战。

    而东四来眼角瞄到不远处似乎还有一队萧宏才得人马正往这边赶来之际倒是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见此情形也迫于形势,不得不放弃救援的念头。

    放眼望去对方不下千人,他们即使将留后兵力全部压上,兵力的劣势也太大了,再说河滩阵地已经接近崩溃,这边前去救援,压住阵脚的可能性也极微,最终只能将手里最后的筹码都输光。

    眼见阵地之中已有人率部先逃,使河滩阵地整个崩塌,东四来也无法责怪他太多,只是做好迎接溃兵进塞、三艘战船损毁的结果。

    萧宏才这头也顺着西边逃跑的寇兵看去,便明白他们有救援和阵地。瞅眼月黑风高的夜色,他便晓得,今夜暂时无法一鼓作气的将匪首夺下来。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萧宏才下令除部分骑兵继续追杀溃逃寇兵外,步兵营,民兵役的所有将士都往南岸河堤聚结,捉俘杀逃,最主要的是迫使河滩阵地东翼的船阵寇兵全部弃械投降,不许他们将看到的防城工事泄露回去。

    萧宏才走到阵前,平静的看着给困在河堤的寇兵,沉声喝道:“你们放着好好的日子,此时悔已晚矣,若是弃械,我给你们留一条活路…”

    其中一个寇兵瘫坐在地上,抱住同伴已经冰冷的尸体,浑身浴血,看着远处的萧宏才,也没有心思拿起身边的武器,不屑的回:“大当家待我之恩,非你等小儿能知,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若能留我全尸入土,九泉下感激不尽…”

    倒是有几份骨气,萧宏才也不多说什么,挥手下令放箭,将围剿的寇兵悉数射杀,手指着刚才那个人,跟亲卫说:“那就给他留个全尸吧…”

    这时候河滩东翼的船阵里的寇兵也知悉身处死地无法挣扎的困境。

    因为河床浅处已经露出淤泥来,如此深的淤泥,即使是弃船,也无法迅速上岸逃遁,除非能坚守到海潮大涨,将运盐河道重新注满水,才能逃脱生天。虽说大盾能挡普通箭矢,但是陷在河心挡不住火油罐及火箭的火攻,陷入火海的船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守备军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能重新架设投石弩,他们根本支撑不到下一次潮水上涨之时。

    萧宏才回到烽火台,目前,清淤运盐河需要太多的劳力,能多一两千苦役也是好的,再说今日是合堤之日,也不兴大开杀戒。

    他身上沾了不少泥水跟血水,与刚刚被护卫过来的凤凡一建议道:“看情况,今日是不宜强攻匪寇的要塞了,你赶紧准备一下,不要误了合堤吉时。等河水再退一些,在海潮上涨之前,我打算组织人手在这里再筑一道泥堤,提前将运盐河封闭起来,也构筑一道通往北岸的大道,至少在寇兵有援兵之前,我们有能力完全封锁北线,使匪寇不能西进一兵一卒。”

    “确认过伤亡,我们再开始也不迟……”凤凡一说道。

    这时候守备军阵地响起一阵阵如潮水似的欢呼声,看到萧宏才走过来,欢呼声更是如雷欢动,凤凡一等人这时候也能明白年纪轻轻的萧宏才为何能在军中有这么高的威望。

    谁给一支军队带来辉煌的胜利与战绩,谁就能赢得全军将士全身心的拥戴与敬重。

    皇宫

    “好!好好!妙啊!”祁天印看完黑水阁递上的八百里加急,不禁连声叫好。

    下首的帝师姜恒嘴角微翘,也是啧啧称赞。

    高兴过后,太和帝依靠龙椅,问:“最近,常重虎倒是安静得很。”

    接着他又阴晦不明的说:“不过,今日早朝,已经有大臣上书,提醒朕,为了江山稳固,民心安定,该立太子了。”

    真是急啊……

    感谢好朋友对水利工程部分的见解和建议。

    明日大婚。

第三十五章 大婚(一)

    虽说两人跟皇室没有血缘,可因为有皇上赐婚,虽一切如寻常男女那般,仍是多出了许多荣宠,这就是有意抬举袁晏溪了。

    除了袁晏溪,陆惜之获得这天大的面子和疼爱,让宫里那些个精明通透,懂得审时度势的各个娘娘主子们也嗅到了风向。

    正月过后,宫里陆陆续续的送来了各种大婚所需之物,看着忙进忙出的宫人和侍从们,陆家上下慢慢从受宠若惊到习以为常,得心应手的接收。

    袁晏溪心急,恳请父亲成全他尽早完婚。面对袁仁杰嘲笑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也只是笑笑,最终婚期定在了三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而事情主因的主角陆惜之却依旧流连于处理各种疑难杂件,北雪和行云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跟在她的明处或暗处,每日里也想着各种劝说让她好好休息的话,得到的只是陆惜之不以为然的微笑。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袁家家人和陆家家人的各种婚前焦虑,各种忙碌,还有袁晏溪和陆惜之两人按部就班查案中迅速滑过。

    终于来到这一天,三月十日,宜迁居,宜动土,宜嫁娶。

    大婚当日,陆惜之由着周围的人替自己穿上一层又一层的礼服,镜子里,那个身着描金绣银的大红色六层锦缎罩衣的人让她自己觉得好是陌生,甜美秀丽的脸上,终于透露出一股子待嫁新娘的娇羞与幸福。

    对于活了两世的陆惜之来说,嫁给一个自己爱的,爱自己的男子,既激动也期待。

    “之之。”

    “母亲,姨娘。”

    见是母亲和郑姨娘,陆惜之收起心思,放下镜子里的那个人,低声唤道。

    这一世,能够拥有自己精彩的人生,不得不狠狠感谢陆家上下所有人的关爱和尊重,全家人互相体谅互相关怀,携手共赴风雨,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踏实。陆家就是她停靠的港湾,她感谢老天,而每每升起的这种幸福感和归属感,她也会替另外一个陆惜之祈祷,希望她也能如自己一样,开始自己全新的人生。

    李文君和郑玉京无疑都是美丽的女子,李文君姣好的容貌,优雅的身姿,高贵的气质都显示着她身为陆家主夫人的高贵身份;郑姨娘温婉恬淡,秀外慧中,与世无争,安静的做着全家人的解语花的角色。然而,在陆惜之的眼中,这一刻依旧难掩离别的忧伤。

    将眼前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昔日那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一想到过了今日,自己的女儿就成了他人的妻子,她们的心里都有着淡淡的忧伤,忍住眼角泛起的泪花,李文君最后才出声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该去祠堂祈福了。”

    陆家不管是娶媳妇的儿子,还是出嫁的女儿都要在大婚之日前往祠堂祈福,祈求先祖的庇护,一生幸福。陆惜之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否是幸福,至少她要祈福全家人的安康,祈祷他们一生衣食无忧,身体康健。

    她和景明真心相爱,非常想成为他的妻子,但她并不希望家人因此而难过,祈福结束后,陆惜之拉着母亲和姨娘的手宽慰。

    直到要上喜轿之前,看到家人们再次展颜,她这才放下心来。

    镇远侯府,袁晏溪穿上喜服,头戴双耳展翅喜帽,更显他英俊威武,玉树临风的气质。被早就过来的司礼监及迎亲队伍簇拥着骑上成亲才挂了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一路敲敲打打前往陆府。

    身后,是由礼部安排的迎亲队伍,或挑或抬,浩浩荡荡地跟着去‘迎亲’。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盛春时节,街巷里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是京城前所未有的盛况,如此盛大的场面,甚至超过了当年太子迎娶太子妃时的场景规模。

    味香楼里最好的两个包间,被人提前半个月花高价定了下来,前来观礼的是四个素净打扮的女子。原来是已经嫁人,及笄或即将及笄的公主,她们不由聚在一起嘀咕议论。

    今年才十四的十公主祁乐画极其羡慕向往:“陆氏的婚礼可真热闹啊,听说,袁厂督把镇远侯府附近的整个街区都装扮了起来,比太子妃出嫁那年气派多了!”

    十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公主,还未及笄,今日偷跑出宫,跟着长公主出来开开眼界凑凑热闹。

    一母同胞的九公主祁乐筝酸溜溜的说:“再气派又如何,不过都是皇室的下人罢了。”

    其他人都知道九公主是大公主的跟班,而大公主,则是皇后最喜欢也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哪里是她们能招惹的。

    因此其余两位公主听了,只都笑笑不说什么。

    都知道,长乐公主的亲大哥祁玉璋被废黜太子之位后,就再也从祁乐歆口中听不到褒奖陆惜之聪慧贤良的好话了。在那之前,谁不知道祁乐歆是因为崇尚女权,总喜欢拿陆惜之做典型,在她创办的女学里大肆宣传女子也可为国出力,为民分忧的大道理。

    如今……

    祁乐歆眼神微眯,死死盯着窗外十里长的迎亲队伍,手指快抠破窗沿都不自知。

    另一间包厢里,赫然坐着就是饱受非议的废太子,祁乐歆的亲大哥,祁玉璋是也,以及极少露面的低调王爷祁玉轲。

    “百姓中流传着袁家这小子是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如今看来,也不算空穴来风。”

    祁玉璋收回视线,斜睨一眼这个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的四皇子。父亲口中带着瑞气祥云的儿子,排行第四的瑞王。

    “呵,老四这话说得,若他真是我们的兄弟,以他现在的行事和隆宠,太子还真不好说轮到谁头上。”

    “大哥难道就这样算了?”

    祁玉璋没有做声。

    “老二怎么没来?还躺着?”

    “二哥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最近风言风语的,怕是在避嫌吧。”祁玉轲装似满不在意的说道,可这句话明显是在刺激撩拨祁玉璋。

    让身边丫头倒了杯茶,祁玉璋笑笑:“看来,二弟那是胜券在握了。”

    今天会三更,把大婚写完。

第三十六章 大婚(二)

    而不同于皇室众人的态度,如此盛大的场面,伴随迎亲队伍的却不是嘲讽和嫉妒,而是全京城百姓各种祝福庆贺和歌颂祈福。

    袁晏溪不仅是皇上宠爱的权臣,更是百姓心目中新一代‘战神’,他十四岁便跟着父亲镇远侯随军打仗,更是在十六岁被授予校尉,还高中榜眼。近两年袁仁杰身体衰败,镇远大将军的头衔迟早是他的。就算不当将军,东厂厂督的日渐荣宠,也足以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百姓们因为袁晏溪为民伸冤而爱戴他,当初那种对东厂严厉狠辣的刑讯逼供而胆战心惊的态度,如今,已经被他无惧强权和各种危险,铲除贪官污吏,清扫官商勾结的肮脏势力的破釜沉舟的魄力所折服。原来,东厂的狠毒只会让无良官吏闻风丧胆,并不伤害善良无辜的百姓。

    袁晏溪一路行来,无不受到各种美好的祝福,让他平常稍显清冷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

    不管外面观礼的人抱着何种心思想法,寝居里,已经被喜娘打理妥帖的陆惜之开始略有紧张,毕竟这是结婚,头一次,敷了胭脂的脸都绷得泛着白。她想跟春香说说话缓解一下,却又被喜娘提醒不要开口说太多话,免得把唇上涂得格外鲜红饱满的口脂晕染了。要在婚礼保持形象完美的陆惜之顿时就不敢张口了,只捏着手上的玉如意偷偷擦手心里冒出的汗。

    其实并没有等许久,可她却总觉得过了一辈子,十分煎熬。直到太阳行至斜东,吉时一到,外面就响起了喜庆地迎亲喜乐。

    陆惜之的心情很复杂,一面是对未知的未来婚姻生活忐忑不安,一面是身边离开了陆家的亲人陪伴的苦涩难过。

    春香这时候从外面跑了回来,笑得脸蛋通红:“小姐小姐,袁大人已经来了,就在外面!”

    他来了!

