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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全文阅读

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看够了吗

    从方家出来,已经未时三刻,陆惜之有点头晕,晃晃悠悠快走到马车时,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头着地,忽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肩膀。

    她浑身没劲,晕眩还未缓过来,就感觉自己被一道力量紧紧揽到一边,靠在一面墙上,她赶忙扶住这面‘墙’,支撑自己的身体。

    深深吸几口气,等待不适过去。早上出来就随便嗦了几口面,中午一直在方家问话,她这是低血糖了,随手摸了摸口袋,愣住…旋即无奈的笑了笑,这哪有大白兔糖吃去。

    “陆姑娘昏倒了还笑得出来,真是不一般啊?”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还带了一丝调侃。

    陆惜之猛的惊醒,睁开双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手扶的地方有些不对劲,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怎么…这么有弹性?

    男人好看的下巴正对着她的眼睛,她甚至能看到他脸部细腻的毛孔,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嗯…没有恶心的鼻毛,很干净……

    陆惜之甩甩头,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啪啪’清脆两声,拍拍脸想清醒一点。

    我的天!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慢慢抬起头,陆惜之被一记闪电劈中!

    袁晏溪那双轻易贯穿人心的深邃眼眸,此刻泛着清冷的色泽低头看着她,而那张有着绝美唇形的嘴角,正噙着一抹炎凉的淡笑。

    “陆姑娘好了?”

    猛然推开他,陆惜之跳了开来。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对不住对不住,袁厂督,我,我我,应该是有点饿了。”

    袁晏溪无所谓的拍拍衣襟,淡淡说道:“陆姑娘若真想做个破案捕快,这种身体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破案捕快??

    “袁厂督可以让我参与破案?”

    “若陆姑娘能在三天内找出真凶…”袁晏溪又卖起了关子。

    “好!我一定可以!走着瞧吧。”

    袁晏溪背过身,先行一步上了马车,眼中含着一抹笑意。

    陆惜之也赶紧跑过去,刚想手脚并用爬上去,从车厢内伸出一只手。

    只犹豫了一下,她就下定决定般握住了他,一股强力立即将她拉进马车。

    出发!

    马车内

    “袁厂督觉得方家夫妇怎么样?”

    袁晏溪敲着食指,定定看着她,“他们撒谎。”

    宾果!

    “我也觉得他们没说实话,尽管柳桂花痛哭流涕,但我总感觉这眼泪里面并不都是难过和伤心,还有方铁根…他的那股懊恼,从何而来?莫非后悔以前对儿子儿媳不够好,他们死了让他觉得有所亏欠?”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案发那晚他们都在家,隔壁邻居也给了证言,他们不是凶手。”袁晏溪若有所思。

    “让我想想,好像遗漏了什么…”陆惜之手托着下巴,眼睛失焦的望着脚尖。

    她仔细的回忆刚才方氏夫妻的表情,当他们告诉柳桂花,她儿子儿媳被杀时,老人的脸上并无特别,但当说到两个孙子也被歌喉杀死时,柳桂花明显迟疑了一下,浑身呆立,之后才哭了起来,她边哭边看着陆惜之,眼里满是…

    满是…

    “不对”陆惜之叫了出来。

    袁晏溪抬眉看向她。

    “我想起来了,柳桂花在听到两个孙子死了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更多的是害怕的神情,而不是伤心!”

    陆惜之恍然大悟,目光停留在了袁晏溪身上,激动的对他说:“她是害怕,而又非常担心的样子!”

    袁晏溪抿起嘴唇,欣赏的看着这个小姑娘,“陆姑娘终于发现了。很好!”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就对了,不光是柳桂花,张家方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管他们表面上看上去,是多么平常普通的两户人家,背后,肯定都藏着我们意想不到的秘密和真相,七条人命,绝不会是偶然,更不会是巧合和误会,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陆惜之重重点了点头。

    直到下车回到了东厂的大堂,陆惜之还在想着自方铁生来了之后的种种场景。

    那个突然而至的方铁生…

    方铁生是个猎户,四十岁未娶妻生子,常年独居在深山老林,性格狂放不羁。每个月都会下山一次给他大哥大嫂带一些山中野货,每次也都是踩着夜幕来,踏着微明离开,所以邻居们几乎都没见过他。

    问他为何这次白日里下山,他说许久未见侄子和两个可爱的侄孙,约好今日在大哥家见面吃个饭,没想到居然迎来噩耗。

    当说起方大强和方壮方实三人同时被杀时,方铁生先是呆愣了好久,反问了几次谁死了。确定是家中三个小辈,他立即恶狠狠的跑去揪住他大哥的衣领,方铁生人高体壮,拎起方铁根是易如反掌。

    他冲他大哥大嫂用力嘶吼:“大强死了!你高兴了!!你们都满意了???亲生儿子都不愿意跟你们一起住,还要委屈到去媳妇家!你们真是有脸面啊。现在好了!?连小壮和小实也……”方铁生语带哽咽,说不出话来,可他仍牢牢抓住方铁根不放。

    “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方二叔,你冷静一点。”

    陆惜之欲上前阻止,却被身边的袁晏溪伸手拦在面前,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东海去拉开他们。

    东海乃习武之人,就算拉个壮汉也不在话下,他轻巧的分开二人,站在中间挡住方铁生的再次攻击。

    陆惜之又赶紧出声:“方二叔,你听我说,我们要查出杀害你侄儿侄孙的凶手,所以请你先冷静下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方铁生颓然跌坐在地,整个院子就只听见低沉如熊吼的哭泣声,这个威猛的汉子…可能是方家唯一真心疼爱方大强的人了吧。

    陆惜之也终于感受到了原本该有的悲伤气氛,肩膀也随之松懈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前世父母也如他一般撕心裂肺,痛苦难挡吗…

    擦擦眼角,陆惜之抓紧时间提问:“方二叔,你知道方大强有什么仇人吗?”

    方铁生茫然抬起头看向陆惜之,“大强不善言辞,不善与人争辩,就算自己是对的,也从不纠缠。他…太苦了,呜呜呜……”

    “那张彩霞呢?他们住在这里期间,她与人有没有结仇?”

    “侄媳妇…”方铁生欲言又止,但还是摇了摇头。

    陆惜之果断对袁晏溪说:

    “袁厂督,请您立即派人,把方铁生带到这里来。”

第十一章 红杏出墙

    方铁生仍沉浸失去亲人的痛苦里,失魂落魄的跟在东海身后,走进东厂大门,而面对周围戒备森杨的守卫,还有操场上训练的士兵,他都视若无睹。

    “方二叔。”陆惜之叫他。

    方铁生呆滞的顺着声音抬起头,迷茫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请坐。”

    他现在就好像提线木偶一样,对他人的话,只是木然的做着本能反应。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方铁生难过的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无声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终于有所平复,缓缓开口,“姑娘,我侄儿侄孙是怎么死的?”

    “他们是被人从身后袭击,然后凶手纵火烧了房子。”担心他更难受,陆惜之省略了被害细节。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我都告诉你。”

    陆惜之开始问他:“方大强平时就没有什么朋友吗?”

    “大强不爱说话,平常就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你大哥大嫂跟方大强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方铁生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到底好还是不好,能仔细说说吗?”

    “他们两个合不来,但是都是大哥大嫂骂,大强也不回嘴,闷声听着,没其他矛盾”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搬到张彩霞家去住吗?”

    “可能侄媳妇受不了家里这样的气氛,拾掇着搬走了吧。”

    陆惜之又回到原点:“能给我们说说你大哥大嫂为什么这么恨自己的儿子吗?”

    方铁生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说:“别说不相干的人,我爹娘还在世时,就连家人都不明白他俩的想法。”

    “其实,大强刚出生那会,他们也是很疼爱孩子的。那时,我们家很穷,大哥和嫂子相识多年,直到两人二十多了才攒够钱成亲,结婚一年后就了大强。

    多了一张嘴要吃饭,家里自然更拮据了,加上大强一岁时,生了一场重病,彻底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实在走投无路,他们夫妻只得先把孩子留在乡下,独自进城来谋生活。

    大强就跟着我爹娘住在村里,他活泼可爱,人也机灵,在村里几乎人见人爱。可自从大哥把孩子接走后,头一年过年我去城里看他,发现本来胖乎乎的大强,不仅瘦成了干木,见到我还躲到衣柜后,喊了半天才出来,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总之就是完全变了个人。”

    说到这,方铁生难过的哽咽起来,六岁之前,是大强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吧…

    “你们…这不是一般的火灾吗?他们那一大家子人怎么就全死了?难道一个都没有逃命吗?大强他可喜欢小壮和小实了,不可能连他们也不救啊…”

    陆惜之顿了一下,脑海中跳出一个火苗,但只一会就被方铁生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大人,我们家大强是个苦命的老实人,他不可能有仇人的,倒是那张彩…”他突然闭口,在想要不要说出来。

    “张彩霞?她怎么了,说。”袁晏溪命令道。

    方铁生回:“他们成亲的时候,我从一桌客人那里听到,张彩霞的家人是不同意女儿嫁到方家的,嫌弃笑话我们家穷,说张彩霞瞎了眼,肯定出不了一年就会跟大强和离。但是没想到,她还给家里添了两个男孩,后来的日子虽不算和乐融融,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前年年初,我大哥突然就说不让他们住家里了,说的话大概有点不好听,没想到侄媳妇也吼了起来,冲上去跟我大哥大嫂大吵一架,骂得非常难听。我和邻居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又安抚好久,才勉强维持到去年年末…他们还是搬走了。”

    “张彩霞和她公爹吵过架?”

    “也是听我大嫂说的,这之后好像还不止一次,但是因为两个孙子,他们多数时候就忍了下来。”

    陆惜之接着问:“我们也问过张家周围的邻居,他们说张家两个女儿与人为善,你为什么怀疑是张彩霞的仇人?”

    “前年我猎了几头野山猪,想着拿点好肉给他们,但是…”方铁山想到他看见的画面,有些愤恨和羞于启齿。

    “快要出山的时候,就见一架马车停在林子里,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那女的…很像侄媳妇。”

    “你确定?”陆惜之很意外。

    “开始我是不确定的,因为离得有些远,待我走近马车,那对男女已经往茂密地方去了,只来得及看到女的穿一身红色裙子,我就藏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才等到他们有说有笑的钻出树林。”

    方铁生抬头,气愤的说:“正是那张彩霞,她不知羞耻的红杏出墙了。”

    陆惜之和袁晏溪对看一眼,袁晏溪说:“你看清楚了。”

    “我的眼睛好,看得很清楚。”

    这就有意思了,张彩霞有情夫。

    送走方铁生,袁晏溪问陆惜之怎么看。

    “首先,刚才方二叔说,前年年初方铁根对张彩霞的态度骤变,而他也在同年发现张彩霞与其他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会不会是方铁根比他更早发现这个秘密,所以要赶走她。由于当时邻居和二叔都在场,这样的丑事他说不出口,大吵之后便不了了之,但也注定这个家再也无法维持表面平静了。”

    袁晏溪点点头,要找到这个情夫。

    他看着陆惜之:“京城人口众多,从哪里开始找?”