    陆惜之快速收敛心神,抿唇露出绝世美颜,旁边的喜娘笑着一边说了句吉祥话,一边抬手给她盖上了红盖头。

    她被搀扶着站起身往外走,慌乱中不知谁伸出一只手,迅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个温润的物什,陆惜之一惊,下意识扭头想要去寻人,却被喜娘挡住了脑袋,高声提醒她别回头。

    古代的婚礼习俗,她不懂,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喜娘提醒她,她便跟着做。

    终于,喜娘提醒她,她的哥哥要背她上轿了,察觉到她一路走来的不安忐忑,陆子易轻轻说:“之之,别害怕。”

    对家人的依赖,让她一听到哥哥的声音,顿时放松下来,缓缓的趴在兄长背上,在刚要入轿的时候,一只手越过红绸,短促地握了一下她微凉的手。这个举动被各种鲜红夺目的袖摆红绸缎带等遮挡住,并没有人看见,却也吓了陆惜之一跳,入轿的身形都愣了愣。

    好在有旁边跟随的喜娘及时提醒,这才顺利入轿,袁晏溪坏笑一下,对陆家人深深一个作揖,也转身重新上马,在礼仪队的开路下,领着喜轿浩浩荡荡出得陆府。

    耳边隆隆的礼炮声,伴随着喜乐,迎亲队伍朝着镇远侯府而去,不远处,就是陆惜之未来的家。

    东厂侍卫一路护卫,袁晏溪身边的四大暗卫和四大明卫酷飒开路,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额头上脖子上都挂上了大红团花,马鞍尾巴上更是添了七彩璎珞;喜轿更是不一般,金丝绣制的牡丹花样,宝石东珠点缀,便是轿子边跟着的撒喜糖喜钱的丫头们也都是漂亮的。

    正所谓红妆十里,张灯结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目睹了东厂大当家是如何宠爱看重这位屡破奇案的陆家小女,便是几十年后也能让这些老百姓记忆犹新。

    到了侯府,拜堂成亲,陆惜之随着喜娘的话一步一动作,最后被送入新房,喜娘交代了一些事项,就带着侍女们出了新房。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了亥时。

    因为皇上派了宫中司礼监大臣亲自前来坐镇,众宾客不好先行离开,但是袁晏溪孤冷的性格,也并没有太多“交情深厚”的好友,回到新房时,他也只是身上略沾染了些酒气,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酒。

    静静的喜房里只有春香跟夏香伺候着,其他人都在门外。

    端坐在床上,陆惜之对于房间里那浓郁的麝香和自己身上的脂粉味道感到不舒服,自顾自取下头上的喜帕,入眼的是满室的红。

    四面的窗上贴满了大红的双喜字,桌上摆着红蜡烛,红色的烛台,红色的桌布,红色的床帏被褥,还有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喜服,对于素来喜欢淡雅的他而言,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众多的红。

    大红的蜡烛将整间屋子照的明亮耀眼,烛火不安分的跳动着,照出她嘴角上扬的弧度。

    “红色,真是喜庆的象征。”面对这一室的红,陆惜之自语道,转而又想起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一抹红色,心底那抹幸福感越发浓重。

    咕咕…

    “春香,赶紧给我弄点吃的,你小姐我快饿死了。”摸着平扁的胃部,陆惜之露出本来‘面目’。

    “哎哟,我的好小姐,今儿是您的大喜之日,可不能这么随意啊,盖头不能掀。”春香大惊失色,生怕被门外镇远侯府的下人们看见,由此轻慢了小姐。

    夏香也赶紧跑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打探外面的光景,怕被人听了去。

    “你们都是自己人,别那么胆小儿,要是再不给我吃的,今晚可就要闹出人命了,还是饿死的那种。”

    春香无奈,只得从一个包袱里,掏出几块喜饼和小姐爱吃的玫瑰糕递过去。

    待小姐一边狼吞虎咽,她还在旁不断提醒:“小姐,您仔细着点儿。哎哟妈耶,口脂,口脂全掉了。”

    正在这时,门口想起仆人们的声音:“二少爷。”

    新郎官儿回来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春香和夏香手忙脚乱的把陆惜之拖到喜床上坐好,快速替她补了些口脂,盖好盖头,整理好喜服。

    看见姑爷进来,她们笑着行礼:“见过姑爷,姑爷安康。”

    袁晏溪愣了一下,半秒后适应了一下这个新称呼,温和的笑了笑,朝她们摆摆手,让她们自行下去。

    房间里没了旁人,端坐在喜床上的人儿紧张得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了,偏偏还不自知。

    而原本打算先去倒杯水喝的袁晏溪顿时看了觉得有趣,干脆默不作声地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步走向对方。

    两人虽然私底下已经跨过了止乎于礼的边界,但今日是真正的大婚之夜,代表着两人终于可以进行最后的肌肤相亲,多少还是有些陌生与紧张的。

    果然,随着他越来越近,陆惜之的颤抖也从手蔓延到了手臂。

    等袁晏溪踏出最后一步,终于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看到这个傻人儿甚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他突然就好奇,此刻陆惜之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于是伸手就将她头上碍事的红盖头缓缓揭开了。

    欧~~羞遁~~~下一章要开始注意用词,免得又被禁~~~

    好难啊,这个度~~~

第三十七章 大婚(三)

    红盖头被一寸寸揭起,一个怀着紧张至极的心情缓缓抬起美眸,一个怀着好奇好笑的感觉垂眸注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对视良久,袁晏溪伸出手,在陆惜之紧张到咽唾沫的神色下,在她脸上轻蹭一下,收回手,看了看指尖的白色粉末,若有所思道:“惜惜是否需要先行洗漱?”敷这么厚的粉,定然很不舒服吧。

    轰——

    陆惜之的脸更红了,尴尬到想钻地缝,双手捂住两颊,哎呀呀,出来明明照过镜子,粉是白了点厚了点,好在本身底子在,顶多算浓妆,但也是美艳多情的啊…难道刚才自己太紧张,出太多汗…糟了,现在一定是个大花脸。

    嘤嘤嘤……

    袁晏溪不再逗她,低头与她平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啄一下她的小嘴,“小花猫,可是,我很喜欢,惜惜,你真美。”

    嗷…陆惜之推开他,叫了春香和夏香进来伺候,袁晏溪自己也去隔壁屋子洗漱收拾了一番,再过来时,头发还半干着,干脆就随意用发带松松绑了一下,坠在脑后,身上穿了件墨绿色宽大袍子,越发显得他邪魅如斯,英俊如冠玉的气质了。

    过来的路上遇到下人,便是熟悉的家丁奴婢也少不得看愣了眼。

    怕小姑娘害臊,在院子里刻意又等了片刻,直到里面传来召唤,春香她们端着一盆水出来,给进门的袁晏溪蹲身行礼后,就领着一众伺候的人出去了。

    婚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过比起之前过于浓郁的香烛脂粉气,现在房间里空气中多了一股淡雅的香味,桌上也重新上了几叠点心,被褥上铺着的枣桂等物也都收捡好放在一旁,与即将燃烧一整夜的龙凤烛摆在一起。

    看见袁晏溪进来,原本还含着一口点心的陆惜之呛咳了一下,连忙红着脸扯开手绢挡住半张脸,手绢是水红色半透明的,袁晏溪目力不错,还能透过手绢看见遮挡后正在小心翼翼蠕动的嘴唇及两腮,配上她那双水光凌凌的杏眸,袁晏溪更觉有趣,像只站在枝头频繁往两颊塞坚果的松鼠。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也怕对方真的生了气,倒了一杯水,温柔体贴地递了过去:“惜惜,慢点吃,我让厨房再做碗面过来。”

    陆惜之正需要一盏茶把略有些干涩的点心冲下去,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等了片刻,袁晏溪忍不住出提醒:“喝那么多,当心今晚要频繁起夜了。”

    “没、没有。”陆惜之脸更红了,呐呐地放下茶盏,揪着手绢坐在那里。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说是面做好了。

    忙着应付宾客,袁晏溪也没吃多少东西,于是新婚小夫妻在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夜晚,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同吃一碗面。

    待二人吃好,又刷过牙,袁晏溪看时间也不早了,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自己站在床榻前,弯腰凑近,“惜惜,该用合卺酒了。”

    陆惜之仰着脸看着他,眼眸因为羞涩,更加湿润了,不自觉中,袁晏溪看得入神,二人保持着视线交缠,你侬我侬地饮了交杯酒。

    淡酒入喉,两人才回过神来,垂眸看了眼杯底,掩去瞬间的情绪,咔哒一声轻响,两只白瓷红纹的酒杯被放回桌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不远处红绸装饰贴了大红双喜的供台前两支龙凤烛燃烧的噼啪轻响。

    没有了袁晏溪的主动出声,陆惜之在安静中干巴巴地笑了笑,问:“景明,你今天很累吧。”

    袁晏溪扭头看她,没说话,脸上的浅笑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胶着情深,似在忍耐什么。

    陆惜之了解他眼里的欲望,攥紧了手绢,开始扯衣袖:“要不然,我们就、就歇下吧?”小姑娘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已经成亲的身份,说出歇下时,也没有想到某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方向,眼眸里只有紧张试探与清澈。

    袁晏溪暗暗呼出一口气,眼底浮现一点笑意:“惜惜,既已成亲,你该唤我什么?”顿了顿,他又提醒:“试试换个别的,更让彼此喜欢的称呼?”

    陆惜之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昨夜在梦里偷偷叫了一晚上的那个称呼,本就绯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唇角抖动半晌,终于弱弱地喊了一声:“夫君。”既害羞胆怯,又大胆坚持,如此矛盾得可爱。

    袁晏溪轻笑一声,倾身而上,抬手抚住她还有些少女圆润的脸蛋,这次摸到的是温软细腻,“诶,夫人,我在。”

    陆惜之娇躯轻颤,眼睫毛如同被暴风雨摧残敲打的花蕊,发出急不可闻地一声轻哼:“嗯”。

    这样含羞带怯的娇花模样,总是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一种饿虎扑食的冲动。

    突然,陆惜之觉着眼前景象越来越摇晃,模糊一片,手脚也开始有些发软。

    袁晏溪注意到她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没事。”虽然自己不善饮酒,但只是小小一杯的量,应该没问题的,陆惜之这么想着。

    袁晏溪刚才也敏感的察觉到,两杯合卺酒似乎有些烈,但也只当是家中那几坛陈年老酒罢了,如今看来,怕没那么简单,刚想叫人拿碗解酒汤,谁想后面噗通一声,那原本端坐的人儿已经伏到在床上。

    “你……”看着陆惜之脸上的潮红,袁晏溪有些哭笑不得,“惜惜不是说自己能喝三两二锅头吗?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听到这调侃的话,陆惜之努力抬起有些晕眩的头,挤出一个笑容道:“怎么可能,我很好,很好。”

    泛着红晕的脸,配上绝美的容颜,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俯下身,凑近她的身边,闻着她身上淡而不俗的清香,低哑的说:“时辰也不早,我们该休息了。”

    替她解开头发,脱去鞋袜,将人放到床上,入春的夜晚寒意深深,然而房间里一片温暖,床下,散落了一地的衣服,从大红的喜服到白色的里衣,一件一件被人从床帏内扔出来,直至最后一条亵裤。

    袁晏溪低头,怀着浓厚的情欲,半眯眼眸吻了下去,触碰到一双轻颤炙热的唇时,一声轻浅低哑地“嗯”,消失在了彻底的碾触中。

    喜烛上的灯芯发出细小的炸裂,有火花绽开,灯火摇曳后,又让火苗蹿高了一分,一直燃烧到下半夜天色微青的时候,终于摇曳着一前一后相继熄灭了。

    做工精致的拔步床隔出一方小天地,大红喜被不知何时被人踢到了脚踏上。

    下半夜微凉时,一双骨节分明有力的大手伸下来胡乱摸索中,终于将它一把扯了上去,将怀里缩成一团,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痕的小姑娘全须全尾地盖了个彻底。

    得到了被褥带来的温暖,小姑娘却依旧依赖留恋地缩在男人的怀抱中,哪怕她身上的青紫折磨都是这个男人赋予她的。

    嘤嘤嘤……非常注意措辞……羞遁……

第三十九章 婚后甜蜜(二)

    衣服披到身上的时候,陆惜之身体一颤,双手抓紧被子,头偏向一边,眼神警告他:别乱来!有人呢!

    “什么时辰了,咱们赶紧去敬茶。”

    袁晏溪抬手一挥,春香刚刚踏出的脚步只得收回来。

    “我已对父亲说过,咱们这段时间都过于操劳,大喜之日便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再说现在也不过辰时三刻。”

    “你们都去外屋候着。”他的语气淡淡,双目依旧注视着床上那人。

    屋子里,下人们已经手脚俐落的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拾干净,然后有序的退了出去。

    春香柳眉微皱,眼里有些担忧之色,陆惜之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一并出去。

    直到房间里剩下两人,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陆惜之不解他将人赶出去,只好理解为他有私密话想说。

    “在侯府不必拘礼,父亲最是通情达理,兄长与兄嫂都是话不多的人,至于母亲…你不必在意她说什么,她只是有些保守。”

    “另外,我有一处三进别院,里面一应俱全,是早年打胜仗归来,皇上给的,一直空置着。上个月才让人着手整葺,明日便带你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陆惜之眼睛一亮,闪闪的盯着他。

    袁晏溪岂能不懂她眼里的光芒,“你与我说过,在那个未来的时代,成亲之后若是与父母同住多少会因为代沟而产生不少分歧,你又是个工作狂,为避免将来有这样的不自在,咱们择良日就搬出去。”

    他竟能为她做到如此!

    陆惜之感动得一塌糊涂,情难自抑的投入他的怀抱,哽咽的说:“景明…你…真好。”

    天朝自古以来就特别注重大家族观念,一对父母亲,下面是儿孙满堂,几乎都是儿子和父母住在一起,并且是几代同堂,组成一个大家庭,几乎没有分家另过的说法,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才开始了分开居住。

    袁晏溪这番行径肯定会被人诟病,特别是与之敌对的那些朝臣。可他却为了她,不顾众人可能会投来的异样眼光,如何能让她不感动。

    “可是,父亲他们…”

    “父亲很爽快就答应了,他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他扶住女子的肩膀,低头深情的看她。

    陆惜之感激之情满溢,却也受不住他那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手轻轻一动,“你快起开,我要穿衣服了,不能让父母亲等太久。”因为被子被他压住,她只得出声提醒,低垂着眼睑,一手抓着被子,一手抓着衣服,等待着他让出空间。

    袁晏溪却未起身,揶揄道:“现在都没有外人了,还不肯让我替你穿衣吗?”