    “厂督还记不记得张家的邻居曾说,三年前张彩霞突然从做工的大户人家辞工,张家并不并不富裕,她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收入来源呢?”陆惜之背着手,故作老成的走来走去,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袁晏溪。

    “呵,你想说,她的情夫也许就在杨府。”

    “对!”

    “等南洋回来就知道答案了。”

    咕噜咕噜咕噜……

    陆惜之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低着头小脸红红,好几次在帅哥面前丢人了~~~这副身体真是太不给面儿了吧。

    袁晏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叫人摆饭,刚想跟陆惜之说话,却见一个黑衣人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一阵,他眉头一皱,交待陆惜之吃完饭后在此等他回来,便转身出去了。

    好像,英俊厂督面色很难看呢。

第十二章 风流成性

    陆惜之在空旷的大堂里有些无聊,便开始东摸摸,西看看…

    突然,她在那张长案前停了下来,隐隐嗅到一股沉静的奇特香味,她伏下身子,贴近桌子仔细嗅了嗅,很惊讶…有点不敢相信,然后又走到长案后那张霸气十足的四方椅旁,低头嗅了嗅,果然…

    亏她之前还说东厂穷,这么大间屋子就这么点儿家当,现在看来,是她这小人物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的屏风,桌椅,用的材料居然全是沉香木!而且这品级明显超过她前世所认知的级别分类。

    陆惜之对收藏品并不热衷,但是工作关系,她参与办理的几起特大跨国走私案中,就曾见过几段特级沉香木,还有黄花梨木,小叶紫檀木等等,当时这类木材的走私金额均高达上亿元,其中又以沉香木最为珍稀和昂贵。

    再加上桌上的老虎雕刻,做工可谓精致绝伦,古人的手工艺杠杠强大。

    袁晏溪也太有钱了,光是这一套的价值…啧啧啧!难怪听到的传闻,都说袁厂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看来不假。

    “陆姑娘。”身后传来王远之的声音。

    “远之!?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你应该多睡会。”陆惜之回过头,又摸摸那桌上的精美雕花。

    “二,三个时辰差不多了,几人的尸检需要尽快做完。”

    陆惜之点点头。

    这时,北雪领着几个黑衣人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随着一个个菜盘被摆上桌,陆惜之都有点晕乎了,若不是黑衣人的打扮提醒她这里是东缉事厂,她快以为自己参加的是什么美食招待会了。

    这一大桌子菜,有豉油鸡,青椒鸡胗,桂花鱼,糖醋排骨,皮蛋豆腐,煎五花肉片,还有她爱吃的鸭血粉丝汤,油饼,最后…那是鲍鱼?!

    午餐未免丰盛得过分。

    陆惜之看看北雪,那意思很明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厂督不知陆姑娘的口味,所以荤素皆来了几样,这里还有水煮苞谷,生煎包和烧卖。姑娘不必客气,请慢用。”

    她又看看王远之,见对方面不改色,应该是习以为常了。

    哇哦!东缉事厂的工作餐也太好了吧,得好好表现,努力加入编制才行,每天可以免费吃这样的伙食,想想就很开心!!

    陆惜之先夹了一个烧卖,烧卖里是碧绿的颜色,透出蒸熟后薄如纸的面皮,犹如翡翠一般。轻轻地咬上一口,皮一沾便破,馅儿是虾仁韭菜和鸡蛋制成的菜茸,爽口清润。吃下去后嘴里还充满虾仁的香味,真可谓是齿颊留香。

    虽然五谷杂粮壮身体,但对陆惜之这样的食肉动物来说,青菜萝卜玉米红薯啥的,她连看都不想看,专吃桌上的荤菜。豉油鸡色泽鲜亮,肉质滑嫩;糖醋排骨酸甜可口;五花肉片脆而不腻,高汤鲍鱼鲜嫩多汁,口感饱满……。

    三刻钟后

    “呼…撑死我了。”陆惜之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瘫在凳子上。

    王远之的吃相跟他的人一样,冷冷的,孤零零的,冷静而自制,一刻钟前他就吃好了,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女孩大快朵颐,味道有这么好吗?

    “哎哟,不行了,我得转转,消消食,感觉自己快成个球了。”

    她来到走廊上,左右张望,却见操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莫非黑衣人也有午休时间?陆惜之越来越满意这里的待遇,抿嘴偷着乐,破了这桩灭门案,她定要斗胆向袁晏溪讨个职位先。

    “我先去做尸检了,有结果,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好的,辛苦。”陆惜之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以前跟同事相处。

    王远之愣了一下,随即对她笑笑,答应一声,走了。

    “陆姑娘和远之好像很熟?”

    陆惜之被吓得倒退三尺,发出惊呼:“啊,妈呀!~”

    眼看要摔下台阶,同为女子的北雪,眼疾手快的飞到她身后,稳稳托住她的肩膀,这才将她扶稳站好。

    站稳一看,可不是咱们英俊威武帅气潇洒的袁厂督么,他又换回了一身红衣制服,配上冷冽的表情,生人勿进。

    她赶紧说:“袁厂督,我与王仵作不算很熟。对了,谢谢您的款待,我吃得很饱在这里消消食。”

    “南洋回来了,听他说说情况吧。”袁晏溪说话简洁明了。

    “厂督!我与弟兄几个,不止询问了杨府里的一些下人,还把询问范围扩大到了杨府周边的各种铺面,这一查,才得知张彩霞还真不是什么普通女人。”

    杨家做客栈生意,分别在城东,南,西各开有三家商号,家境殷实,家里除去公子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和小厮,下人共计十三人。

    这个张彩霞,以前刚到杨府,只是一名洗衣工,后来会讨主子欢心,不到三个月便被调到杨家二小姐房里做了丫鬟。杨家的下人说,那时候张彩霞深得主子们喜欢,她嘴甜,会活事,工钱打赏也得得多,很是风光;也有的说张彩霞经常陪小姐夫人们外出,由此结识了一些公子哥还有他们的小厮,说她跟好几个男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样的女子,能看上老实巴交的方大强,还成了亲生了孩子,他们都说想不到。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三年前,张彩霞并不是自己辞工,而是被杨府老爷---杨功成打发走的。

    “我打断一下,那他们有没有说,她具体和哪几个男人来往的特别频繁紧密?”陆惜之问。

    “那几个下人倒是没具体说谁,因为我们一问到这个问题,他们就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不清楚,我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就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得知有一个跟张彩霞走得挺近的小丫头,是原来的洗衣工,叫盈秀。但是她去年辞工,回老家成亲了,或许她能知道一些。”

    陆惜之说:“这个盈秀很重要,那些个与张彩霞有过纠葛的男子也需要查清楚,说不定他们在张彩霞成亲之后,互相还有往来。”

    杨府…‘悦园客栈’,名字有些熟悉…

    “这个杨功成,这么有钱吗?家里下人就有这么多呢。”陆惜之不明所以。

    “以悦园客栈上缴的税收来说,杨府确实有钱。”袁晏溪停了一下,又说:“若只是与府外的人有龌龊,杨功成还不至于自己出面赶人,我看,这里面最好再查查杨府的几位公子,或许有更大发现。”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家丑不可外扬,张彩霞为人风流,说不定先就是从内部开始下手的。”

    “南洋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情况补充吗?”陆惜之很有礼貌的问道。

    “我们还走访了附近衣服铺,杂货铺,金铺,首饰铺,他们都反映,张彩霞在杨家做工的几年,比一般的大户丫鬟出手都要大方,比不上真正的小姐,却也是小有富贵。”

    她到底为什么嫁给方大强。

第十三章 回案发地

    陆惜之和袁晏溪又仔细分析了下以上情况,由袁晏溪给下属们安排好了下一步的行动,看一眼天色,陆惜之提出告辞。

    “我送陆姑娘吧。”袁晏溪语调稀松平常。

    “不劳烦袁厂督了,离晚膳还有些时间,我这会儿还想去案发地再看看。”陆惜之听完南洋打探回来的情报,心里有些纠闷。

    袁晏溪想了想,对东海耳语一阵,东海神情微变,但仍迅速出了门。

    “正好,今日无事,一起去看看吧,陆姑娘且稍等。”

    啊?!这…

    陆惜之对这袁厂督,还是心存敬畏和惶恐的,毕竟她听到的传闻都是他多么的阴险狠毒,杀人如麻,训练出的东厂黑旗站队是射向每个朝廷部门的利剑,他们的鹰眼无处不在,类似于国家的中央情报局。

    她很想做一个独立的小侦探,并不想参与到跟皇权沾边的斗争中去,譬如这袁晏溪就是她一定要退避三舍的狠角色之一。

    “袁厂督身份尊贵,若与小女子同行,恐怕…不太方便,若有发现,明日我再向厂督回明。”

    袁晏溪却心意已决,吩咐道:“北雪,去给陆姑娘准备块面纱,我去换身衣服便来。”

    一刻钟后,那架豪华车驾再次出现在陆惜之面前。

    踩着脚蹬进入车厢,一阵甜香味传入鼻尖,这是…浓郁的桃花香,再嗅嗅,似乎还有绿豆醇香和…一股茶香。

    “这是味香楼新出的点心,陆姑娘随意。”袁晏溪迈着大长腿,一个蹬踏便轻松坐了进来,纤长的手指将食盒打开。

    盒子里正是粉色桃花糕和绿色的豆糕,这下午茶,够档次!

    “谢谢袁厂督。”

    抵不住食物的诱惑,陆惜之不客气的捏起其中一块,含入嘴中,芬芳馥郁桃花香顿时充满整个口腔,嗯~~~美味。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嘴里的丝滑。

    殊不知,这好吃的模样一滴不差的落入对面男子的眼中。

    探子回来说,陆府三姑娘经常夜半偷跑出去吃夜食,偶尔出门也是直奔味香楼,哪怕囊中羞涩也要点上一碟冷盘,此言果然不假。

    倒是个真性情。

    就这样,一个吃一个看,很快到了火灾案发地。

    袁晏溪先行下车,而后陆惜之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是赵玄武!

    赵玄武,齐勇等衙门捕快,一直守在案发地周围,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案发现场,这不得不有赖于东厂的参与,否则,这里又是一团乱。

    “赵捕头!”陆惜之惊喜的跳下马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旁边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众人脸色一变,连想回礼的赵玄武也愣在一旁。

    陆姑娘?

    她跟袁厂督……他们!这么熟了吗?不仅同乘袁厂督的私驾,举止还颇有些…

    不止捕快们看失神,同行的东海与北雪也有些惊讶,只不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瞬间就管理好了表情。

    “多谢厂督。”陆惜之大喇喇的表示谢意,走到赵玄武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并多谢他当日的英勇表现,将廖辰霖一举抓获。

    袁晏溪淡然的收回手,并在身后,对赵玄武说:“想必陆姑娘有事需向你们求证。”

    “赵捕头,齐捕快,这几日,附近是否有行迹可疑的人出现?”她开始询问正事。

    齐勇道:“陆姑娘具体指哪方面可疑?因为,这里被烧成这样,路过行人多多少少都会问上两句,倒是没有太特别的事发生。”

    陆惜之想了想,“比如,有没有人单独问起过张彩霞,单独问起方大强,或者单独问起过张家任何一位死者。”

    赵捕头回过身去询问其他几位捕快,齐勇也在回想有没有这类可疑的人。

    袁晏溪嘴唇微抿,眼神里有赞许。

    “陆姑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这么一个人来。”齐勇摸着下巴说。

    “是谁?”