    “不合理数。”她尽量把脸拉下来,声音保持着平静,淡然的拒绝。

    袁晏溪看她表情好似真的有些生气,遂蹙起双眉,装作可惜的叹着气:“好好好,不逗你了,赶紧将衣服床上,别冻着。”语带怜惜。

    拿着衣服,陆惜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人:“你也赶紧去洗漱吧。”

    袁晏溪唤来春香,

    “我在外屋等你。”说罢,抬脚走了出去。

    没了其他人,陆惜之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床头边上放着的红色喜服,想想今后的生活,一时有些像在做梦。

    春香走了进来,尽量表现出自然,只面色如常地伸手三两下就将被褥铺展好,又单独为陆惜之换了亵衣。

    有了遮掩,陆惜之这才眉眼舒展,走下床塌,任由其他丫鬟为她更衣整理。

    瞥了一眼已经穿好衣服去梳妆台梳妆打扮的小姐,春香这才抿唇笑着重新抖开被褥,带着身边一个小丫鬟动作迅速地将床上一应用具都换了,床塌里很快就恢复了干净清爽。

    等春香过来,已经清洗好正要上妆的陆惜之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不让自己脸红,一本正经问:“春香,姑爷呢?”

    春香如常回到:“夫人,大人正在后院练剑。”后院自然是他们所住的院子后面的小花园,比较私密的场所。

    “什么时辰了?”

    “辰时四刻。”

    那就是八点?既然他说不必拘礼,那看他舞半小时剑,应该没问题吧?

    “走,咱们去看看。”

    本想偷偷去看,可是习武之人总是敏锐,陆惜之前脚刚踏进花园,袁晏溪就注意到了。

    负剑回身,他恰好看见妻子眼里的好奇之光,不由觉得好笑,上前几步,眼眸含笑注视着她:“怎么?想看我舞剑?”

    语气态度很是亲昵,这让还没完全习惯的陆惜之霎时羞涩,却又忍不住坦率点头。

    点完了头,这才想到好像不够体贴,又说:“要不休息会?早饭已经备好,咱们一同吃吧。”

    见小丫头努力端着为人妻的温婉贤良的姿态,让袁晏溪不仅觉得她可怜又可爱,并不介意为她多费些许力气:“夫人想看,为夫何有不从?”

    说罢,看周围繁花正茂,他笑睨傻在原地的小妻子,旋身舞剑,温和的剑风滑过花枝,带得花期灿烂的花朵颤抖着坠下一片片花瓣。

    陆惜之只觉得自己看见了电影里的仙人,着劲装青衣的男人旋转腾挪间翩若惊鸿,气若游龙,手中的剑也好似化作银白小龙,上下翻飞左右舞动,于是各色艳丽的花瓣被剑气波及,荡漾化作漫天花雨纷纷扬扬。

    而在她眼里,最后也只剩下于花雨朦胧中,那个似随时可踏花飞天的矫健身影,偏偏,那身影每一次转身,都会用一双黝黑的眼眸盯视她,就像自己成了他眼中唯一的猎物。

    陆惜之捂着心口,屏息凝神痴痴注视着他,殊不知袁晏溪眼中的她,也在花雨的衬托下更加娇美。

    果然,成亲之后,哪怕是小姑娘,也会多两分女人的娇媚吧。

    想到昨夜的初体验,即便是袁晏溪,也不由心神一晃。

    心念刚动,他手腕一转,剑入鞘身,身形却未停下,反而是顺势旋身跃起,裹挟着一阵风突兀地出现在妻子面前,停下时,两人的脚尖都不过距离分毫。

    饶是如此,小妻子就像是看傻了眼,身后的丫鬟们都惊呼一身下意识退后数步,只她一人还傻傻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袁晏溪看着她笑,轻声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小傻子,怎地不知道往后躲?”原本他还想要在她躲的时候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然而如今却只能伸手虚揽在她身后。

    陆惜之像是才回神,呐呐道:“既然是你,我才不躲呢。”

    这样傻傻的剖白,让男人笑意更深,虚懒在后的手也顺势收紧:“好罢,以后是我可以不躲,换作别人,你可要躲快点。”

    袁晏溪真恨没能早点娶她,感觉真是太好了,难怪文人墨客将娶妻列入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二人回到院子,简单用过早饭,这才双双走向主院,去给侯爷侯夫人敬茶。

    其实,在袁晏溪告诉她整个镇远侯府的家庭人员后,她并不介意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因为侯府人丁单薄,只有侯爷夫妻和两个儿子,现如今她又把夫君分走了,侯爷和夫人…怕是会难免寂寞。

    这么想着,袁晏溪揽住她的腰,“无需介怀,父亲也希望我们搬出去,以后我再跟你说。”

    陆惜之惊讶的看向他,“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啊……”

    “蛔虫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惜之笑笑,摇摇头。

    侯府很大,到处都有袁晏溪成长的痕迹,宅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陆惜之都听得很是认真。

    到了主院,两人按部就班的敬茶,身边有主事妈妈带着,陆惜之一圈下来倒是进行得很顺利。

    一家人好似也很包容,对于他们晚到并无意见。

    起码当事人是未察觉半点被怠慢就对了。

    侯爷也看出来这姑娘就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也不由放了心,顺便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暗道:难怪儿子这样的性子,也做出了非她不娶的决心。

    整个敬茶过程中,作为侯府的主母,苏向菱展现出的温良贤淑确实有着大家风范,可眼底的不耐和烦躁却掩饰不掉。

    身为侦查员的陆惜之,怎能读不懂这里面显而易见的态度。

    听春香说,这位主母已经在新婚第一天,就按捺不住往她院里塞人了呢?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

    怎么三十八被屏蔽了~~~哭戚戚

    真心是已经非常斟酌了啊。

第三十八章 婚后甜蜜(一)

    侯府的下人们早早起来忙碌着,春香捧着热水等候在新房外,犹豫着是否该敲门,抬起的手在碰到门时,又被放下,转而几次之后,一旁等候的另一个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是侯府主院儿的丫头,叫泠月,是侯夫人专程派来伺候二少夫人的,春香瞪了她一眼。

    哼,明明只是个服侍丫头,穿得却是一身粉嫩妖娆,看布料也比她们的好上不少,眼神也多情妩媚,一直盯着紧闭的房门,望眼欲穿。

    这哪里是个使唤丫头,分明是不安分,想来爬床的贱人罢了。

    春香朝她忒了一口,带着保护小姐的使命感捧着热水站着不动,反倒将刚刚的犹豫消去,静静的等候着房里的人召唤。

    床帐内的陆惜之悠悠转醒,入眼的是一片肉色坚实的胸膛,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紧紧的圈住自己,往上是突起的喉结。那特属于男人的阳刚暖意透过相贴的肌肤传到自己身上,转而让人想起昨晚的一切,脸蛋羞红。

    眼前绝色太过惹眼,她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摸男人的喉结,沿着脖子往上,是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唇与高挺的鼻梁,一双眼微微弯着,眼里映出自己…

    “啊……你醒了?”偷摸被人抓了现行,陆惜之一惊,慌慌忙忙的缩回手,红着脸埋进他怀里不敢看他。

    “嗯。”袁晏溪声音低沉性感,醒了很久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那起来吧。”身体依旧被人搂在怀里,陆惜之轻轻挣扎了两下,示意他放开自己。

    “别动。”抱紧她,袁晏溪低声说道:“时辰还早,看来夫人还有力气…”说完不理会呆愣的陆惜之,手开始到处点火。

    轻轻抚摸着那白皙的肌肤,小姑娘慌乱的表情,让袁晏溪突觉自己有一种趁人之危的感觉,那眼神显然已经被昨夜的几番欢爱给累着了,任由自己的动作而无反抗。

    此时两人皆坦诚相对,俯身看着身下的人,男子有了一丝犹豫,可…身体某部分却叫嚣着到了极限。

    “冷。”被子又被袁晏溪揉蹭到了一边,让全身未着寸缕的陆惜之感觉到初春空气的寒冷,抖动着身体叹道。

    看着那原本红润的脸颊变的发白,袁晏溪赶紧用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将那单薄的身体拥入怀中,看着她因为重新获得温暖而舒展开的眉头,男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凑近他,轻轻吻了下去。

    二十出头的男子果真是精力旺盛……

    陆惜之这么想着,开始察觉被他深吻得脑袋有些晕眩眩的,也不知是昨晚的烈酒太刺激,但也不至于过了一夜还有后劲吧,然而身体却已是不受控制,轻喘着被他挑起热火,被动附和着。

    事实上,昨晚她宁愿就此醉了,那么也就不会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吗,当那只手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褪去时,她只能微微抖动着身体去迎合,如同现在一样,毫无抵抗能力。

    当肌肤再度暴露在空气中,陆惜之没有了刚才的寒意,双唇相贴的那一瞬间,瞥见那人眼中满意的笑意。

    有些输不起的咬他一下,袁晏溪轻皱眉头,随即又默许的让她咬,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晕,袁晏溪轻笑道:“惜惜准备好了?”

    陆惜之瞪着他不语。

    “原来真是。”袁晏溪的手收上来,脸上的笑意更甚:“为夫这就伺候娘子…”说着被子下面的手已经探了过去,搂住她的腰身,将人带了过来。

    陆惜之发出满足的轻叹,这更加刺激了男子的动作…一室春光旖旎。

    陆惜之柔玉似的面庞再次被红晕所晕染,优美且丰润的唇微微拧着、秀挺的鼻梁上那双美丽的眼莹莹带着露珠,她咬着唇,不去看那逼人的邪魅双眼,扭头看向被放下来的床帏,心跳却越来越快。

    时间流逝,阳光渐渐洒了进来,慢慢照亮了新房内的一切,衣服依旧撒乱的被丢在地上,床帏遮住了内里的春光。

    房门终于从里打开,门口等候了许久的春香立即上前,福身道:“大人,奴婢是来伺候夫人……”

    “爷,您起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泠月笑呵呵的上前,同时打断了春香未尽的话,让后者一阵闷气,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也都福身请安。

    “都起身吧。”袁晏溪并未理会她,看了看春香,这才转头看向泠月,“你去把早膳端到屋子里来。”初春的早晨,空气里一阵冷意,想到惜惜单薄的身子,他吩咐道。

    泠月有些不甘,吩咐另一个小丫头去传膳,自己又抢着说:“奴婢伺候爷穿衣。”说着就要贴近男人的身边。

    袁晏溪厌烦的挥开她,毫不怜惜女子差点摔倒,打了个踉跄。

    “还站着干什么,快进去伺候夫人起身。”袁晏溪没好气的说道。

    春香赶紧领着人拿着洗漱用具跟进屋子。

    一旁受到冷落的泠月愤愤的瞪了春香一行人,这才极不情愿的起身走去厨房。

    因为睡着的时候神经也紧绷着,惦记成婚后第一日还要去拜见袁晏溪的家人,哪怕昨晚加刚才的一阵折腾让自己疲惫不堪,陆惜之还是被屋外呵斥惊醒了。

    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身边微凉,只剩下她。

    心下又一惊,睁开眼就看见了绣着花开石榴图的红色帐幔,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跟喜欢的人成亲了,偷偷吐出一口气,她不确定地看了看窗外,目光落在纱帘上,只能看见一层依稀透进来的阳光…

    豁!什么时辰了?

    都怪他早上又如饥似渴的要了一次,累得她又昏睡过去,现在肯定过了敬茶的时辰,这可是新娘子第一天见公婆!!

    袁晏溪害死她了,这大无语事件,丢人了!

    怀着这样让人有点惊慌失措的自我怀疑,陆惜之连忙做起来,拉响了床头的铃铛。

    恰巧这时袁晏溪领着门外候着的丫鬟鱼贯而入,转眼间就将空荡的屋子填满。

    哪怕是被服侍习惯了,掀开被子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上那些痕迹,陆惜之刚想叫春香,却赫然看见袁晏溪只着外袍,就这么坦荡荡,还挂着坏笑的走了过来,她还是红了脸,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动弹,埋怨的看向始作俑者。

    “衣服给我。”从春香的手中接过衣服,袁晏溪不理会妻子吃惊的神情,径自朝床边走去,周围的下人们见了,同样吃惊,但却不敢发出大的声响,依旧低头做着自己的活。

    陆惜之愣愣的看着他拿起里衣,随即朝自己走来。

    这家伙,该不会要亲自给她穿衣服吧??

    又是肥美多更的一天。

    文章写到这,好歹要给两人来一番长久甜蜜

    男主强烈要求要吃得饱饱的

    亲妈……愿意妥协

    女鹅啊…坚持住。

    羞遁……

第四十章 进宫

    敬完茶,本以为可以回房继续补觉,却被袁晏溪拉着上了马车。

    “咱们这是去哪?”按规矩不是三天后才回门吗?

    “进宫谢主隆恩。”袁晏溪说。

    “这么急?那咱们是不是得换身衣服,宫里给了不少赏赐,我这都没带,岂不是太素?”

    袁晏溪撇了一眼,并没有回她。

    马车启动后走了一个街区,他才说:“嗯,皇上昨夜让人传的话,就这样去,无妨。”

    昨天是新婚夜,皇上让人传话了?

    陆惜之瞧着丈夫若有所思的表情,猜到事情或许不是进宫谢恩那么简单,不由伸出手去,与男人的手牢牢的十指紧扣。

    袁晏溪察觉到她的手劲,那双英目随之看向她,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嘴:“一切有我。”

    进了宫,二人换了轿,陆惜之掀开一角,红墙绿瓦,威严雄伟,却让人不禁想起:宫墙深深深几许,楼台不见章台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轻叹一口气,她闭目养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行人沿着宫道,软轿缓缓前进。

    袁晏溪说,今日只需要给皇上皇后请安即可。

    常心悦……她心里没底,袁晏溪让她见机行事。

    爱人在身边,微感轻松,然而她依旧对于帝王的视线感到不自然。

    被吕顺尖利的声音召唤入殿,陆惜之只能强打着精神,每次进这皇宫,都不敢有任何闪神的念头出现。

    “都平身吧。”祁天印的声音带着喜悦。

    袁晏溪依着规矩,表了一番恭敬谢意,随即在吕顺的指引下,向皇帝敬了一杯茶。

    太和帝接过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随即一旁的小太监端着托盘接下茶杯。

    陆惜之依样起身,重新端起一杯茶,对着皇后跪下,敬茶。

    常心悦端庄秀丽的脸上满是笑容,抬手接过,喝了一口,将茶杯一置,笑呵呵的亲自上前,扶起陆惜之:“快起来吧,地上凉。”亲热的举动让她一怔,被动的由皇后扶起。

    “哟,这手怎么这么冷?”常心悦面露怜惜,对着袁晏溪一瞪眼,“都当了夫君也不晓得关心自己的妻子,这早春可不比冬日暖和,穿了这些个衣服,怎么还会这么冰呢?”