    “他说自己是个货郎,张彩霞经常跟他买花儿啊粉啊什么的,当天路过,想看看能不能做点生意。”

    张东也想起一个人来,说:“还有个男子,说来收张彩霞欠她的五两银子。”

    “你有没有问他是做什么的?”陆惜之赶紧问。

    “他说自己是个裁缝,张彩霞再他那做了件衣裳,还没付钱。”

    乍一听,好像没什么特别,陆惜之走进张家烧毁的东厢房,默默盯着地上没有被烟灰覆盖的半人型痕迹。

    “哦,对了!曾有个穿着体面的公子也问起过张彩霞。”齐勇说道。

    “他报上名了吗?”

    “他不报名,我也认得。”齐勇有些得意,“杨府二公子,杨吉康。”

第十四章 蛛丝与马迹

    杨吉康?!

    陆惜之肯定不认识,看向袁晏溪,他的表情倒是有些高深莫测。

    于是,她问:“是张彩霞呆过的杨家吗?”

    袁晏溪点点头。

    “那就更应该去一趟了,袁厂督,是否可以让我同去?”陆惜之直觉,杨府很关键。

    “今日已晚,明早再去。”

    陆惜之点点头,挽起裙子,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下的痕迹。

    对于她的这个有些‘彪悍’的举动,齐勇和赵玄武将眼睛撇向别处,袁晏溪则微不可见听的咳了一声。

    残垣裂瓦,揭示了案发当晚是多么的惨烈,两个孩子或许还哭闹过,结果被凶手一刀毙命,弱小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张彩霞再怎么风流,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将两个…不,只来及救其中一个,紧紧抱在怀里,可是仍旧抵挡不住凶手的残忍和凶猛的火势。

    啧,可是这地上,床上的痕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方铁生说方大强对两个孩子极是疼爱,但现场显示,大火起来后,方大强没有管两个孩子和张彩霞,径直爬向门外,最终死在门槛处。

    陆惜之摇摇头,也许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是凭着本能想去外面寻求帮助,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站起身,她又走到床旁,双眉深锁…

    “陆姑娘,天色已晚,再不回去,陆大人怕是要去我东缉事厂拍门了。”

    顿了一下,啊,对!爹还在生她的气呢,可不能再晚了。

    “是!多谢袁厂督提醒,我这就回去,明日辰时我便去东厂报道。”说完就要冲出门去。

    袁晏溪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答应了陆大人,协助破案期间,必须保证你的安全,走吧。”

    于是,众人就见堂堂袁厂督像高大威猛的侍卫一样,在前面护着,后面跟着娇小可人的陆三小姐。厂督一个箭步蹬上马车,又自然的从里面伸出手,轻松将陆惜之拉上了马车。

    “捕头,我是眼花了吗?”齐勇小声嘀咕,“陆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怕袁厂督啊。”

    “少说话!”赵玄武看一眼天色,“一鸣,大田,保全今日你们三人守夜,晚上皮子都给我紧着些!”

    皇宫养心殿

    “父皇,这是我寻到的千叶莲,原来打算万寿节再奉上,但昨日听闻父皇旧咳又犯了,着实担心,便想着今日先用上吧。”

    “咳咳咳……”皇帝一手撑在下巴上,身边的大太监吕顺不住的给他揉背通气,一旁两个宫女递茶的递茶,递痰盂的递痰盂。

    “皇上,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到五百里外的佘县,亲自挖出的三朵呢,殿下手都蹭掉好几块皮肉。”

    “用你多嘴!下去。”太子祁玉璋佯装恼怒,喝退身边的太监。

    祁天印睨一眼下首的儿子,“…知道你有心了,这阵子,你也辛苦,听说你那侧妃又有了身子,一会儿让御医开几副安胎药拿回去吧。”

    祁玉璋赶紧叩谢:“多谢父皇。”

    祁天印闭眼开始养神,未闻儿子退下的声音,皱了下眉头:“还有事?”

    “父皇,城中前日又出了起案子,这次一下就死了七个,还有五日便是万寿节,儿臣担心这样的混乱让万国特使们看笑话。”

    皇帝心下了然,“此事景明已经上报给朕,他知道该怎么做。”

    祁玉璋十指紧握,在掌心印下深痕,牙齿狠狠一咬,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呵!

    “东厂负责城中防卫,责任重大,儿臣想,这既是民间普通案件,何不让大理寺协助,这样也会让袁厂督轻松一些,做起事来会事半功倍。”

    祁天印睁开双眼,锐利的眸子藏着深深的探究:“此事景明自会安排。”皇帝让太监给他调整椅背,目光如炬盯着他:“昨日李尚书上奏,礼部此次焰火用度似乎大大增加,我儿可知此事?”

    祁玉璋背脊发凉,强忍心中的惶恐,镇定自若的装作惊讶:“竟有此事?儿臣昨日刚从佘县回来,尚未查验清单,明日一早儿臣便去核实。”

    “如此甚好,下去吧,朕也累了。”

    太子赶紧携太监退出养心殿,退到无人之地,才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眼神透出黑暗狠戾。

    养心殿内,祁天印挥退众人,看着深沉的夜色,“他呀,还是太急了。”

    大太监吕顺走上来,给他敷上护腰,“皇上英明。”

    第二日

    整整辰时,陆惜之准点到达东厂议事堂。

    哇!除了一桌香喷喷的美食,还有俊美的红衣厂督。

    狼狈穿越而来,如今心满意足。

    她乐呵呵的跟袁晏溪道早,还同旁边东海,西风,南洋和北雪分别打了招呼,得了允许,便坐下来开始享用美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自然也就忽略了几个随身护卫的细微表情。

    “盈秀已经带回来了。”

    “这么快!”陆惜之刚嚼入一口鲜嫩多汁的虾饺,汁水还在往外淌。

    “找一个丫鬟而已,昨日夜里已经关在笼屋。”

    “笼屋?”

    袁晏溪并未回答,东海知道他的性子,便接过话头:“陆姑娘,笼屋就是待审的狱牢。”

    陆惜之听后,大吃一惊:“什么?我们只是找她过来问几句话而已,怎么能把人关起来呢?这是违法的。”

    “违法?陆姑娘是觉得有何不妥?”

    陆惜之猛地抬起头,看到袁晏溪冷冷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鲁莽。这样的道理古人如何懂,还不都是以权压人么,算了,以后再说。

    “不不不,是小女子唐突了,袁厂督息怒。”她赶紧说道:“我吃饱了,咱们去审盈秀吧。”

    笼屋在议事堂的后面,一座两层楼高的房子,外观看上去很是普通,可那结实的铁栅栏让人望而生畏。

    第一眼见到盈秀,陆惜之就觉得她很眼熟,但凡去过跳蚤市场买东西的话,你肯定碰到过一个盈秀这样的女人,她就那么扭着胯,站在自己的摊位前面,穿的衣服,绝对是这条街上最流行最显眼的那种款式,浓妆艳抹,姿态老辣。等你一靠近,她就热情得像你认识了很久的好姐妹一样,挽着你的胳膊,一口一个美女叫得热情,不停的夸赞着你的身材,如果你什么都没买,白问了半天价,她就眼珠子一斜,嘴巴一撇,每一个细胞都能表达出鄙视你的意思。

    “盈秀。”陆惜之喊她。

    话音刚落,这女人就咆哮起来:“你们到底是谁,把老娘关了一夜,我要报官!!”

    “嚎什么嚎,知道这是哪吗?”东海出声喝斥。

    “你凶什么凶,我管你是哪?老娘身经百战,比你摸过的女人还多,怎么的?还害怕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儿?毛都没长齐吧!”

    这虎狼之词,惹得几个侍卫老脸一红,特别是东海,只见他竖起的两条眉毛,一下子失去了支点,在脑门上慌乱的挥舞了两下,尴尬的停在了那里。

    一旁的陆惜之在肚子里快要笑到抽筋,表面艰难维持住大家闺秀的矜持,装作害羞将脸转到一旁,余光又很感兴趣的盯着盈秀。

    “我家男人也刚刚吃过一场官司,你们谁也想别吓我,他开当铺吃人高利,一分钱也没给我,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赶紧把老娘放出去!”

    东海气得的鼻子快要歪,怕他要打开门狠揍那女人,陆惜之趁此之前赶紧开口:“盈秀,你还记得张彩霞吗?”

    笑容顿时僵在了盈秀的脸上,短暂的几秒钟后,她反问:“你们不是因为我男人那事找我的?”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跟你同在杨府做洗衣工的张彩霞,还记得她吗?”

    盈秀想了一阵,脸色忽然一变:“张彩霞?那个风骚的浪货?”

第十五章 尸体动了?

    “她死了?”盈秀被陆惜之这个回答吓呆了。

    “不止是她,她和她夫家四口,包括她自己的两个孩子,全死了,在同一天。”

    盈秀停止了嚎叫,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努力理解着旧识一家人全死光的信息。

    陆惜之也给足时间让她消化,自顾自的搬来旁边一张椅子,坐到铁栏前面,与她面对面的对望。

    “那,那又如何…她死了管我什么事?”盈秀眼光躲闪,慌慌张张的说。

    陆惜之并没有回答她,反而又站了起来,对着袁晏溪轻声耳语了几句。

    伟岸俊朗的袁厂督微微低头,纤细玲珑的陆惜之微掂脚跟,这画面映在他们身后东厂四员大将眼里,引起不小波动。

    厂督…对陆姑娘似乎有些太平易近人了。

    盈秀心里越来越没底,又开始用吼叫掩盖心底的恐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张彩霞的事,我和她不熟的,你们有完没完了,我还要回家奶孩子呢,你们凭什么耽误我时间啊,我是凶犯吗?我要回家……”

    陆惜之没理她,只是请东海将铁栏打开,将盈秀带了出来。

    而盈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却被北雪一只手抓住胳膊拉了回来。她哪里是练家子的对手,手脚并用都没有碰到北雪分毫,硬生生被双手反卷在背后,动弹不得。

    “放开我!杀人啦,救命啊~”盈秀开始撒泼,嘶吼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陆惜之双手捂耳,她实在低估了这女人的聒噪,刚想上前一步给她一耳光,却被北雪看出来,抢先一步。

    “啪!”清脆的声音终于将噪音止住。

    北雪酷酷的看着陆惜之:“不敢劳烦陆姑娘。”

    “啊~是~诶…谢谢。”

    她力气好大啊,盈秀半边脸立马红肿起来。

    陆惜之和袁晏溪领头,北雪拖着盈秀跟在最后,往笼屋北侧的房间走去。

    这一路步行五分钟,却经过了一扇半开的大门,陆惜之好奇的看了一眼,却被那门后一阵扑面而来的阴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晃眼间看到那是一段深不见底的阶梯,黑兮兮的似通向地狱深渊,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发出‘呜…’的怪吼。

    “陆路娘…陆姑娘?”东海的声音,将神游的陆惜之拉回。

    “诶……”她有些害怕的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来到最北边的一处大屋,南洋轻轻敲门,得到允许后众人进到屋内。

    “远之。”陆惜之精神奕奕打着招呼。

    王远之抬起头,乍一看这么多人,还呆了一下,随即才清了清嗓子,问:“什么事?”