    心中非常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不碍事。”陆惜之想要抽回手,没想却被常心悦牢牢抓住。

    “这怎么叫不碍事,莲儿,去把本宫的手暖取来。”皇后显然对她的话感到不高兴,一旁被唤作莲儿的宫女一福身,进屋去取手暖。

    袁晏溪眉头一皱:“不敢劳皇后娘娘费心,是臣大意了。”

    “你们男子啊,成天忙着外面的事,成亲了还是得多关心家人,妻子是用来疼爱的。你说对吧?”常心悦笑着说道,手依旧抓着陆惜之,让她一阵不自在。

    “皇后,朕看你再不放手,景明怕是不敢再带陆氏进宫了。”祁天印突然的开口,让常心悦一愣,抬头只见袁晏溪果然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妻子。

    “都说袁厂督对爱妻一往情深,如今瞧你这紧张的模样,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常心悦凤眉倒竖,佯怒道:“本宫又不会把她给吃了。怎么,就牵一会,你就不舍得了?”

    “臣不敢。”袁晏溪低首道。

    “你呀,再不放手,朕都要吃醋了。”太和帝笑呵呵的说道,同时站起身,把皇后的手牵过来,算是替陆惜之解了围。

    常心悦愣了愣,随即一笑:“是本宫太心急,早就听说陆家女儿屡破奇案,如此天资聪慧,本宫可是喜欢得紧,昨儿个还说,干脆要认下做个小女儿,请皇上给你封个县主呢,这样以后能经常入宫好好给我说说你的那些故事。”她似撒娇,似讨好的说着,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美丽的容颜依旧保持着青春,一笑即可让人迷眩。

    陆惜之心下自然是一惊,果然这深宫之中,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全都是修炼千年的‘老妖’。

    先不说她常家陷害陆家差点被株连一案,仅仅是她与袁晏溪查办了咏叹楼,间接暴露了常任新,还直接把她亲儿子给废除了太子之位,常家与她应该是互相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对方碎尸万段的程度。谁知,今日这一见,常心悦却跟没事人一样,还大大方方的要认‘女儿’,深藏不露这一点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陆惜之只低垂着头,显得有些羞涩,一室的奴才们也都是鬼精,这话里有话更是让人不敢胆大到直视主子。

    唯有太和帝,眼神一暗,转瞬又露出笑容,显然对皇后的话很是满意,微笑着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

    这时,叫莲儿的宫女也拿着手暖出来了,常心悦示意她送到陆惜之面前。

    看着那一副雪白的手暖,陆惜之犹豫着不肯接过。

    “微臣谢过皇后娘娘赏赐。”看出他的犹豫,袁晏溪代她接下。

    “虽已入春,这天还要冷一段日子,你们都得好好护着身体。”太和帝领着皇后重新坐到椅子上,看着陆惜之,“看着你们小夫妻恩恩爱爱,朕很欣慰。”

    接下来便是一些闲话家常,陆惜之一直话语稀少,面对话里藏刀的常皇后,她是真不愿多说,基本上就是被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好在袁晏溪时刻关注她,时不时的将话题接过,免去不少不知所措的回答。

    请安结束后,袁晏溪被祁天印叫去御书房,独留下陆惜之一人面对常心悦。

    屋里的宫女太监都被常心悦挥退,只留莲儿伺候。

    陆惜之虽是忐忑,但她知道,早晚会有面对皇后的一天,小心应付就是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自太和帝离开,就逐渐敛去,她指着桌上放置的东西,对陆惜之淡淡的说道:“一会儿你们出宫,将这些东西都带上吧。”

    “这些是……”陆惜之面露疑惑,对于常心悦一下子冷却下来的热情,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脸上并无异样。

    任谁面对‘仇人’都不会有好脸色,于自己,也是。

    常心悦刚才对自己的温柔,也只是碍于皇帝老公在场,才一直装作亲和,现如今少了他们,她亦不需要时刻装作热情对待自己。

    “这些都是皇上吩咐准备的。”常心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送于你们的东西。”

    见陆惜之仍是不动声色,低眉垂首,常心悦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盯着那张美丽甜润的容颜:“你和他都不得本宫喜欢。”女人神色清冷,一张高贵的容颜却因为此刻的冷冽显得有些骇人。

    陆惜之内心大惊,并不懂她口中的‘他’是什么意思,却能够从那双美目中看清内里的怨恨,虽浅,却不容忽视。

    “本宫虽不喜欢你,但毕竟你也算是我大靳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松开挟制她下巴的手,常心悦收起脸上的不喜之色。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不用本宫教你吧?”

    “臣妇明白。”下巴隐隐作痛,但她并未伸手去揉,只是怕会留下淤痕,刚刚对方的手劲并不小。

    常心悦眯着眼,高坐上堂,有些鄙夷的开口:“区区一个陆家,还真以为自己能让朝中天翻地覆了?”

    闻言,陆惜之一怔,咬着唇不语。

    “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你处置了那些个蠢货,可是,你以为那些百官真的是怕了你?”

    常心悦翘起尖指甲,眼神锐利的射向下首的女子:“你不过也是皇帝的一条狗罢了,居然还沾沾自喜着把太子拉下了马,不过……”

    “本宫还真要谢谢你…呵呵”

    上头传来常心悦诡异的轻笑声,似褒实贬的一句话听在陆惜之的耳中,宛如一根巨刺狠狠的扎在心口,一时分不清这句谢谢的含义,微启的双唇动了动,却又难以成句。

    若是常心悦现在杀了她,恐怕也没人敢出声作证吧。

    幸好这之后,常心悦便说自己乏了,让陆惜之退下。

    她一步步迈出宫殿。

    殿外,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常心悦那句句针刺般的话语灼伤。

    “若不是看在你替本宫扫除了不少障碍,否则,是决计不会答应皇上赐婚的。袁家不是一般大臣,袁晏溪更不是一般人,你让本宫不痛快,本宫也能让体验什么是痛不欲生!”

    临出门前,常心悦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陆惜之一阵烦躁。

    这该死的封建奴隶制!换做以前,她老早就怼死这老姑婆了。

    身后,小太监捧着礼品跟随在后面,见前方主子神情有异,却不敢上前询问,正犹豫间,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太监暗暗松口气。

    自御书房出来,袁晏溪就急急赶过来,一见陆惜之的身影,心头的挂念得以平复,然而,才走近,就发现她神情有异。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皇后为难你了?”袁晏溪赶忙上前扶住他,却不想她一惊,猛的推了自己一把,可她那小身板如何能撼动他,反倒使得自己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袁晏溪眼疾手快抱住妻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面露忧色:“发生什么事了?皇后说了什么?”

    “没有。”陆惜之大声一吼,制止他的猜测,她知道自己冲他发火不对,可刚才常心悦不可一世的态度让她无处发泄。推开他,自己站好,脸色却依旧十分难看。

    常心悦是什么样的人,再没有人比他这个东厂头子更清楚的了,必定是在自己离去的时间里,常心悦说了什么话,才会导致惜惜如今的模样。

    微微叹气,转而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你去宫门侯着。”

    “奴才告退。”小太监很有眼界力,捧着礼品,快速退下。

    袁晏溪不顾她的挣扎,抓着她远离人来人往的殿门,往花园走去,陆惜之被动的跟着,不再反抗,显得有些木讷。

    将人拉到一处假山边上,四周无人,袁晏溪也无顾忌,抬起妻子低垂的头,想要让她看着自己,却不想触痛了她。

    “你的下巴?”看着对方下巴处的红肿,袁晏溪眯起眼,显得有些阴戾。

    “是她弄伤你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同皇上离开前,陆惜之还好好的,这才一会功夫,就伤了下巴,而这宫里头,敢对他妻子动手的人,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陆惜之否认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伤的。”

    袁晏溪皱着眉头,“她到底说了什么?”

    “没有。”

    “看着我回答。”声音冷了下去,显然袁晏溪十分不满。

    陆惜之平复心情,这才慢慢抬起头,“我很好,你就不用再问了。”

    皱起的双眉依旧未舒展,袁晏溪岂会不知她这只是强装而已,但也知自己现在是问不出来了,只得先回家。

    坤宁宫

    “主子,此事若是让皇上直到,恐怕……”

    待回到自己的宫殿,莲儿出声询问道,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如水。

    “哼,谅她也不敢。”冷哼一声,常心悦当然不把陆惜之放在眼里,今日她说的那席话,自是早已经料定以女人爱丈夫的角度,陆惜之不会对袁晏溪说明真相。

    就算说了,她亦不惧。作为皇后,对皇上的宠臣媳妇叮嘱一些规矩,难道还有过错不成?

    “呯啪…”常心悦拿在手里的茶杯,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碎杯残渣散了一地,茶水染湿了一片。

    “从今天起,敢阻挡我儿道路之人,全都不得好死。”

    莲儿看了地上一眼,并未收拾,而是缓步走到常心悦身旁,低声道:“主子,莫为了他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常心悦,想她消消气。

    常心悦一脸怒容,并未接过。

    莲儿依旧端着茶,静候不语。

    在常心悦身边跟了这么些年,她清楚,劝解并无任何用处,反而容易引起她反感,而她知道,此刻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候着,待常心悦的气消了下去,一切就都无恙了。

    许久,常心悦好似压下了怒气,恢复了常态。

    “莲儿,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慢慢的闭上眼,深呼吸,随即一整面色,将那股子怨气吞回肚里。接过茶杯,也不管茶水早已凉透,径自喝下。

    待冰冷的水入了肚,一瞬间凉彻身心。

    接过空了的茶杯置于桌上,宫女恭敬的候在一旁,低眉道:“回主子,奴婢自入宫就侍奉在主子身边,已有十年有余。”从豆蔻年华到如今青春将逝,一个女人,又有几个十年可以耗费,特别是如此珍贵的年华。

    “十年。”又已经过了十年,心里的怨恨确是与时俱增,无法磨灭,既然怒火消灭不了,那就让它烧的更旺吧。

    常心悦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眼中的寒意煞是渗人。

    奸计渐露

第四十一章 回门

    睡前,常心悦问道:“莲儿,璋儿的病情如何了?”

    “回娘娘,据李太医回复,太…”她咯噔一下,“大皇子的病情已经开始转好,不日就能下床。”莲儿答道。

    “是吗?”常心悦带着笑容的脸让人瞧了有些害怕。

    “那就再送些药去大皇子府,莫让人以为我冷落了皇儿,不关心他的健康。”

    “奴婢遵旨。”自始至终,莲儿都低垂着头,恭敬有礼的回答着。

    “另外,让人看住宣王,别让他出府。”呵,那些举荐宣王的大臣…

    她不容许再有人阻挠自己的计划,绝不容许。

    **********

    宫门附近假山后面,袁晏溪见问不出所以然,只得无奈道:“既如此,那就先回府吧,你也累了,咱们好好休息两日。”

    陆惜之点点头,还怕他一直纠缠询问,抬眼看了他一眼。

    男人微微一笑,抓起她的手:“回去吧。”发现依旧那么冰冷,有些心疼的用自己温暖的手包裹住,借以温暖她。

    “景明…”她有些抱歉。

    袁晏溪的温柔体贴让陆惜之觉得受之有愧,出口叫道,却不知要说什么。

    “傻丫头。”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在夜色中,踏上回程。

    路上,陆惜之一直在想常心悦那句会让她痛不欲生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又要对付陆家?不像,陆家平反只不过一年多,没有人会傻到这么短的时间再来一次。

    那句话里又特别提起袁晏溪…难道是要对付袁家,对付镇远侯?