    陆惜之对北雪点点头,将盈秀带到前面,她指着其中一堆黑乎乎的东西,问盈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盈秀看了看,说不知道。

    当陆惜之告诉她,这是被烧焦的张彩霞的尸体时,盈秀紧绷的神经顿时断了,疯狂想要挣脱北雪的钳制。

    可陆惜之不打算放过她,又带她来到另外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前,指着一片白色的皮肤告诉她:这是张彩霞未满二岁的小儿子,为什么他还有白嫩的脸蛋和脖子,因为那是张彩霞紧紧搂住儿子,想要救他一命,却最终没有逃出,她指着孩子脖子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说,这是凶手一刀致命的结果,还有另外几堆黑骨,全都是乌焦残破的人体。

    盈秀‘啊’的一声大叫,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尖声叫着“走开,走开,快走开啊,你们这帮杀千刀的~~~”

    陆惜之停了下来,对北雪使了个眼色,北雪瞬间松开了盈秀,她顿时四肢并用想逃离这恐怖的地方,奈何浑身已经无力,瘫软在地上。

    陆惜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的安慰着她,告诉她,那都是死人,不会动的。一边说,一边还递给她一杯热茶。

    盈秀看着她的脸,犹如见到仙人,赶紧伸手接过茶,脸色惨白,半天没说话,再没了刚才的嚣张。

    “盈秀,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曾经的旧识,到底死的有多惨,一家老小七口人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光了,你难道不希望我们替他们伸冤吗?现在,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陆惜之用上了怀柔政策,传递温柔又真诚的态度。

    盈秀垂着眼帘,呆呆的看着自己杯中的茶叶,低声的说:“你们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她被东家赶出去之后,我们就很少说过话了。”

    “我们想知道的,你应该很清楚,你一直口口声声说张彩霞有多风流,那她成亲前,到底有几个好过的情人?成亲后,还有没有和他们继续保持着联系,他们里头,有没有哪个,还一直纠缠着她不放的,把你知道的,统统都告诉我们。”

    “唉,我…我刚那也是一时头昏瞎说的,彩霞人长得好看,妩媚又爱说笑,有挺多男子的喜欢,我们做丫鬟的,都想能多得几个子儿,这样有时候休憩,回家看亲人的时候,能给家里人多点儿银钱不是?有一两个男的愿意花心思讨好咱,自然是好的。但是这样就算情人,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盈秀本能的为自己和张彩霞辩解着。

    “莫非那些男人仅仅因为你们漂亮,就白给你们好处和钱财?就没有真正好过吗?”陆惜之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盈秀犹豫了,不自在的夹起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好像,好像是有…有一个,跟她走得挺近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谁?做什么的?”

    盈秀不作声,眼神飘忽。

    “盈秀,你还不知道这是哪吧?”陆惜之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地上的女人摇摇头。

    陆惜之故意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这里是东厂,东厂知道吗?衙门和大理寺收拾不了的坏人,全部都扔到这里,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里有各种刑具,专门用在像你这样不老实交待的人身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你想试试吗?”

    站在后面的袁晏溪听到这席话,面色微变,四个护卫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王远之默默看了男子一眼,嘴边泛起一个浅浅的小勾。

    呵,她倒是不怕把民间传言直接说给当事人听。

    陆惜之可没时间考虑这么多,这会儿她就想赶紧撬开盈秀的嘴,找到那个张彩霞的情人,因为这层关系,那个情人很有可能就是灭门凶手。

    这招果然奏效,东厂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盈秀脱口而出:“我说,我说……是,是瑞祥金铺的老板…”

    “叫什么名字?”

    “刘宝成。”

    “他和张彩霞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陆惜之紧逼不放。

    “就是跟东家出去采买的时候认识的呗,那个男的很喜欢彩霞,一直缠着她,后来两个人就好上了。”

    陆惜之想了一下,问道:“那刘宝成怎么没纳她进门?”

    “刘宝成屋里的不让。”

    “他骗了张彩霞吗?所以他们就这样算了?”

    “没有,彩霞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刘宝成宠着她,给了她不少好东西…”

    “那么就是张彩霞压根也是打算跟刘宝成随便玩玩?”袁晏溪在旁边插了一句。

    盈秀看一眼男人,发现竟是如此英俊美男,脸颊也染上红色,轻声说:“也不是的,彩霞说过,刘宝成人长的有模有样,家底子也厚,对她那是掏心窝子的好,还说会给她买个小院,让她一个人住,彩霞说哪怕就是做个外室也愿意,她是想过要和他认真好下去的。”

    “那后来她怎么又会和方大强好上呢,和刘宝成是闹翻了?”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她没和我说过要和刘宝成闹掰,直到和方大强成亲了以后,才在一次偶然碰到他们一同上街,她才告诉我,说刘宝成后来好像又看上了一个女人,她就灰心了。彩霞的男人,听她的口气说挺没出息的,看得出来她自己也很嫌弃,问她为什么下嫁,她又支支吾吾说是因为他对她好,老实本分。后来,我对其他人说起,大家都挺吃惊的。”

    “为什么吃惊?是觉得速度太快了吗?”

    “嗯……她男人,人看上去倒是挺好的,忠厚老实,就是太穷了点,彩霞以前一直挺看重钱财方面,毕竟她自己家里条件也不好,又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一直说要做有钱人家的姨娘…”

    “那刘宝成呢?张彩霞成亲后,他还有继续来找她吗?”

    “我不清楚,但是,应该没有吧,听说彩霞成亲后很快就有了身子,我们也很少碰到,我没听她再怎么提起过刘宝成。”

    这个刘宝成,必须马上找到。

    陆惜之对袁晏溪点点头,她问完了。

    袁晏溪示意东海。

    送走了盈秀,陆惜之马上说到“袁厂督,我觉得这个刘宝成很有调查的价值,虽然按盈秀说的,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毕竟他和张彩霞曾经是情人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关系人,我建议马上找到他。”

    袁晏溪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这就想走,王远之却叫住了他们。

    “袁厂督,陆姑娘。”

    二人同时回头,望着他。

    “尸检全部完成,但是有个极其奇怪的现象,我认为应该马上告诉你们。”

    “是什么?”

    “尸体移动过一段距离。”

第十六章 母爱

    尸体动了?

    “是有人移动过?”陆惜之问,莫非是凶手杀人后并没有马上逃跑。

    “不,是被害人自己。”

    赫!

    死人自己动了?

    陆惜之双手环胸,开始觉得整个解剖房异常阴冷,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结果撞上一堵硬墙,本能的回头,看到袁晏溪用饶有兴味的眼神打趣她。

    “终于有陆姑娘怕的事了。”

    呸呸呸,她才不怕。

    “远之,快说,是怎么个情况。”陆惜之故作镇定,站到王远之旁边。

    可是,王远之却让她稍安勿躁,并请袁晏溪指挥他的手下,帮忙把各个遗体摆放到最初发现他们的位置。

    “既然大家今天都在,而且死者的身份也明确,我们就先来还原一下案发现场吧。”他让众人各自回忆,并在脑中形成一个有房间有隔墙的现场。

    “作为仵作,根据尸体状态,先谈谈我的看法。”王远之走到中间,开始指着每具尸体在屋内不停走动,说道:“关于几名被害人被杀的先后顺序,我给出的初步推断是这样的:小屋里的张彩玉,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接下来,就是主屋里的张庆有和李凤珍两位老人;然后凶手沉着冷静的来到东厢房,杀了方大强,张彩霞和她两个儿子……”说到这,他略微有些迟疑。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陆惜之问道。

    “我现在对最后三个被害人的顺序,还有点疑惑,你们还记得东厢房的死亡现场吧?”说着王远之走到相当于东厢房的空地,指着其中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张彩霞和孩子倒在床角最里面,她抱着孩子,全身焦黑,烧伤非常严重,而孩子的胸部、颈部、头部,大部分是完好的,只有胸部以下受到了严重的烧伤。当时,我和齐勇在现场的第一感觉,都认为是娘亲为了保护孩子,把他抱在了怀里,所以婴儿的上半部没有被烧到,可是等我回来做了尸检以后,发现了这个…”

    他走到一具蜷缩的尸体旁,指着一处黑凄凄的地方问众人:“这是张彩霞的大腿和膝盖,你们看到了什么?”

    陆惜之快步走过去,强忍不适,仔细看了两眼,“这腿上怎么有这么大面积的伤痕?是割伤?凶手干的?”

    “目前,我只能告诉你,她两条大腿和膝盖上都有明显的划伤痕,然后,你们再看这…”他又指着尸体另一处,于是,众人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默默的观赏着又一片焦黑的人体,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都没有,是吗?可是,这里是张彩霞的腹部,让她致命的刀伤,就在这里,不过,剥离尸体表面这些焦黑皮肤之前,是没法看到刀伤的,那么!为什么腿上的伤,会如此明显呢?”

    对比着两处伤痕,陆惜之冷静的思考着,联想到刚才王远之说的尸体会动,她突然有所觉悟,说道:“我懂了,张彩霞腿上那些伤痕,是她被火烧之后,才造成的,是在烧伤的皮肉上产生的二次伤害,所以才会那么明显,而这些伤,有可能是凶手干的,也有可能是她在躲避凶手的追杀时自己造成的。所以,你才会说…”

    王远之微笑着看着她,轻点了点头。

    东海忍不住了,惊呼道:“她自己?难道她被烧成那样了以后,还没死吗?”

    袁晏溪冷哼:“是的,并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性,七个受害人里,有四个被割喉,分别是张彩玉、李凤珍、还有方壮和方实,张庆有则是胸腹、背部多处中刀,而方大强身上的刀伤比张庆有的还要多,颈部、腹部都有,看得出来,这两个男人进行了反抗,而张彩霞是刀伤最轻的一个,仅腹部中了两刀,完全有可能被火烧醒后有过移动。”

    “没错,我同意袁厂督和陆姑娘的看法,而且我有证据显示,张彩霞在被刺伤后,确实缓慢移动过身体。”

    “我们分别在几名死者尸体周围发现大量油性残留,而且与尸体被发现的位置相吻合,都呈圈状,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吧?”王远之望向几人。

    大家纷纷点头。

    “然而,奇怪的是,张彩霞和孩子死去的地方却没有发现本该有的油性痕迹,为此我还专门重回了一次案发现场证实了这一点。反而在东厢房门外发现了一圈油痕,并且在这个圈与母子尸体之间的地面上,找到了一条明显的拖痕。这说明什么呢?”