    也不可能,大靳腹背敌人正虎视眈眈,最需要军队的时候,作为皇室,当然不希望军心动摇,镇远侯军中威望颇高,常心悦再恨也不能现在动手。

    左思右想,直到回了侯府,她还是没想明白。

    第三日一大早

    夫妻二人装满一车礼品,从侯府出发,驶向陆府。

    马车徐徐的行使而去,沿途,陆惜之眺望窗外,看着来往百姓。

    自宫里回来,她的话明显变少了,袁晏溪知道她有心事,因为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尊重她的沉默,等着对方主动对他说明。

    陆惜之的性子,急不得,他只需要陪伴在她身旁便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

    车外,响起东海的声音,“厂督,到了。”

    陆惜之收回视线,正欲下车,去撩车帘的手却被袁晏溪抓住,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袁晏溪只对他笑笑,随后撩起车帘,先行下车,然后看他转回身,对着自己说道:“我扶你,小心。”

    陆惜之愣了一下,随即就着男人的手,下了马车。

    微冷的空气让她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熟悉的大门,这里,是她的港湾,熟悉的两座石狮子,熟悉的牌匾,熟悉的家丁,最最熟悉的,还是那从大门里缓缓走出来的家人。

    “父亲,母亲。”不过短短三日,再次见到亲人,竟像如隔三秋,连日来闷在心里的委屈,一触即发,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激动让陆惜之急切的上前,搀住双亲的手,轻轻的唤了一声。

    “之之。”抓着女儿的手,中年夫妻同样激动,然而话到嘴边,却是压制住心情,轻拍她的手背,以示欣慰。

    “哥哥,姐姐”陆惜之又唤陆子易,陆惜若。

    “好妹妹。”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个是温婉的女声,一个是低哑而清冷的男声。

    陆家人在府门口动情相拥,知道的,明白这是小女儿的回门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刚见面呢。

    袁晏溪失笑,希望岳父母大人不要以为自己欺负了惜惜才好。

    “姑~姑~~”“扶…扶~”两道声音一同响起,一个是稚嫩而兴奋的女童声,一个是还有些含糊不清的男童声音。

    从陆子易身后出来的是由奶妈抱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嗷嗷小童,女童有着一张俏丽的容貌,一身淡红色的织锦绣花袄配着一顶小帽,裙子上两只蝴蝶随着女童的兴奋恰似翩翩飞舞;女童见到陆惜之,俏丽的脸上绽开可爱的笑容。

    另一个男童,有着与女孩十分相似的容貌,只是男童的表情没有女孩来的那么丰富,但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可见他心情亦十分高兴,一身对襟暗纹锦衣将男童清俊秀雅的容貌衬托的更为显眼。

    陆惜之一扫几日阴郁,瞧见两个龙凤胎,快步走过去:“渝儿,巧儿。”伸出手,贴贴两个小宝贝的脸蛋,露出了真诚偏袒的笑容。

    这是陆子易夫妻的一对龙凤胎,姐姐陆承巧比弟弟陆承渝早出生半个时辰,都遗传了父母外貌的优良血统,貌俊惹人喜爱。

    打娘胎就在一起形影不离的龙凤胎,十分的心有灵犀,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入睡;陆承巧爱笑喜欢动,见谁都乐呵呵,十分讨喜;与她相反,陆承渝是不喜吵闹、不喜与人接触,得他亲近的,除了双胞胎姐姐,就只有陆子易夫妻和陆惜之这个姑姑了。

    陆子易成亲后,与妻子搬到紧邻陆府的隔壁新院,这是李文君拿出自己多年陪嫁给他们置的房产。大嫂生了双胞胎后,身体元气受损,每日都得服药,极少出院子。陆惜之将皇上赐的稀有药材递给大哥,并一张托苗万火写的药方,叮嘱他每日让厨房好好给嫂子煎药。

    陆家人话着几日的离别之情,在袁晏溪的提醒下,这才进了门,下人们开始搬运礼品,丫头奉上茶点,全家进了大厅,第一次正式互相见礼。

    李文君自然而然的想坐到陆仲廉的下首位置,让袁晏溪坐上座。

    谁知,袁晏溪却快速闪身,“请岳父岳母上座。”

    “这……”陆仲廉犹疑。

    要知道,陆家只是区区五品,无法与侯府相提并论,更何况袁晏溪自己也是三品高官,让他如平常女婿那样叫自己岳父已经是让人很不习惯了,他还要坐下首,怕是……

    “家父特地叮嘱我定要做足礼数,岳父不必多虑。”

    陆惜之也朝陆仲廉和李文举挤眉弄眼,那意思,你俩儿赶紧坐下,这本就是他作为女婿应该做的,有啥尊贵之分。

    陆仲廉对着女儿眼神警告,让她不要放肆,这才与妻子对看一眼,忐忑的坐下。

    “小婿袁晏溪,见过岳父岳母。”袁晏溪恭恭敬敬给陆仲廉李文君行礼。

    两夫妻赶紧起身想回礼,却被袁晏溪一个箭步,按住肩膀,示意他们安心受礼。

    随即,他又走到陆子易面前,拱手:“大哥。”

    同龄人之间没有那么生分,陆子易就大大方方的受下,随即回以一礼。

    按道理,陆惜若是嫁出去的女儿,本不用在今天过来,可是陆家人感情和睦,她是专程过来探望妹妹的,所以袁晏溪也不介意,正儿八经的叫了句:二姐。

    陆惜若自然是受宠若惊,半侧身,没敢受全礼。

    陆仲廉赶紧说:“袁大人快请坐。”

    袁晏溪笑道:“岳父叫我一声景明便可。”

    陆仲廉微微抽了抽嘴角,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转瞬迷失在一句句岳父的招呼下,全家人开始热络起家常。

    正可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少不得要仔细打量。

    袁晏溪习武之人何其敏锐,余光瞄见岳母的眼色,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杆。

    李文君打量几眼,心里越发满意。

    这个男子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气度出众,并无勋贵子弟的骄奢淫逸之气,只看外表,也‘勉强’配得上他们家的宝贝女儿了。

    就是不知,袁晏溪私底下的性情脾气如何。

    “袁大人成婚前还回了一趟军营,时间紧凑得很,这一路奔波辛苦了。”陆仲廉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一张口还是袁大人:“不知边关如今情况如何?”

    袁晏溪这辈子都没这么乖巧讨喜过:“小婿奉旨当差,随行保护靖王回属地,如今边关局势尚稳,短期轮不到小婿再去。”

    陆仲廉温声说道:“这么说来,咱们也放心多了。之之虽然调皮,但是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孩子,所以我与她母亲也由着她,说来着实有些惭愧。以后,烦请袁大人多多照顾惜之。”

    袁晏溪郑重地应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惜惜。”

    “那就多谢袁大人了。”陆仲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岳父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袁晏溪笑着接过话茬:“惜惜是我的妻子,我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临来之前,父亲还特意叮嘱我,见了岳父,要代为转告,改日请到府中一聚。”

    陆仲廉目中笑意更深,客气的道:“承蒙侯爷邀请,甚好,甚好。”

    “没见面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袁大人出身名门,年少得志,怕是性子有些傲气,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多虑了。”

    袁晏溪笑道:“别人赞我,我定要谦虚几句。岳父这般夸我,我心中喜不自胜,就厚颜领受了。”

    这对翁婿,也是妙人,一个一本正经地称呼袁大人,一个亲亲热热地喊着岳父,竟也相谈甚欢。

    陆惜之默默瞥了一脸赤诚的袁晏溪一眼,翻翻眼,将头扭到一旁:

    这人,嘴还怪甜的。

    转眼,成亲已经大半月,之前被皇后那句话耗损的精神,已经随时间淡淡放下。

    新婚的日子,如蜜里调油。

    袁晏溪颇有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气魄,自成亲后,便没在天亮前起床下榻过,也未再去过小花园练剑。

    袁晏河的两个儿子,袁晏溪的侄儿背地里高兴得不得了。

    “婶婶过了门,我们兄弟可算有好日过了。”

    “可不是么?这些天,二叔再也顾不上我们两个了。真是太好了!”

    “这才是我们想过的逍遥自在的日子!”小兄弟两个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咧嘴直笑,每次见了新过门的婶婶都格外亲热殷勤,一口一个婶,叫得别提多甜了。

    婶婶生得美,性子又温柔和气,他们两个年纪还小,远未到慕美色的年龄,不过,两人都喜欢和婶子说话。

    这一日早上,两个小男儿去给侯夫人请安,正好遇到了袁晏溪夫妻,兄弟俩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婶婶,就凑到陆惜之身边说话了。

    大的叫袁俊羽,生得浓眉大眼,小的叫袁俊坤,也是个淘气壮实的小子,陆惜之眉眼含笑,耐心地陪着两个小侄子说话。

    “俊羽俊坤,你们现在读什么书?每日要习武几个时辰?”

    兄弟俩抢着答道:“我们在读四书了,不过,我不喜欢读书,就喜欢骑马。”

    “对,我也喜欢骑马练箭。”

    “长刀太重了,我们现在还小,用的是木刀。”

    “不过,等过两年满十岁了,我们就能用长刀了。”

    “婶婶,你会破案,能不能给我们说说抓贼人的故事?二叔每次都只会叫我们练武,指点我们习拳,我们总是被踢被踹。”

    “是啊是啊,我们想听故事想听故事。”

    袁晏溪:“……”这俩侄儿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尽说实话!

    陆惜之早已忍俊不禁,轻笑出声:“好,我待会儿就说与你们听。”

    袁俊羽袁俊坤大喜,得寸进尺地央求:“婶婶,你再为我们说说情,让叔别指点我们习武了吧!”

    陆惜之还是笑得温柔可亲:“爱之深责之切,不下苦功,如何能学好武艺。袁家是将门,你们长大了,都是要进军营领兵打仗的,现在勤学苦练,日后才有自保的本领呀。这些时日,二叔未曾督促,你们就有所懈怠,这可不好。”

    然后对袁晏溪说道:“你闲着无事,每日下午还是教导侄儿们习武吧。”

    “……”兄弟两个一同大惊失色,婶婶,说好的温柔可亲呢?你怎么可以顶着这么温柔的笑容,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众人都被两个孩子如遭雷劈的模样逗乐了。

    袁晏溪其实也不那么乐意,以前那是清闲,回家没事的时候,所以指点指点,现在正是新婚情热的时候,他哪有心情调教两个淘气包。

    不过,既然媳妇儿张口说了,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好不应:“也好,今日午后,我在小花园等你们!”

    两兄弟苦着脸,有气无力地应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侯爷袁仁杰尤其笑得开心。

    “奇怪,俊羽俊坤怎么都这么怕你。”回了院子,陆惜之随口笑问。

    袁晏溪自成亲后就有了粘人的毛病,一进屋子,就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

    他舒展双臂,揽住陆惜之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将头枕在陆惜之的脖子上:“我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霸王脾气,动起手来就忘了轻重,所以,他们都怕我。”

    简而言之一句话,被揍怕了。

    袁晏溪又笑着补了几句:“大哥比我年长几岁,就是他,也没少挨我揍!”

    陆惜之听了失笑不已:“自小就习武的人多的是,像你这般脾气的,确实少见。”

    二人正要卿卿我我,门外却传来东海的声音:

    “厂督,皇上有旨!”

    被禁的38章已经解封了哟

    感恩读者的支持

第四十二章 未来的家

    二人同在东厂共事,都属于公职人员,皇帝给了十天婚假,明天就要复工了,怎么非今天召见?多一天都等不了么?

    直觉告诉陆惜之,事有蹊跷。

    又想起皇后那席话,她心有忐忑:“这刚进宫谢过礼,怎么又找你?”

    “说明你老公业务能力强,深得上司的喜欢。”

    陆惜之失笑,被他这么一说,稍稍冲淡了担忧,他的学习能力挺强,教了不少现代词汇,不仅全记住了,还能灵活运用。

    “若是觉得无聊,就让北雪和行云带你去咱们的宅子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就跟管家李伯说,不用担心钱。”

    噗嗤…

    “看来,我嫁了个有钱人。”陆惜之调皮的摸向他腰间钱袋。

    嗯,手感确实古囔囔。

    “调皮。”袁晏溪刮了一下妻子秀美的翘鼻,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我的东西已经提前搬去那边了,这是库房的钥匙,不必省。”

    接过钥匙,不客气的点点头:“好,只买贵的,不选对的。”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马车上,她问了北雪,关于别院的一些基本情况。

    说起来世事难料令人感叹,皇上赏赐给袁晏溪的府邸竟然是萧南笙将军的一处私宅,当时还有几处别的院子给他挑,他却看都不看,就点名要了‘澜园’,‘澜园’已是年久失修,皇上见他执意要,还专门请宫廷匠人修整一番才交给他。

    北雪说,澜园的宅邸基本挨着繁华的辛月河,墙高丈五,当先一座彩漆大门,四下周围有几间台榭,站在上面可以望到秦淮河的热闹美景,内里花木庭台,一望无际,假山真水和翠竹苍松,景致处处,还有一片大大的草地。

    下了马车,自己亲眼看到,还是不免惊叹。

    这就是她下半辈子的家吗?

    兴许是许久没有主人来住,外观看上去稍显清冷,可房子大门正对着不远处的辛月河,妥妥的江景房啊。

    “李伯。”北雪对开门出来的老人打着招呼。

    “夫人。”叫李伯的男子五十岁上下,精神矍铄,双眼清亮,眉目含笑的跟陆惜之打招呼。

    “您就是李伯,景明对我提起过。”

    “是,大人特别交待过夫人近几日会来,老仆特地在此等候。”声音里不无恭敬。

    “那咱们这就进去吧。”

    李伯在前面带路,进门就是宽敞的大院子,里面已经有二,三个婆子在洒扫,见到陆惜之一行人,都停下手中活计,恭敬的站在原地请安。

    “夫人这边请。”李伯伸出手,示意她们跟着。

    看得出园子里经过一番修整,处处景致,墙漆也是刚刷过。

    众人刚穿过连廊,顿时人人眼前一亮,就见院中有四座异常别致漂亮的大花架,把整个院子点缀的如同花房一样,放眼望去,皆是非常特别非常珍贵的观赏植物,都是打云州和海外进贡而来,被宫廷匠人经过多年的精心培育而成。

    景明说过自己喜欢红叶,为了红叶还特意张口向皇上讨要过一种名为朱筠的红叶树,干色如象牙,清劲光润,朱红竹叶,疏密停匀,这其中一处花架便是两株朱筠树。

    东北角上的是一大堆鸳鸯菊,枝叶扶疏,每一茎上并一朵双色菊花,或粉紫或红黄,一边或红,一边或白,一蒂双花,各色分别,故名鸳鸯菊;

    还有一座花架上的花卉竟然是蝴蝶梅,最是贵重无比,听说这是皇上祁天印对之极为钟爱,视若珍宝。想来袁晏溪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吧。但见虬枝曲杆,花朵初开桃红,转淡红,由谈红转白,又由白渐开渐红,形如蝴蝶,两边两个大长瓣,两个小圆瓣,如蝶翅,中间一个窄长瓣如蝶肚,心中花须有两根长的,出于大瓣之外,俨然一个蝴蝶,开时惹得无数蝴蝶栖止花间,远望真假莫辫,奇妙非常。

    陆惜之惊艳的环顾四周,为之惊喜的道:“这是谁人弄来的?真是独具匠心。”

    李伯站在五步开外的一株朱筠树下,语气带着得意,道:“自然是袁大人,大人三月前便开始嘱咐我,找最好的花匠打造园子,为的就是给夫人一个惊喜。”

    “我很喜欢。”陆惜之不吝啬赞美,“辛苦李伯了。”

    这一路看过来,频频感叹: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堂堂大将军的私人府邸竟然这般气派,原以为只是寻常的宅子,一番参观下来,方知陆家与袁家之间的天差地别。

    陆惜之一直钟爱玫瑰和月季类的花,见楼前搭建着木香棚连接着茶蘼架,一侧有竹子修建的水阁风亭,觉得这里稀罕,歪着头想了想,对李伯说道:“我让人在周围种上些耐寒的君子竹,再点缀些月季,您看着好吗?”