    王远之边说着,边找来一张纸,在上面用毛笔标记出了他刚才说的几处位置,最后画一条线,一直连到了厢房的床角。

    陆惜之看了一眼他画的图示,有些不可置信的说出心中所想:“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如果是张彩霞抱着儿子死在一起,那么凶手应该会把他们的尸体都倒上汽油,同时烧掉,这样就算有张彩霞的身体护着,也不可能挡住烈火。而现在孩子的尸体有部分完好,说明有可能张彩霞和她的儿子是被凶手先后刺伤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但是,张彩霞受伤不重,并没有真的死掉,在凶手放火离开现场后,她从屋外的火堆里醒了过来,看到两个儿子已经被火烧着了,就爬行到床边,忍痛抱着离她最近的那个,躲到了还没有被烧到的床角。她爬出了点火圈,并且扑灭了孩子身上的火,所以,才会形成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场景。是这样吗?”

    王远之沉重叹了口气,在场其他人,包括陆惜之自己,都被这个推测给微微震撼到了,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凶手实在可恨,两个孩子的伤口都几乎深可见骨…”王远之声音带着强烈的憎恶和心疼并存。

    陆惜之不由对张彩霞的为人,有了些许改观,就算风流如她,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勇敢且无畏的,强忍剧痛,爬向孩子的惨烈景象,着实让人为之动容。

    袁晏溪淡定理智的出声,“既然王仵作又给出了这么多新的线索,陆姑娘,谈谈你的看法吧。”

    陆惜之清清嗓子,咳出压住喉头的苦涩,重重说道:

    凶手定是熟人!

第十七章 杀人顺序

    “首先,这起灭门案,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因为根据邻居反应,事发当晚,无人听见张家有异常响动,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很难悄无声息的完成对七人的杀戮。再加上,其中两名成年男性若反抗,逃脱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而实际上,张庆有和方大强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捅多刀;还有第一个被杀的张彩玉,不仅轻易让凶手进了小屋,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直接就被割了喉,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凶也畅通无阻。”

    其他人也都点头,在这个问题上,每个人的想法都差不多。

    “其次,蓄意谋杀的可能性,远远高于临时起意杀人的可能,根据火灾现场的情况,凶手使用了大量的易燃物和助燃物,像张家这样的条件,绝不会有那么大量的灯油留存,那么,肯定是凶手有备而来,他的目的,就是杀人后毁尸灭迹。”

    “最后,我认为弄清楚凶手的杀人顺序,可有助于分析他的心理状态,我同意王仵作对大屋作出的推断,而东厢房的话,我想补充一点,那就是凶手先杀的是方大强,然后是张彩霞,最后是两个孩子。”

    东海提出疑问:“陆姑娘,为什么认为方大强是先于张彩霞被杀死的?”

    “你还记得他们的尸体位置吗?如果方大强是后被杀的,那之前他应该会去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现场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了。”

    王远之出声:“可是,我的疑问也在这里,不管他是否先被杀死,如果他有心要保护自己的妻儿,那他的尸体都应该在床的附近,可是,他尸体的位置和动作,却是正好相反的。所以,我认为,现在还很难确定他的顺序,他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死的。”

    “我同意。”说话的是袁晏溪,他两眼深沉,盯着方大强的尸体,继续说道:“我在现场看到他们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丢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先跑了,根本没有保护的意图。”

    陆惜之回想一次,犹疑的说:“可是我们收集到的证言,都表明方大强是个疼娘子,疼孩子的男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那么,照袁厂督这么一说,仅凭我们现有的证据,还不能完全确定凶手当时的作案轨迹。”

    “是,但我们从盈秀口中获得的刘宝成这一线索,也许会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袁晏溪看着对面的陆惜之。

    “这起案件,有个问题困扰我,在我们走访了这么多人际关系后,其中最复杂的莫过于张彩霞,她有情夫,所以,她的情夫有作案动机,照理说,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因爱生恨而导致的凶案,凶手本应是对张彩霞恨之入骨,可是在所有受害人中,她又是受伤最轻的,实在有些矛盾。”

    见袁晏溪刚要说话,陆惜之生怕忘记,又抢先道:

    “还有一点,凶手为什么要纵火?我们从一开始都说他为了毁尸,可我现在不禁在想,凶手为什么要毁尸呢?就算是被害人的身体被破坏了,又能怎么样,死者七个人的身份就摆在这,非常清楚,而他毁尸的方法,偏偏又选择了放火,这不是给自己脱身造成了更大的困难吗?要是悄悄逃走,岂不是更隐蔽些?一放火,不是把大家都引过来了吗?虽然目前周边的邻居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毕竟还是有很大的风险,万一被人看见了呢,对吧?”

    陆惜之看袁晏溪面色不善,赶紧掐住了话头,吐了吐舌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尸体,不敢再看他。

    “远之,又熬了一宿,先收拾收拾,一起出来用午膳吧。”袁晏溪转身就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议事堂,那股萦绕在鼻周的腐焦味终于消散一些,陆惜之不由多吸了两口,哪知吸得太猛,喉咙一痒,咳咳咳个不停。右手边突然有人递上一杯茶水,她连声道谢接了过来,咕隆咕隆灌了一整杯下去,拍拍胸口顺气,这才好一些。

    偏头一看,她何德何能…

    “多谢袁厂督,刚才喘得太急了。”陆惜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自己大咧惯了。

    袁晏溪没有说话,这几日,陆惜之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探子回来报,整个陆府,特别是陆仲廉因为他的这个邀请,闹得是鸡飞狗跳,父女反目。但就算这样,聪明漂亮的小姑娘还是冒着各种风险来了,若她是个男儿身,为自己做事省去不少麻烦,一个姑娘家…

    “厂督,菜都上齐了。”

    袁晏溪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让王远之和陆惜之都坐下,陆惜之有些局促,毕竟身份摆在这,还是有些不敢,但看到王远之坦然自若的就坐,她也束手束脚的坐了下来。

    “这些菜,可合胃口?”看出她的忐忑,袁晏溪尽量放缓语气。

    陆惜之点头如捣蒜:“合的合的,每个菜都很好吃。”

    “如此,甚好,若陆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北雪”袁晏溪净过手,边擦拭边说。

    北雪则暗暗吃惊,厂督这是……

    “不敢不敢,袁厂督能让我参与案件,惜之已经多有感激,其他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

    袁晏溪不再说话,开始吃东西。

    哇,他吃东西的样子都这么优雅有修养,纤长的手指握着汤匙,吹了吹,轻轻往嘴里送着浓汤,睫毛长长,如弯月瀑布罩在眼帘上,这姿态叫陆惜之看呆了。

    “咳咳…”王远之刻意的提醒她,调侃道:“我都没尝出来,味香楼的醉鹅有这么好吃,陆姑娘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丢死人了!她狠狠瞪了王远之一眼,要你多管!

    袁晏溪嘴角不经意泛起极浅的弧度,“来人,将这碗竹笋鱼羹端给陆姑娘。”

    神啊,让她原地去世吧…或者地遁也可以,只要让她现在消失就好,嘤嘤嘤。

    不再逗她,袁晏溪擦擦嘴角,看着红脸扑扑的陆惜之,说:“吃好了就让北雪领你到偏堂来,有个人或许你想见上一见。”

    陆惜之也顾不了害羞,赶紧问是谁。

    “杨府二公子,杨吉康。”

第十八章 顶缸的男人

    “北雪姑娘,你们东厂查案,都是这样带回来询问的吗?”

    “陆姑娘叫我北雪就好。至于在哪里问话,全由厂督做主。”

    好家伙,对方连嫌疑人都不是,只是关联人,就能这样随意将人带走,要是前世,她早就被告八百次了吧…有权可真是方便。

    “陆姑娘,请。”

    她顺着指引,走进一个小隔间,一怔,除了袁大厂督好整以暇的在喝着茶,不见有其他人,这…进退两难的她,卡在门槛上。

    “人就在隔壁,东海负责问,你若有任何疑问,可让北雪传话。”袁晏溪特有的清冷嗓音传来。

    虽然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解,但是,却让陆惜之放下了轻微抵触进了房间。

    她还是有些怕这位大厂督,主要还是因为他气场太过强大,那种不怒自威,无人敢轻易冒犯的气质,如同凌驾人间的仙主。还有,只要一想到他年纪轻轻能坐上高位,经历过刀尖舔血,勾心斗角的日子,杀过的人也许不计其数…所以,在他身边站一下,陆惜之都觉得压力山大,最怕他那深不见底,时时透着精明的双眼。

    袁晏溪看着陆惜之别扭的小表情,再看她站在门边上,好像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锐利的眸子瞪她一眼,刚才那些对东厂威逼利诱各种手段的冷嘲热讽,她倒是说得振振有词,现在才害怕?

    冷哼一声,小狐狸!

    点头示意北雪可以开始,就见她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隔壁想起对话声。

    “杨吉康,知道为何将你带到这里吗?”

    “回掌刑大人,悦园客栈向来奉公守法,我杨家皆是良民,小人不知大人此举何为。”

    “本月初九亥时至子时,你在哪里?”

    “初九?……”

    一室寂静,想来杨吉康在回忆。

    “回大人,初九那日,是小人的娘子生辰,从申时开始,便一直在家,未曾外出。”

    “哦?这么说,你的人证倒是很多。”

    “小人确实没有撒谎,大人可以去府上一查。”

    东海眼神往小房间一瞟,接着又问:

    “你可认识张彩霞?”

    又是一阵静默,但陆惜之知道,这次不是回忆,而是惊悸。

    东海加重了鼻音:“嗯?”

    “小人…不认识。”

    “哦?你确定?”

    “小人确实不认识什么张彩霞。”

    “大胆!!!”

    突如其来的喝斥,将杨吉康吓了个惊慌失措,一下跌坐在地,畏怯的看向东海。

    东海仍是大声压制:“不认识?昨日为何在案发现场询问张彩霞一家的事?”

    “这…是…我,我想起来了,她是我庶妹房里的丫鬟。昨日路过,听闻她一家人全被烧死了,觉得太过凄惨,才向捕快大人问了两句。”

    “看来杨公子很关心家里的下人。”

    陆惜之从隔板的缝隙看过去,杨吉康此时不停的在擦拭脑门上的汗,他很紧张。

    “是庶妹经常提起这个丫鬟,说她勤快,做事圆滑,各方面都周到,我才记得一些。”

    东海换上一种颇有利诱的语调:“张彩霞不止能说会道,还很漂亮吧?”

    “这…我,我没注意。”

    “杨吉康,张彩霞家的灭门案,凡是认识的关系人,都要彻查,你自以为能瞒到什么时候?我劝你还是早点说实话的好。”

    杨吉康没有马上回答,他内心此刻必定已经在天人交战,毕竟要抖出来的事,说不定会让陷入凶杀案的调查中,影响杨家的生意;可是,若不说,东厂的手段他也略知一二,小命都有可能丢掉……

    “我,我说。”

    陆惜之在心里默默给东海竖起大拇指。

    “我与她…确实有过一段露水情,但我没有杀她。被爹发现后,我跟她就断了,再也没有见过。”

    “你倒是轻巧,那我问你,张彩霞跟你好的这段,还有谁知道?”

    杨吉康窘迫的说:“家里的主子和贴身小厮丫鬟们都知道。”

    “不过是一个丫鬟,杨老爷何必生这么大气?”

    “张彩霞说她有了身子,是我的种,逼我纳了她,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她那样的女人,到处招蜂引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本想给她点儿银子让她把孩子弄掉,可她死活不同意,后来不知怎的就被爹爹知道了,才做主将她赶了出去。”

    张彩霞怀过孕??

    小隔间的两人互看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讶。

    “你们找医婆给她看过吗?”

    “看过的,确实有了一月有余。”

    这……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张彩霞居然是带球跑??

    所以,周围的人才会不理解她为何嫁给方大强,如此看来,会不会是张彩霞被杨家赶出来后,担心怀孕的事遭人非议,就匆匆下嫁给了方大强,找了方大强来顶缸。

    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见那个叫西风的护卫跑来找袁晏溪,耳语几句,就见厂督皱起眉头,陆惜之不明所以望着他,怎么了?难道还有比刚才这个消息更意外的?

    “有一个自称张彩霞姑姑的女人在案发现场大哭,齐勇问清此人来历后,觉得对案件有帮助,现已将人带到大门了。”袁晏溪向她说明。

    “好,我跟你去。”陆惜之毫不犹豫,“袁厂督,这个杨吉康暂时不能放走,我还有话问他。”

    袁晏溪吩咐北雪告知东海扣人,二人随即走向大门。

    张青兰是个身材矮小,身材瘦弱的女人,身穿粗布衣衫,背着一个灰色包袱,看上去非常悲伤,哭哭啼啼抹着眼泪。

    “张大婶,你多久没见你哥张庆有了?”陆惜之单刀直入。

    “得有大半年了,我夫家在江村,离这有两日路程。”

    张青兰抬起头,陆惜之从她脸上,能看出这是个历经风霜,吃过苦头的女性。只听她又说:“大人,我哥哥他们一家怎么会都…”

    一身男装的陆惜之对她说道:“我们也正在查,张大婶,你侄女张彩霞的为人如何,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彩霞?”张青兰愣了一下。

    “是的,你所知道的,她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她和方大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你们…唉……”

    陆惜之扶着她坐下,给她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说。

    “大强也是个苦命的…彩霞她…糊涂啊。”

第十九章 这就是东厂!懂了吗

    据张青兰回忆,张彩霞和方大强两人关系非常不好。

    她深锁眉头说:“彩霞性格张扬,嘴巴能说会道,家中贫困却总把自己当成小姐,对周围邻居更是爱答不理,十三岁那年,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杨家在买下人的消息,自己一个人就这样签了五年活契给杨家做工。我小侄女彩玉身有残疾,从小就不招人待见,大哥见彩霞能给大户人家做事,很是高兴,家里不仅少了张嘴吃饭,还能从大女儿那每月拿到一些月钱,对外就总说自己女儿多有出息。彩霞也挺有本事,随着日子越长,每年给家里送的银钱也多起来。”

    张青兰喝了一口水,抹抹眼泪,哽咽的说:“我知道,你们定是查到了什么,也一定认为彩霞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可是…我大哥大嫂他们,也有私心,能让其中一个女儿给人做妾,他们是求之不得,所以,对彩霞的所作所为都视而不见。”

    “张大婶,我们只想找到杀害你大哥一家的凶手,至于你侄女的为人,我们不会置喙。张彩霞和方大强的关系怎么个不好法呢?”

    张青兰感激的看着陆惜之:“小兄弟,谢谢你啊。”

    “大强是个好孩子啊,人老实,又勤快,对我大哥大嫂也孝顺,骂他从来不回嘴,天天啊挂着一张笑脸,对小壮和小实更是不用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可彩霞眼界本来就高,再加上从那样的富户家里头出来,回到家的苦日子,她哪里能习惯…天天的就怨这怨那,对大强从没一个正眼,天天阴阳怪气说他挣不了钱,可大强那个傻孩子啊,从来不生气,还觉得彩霞说的对,每天从早累到晚,回家还没口热饭,但是他都不在乎,说有个家他就知足了。唉……我说过彩霞多少回,可她听不进啊。”

    “张大婶,听说,张彩霞成亲前就有了身孕,你知道这事吗?”

    “你…你们听谁说的,这事…”张青兰大惊失色,嘴唇哆嗦,可是一想到大哥全家上下被火烧死的惨景,她又颓然坐下来,喃喃自语:“我劝过她的,劝过她的啊…呜呜……”

    她情绪有些激动,陆惜之不着急接着问,让她缓缓。

    突然,张青兰想到什么,“大人,我大哥一家的死,是不是那个刘宝成干的?”

    陆惜之看了袁晏溪一眼,见他点点头,她便问:“对我们说说这个刘宝成吧,他们两人在你侄女成亲后,还有来往吗?”

    “彩霞说,刘宝成对她很痴情,成亲前,彩霞只要休憩回家,他就会找到家里来,还给我大哥家里买过不少好东西,人长的也挺体面的,开始说是纳了彩霞做小妾,后来不知怎么的一直就没成,几月后就没再听彩霞提起过了,但是,成亲后,我有次来家,看见一个男人从家里后门鬼鬼祟祟的出来,不多久彩霞也出来了,两人偷偷摸摸往护城河那边去,我急着找大哥拿银子,就没跟上去。”

    “拿银子?”

    “是我找大哥借点银子,准备买处宅院。”

    “你看清那人是刘宝成了吗?”

    “就看见个背影,也不知是不是他。可除了他,彩霞还能跟哪个男人来往呢?”

    陆惜之想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那张彩霞怎么会找上方大强的呢?按你刚才的说法,你大哥一家都觉得他配不上张家。”

    张青兰先是支吾了几句,低声说:“彩霞从杨家出来的时候,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大哥大嫂怕遭人白眼,这可是丢尽脸面的事,就托媒婆找一个老实忠厚的男子赶紧成亲。他们成亲才七个多月,小壮就出生了,有邻居多事在背后议论,大哥就给了些银钱,买通医婆,对外边儿人说小壮是未足月的胎儿,这才堵了他们的嘴,大强也没怀疑。至于为什么选了大强,是因为媒婆说他在方家不受待见,有父母跟没父母一样,想着以后也不用跟穷亲家有往来,大哥大嫂很满意。因为彩霞这身子也不能再等,所以仅要了一点儿碎银加上大强叔父给的一头鹿,就让他们成亲了。亲戚们都知道我大哥那人很要面子,女儿嫁了个穷小子,没本事,他的脸都丢光了,直到孩子出生后,他们就觉着肯定是因为彩霞肚子里有了大强的孩子,才逼得她爹不得不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陆惜之听得憋屈,不自觉就用手松了松领口,一口浊气却始终呼不出去,仍由张青兰哭哭啼啼,她甩头走了出去。

    外面空旷的走廊上,空气果然清新了一些,她深深吸一口,抚平心中的起伏。

    既然不爱,为何折磨,不仅害了自己,还害死了无辜的人。方大强和两个孩子是这起案子里最最可怜的三人,只因张彩霞个人的自私,葬送了生命。

    “陆惜之,若捕快都跟你一样这么容易感情用事,让我很怀疑,你能不能继续查案。”袁晏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惜之顿了一下,并没有回过头来。

    “袁厂督无需否定我现在的情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张家惨案查到现在,你我都想到,这多半是一起因情而起的杀人案,这情之一字,真乃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最后皆逃不过灭亡,张家,太自私了。”

    “陆姑娘所说的后半句,则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张家的是非恩怨,你我无法论断,但是杀人,却有国法律治。还请姑娘赶快清醒,进行下一步才好。”

    陆惜之脑子有些抽,茫然无意识说了一句:“袁厂督杀人也一样吗?”

    令人窒息的静……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好像连张青兰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隔了几秒,陆惜之惊呼一声捂住嘴,突然察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双眼惊恐的看着袁晏溪。

    而袁晏溪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鹰眼锋锐的与她对看,“没错,本督现在告诉你,杀人犯,东厂杀;叛贼,东厂杀;侵我国者,东厂杀;一句话,国法要杀的我杀,国法不给杀的我也能杀。先斩后奏,皇赐特权!这就是东厂!清楚了吗?”

第二十章 厂督气走了

    袁晏溪撂下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陆惜之都如履薄冰,刚才他说的那习话不断在脑中叫嚣,她暗骂自己太大意,怎么把心里的大实话给说了出来,嘤嘤嘤…

    还有,把情绪带到侦查中是大忌,队长以前也没少批评她。现下可好,捅出大篓子了,他想起陆仲廉说过,袁晏溪要对付他们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自己这只小蚂蚁,命又要不保。

    “陆姑娘,陆姑娘?”

    北雪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陆惜之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张青兰正盯着她。

    “啊,张大婶,你刚才说张彩霞成亲前就有孕,是刘宝成的吗?”

    “这…彩霞没说。”

    “据你所知的话,他们是什么时候断的?”

    “好像是…”张青兰陷入回忆,“也就是彩霞从杨家出来的前半年吧,她就不太提起刘宝成了。后来他来过家里一次,想要回送给彩霞的一些金银首饰,我那大哥当然不愿意,把他打发走了,之后就再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这么看起来,真不清楚方壮到底是杨吉康还是刘宝成的孩子,啧…没有DNA技术,需要继续深挖,确定孩子的生父,对案子来说,有重要的利害关系。

    陆惜之让张青兰暂时不要出城,可对方一脸愁容望着她。

    “小兄弟,我…大哥家已经没了,若是不让我回家,没有地方住下啊。”

    哟,是她考虑不周了,看张青兰的一身装扮,家里应该不宽裕。这要是在以前,局里是可以给报销的,若是刚才还能请示一下袁大厂督,现在把他给狠狠得罪了,也不知东厂会不会出这笔费用?要是不给,她自己穷得叮当响,怎么安排这个证人?

    她故作为难的看一眼北雪,刚想开口,却没想到北雪极快的说:“陆姑娘可以放心,我们自会安排好。”

    呼~~~极好。

    张青兰被人带了出去,接下来,自己还是有话想问杨吉康。

    和北雪一前一后走在长廊,眼睛不时的打量周围环境,开阔的操场上,此时无人操练,只有一两个拿着扫帚清扫落叶的仆人;东厂四周的围墙足有三、四米高,若不是人在里面,她定会以为这里是密不透风的监狱。

    袁晏溪的话,给她的震动不可谓不大,让她从这刻开始,才真正有了穿越到古代皇权社会的真实感,在这里,皇权是你永远撼动不了的大山,你再厉害,再有才,也做不了一国之君,除非造反,但是你造反就会被人称为谋权篡位,行不正,名不正;老百姓的思想认知也完全匮乏,他们认定整个国家的一切都是统治者的,包括自己的生命,皇帝一句话,你人头落地都还得感恩戴德,并且保持微笑。

    愚昧啊!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袁晏溪说的他想杀就杀,那是不是他说不能杀的人,也可以不杀?若有朝一日,她抓的坏人是杀不得的人,那查案的意义何在。

    心乱如麻,焦躁难挨,陆惜之小姐姐开启了自寻烦恼模式。

    “北雪姑娘,我自己进去问可以吗?”