    李伯连忙应下,说明日就让花匠整理。

    欣赏了一会儿园子,一行人沿着回廊继续朝前走去,婆子们开始继续打扫。

    过了一座石拱桥,但见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水鸟翱翔,鸳鸯悠闲的在水中双宿双栖,别有一番景致。河面上有栋水榭,上面的牌匾名曰临夏阁,周围莲荷斗彩,清凉宜人,陆惜之若有所思的道:“这里都能停下一条小船了。”

    大家继续走,穿过散发着独特花香的芍药圃,地势突然变得狭窄,两边竹林,不少排成排的石笋犹如一个个宝塔,但见前方松墙竹径,隐约能看见位于后面的连绵房舍。

    李伯道:“此等幽静之处,便是主院所在。”

    陆惜之立即快走几步过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她一瞧,便觉得很满意,曲水方池倒映着竹松,小花圃里盛开着向日葵,院子很宽敞,造型别致的房屋完全是木质结构,占地面积很大。

    “很不错,不用改了,让人打扫打扫即可。”陆惜之腿脚都有些酸了,赶紧拍板。

    说着又进了屋子里东看西逛,嘟哝着买什么家什,买回来放哪,怎么放。

    ********

    杜太医和两个司药小太监,出现在御书房外。

    一路疾行,小太监年轻力盛,还撑得住,只呼吸略显急促罢了,而年迈的杜太医,原本气喘吁吁,可一到了御书房外,神色奇迹似地恢复镇定,看来一脸从容。

    不愧是在宫中混迹三十载的御用老太医!

    小太监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守在御书房外的御前侍卫里,有一张极阳刚之气的脸,此时,这名威武男子略一拱手:“杜太医,请随我进殿。”

    “有劳韦统领。”

    此人正是皇上近卫统领——韦正。

    此时此刻,分外紧急,绝不是寒暄的时候,韦正一脸肃穆,杜太医略一点头示意。

    他定定心神,调整呼吸,迈步而入,两个小太监紧随其后。

    却见韦正拦下两人:“皇上宣召杜太医,并未让其他人入内。”

    为天子看诊,绝非等闲小事,也绝不是谁想进殿就能进殿的。

    然而杜太医已淡淡张口:“既如此,劳烦韦统领替老臣拿上那两个药箱。”

    韦正轻松接过两个沉沉的箱子。

    太和帝此时已被扶着进了书房后的寝室。

    杜太医随韦正一路前行,到了寝宫外,赫然又是两张熟悉的脸孔:

    常皇后,

    还有袁晏溪?

第四十三章 宫内伺疾

    杜太医神色沉凝,眉头紧皱,因为抬头的刹那看见皇后眼里稍纵即逝的慌乱和阴沉,又看到袁晏溪神色焦灼的反应……

    常心悦一见杜太医,眼睛微眯:“杜太医?今日不是李进良当值吗?”

    “回娘娘,惠妃娘娘身体不适,李太医被叫去了德云宫。”

    袁晏溪淡淡瞥了常心悦一眼,照例什么也不说。

    果然,杜太医道:“皇后娘娘,时间紧急,臣以为要快些通传,以免耽搁了救治时间,谁也担待不起啊。”

    常心悦拧起眉头,却没有发话。

    袁晏溪目光一闪,张口道:“请杜太医稍候。”

    杜爱生神色缓和,点了点头。

    太和帝宿疾忽发,且是当着众臣的面,以他的性情脾气,定会迁怒于人…可是,太奇怪了,三日前他才为皇上试过针,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发病。

    片刻后,吕顺亲自来开门:“请杜太医速速进来。”

    吕顺能得宣和帝器重,既有能耐,更不缺城府,平日里见人三分笑,说话滴水不漏。

    可此时,吕顺满面焦虑,遮也遮不住,显然,太和帝的情形十分不妙,情急之下,吕顺连装点门脸的心情都没了。

    杜爱生心里微微一沉,心中莫名闪过某种念头,迅疾看了常心悦一眼。

    常心悦两眼直勾勾盯着门内,嘴角抽动了两下…

    似乎是在忍耐…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杜爱生低头,跟着吕顺迈步进了寝室,没等任何人窥见寝室里的动静,门就被再次关上。

    身着龙袍的太和帝躺在龙榻上,躬着龙体,以手捂住腰腹处,剧烈的疼痛,令他面色惨白,冷汗不停往外涌,口中不时冒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里面已经有一个人正在为太和帝施针止痛。

    仔细一看,是周院使。

    周太医已经是一脸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双腿暗暗打哆嗦,不时悄悄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此时此刻,这间房里,心里最慌的人,莫过于他。

    他眼前已经跑马灯一样把自己的前半生都回想了一遍。

    年轻的时候,他也有雄心壮志,奈何在太医院官署里,从不缺医术精湛的太医,他在其中,委实不算出挑,想靠医术出人头地,显然是不太可能。好在他颇有运道,被当年的寿王妃常心悦挑中,寿王妃精明又有野心。

    寿王登基,王妃封后的这条路上,他也成了里面极其重要的一环。所谓富贵险中求,几十年来,手上多少也沾了鲜血,也凭借这些功劳,平步青云,做了太医院的院使,常家出手大方,他手中陆续多了几处宅院田庄和铺子,手里的银子到下辈子也花不完。

    可恨的是,杜爱生忽然回来了。

    然后,他事事都不顺畅,先在八年前受了伤,然后被杜爱生抢走了差事,伤好了之后,也再未得过皇上宣召,成了太医院官署里最大的笑话。

    今日太和帝宿疾忽然发作,杜爱生偏偏不在宫中,他这才被宣召了过来。

    可是,他没有天降大任的振奋喜悦,只有心虚和惊恐,因为自己最清楚自己的斤两,他在太医院多年,绝不是什么庸医,普通病症,不在话下。可太和帝的宿疾…连杜老匹夫都未能治好,他哪有这等能耐?最多就是施针止痛,拖延时间,等杜老匹夫进宫。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周院使心里一松,手中的劲头也松了一松,手下的金针刺歪了一点点。

    这些许刺痛,和腰腹处的剧痛相比,着实微不足道,可是对被剧烈疼痛折磨了许久,还在竭力隐忍的祁天印来说,这一丝刺痛,却成了点燃怒火的火苗。

    他倏地忽然睁开双眼,龙目中射出令人心惊的愤怒寒光。

    周院使心惊胆寒,退后两步,全身哆嗦着跪在龙榻边连连磕头告罪:“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杜爱生心里也是一沉,迅疾上前,可还没等他张口求情,祁天印便咬牙怒道:“拖下去,杖毙!”

    周院使骇然,连连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韦正已迅疾走过来,伸手便毫不犹豫的在周院使下巴处一拧。

    周院使无声惨呼,面白如纸地被拖了下去,一双眼死死地看着杜爱生。

    无声的求救:杜太医,救我!

    杜爱生心中一寒,扑上前跪下:“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此时的杜爱生心知祁天印绝不是开玩笑,病痛的折磨让他濒临崩溃,自顾尚且无暇,哪里还敢张口为周院使求情。

    袁晏溪站在一旁,周院使被拖着经过他的身边,濒死之人,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任何一丝求生的机会。

    周院使挥舞的右手,拉扯住袁晏溪的裤角。

    周院使紧紧攥住,被卸掉的下巴一片剧痛,根本说不出只字片语,可谁也不会错辨那双眼中流露出的绝望和哀求。

    救我!救救我!

    回应他的是,是袁晏溪冷漠的目光。

    周世邦,你早就该死了!

    拖着周世邦的韦正早就失去耐性,猛地一用力,只听嘶地一声,周世邦手中扯下了一小片裤边,面色如土地被拖走了。

    袁晏溪头也未回,也快步上前到了龙榻边,跪在杜爱生身侧。

    天子盛怒,焉有完卵。

    祁天印盛怒之下,总算还有一丝残余的理智,强忍着痛呼的冲动,咬牙道:“快给朕止痛!”

    杜爱生庆幸逃过一劫,后背已是一身冷汗,赶紧磕头谢恩,迅速起身,为祁天印解开龙袍,转头想吩咐小太监:“取金针。”

    却无人应声,这才想起,小太监被拦在寝殿外。

    正打算自己取,这时,从身旁伸出一只手,拿出金针包,打开后,在杜爱生的示意下,取出最长最粗的一根,送入他手中。

    杜爱生对袁晏溪点点头,随后定定心神,将手中金针刺入祁天印腰腹处。

    吕顺等内侍,围站在龙榻边,一个个紧盯着杜太医的一举一动。

    其余人还跪在地上,没敢起身,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额上冷汗如注,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竖长了耳朵。

    杜太医没有再说话,凝神专注施针。

    金针刺入皮肉,熟悉的酸胀刺痛袭卷而来,令人发狂的剧烈疼痛渐渐缓和,祁天印的暴怒也缓缓平息了一些。

    杜爱生也随时近距离关注着祁天印的感受,此刻他高高提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慢慢落回了原位,张口吩咐:“劳烦吕公公让两个司药小童去熬一碗宁神的汤药来。”

    皇上服用的宁神汤药,是杜爱生特意配制的药方,比普通的宁神汤药药性重了许多,吕顺伺疾多年,对皇上经常吃的中药方子烂熟在心,现下这一药方,他心里俱是一惊。

    天子的病症,比想象中的还要重…

    他不敢再多想,亲自拿了药方跟两个小太监去配药,然后熬药。一炷香后,苦涩热腾的汤药便端到了龙榻边,由内侍小太监试了药后,被喂入祁天印口中。

    祁天印如一头暴怒的巨龙,喝下汤药后,意识模糊,昏沉睡去。

    所有人都暗暗呼出胸口的闷气,不约而同他涌起逃过一劫的庆幸。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之前拖了周院使出去的韦正悄然回来了,低声对吕顺道:“周世邦已被杖毙。”

    吕顺神色未动,略一点头。

    天子之怒,只能以鲜血和人命来平息,一个五品的太医院院使,在天子的盛怒下,犹如蝼蚁,死不足惜。

    袁晏溪心中也掠过一丝残酷的快意,周世邦为常家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死有余辜!

    最妙的是,他是被皇上下旨杖毙而死,和任何人没半分关系,这真是意外之喜。

    既然皇上病情稳定,寝殿中众人便打算退出去,以免影响天子休息。

    “袁大人,请留步。”

    袁晏溪停下,回头对杜爱生拱手。

    “不知大人是何时进的宫?”

    袁晏溪虽然不解,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回:“皇上急召,比杜太医早了一个时辰。”

    杜爱生紧接着问:“敢问大人,皇上当时可清醒?”

    “尚清醒,只是疼得厉害,额头青筋直冒。”

    “皇上可有说其他不适?”

    袁晏溪这会也察觉到了不对,慎重的答:“皇上还说,胸口憋闷,似有喘不上气的感觉,吕公公那时才把窗户打开。”

    “杜太医,可有不妥?”

    杜爱生深吸一口气,阴晦的说:“三日前,我刚为皇上施过针,刚才我又问过吕公公,他每天也按时服侍皇上喝药,今日突发……实属……不应该啊。”

    “所以,我想,皇上不止召了太医,还召见了袁大人…或许…”杜爱生没有再往下说。

    袁晏溪不语,却低下头若有所思。

    杜爱生嘴唇微抖,似乎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不敢问。

    “杜太医,皇后娘娘有请。”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

    二人身子一怔,彼此互看一眼。

    杜爱生转身要走,却在侧身之时,快速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了出来:“袁大人进入寝殿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许是花香茶香…或者其他?”

    气味?

    “我今日会留在宫里随时关注皇上病情,有劳袁大人。”杜爱生说完这句话,便跟着传话的太监离开了。

    袁晏溪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启禀皇后娘娘,”坤宁殿内,莲儿神色复杂地来禀报最新的消息:“周院使在看诊时触怒皇上,被下令杖毙了。”

    “什么?!”

    周世邦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

第四十四章 宫中暗流

    这么多年,她步步为营,在宫中早已重金收买不少人,周世邦每月十五来请一回“平安脉”,开一些不痛不痒的补药,为她传递消息。

    她憎恶太医院的杜爱生,几乎不弱于当年那个贱女人。

    然而,祁天印盛怒之下,一个五品的太医院院使,说死就死了。这就是残酷无情的皇权!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权!而她,虽然是这世间唯一可以站在祁天印身边的人,却只是个中宫皇后。

    看来,她还是太善良温软,竟然忘了,竟然忘了自己无需太多理由,也可以要一个人的命…

    “还有一件事,奴婢要禀报皇后娘娘,”莲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常心悦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什么事?”