    “厂督离开前已经吩咐,陆姑娘可随意询问。”

    袁晏溪走了?

    看来气得不轻。

    一阵心烦意乱,深吸一口气,用力踢开扣押着杨吉康的屋子大门。

    也不看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冲着那边方向就气势汹汹的问:“杨吉康,你确定张彩霞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把杨吉康吓得一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惊慌失措看向来人。

    “说!”

    “你是何人,怎的如此无礼。”杨吉康也有些恼。

    北雪挡在陆惜之身前:“大胆!让你说你就说!”

    被喝斥的男子又跌回椅子上,这里好可怕…

    “我,我,我~~~她说是我的,我和她也确实有那回事,是我的吧?”杨吉康眼神躲闪。

    “她从杨家离开后,你们还有没有联系?”

    男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手尴尬的拍拍衣角,“没了。”

    “说实话!张彩霞的姑姑曾在张家见过一个男子到家里找她,那个男人是不是你,我让她来认一认便知。”

    陆惜之也只是在诈他,张青兰当然没有看清来人。

    “君子不打诳语,爹将她赶出府后,我花了好一阵时间才安抚好娘子,怎么可能再去找不痛快。”

    杨吉康想了一下,又说:“现在想想,她那样的女人,只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下流胚子而已,当初,她最先想勾引的是我那风流滑舌的庶弟,只不过杨吉瑞对这种投怀送抱的女人没多大兴趣,几次下来,她见阿谀奉承行不通,这才使了不要脸的贱招拖我下水。”

    陆惜之眉头一皱,死男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知道杨吉瑞没碰过她?”

    “呵,杨吉瑞那会正迷恋‘鸾凤楼’的小香玉,可没功夫搭理她。”

    陆惜之正在拼凑新得来的讯息,却被打断。

    一个黑衣人进到屋里,把北雪叫到门外,随后北雪瞟了一眼杨吉康。

    “北雪,怎么了?”

    “杨功成在外要求见杨吉康。”

    陆惜之想了一下,对北雪说:“我也问完了,可以让他走。”

    北雪点点头,领着杨吉康往门外走去,陆惜之跟在身后,眼睛看向大门。

    远远看见一个身材适中的中年人,站得笔挺的等在树下,双手背在身后,正一脸精明的看向他们。

    走到近处,精明的中年人先行行礼:“诸位大人,不知小儿犯了何罪。”

    “我们只是找他来问些话,现在可以走了。”

    “多谢大人,小儿给你们添麻烦了。康儿,还不快谢过大人。”杨功成老练的指挥儿子,作为城里有名的悦园客栈大老板,他深吟商绝不与官斗的道理,毕恭毕敬说着场面话。

    “杨老板,不知你可还记得张彩霞?”陆惜之突然从北雪身后站出来。

    杨功成明显一震,抬头看向问话的年轻人,见他身边两位大人并不出声制止,他便老实回答:“在下并不认识此人。”

    “好的,麻烦你了。请慢走。”她笑着说道。

    待杨家父子走远后,北雪问陆惜之:“姑娘是否觉得有可疑?”

    “确有蹊跷,还请北雪姑娘派人盯住杨吉康,还有,我明日一早会去瑞祥金铺找刘宝成,有任何进展自会马上通知你们。”陆惜之说完,便对她行过一礼,准备回家。

    “陆姑娘且慢,厂督有交待,由我送姑娘回府。”

    北雪亲自牵过一架马车,走到陆惜之面前。

    嚯!这不正是袁晏溪的座驾么?!

第二十一章 袁晏溪本溪

    回家路上,陆惜之有些惶恐,又有点难为情,得罪了大厂督,结果对方仍给了豪车接送的待遇,她愈发觉得自己那句话实在失礼。

    其实,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东厂杀不杀人,她陆惜之根本管不了,也没那资格,所以,何必庸人自扰呢,若将来真要面对不公的场面,自己辞职不干了就是。

    想通的陆惜之,顿时一身轻松,掀开窗帘一角,往熙攘的街道看去,这会儿刚走到味香楼,她随意的对前面驾车的北雪说:“味香楼的醉鹅真香啊,这都闻着味儿了。”

    可是北雪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这妹子真冷,跟她主子一样。

    放下窗帘,陆惜之开始整理案件脉络。查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为情杀,根据张青兰给出的口供,凶手很有可能是张彩霞的情人,两人因为某种原因起了分歧,情人怀恨在心,蓄谋杀人,而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就已经查出刘宝成和杨吉康两个人,然而根据陆惜之的分析,张彩霞应该还有别的男人。

    与情人私会,需要有幽会场所,她原先以为古代的客栈只要有钱就可以开房,没曾想,上午向北雪打听过后,才得知在京城住客栈不仅需要有路引,腰牌之类的身份证明,还需要户籍证明,可谓是相当严格,而当地人是不会去住客栈的。所以,想要从开房记录去查,基本是不可能了。

    方铁生和张青兰都曾见过张彩霞与陌生男人在树林子里相会,但他们不可能每次都在野外苟合吧?先不说舒适性,首先这隐蔽性就不够。

    那么…

    “陆大人。”车外传来北雪的声音。

    “敢问姑娘是…”陆仲廉看这一身黑衣劲装的姑娘,面生得很。

    “我乃东厂理刑,送陆姑娘回来。”

    陆仲廉客气的回礼:“如此,有劳了,多谢。”

    “父亲!”没想到陆仲廉会在外面等她,他气消了吗?陆惜之惊喜跳下马车。

    “咳咳,哼!”陆仲廉尴尬一转身,进了屋。

    这是,还气着呢。

    “北雪姑娘,麻烦你替我谢谢袁厂督,明日我问过刘宝成后,再到东厂复命。”

    北雪未出声,只抱拳行过礼,便赶着车驾走了。

    看着北雪的背影,回过头,又看着老爹的背影,陆惜之鼻头一酸,跨进家门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哇!!!~~~呜~~~嗷~~呜”不管了,她好委屈!提心吊胆过了一下午,回到家老爹又对她不闻不问,心中怨气一下就爆发了。

    这嚎啕大哭,把门房小厮都吓了一跳,赶紧关上大门,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三小姐。

    这一闹,还真的成功把背手而去的陆仲廉吸引了过来,头一回,瞧见哭得呼天抢地的小女儿,他顿时立在原地,眼珠一转,一时分不清她是真哭还是假闹,本想当没看见继续走,无奈到底还是心软又心疼,想着刚才在门口等女儿回家时的杂乱心思,终是抵不过心底的那份关心。

    “哭什么哭!好意思哭!”陆仲廉凶巴巴的瞪着她。

    陆惜之也不管了,一股脑的道着憋屈:“就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累呢,本来给大厂督做事,就悬着心,一整天都惶惶不安,回来了,您还不理我,我可太失望了,呜呜呜……”

    怎么还真嚎上了,这死丫头,她失望!?

    她老子我!在外面等得还绝望呢!!

    陆仲廉心里恼得不行,一双手在女儿头顶上方挥舞着拳头,就想掐她耳朵给她拎起来,可耳边回响着她刚才说的话,叹口气,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深吸口气,语调开始软乎乎:“你先起来,哭得跟个花猫一样,让你母亲和姨娘笑话你。哼!”

    陆惜之抬起一双泪眼,鼻头也哭得红彤彤,嘴巴扁得可以吊起一只桶,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陆老爹再也无法蓄力。

    “哎!老爷!你怎么又打她!”李文君急匆匆的声音朝这边急奔而来。

    陆仲廉还来不及解释,耳边呼的吹过一阵风,就见妻子直接越过他,走到陆惜之身边,让丫鬟扶起那只小狐狸,临走,还给了他一记恶狠狠的眼神。

    小狐狸悄悄回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那样子!分明就是使坏得逞的表情。

    !!

    又被她骗了!!

    饭桌上,大家都对陆惜之这一天怎么过的,感到好奇,也有掩饰不住的关心。

    “之之,东厂有没有为难你?”陆子易问妹妹。

    陆惜之对着一大桌美食,狼吞虎咽,口齿不清的回道:“还好,反正我要怎么问,他们都听我的。”

    “哎呀,姨娘你看,我说妹妹聪明吧。”陆惜若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妹妹碗里。

    白姨娘看到老爷的表情,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脚。

    陆惜之吃到一半,突然发现空气变得好安静,她吞一口肉,抬起眼角,不解的看着她爹:“父亲,这红烧肉可好吃了,王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您快尝尝啊。”

    李文君首先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是陆子易,陆惜若这时也夹起一块肉,放到陆仲廉碗里,轻声说:“父亲,您快吃点儿吧,一会儿都被之之吃完了。”

    “对对,父亲快吃,不然我可都吃啦。”

    陆仲廉又故作恼怒:“东厂没给你饭吃?看你那小穷酸样。”

    “他们的查案很迅猛,我也不敢拉后腿,晌午吃得啥都忘了。”陆惜之装可怜。

    “哼!让我女儿给他们做事,怎么能这么慢怠,明天咱不去了!”

    陆惜之毫不犹豫的说:“那不行,都查到这了,可不能放弃,父亲不用担心,我肯定让自己吃饱。”

    陆员外不做声了,默默吃着碗里的肉,可他今天觉得,这红烧肉怎么一点也不香呢?

    次日清晨

    陆惜之早早换好男装,闻着微风中第一缕花香,踏着清晨第一束日光,走到院子。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刚推开大门,就见亮闪闪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口。

    她真是受宠若惊了,东厂办事不仅高调~还很大方。

    “东掌刑,早啊。你这是…?”

    “我送陆姑娘去瑞祥金铺。”

    “这…我其实可以自己去。”

    “陆姑娘不必多虑,这都是厂督的安排,请您上车。”

    推辞不掉,那就享受吧,嘿!给袁大厂督加上一分。

    “东掌刑,时间尚早,我想先去陈记食铺吃碗馄饨,麻烦您了。”

    东海只是笑笑的望着她,陆惜之只当他听到了,便准备蹬车。

    古人马车也太高了,没有脚凳,女子实在是很难上去,陆惜之刚准备双手并用爬上去时,马车门帘一掀,一只好看的大手伸了出来。

    赫!袁晏溪本溪!