    那目光,奇异而冰冷。

    莲儿心里骤然涌起一股寒意。

    她伺候皇后多年,对皇后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可眼前的女子似彻底变了一个人,目中的冰冷杀意,令人心惊。

    莲儿将心头的惊涛骇浪压下,低声禀报:“杜太医留在了御书房值夜。”

    常皇后目中闪过杀气,半晌后,褪得干干净净:“召杜太医,本宫要知道皇上的病情。”

    半晌后,来人回报:皇上病情仍未好转,杜太医不能离开。

    常心悦心里一股气堵得很,但是她现在还必须忍。

    她眸中闪过一丝杀气:“皇上身体不适,本宫作为皇后万分担心,这就去御书房外,为皇上祈福。”

    莲儿下意识地张口劝阻:“皇后娘娘,皇上宿疾发作时,从不允任何人探病,以前连宫中的皇子公主殿下们,也只当做不知。娘娘此时去了,万一惹得皇上不快…”

    “住口!”常心悦冷冷道:“本宫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莲儿立刻跪下请罪:“奴婢多嘴,请娘娘责罚!”

    哼!常心悦甩手,坤宁宫又该大换人了,随即冷然道:“所有人罚跪一个时辰,以后再敢多嘴,就给本宫滚出坤宁宫。”

    没有莲儿,却多的是伺候的宫女。常心悦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坤宁宫,径直往御书房去。

    偏殿里尚未离去的袁晏溪,听闻皇后娘娘又折返回来,眼眸锁紧。

    不止皇后娘娘,还有说自己身体不适的惠妃——韦茹夏。

    太和帝宿疾发作,唯一有资格理直气壮前来的,也只有常皇后了,任谁也没料到,惠妃敢来。

    在里面伺候的吕顺,心中惊骇更胜旁人。

    常心悦的性子脾气,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和帝这次宿疾发作得厉害,连周世邦都被迁怒,被下令杖毙,这等时候,她怎么还敢来?

    袁晏溪到了殿外,拱手相迎:“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惠妃娘娘。”

    大靳新战神,对着自己低头拱手。

    权势二字,既复杂微妙,有时候似乎又异常简单,让人心动,目眩神迷。

    “袁大人还未离宫?圣上可知道?”

    “回娘娘,皇上召微臣入宫,未曾想宿疾发作,不知情形如何,没有皇上的发落,微臣不敢离开。”

    “你的忠心,皇上和本宫都看到了,回去当值吧。”简而言之,皇上生病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否则,便有窥探天子的不忠之嫌。

    袁晏溪并未被唬到:“皇上有令,微臣不敢不从。”

    常心悦冷哼。

    而守在寝宫外的韦正,在见到常皇后和惠妃联袂而来的身影后,震惊得几乎当场失态。

    他带领一众御前侍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惠妃娘娘。”

    常心悦略一点头:“去开门,本宫要进寝宫,陪伴皇上。”

    袁晏溪目光一闪,并未阻拦,朝韦正使了个眼色,韦正便应了下来。

    片刻后,吕顺亲自来开了门,冲常心悦行礼:“皇后娘娘,皇上喝了汤药,已经睡下了,奴才斗胆进言,请皇后娘娘在外稍候片刻。”

    常心悦淡淡道:“既然这样,惠妃就在外面候着,本宫一个人进去陪着皇上便可。”

    众人:“……”

    在宫中,除了天子,皇后地位最高,谁能拦得住皇后进寝宫?谁又敢拦?吕顺也没这份能耐,只得让了开来。

    常心悦缓步进了寝宫,目光急切地一扫,落在床榻上的祁天印身上,待确定他确实仍不省人事,高高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呼出。

    祁天印越严重越好,常心悦心底涌起冷然而决绝的笑。至于闯进御书房,会不会事后惹来皇帝的猜疑忌惮,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此时,她顾不上这些。

    等等!既然如此,倒不如…

    “惠妃一同进来吧。”常心悦并未刻意太高音量,声音换上柔和:“你随本宫一同进去。”

    韦茹夏一惊,反射性地拒绝:“皇上正在看诊,臣妾岂能惊扰,臣妾本就是打算在御书房外,为皇上虔诚祈福。”

    谁不知皇上最忌讳有人窥探自己的宿疾?今日她要是跟着进去了,难保皇上心里不生忌惮猜疑。

    常心悦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平常皇上对你最是疼爱,进去伴驾,理所应当,算不得惊扰。”

    说完,不由分说地先迈步进了御书房。

    韦茹夏面色变幻不定,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不能明着违抗皇后的命令,万般无奈地尾随同行。

    常心悦心中闪过快意,右手在宽大的袖袍中舒展开,旋即用力握紧,这一刻,她的掌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无形又至高无上的权势。

    她跨入寝殿,身后的人却怎么也不敢再近一步,只敢呆在寝殿外,垂首。

    没等杜太医起身行礼,常心悦便说道:“杜太医不必行礼,全心照顾皇上便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榻边坐下。

    杜爱生低声应了。

    祁天印喝了宁神汤药,陷入昏睡中,腰腹处的痛楚,却未完全减退,不时因痛苦发出一声声低吟,一张溢满了冷汗的脸孔,异常惨白。

    常心悦坐在床榻边,俯视着这张因痛楚扭曲的脸孔,他是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不可能无坚不摧。这些年,她一直自认为忍辱负重,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他察觉,从女子的角度而言,她也惧怕他的亲近。而现在,这样俯头看着皇帝,心里所有的畏怯和恐慌,竟全数散去。

    韦茹夏站在门外数米处,脸上没什么表情,常心悦的凤威,在她眼里既刺眼,又可恨。

    身边的大宫女忍不住靠近她,低声说了一句:“周院使被杖毙了。”

    韦茹夏脸上的神情绷得更紧了,略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周世邦死不足惜,事实上,她也早就动了杀心,若非那人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惹人疑心,几个月前她就要了周世邦的命。

    今日他死在皇上的盛怒之下,死在众人面前,免了她动手,少去许多麻烦,于她和他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忘忧宫。

    宫女低声来禀报:“启禀贤妃娘娘,皇后娘娘和惠妃去了御书房。”

    一旁的淑妃戚月荷忍着冷哼,低声问道:“袁大人,御前侍卫和内侍都没拦着吗?”

    宫女硬着头皮答道:“皇后娘娘一去,袁大人出殿相迎,后来,御前侍卫和内侍们,无人敢拦下皇后娘娘,娘娘已进了皇上寝宫。”

    淑妃神色阴晴不定,挥挥手,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

    看了眼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贤妃,戚月荷不屑的瞟了一眼,倒是不怕露出嫉恨和愤怒:“好一个常心悦!好一个皇后娘娘!现在果然威风!竟敢在皇上宿疾发作时去御书房!”

    贤妃孙尚仪仍旧没说话,只是轻轻看了怒不可遏的戚月荷一眼,问她要不要喝口茶。

    “哼!我倒要看看,她今日的殷勤,会落得什么下场!”

    太和帝多疑猜忌,众人心知肚明,平日不敢诉之于口罢了,她戚月荷再想献殷勤,也不敢在皇上宿疾发作时凑上前,免得献殷勤不成,倒落得被厌弃。话是这么说,可常心悦这一去,依然激起了她心中的嫉火和恨意。

    她再受宠,也只是妾,常心悦是天子原配正妻,平日不见如何,到了这等关头,却流露出中宫之势。朝中文臣武将们,都得毕恭毕敬地听令。

    戚月荷越想越是恼怒,很快,忘忧宫里不断传出咒骂声。

    门外的宫女们,噤若寒蝉。

    众人这一等,就是大半日。

    太和帝没醒,众人就只能等着,连常皇后都没用晚膳,其他人也只有饥肠辘辘的份,这么一直熬到了傍晚。

    太和帝终于睁眼醒来。

    宁神汤药的药性颇重,睁开眼的刹那,祁天印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前也是一片茫然,待常心悦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她。

    “皇上现在感觉如何?”常心悦演技精进,此时露出一脸的关切温柔之色:“听闻皇上宿疾发作,臣妾实在忧心,在坤宁里待不住,便来了御书房。”

    “守在皇上身边,臣妾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她又装作害怕的样子:“臣妾有失礼越矩之处,还请皇上见谅,便是要罚臣妾,也等皇上龙体安康了再罚,臣妾绝无怨言。”

    缓慢的柔声低语,一点点传入耳中,祁天印也慢慢地回过神,恢复清明。

    他应该愤怒。

    更何况今日晕厥,连他自己都察觉到很可疑。

    自从患了病症之后,他一直厌恶自己病症发作时的虚弱,他是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天子,绝不容任何人窥见自己的软弱,胆敢窥探他宿疾之人,都被他砍了脑袋,胆敢透口风的内侍,早已尸骨无存。就连他的儿子女儿,他的后宫嫔妃,都无人敢越过这条线,没人敢冒着被天子厌弃的风险,在他宿疾发作时前来。

    常心悦,今日却来了。

    祁天印定定地看着她。

    天子之威,皇后当然要低头,不过,她心里已然不惧怕他了。

    常心悦起身,缓缓跪在了龙榻边:“请皇上息怒。”

    皇后一跪,寝室里所有人的都跪了下来。

第四十五章 毒香

    常心悦一跪,寝殿里所有人的都跪了下来。

    袁晏溪离常心悦颇近,垂着的眸光落在她的袖袍上。

    片刻的沉默安静后,祁天印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皇后关心朕,何错之有,起身吧!”

    这一步棋,常心悦赌对了,祁天印再怎么暴戾,在病中也远比平时虚弱,袁晏溪心情有些复杂。

    常心悦谢了天子恩典,缓缓起身,熬了大半日,未曾进食,勉强站直后,常心悦的身体微微晃了一晃。

    吕顺一惊,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常心悦定定心神,自嘲地笑了一笑:“整日未进食,到底是我身子骨弱了。”然后,轻声告罪:“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正因身体虚弱,这般前来陪伴,更显真心。

    太和帝果然没有动怒,低声道:“皇后回坤宁宫歇着吧!朕身边有人伺候,你不必忧心。”

    常心悦这会儿也没有再继续装,轻声应下:“是,臣妾明日再来。”

    祁天印没出声,算是默许了。

    常心悦路过自己身边,杜爱生鼻子一缩,眉头狠狠一皱,不着痕迹的看了袁晏溪一眼。

    而袁晏溪也明锐的察觉有人在看他,视线与杜爱生在空中汇合,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路过韦茹夏身边,常心悦微微蹙眉,“瞧本宫这记性,惠妃也特意来看皇上,同本宫一样滴水未尽,你也辛苦了。随本宫一起回去吧,不要叨扰了皇上休息。”

    声音不高不低,却在寝殿所有人的听力范围之内。

    祁天印抬头,瞧见了跪在门边的韦茹夏,眼神狠狠一暗。

    常心悦达到目的,再没有出声,高傲的很快离去。

    祁天印在众人面前一直强撑着,常心悦等人一走,他口中溢出痛苦的低吟,杜爱生早有准备,立刻上前,为皇帝施针。

    袁晏溪在一旁为他打下手,不动声色间,将祁天印宿疾发作时的痛苦模样尽收眼底,以皇帝的骄傲,焉肯将自己最脆弱无力的一面示人?所以,每次都只有真正的近臣才得以看见。此次因缘巧合,杜爱生不在宫中,倒霉的周世邦被宣召前来,偏偏他医术不精,被剧痛折磨的暴怒不已的皇帝,一怒之下令人杖毙……

    实属大快人心。

    半个时辰后,祁天印再次安静下来。

    外面的司药小太监熬好了一碗汤药,吕顺端了进来,伺候着祁天印喝,另一个内侍轻手轻脚地为他擦拭额上的冷汗。至于换衣更换被褥这等事,显然是不可能了,宿疾发作时,被反复的剧痛折磨得生不如死,这等时候,谁也不敢挪动皇上。

    伴君如伴虎,在天子的愤怒下,一条人命如蝼蚁。

    喝汤药时,龙目半睁半闭,意识渐渐昏沉,不过,祁天印还是强撑着一丝清明,招来了龙榻边的那个身影。

    袁晏溪。

    “景明…”

    袁晏溪走上前:“皇上,微臣在。”

    “她,怎么样?”

    袁晏溪一顿,即刻明白过来:“她们二人并无明显的行动,都安分的呆在宫中。”

    想到自己宿疾发作时的丑态,竟落在了两个女人眼中,祁天印心里骤然涌起怒火,只是,宁神汤药已起了效用,他无力动怒,渐渐昏睡过去。

    皇帝终于再次睡着了,这一睡,再醒来,至少也是隔日早上,这也意味着,一直精神紧绷的杜爱生,终于能稍稍松口气了。

    便是吕顺等一众内侍,也暗暗呼出一口气。

    这一夜,自然还得有人守在龙榻边,不过,众人可以轮班歇息,顺便吃口热饭喝口热汤。

    吕顺和杜爱生十分熟稔,也有些私交,此时,他冲杜爱生使了个眼色,眼角余光又瞥了袁晏溪一眼。

    二人心领神会的略一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一切都在一来一去的眼神中交流。

    袁晏溪与杜爱生来到门外。

    “袁大人,看来今晚,咱们又得熬一宿啊。”杜爱生常年为天子伺疾,在御书房中亦有当值休息之处。

    袁晏溪自然而然的随他一同进了屋子坐下,安静又快速地用了晚膳。

    这时,杜爱生一直强撑着的沉稳冷静,才尽数褪去露出疲态。

    到底是五十岁的人了,体力远不及年轻人,再者,为天子看诊,是天底下最风光也是最危险的事,要承受极大的压力,他虽然已经习惯,却不代表没有畏惧。

    “周院使就这么死了。”杜爱生忽地张了口,目中露出些许物伤其类的悲哀:“一条人命,在天子盛怒之下,就这么没了。”

    “为天子看诊,能博得天子信任器重,如我这样,一个不慎,就是他这样的下场。”

    “袁大人,刚才,你怕不怕?”

    然而,杜爱生不知道,袁晏溪为这一日已准备了许久,从他的角度而言,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性命,将袁晏溪拉进了这潭泥沼里。

    袁晏溪抬眼看着他,不答反问:“杜太医,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没有。

    从杜爱生和他一同进入御书房那一刻起,他就没了选择的余地,而这,正中自己下怀,哪怕前方有可能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杜太医,皇后身上的味道是什么香?”

    “枸那,也就是柳叶桃。”

    柳叶桃?岂不是剧毒?

    “柳叶桃造型美观,自带香气,还可入药,但鲜少有人如你我一般清楚,此花毒性极强,人,畜误食能致死。”

    袁晏溪眉头紧锁:“皇上的膳食都有太监试吃,并未见其他人有中毒的迹象。”

    “皇上宿疾多年,身体早已大不如前,每次发病都有可能入鬼门关,所以,光是毒香就能引发体内病灶。”

    “若是照杜太医之说,皇后携带毒香,为何会没事?”

    “老臣要解释一下,柳叶桃本身的气味无毒,可若是身体亏空虚妄的人闻了,便会产生令人头晕恶心,昏昏欲睡的情况,而皇上此次发病,正是因为花香的诱导,还有……”杜爱生欲言又止。

    袁晏溪回头看他,在等着他的下文。

    “这股香味,让我想起了当年的德妃娘娘。”

    什么?!

    袁晏溪此时眼神嗖的缩紧!

    “事实上,德妃虽然因为萧将军一事牵连而被打入冷宫,可皇上一直心念于她,每月都吩咐我为德妃娘娘把脉拿药。”

    “出事那日之前,娘娘的身体一直很好,可最后一次把脉,脉象却紊乱不止,虚浮无力…”

    “没想到,两日后便出事了!”

    当天夜里,我也随众人一道,前去救人,却已是无力回天——

    那宫殿里,尤其是娘娘的尸身周围,正是这股淡淡的柳叶桃香味!

    而冷宫里并无柳叶桃树,整个皇宫里唯一种有柳叶桃的,就只有坤宁宫!

第四十六章 梦里呓语

    “皇上,臣妾死罪。”萧婧安淡淡的道,不愿再说顾全夫妻之情等冠冕堂皇理由,只以头碰地,一副低眉顺眼、冷冷清清的模样。

    “死罪?你何罪之有?!”祁天印怒极反笑,眼眸中瞬间泄露的杀意和痛楚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萧婧安低头不语,一动不动盯着他绣着金龙的朝靴。

    他瞧着她单衣素面、淡漠无谓的模样,出声怒斥道:“你不过借着朕的耐心和宽容,犯下此等大逆不道的罪来!”说着,单手握拳重重的扣在桌案上。

    周围的宫人、侍卫见此状况,齐刷刷都跪下了。

    萧婧安咬唇未作一丝辩解,心中划过疼痛,看男人的样子,早在她谋划时便已察觉,对她睁只眼闭只眼,而她却偏偏亲自放了萧宁炎以及萧之云。

    她是有愧于他,却无愧于心!

    “你平日善辩,今天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朕在问你话!”祁天印出言讥讽,早已耐性全无。

    “臣妾……没有话说。”萧婧安以头碰地,只单单说了这句,仿佛这一瞬,他们之间以往的恩爱之景再也不会有。

    “你可知,萧南笙此举不止闹得人心惶惶,他借阿喜陀撤离边境、蒲甘大皇子手握五万精兵,若不是苏广报信给常将军,这一去,我大靳十万援兵只怕都有去无回,靖州已经成了他的据点!”祁天印尾音颤抖,怒不可遏。

    “朕纵然倾国兵力相抗,那需损失多少人的性命和多少军饷物资?!”

    “皇上…”萧婧安茫然的抬头。

    才从祁天印的话语中知晓大哥的两个子女顺利逃走,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因他的这番话而震惊不已,她带着深深的失望,道:“皇上,臣妾的大哥,是勇敢无畏,保家卫国的大靳战神,是处处爱民的威武大将军,不仅是他,整个萧氏家族世世代代为大靳鞠躬尽瘁,绝不可能做出背叛大靳的事情!定是有人诬陷大哥!”

    萧婧安泪眼模糊,语带哽咽。

    一夜之间,萧家遭此变故,大哥突然背上了叛国的罪名,萧氏一门理所当然受株连,她昨天连夜将密信传出,也只能万幸的救出了两个侄子侄女,其他人已经全被押入刑部大牢。

    “皇上,臣妾求见昨日传话的王保,王军长!”

    “王保?!你现在跟朕提王保?!”祁天印闻言大怒,挥手作势。

    立刻有侍卫抬进一人来扔在地上,只见那人双目紧闭、嘴角带血,脖子上一道骇然伤处,早就没了气息。

    萧婧安认出此人正是前一日送书言回信的羽林卫军长——王保。

    顿时惊恐至极,惊声道:“皇上!萧将军忠君爱国,天地可鉴!萧家对大靳的忠心,皇上定当比臣妾更清楚,若是单凭苏广的一面之词,万不可就此判我萧家死罪啊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彻查里面的冤情。若此时召回大哥,蒲甘便会以为我朝胆怯,万万不可啊皇上…”

    “朕不用你提醒!你大费周章,只为了一己之私,救萧家叛贼,实在叫朕寒心!”祁天印冷声打断,语气中透出不肯再顾念哪怕一丝感情的决裂。

    他自袖中取出来一封信,甩手扔到她跟前的地上。

    萧婧安一惊。

    颤抖的将那信拾起,却发现这封竟是大哥的字迹,待看完信的内容,她心里已是绝望至极,一颗心沉到谷底,整个人瘫软在地。

    信中字句皆是如何里应外合,要将靖州拱手让给蒲甘。

    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地间仿佛都在旋转。

    祁天印见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庞,冷哼一声站起,缓缓走到她跟前。

    她浑身都战栗起来,听见他低沉的嗓音饱含怒火在她耳边炸响:“朕才回宫,惠妃便跟朕说德妃私藏反贼之子,朕不信,朕瞧着那笔迹并不似德妃你的,朕于是未加追究,只是朕不料你竟真的相助于他,萧南笙那一子一女已不知去向!”

    “臣妾只道兄长绝无反叛之心,求皇上明鉴”萧婧安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辩解道,可祁天印瞧她的眼神不仅痛还蒙着暗,让她说了一句便哽住了。

    祁天印忽然又自唇边扯出一丝笑意,摊平手掌到她眼前。

    萧婧安霎时觉得窒息无比,缓缓的将手中握着的、带着御印的扳指交给他。

    他未等她松手便夺过来,凑到她跟前,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瞒着朕?!”

    萧婧安尚未做声,他便扬手将那扳指狠狠砸到地上,清脆一声那扳指便摔成多瓣,合着滚到杯盏的碎瓷中不见了踪影。

    萧婧安直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死死的盯着那片碎瓷,仿佛碎的不仅仅一枚价值连城的扳指,还有他与她之间脆弱的纽带。

    祁天印此刻正怒,怒她全心全意救萧南笙,怒她危害帝国的安全,怒她瞒着他诸多事,怒她到最后一刻毅然决然站在了家族一方,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而他怒不可遏所带来的憎恨,已开始将她一点点吞噬,她甚至觉察到祁天印不仅怒,还有痛彻心扉的伤心,可她走到这一步岂能不痛心?

    她知道祁天印的怒气已达顶点,别说萧家,哪怕是其他与萧家有过牵连的人都会遭到连累。

    “求皇上,饶了无辜的人,千般万般只臣妾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她颤抖着,磕了个响头。

    “饶?”祁天印目露寒光,冷笑道,“京城被捕之人必须格杀勿论!数罪并罚、罪当凌迟!待边境局势一定,你口中那些无辜的人都要死!”

    “皇上……”她听着他的判决,却无力反驳,此刻听来刺耳与痛心,唯有黯然跪坐听候发落。

    “皇上!”

    萧婧安还未有更进一步的细想,一声哭腔便随着急促的脚步而来。

    戚月荷衣履款款直冲进前厅,看到皇上便不顾一切的跪下,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求您给姐姐做主啊!皇上!”

    祁天印正怒,被她这么一哭便不耐烦,回坐到了正中的座椅上不悦道:“说。”

    “皇上……”戚月荷磕头,哀怨的瞧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自从德妃去过舒畅阁,韦姐姐就一直不大好,今个又听说她胞弟病危,姐姐她就更不好了,李太医刚来已经赶不及了,姐姐她…她滑胎了。”说着呜咽起来。

    祁天印大惊。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滑胎?什么时候的事?!她胞弟又如何病危?侯爷没有找大夫么?!”

    萧婧安心惊不已,想着那日韦茹夏哭着求她的场面,再看看戚月荷,心就这么一点点沉下去。

    戚月荷立马放声大哭起来:“姐姐现在昏死过去了,皇后娘娘已经先过去照看着呢,皇上…求皇上给惠妃姐姐做主啊……”戚月荷哀婉哭诉,不住的磕头。

    “朕一会儿去瞧瞧,你暂且回宫。好好安慰茹夏,听到了吗?”祁天印收起了疾言厉色,转而婉言宽慰。

    “是!臣妾这就去!”戚月荷何曾受到如此柔情圣意,又惊又喜却依然挂着泪痕,连连谢恩。

    似乎是知晓自己要从此受宠,戚月荷转身之时不忘带着胜利的微笑剜了萧婧安一眼。随即又愁眉苦脸抽噎着给人扶走了。

    萧婧安亲眼所见祁天印盛怒之后的哀伤,明白他听完戚月荷的话,对自己怕是更加恼怒,就算他不信自己会对惠妃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此刻也会因此怜惜韦茹夏,或多或少怀疑自己。

    “月荷姐姐来的很是时候。”萧婧安自嘲一笑,灰心丧气后便是平静,清清楚楚的道:“请皇上赐死吧。”

    “你求死?”祁天印咬牙切齿的向她确认,棱角分明的脸庞几乎要淹没在阴暗之中。

    她不敢抬头看他,再次叩首,缓缓启唇道:“皇上,臣妾贵为德妃,却放走叛国谋反的将军之子是为不忠,臣妾枉害忠良受皇上疑虑是为不义,如今证据确凿,数罪并罚,臣妾不敢辩驳,恳请皇上判臣妾死罪,并凌迟处死吧。”

    “凌迟?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祁天印气得几乎语无伦次,起身怒喝道,“要死还不简单?!我要你活受罪却死不掉!”

    她面色变得惨白,不敢置信的抬眼看着祁天印,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曾冷血无情,眼眸犀利逼问自己的常睿柏,竟觉二人如此相像。

    祁天印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她,一字一顿朝她道:“德妃萧婧安为人狡黠,私下勾结叛党,劫天牢,放人犯,且执迷不悟毫无悔意,涉嫌谋害皇嗣,祸乱宫廷,现削其妃位,贬为庶人,笞刑三十逐出喜乐宫,入永安宫涴衣,听候发落!待刑部决断定罪,再决定你怎么死!”

    “臣妾……遵旨,谢主隆恩。”萧婧安叩首,面色如常。

    她看着祁天印草草穿着的明黄衣衫,瞧着他凤眸之中的冷冽像浓雾一般化不开,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不带半点温度,挺拔的身姿处处昭示着威仪,她看着眼前人,从此再也不会是那个眼带温柔之色的祁天印,沉默片刻,又低声道:“臣妾虽戴罪之人,却斗胆恳请皇上让臣妾梳洗。”

    吕顺又叹气又摇头,本唤了太监来架她走,却不料祁天印竟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

    萧婧安再拜,只身入内室,佯装梳头,避开宫人的目光将那钗放回了原位,又原封不动闭了柜中的暗格。

    做完这些她心中空洞不已,大哥萧南笙,祁天印,吾儿玉墨……

    她默默梳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庞秀丽却苍白如此,那明亮的双目黯淡无光。

    转眼看去门口列队等着的要带她去冷宫的宫人,环顾四周,曾欢笑伴她的丫头不再,曾让她夜不能寐的玉玺不再,曾同她斗嘴的皇上把她当成了仇人。

    不,她还有墨儿,若她就此死去,她的墨儿该怎么办……

    “皇上,求皇上,让臣妾与墨儿在一起。”

    “哼!你一介罪妇,岂能带走朕的皇儿!来人啊,把萧婧安押下去!”

    ******************

    “母妃…母妃…”

    陆惜之被一阵梦呓吵醒,慢慢睁开眼,却听到丈夫好似被梦魇了,不停的在说着呓语。

    “景明,景明……快醒醒。”

    袁晏溪嗖的睁开双眼,带着梦中的恍惚,一时没分清现实和梦幻。

    “景明,母妃…是……”

    袁晏溪听闻,一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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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作者:品质保障,绝不弃坑,求收藏求票票我给东厂当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东厂当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