第二十二章 拥抱

    陆惜之一脚半撑在车辕,一脚撂在半空,双手支撑在车架上,眼巴巴看着伸出来的大手,救命~没眼看自己姿势好丑。

    “得罪了。”厂督低沉的嗓音传来。

    接着便大手一伸,扶住她的胳膊,轻松把人拉了上去,随即松开了手。

    刚坐好,陆惜之噗通一下跪坐在木板上,迫不及待的说:“厂督大人,小女子昨日口无遮拦,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若实在要罚请罚我一人,不要为难我家人。”

    袁晏溪斜眼看过来,哼,又来了…

    他不耐的挪了挪身体,闭上眼:“陆姑娘以为这样的商量有用?呵,东厂杀人如麻,本督更是草菅人命。奉劝姑娘还是专心查案,否则…”

    袁晏溪并没有把话说完,稍稍打开眼角,瞧见陆惜之还正襟危‘跪’的呆在那,嘴角微微一勾,也不让她起来。

    陆惜之不敢抬头,两手搓着衣角,小模样楚楚可怜,就差要掉眼泪。

    突然,车身一个颠簸,车内两人毫无防备,陆惜之猝不及防的往前扑去,眼看漂亮的小脸蛋要撞上邦硬的木板,她只来得及闭上眼,准备迎接剧痛。

    袁晏溪除了最开始被震了一下,就快速的稳住了身体,眼尖的看到陆惜之的状态,迅速伸出双手将人一捞…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而且身下的木头硬中带软,还有些热乎乎的,腰上也有一道力量禁锢着她。

    陆惜之猛的抬头,袁晏溪那张邪魅的俊脸就这么近在咫尺,刚才还冷漠的让她好自为之的人,此刻,那双剑眉下的桃花眼,正含着笑意望着她,陆惜之感觉自己似乎打了个冷颤,差点就要溺毙在对方那种漫不经心的男性荷尔蒙里。

    他可是东厂的太监头头啊!!!电影里的东厂可是宦官专权的!!陆惜之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闭上眼睛,不能再看这个妖孽,陆惜之手忙脚乱的想要起来,奈何腰间那只手还牢牢放在那里,让她动弹不得。

    袁晏溪当然不清楚小姑娘已经万马奔腾的内心,看她脸红得快要滴血,以为她受了伤,他敲了敲车门框。

    立即,从门外车驾上传来东海愧疚的声音:“刚才有个孩子冲了出来,属下一时不察,厂督赎罪。”

    袁晏溪嗯了一声,这才松开左手,又轻轻扶着陆惜之双肩,将小姑娘好端端放在对面座位上,刚想回座,听到她惊呼一声,又跌到地上。

    “伤到哪里了?”语气中有极小的担心。

    陆惜之小脸又一红:“腿麻了…”

    “呵呵。”带着压抑的笑声,自头顶传来。

    他笑了?

    陆惜之想起老爹说的一句话,前面什么的记不清了,犹记得最后几个字,那是大靳国百姓对袁晏溪的赞美:晏溪一笑,惑阳城。阳城是京城的本名,足见袁晏溪的样貌是何等的英俊不凡。

    她压下心中的惊艳,干脆顺势坐在台阶上,揉着自己的双腿。

    接下来一路无话…

    “厂督,到了。”

    陆惜之抢先一步,跟后面有鬼在追她似的,拖着还有些微麻的腿,火急火燎跳下车,落地的时候还趔趄一下,还好扶住了旁边的石柱。

    逃离车厢里闷热的幻境,她深吸几口气,脑袋终于清醒了几分。

    咦?

    这是味香楼?

    不解的看着东海。

    “厂督请陆姑娘吃味香楼大馄饨。”东海久违的酒窝露了出来。

    袁晏溪优雅的下了马车,径直走进酒楼,小二赶紧毕恭毕敬的把人迎进二楼雅间,眼睛轻瞟了一眼陆惜之,之后驾轻就熟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刘宝成,沙河县人,二十年前举家迁址京城,最早只是瑞祥金铺的一个小工,因其头脑活络,短短五年便从小工做到了掌柜,更是在十年后,从原东家陈开文手里将整个金铺盘了下来。我的人打探到,刘宝成此人甚是狡诈,为人老练,不知陆姑娘可有对策?”

    陆惜之心里涌起一阵兴奋,激动的对他说:“袁厂督的调查真是太有用了,多谢您的指点。我想,刘宝成与张彩霞暗度陈仓多年,却走到最后闹崩,其中一定有刘宝成不得不放弃的理由,这个理由很可能来自于他老婆,不知打厂督可有查到他房中有无妾室或通房?”

    袁晏溪赞赏的点点头:“刘宝成房中却无其他女人,唯独一个老婆。”

    陆惜之噗嗤一下笑出来:“他老婆一定很彪悍,说不定是虎背熊腰很大一只。哈哈。”

    对面男子没有说话,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香茶,余光看向偷着乐的陆惜之,嘴角也不经意扯出一个浅笑。

    叩叩叩…

    “进。”

    只见小二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着好几样秀色可餐的小食。

    “这是本店新推的蒸饺,水晶馅包,二位先慢用,鲜虾馄饨马上来。”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陆惜之笑嘻嘻的道过谢,又谢谢袁晏溪,就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美食,再也移不开眼睛。

    “陆姑娘,请。”

    “多谢大人!”

第二十三章 刘宝成

    瑞祥金铺,京城的老字号商铺,前老板陈开文因妻子身体不好,便在十年前把店转给现任老板刘宝成之后,携家眷搬到了四季如春的襄阳城。十年后的金铺已然成为京城三大金铺之一,对于刘宝成这样从底层干到老板的人来看,不得不说他是极有商业头脑的。

    金铺共有两层楼,外观看上去很是豪气,用陆惜之的话说就是浓浓的暴发户气息。大门口两个脖子系着红绸的石狮,地上铺着舶来地毯,门上也不同于其他家的吉祥图案,刘宝成用的是两个大大的繁体‘发’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卖金子的,也得亏京城治安环境良好。

    进店之前,陆惜之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袁晏溪说:“大人,请派人查一下杨吉康和刘宝成名下是否有别处宅院,或者单进小屋。我怀疑张彩霞与他们有固定场所交易…额,或者说苟合。”

    袁晏溪诧异的看着她,越与她接触,越觉得她不仅想法奇特和缜密,还很…大胆。

    “东海,去查。”

    “是。”

    陆惜之说了句谢谢,就走进金店。

    “哟,二位客官快请进快请进,您二位可是本店今天开门红,我给您算个大利。”店小二爽朗清透的声音,叫人精神也跟着一振。

    “谢谢小哥啊,我家公子想要给媳妇儿挑个手镯,不管价钱,只管将你们这最好的拿上来。”

    店小二看二人着装不凡,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有钱客人,再一听陆惜之这么一说,顿时心花怒放,两眼放光,极其讨好的说:“诶,是是是,您快请坐,老板正好前天才带回一包上好的香山龙井,您二位先尝个鲜。”说着就跑到柜台后开始鼓捣茶叶。

    袁晏溪斜眼瞅一下陆惜之,就见她对自己眨眨眼,又吐了吐舌头,小模样灵慧可爱,只得冷着脸把头转开去,这小丫头有时看着心烦得很,走到茶桌旁径直坐下,看她表演。

    “小哥,我看你们店里这些款式可真不错,老板可真有眼光啊。”陆惜之在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饰,假装随意跟小二唠着嗑。

    小二赶紧搭腔:“你们不是本地的吧?咱们店啊,那在这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店里这些样式都是咱们老板娘请画手,把自己的想法精心勾勒出来,再由专门匠人打的呢,京城里都找不出第二件儿。”

    “那我们可真要好好瞧瞧了,这物以稀为贵,老板真会做生意。”

    店小二端着茶盘走过了,恭敬的递上茶杯,香气四溢茶香顿时染遍满屋。

    “怎的不见老板老板娘?”

    “害,他们经常闹架,这时辰要是还没到,昨晚上肯定又干仗了呗。客官稍等,我去给您拿几件上好的挑着。”说着又指挥另一个小丫头过来招呼。

    陆惜之和袁晏溪对看一眼。

    “小妹妹,你来多久了?”

    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很腼腆,似乎不好意思跟男子搭话,站得远远地回到:“回公子,我来快一年了。”

    这样可不好问话,陆惜之在身上摸索一阵,终于从袖兜里掏出几文钱,想了想,对袁晏溪小声说:“袁厂督,查案的花销,您都会销账吧?”随后眼巴巴,充满希冀的看着他。

    袁晏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让他给报账!?陆惜之圆润的小嘴在阿巴阿巴的嘟哝着自己的零用钱都在这了,要是不报账,明天就得喝西北风,再说查案就会产生开销,有开销就得找公家报销,还得事先给活动经费,多退少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经费是什么?还多退少补?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银子?”

    “厂督,是让您从公款里,拨出一部分,供查案用啊!咱们做侦查的,难免会遇上点儿不方便,有钱就不同了,怎么都好使。”陆惜之认真的对他点点头。

    袁晏溪好久没有这么想开怀大笑了,他朝她笑着点点头,看到陆惜之满意的也回他一笑。

    陆惜之朝远处的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待小丫头畏手畏脚的走到近一点的地方,她把手中碎银递给她,并说:“这个你拿去买花儿戴,我就想问问,这店里都谁说了算?”

    小丫头紧张的看着陆惜之,不敢伸手接,直到对方安抚她没事,又把碎银直接放在她手里,她才怯弱的说:“都…都是老板娘说的算。”

    陆惜之心里有了底。

    待店小二出来,她煞有介事的看过一遍他拿出来的饰品,就说道:“这些都只是普通,这样吧,我有些想法,想让老板娘照我给的样子打几件儿,她什么时候来?”

    “这我可说不准了,不过,现在都快巳时了,怎么说都该到了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六,给我拿杯茶。”门外走进一个穿一身灰袍的男子。

    “诶,老板,这就来。”

    刘宝成!

    陆惜之迅速回头,就看见一个脚步蹒跚,左脸肿胀的男子慢悠悠的一瘸一拐走进店里,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刘宝成。”她铿锵有力的喊出名字。

    男人被吓了一跳,居然本能反应想要往外跑去,可惜腿脚不便,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踉跄倒地,末了还拖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顶到墙边。

    “谁,谁?”

    陆惜之紧走几步,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刘宝成,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欠高利贷了?”

    待惊慌失措的男子看清来人,再三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之后,气不打一处来的他扶着墙站直身体:“你是哪里来的毛孩,竟敢口出诳语,小六,把他给我赶出去!”

    袁晏溪打着扇子,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他不怒而威的气场,硬生生只用一个眼神,便将小二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刘宝成总算看到陆惜之身后那个伟岸英气的男子,直觉此人极不简单,这才收敛刚才的怒气,勉强站直身体,恭顺的行个礼,端着声音问到:“在下瑞祥金铺老板刘宝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此所为何事?”

    陆惜之料到袁晏溪根本不想搭理他,便开门见山:“刘宝成,你认识张彩霞吗?”

    男子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双眉,显然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他想也不想就有些不耐的道:“不认识,两位来本小店,究竟有何贵干?若只为些无聊琐事,恕本店不招待。”

    “张彩霞家上下七口全死了,你可知此事?”

    刘宝成这下可不是惊讶了,而是换上一副惊恐错愕的表情,“你们究竟是谁?”

    “我乃东缉事厂缉事,你这月初九,在哪里?”陆惜之随便瞎编一个官职糊弄他。

    “什么?东厂缉事?我……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张彩霞死了,而你因为与她的当年往事,当然会被列为嫌疑人,你若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咱们就在这把事情解决,若是不老实,那只能……”陆惜之若有所指的朝袁晏溪看了一眼,对方倒也配合的点了点头。

    刘宝成一听这厉害关系,又加上自己刚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境遇,更是一口浊气堵上心头,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那个贱货。”

    陆惜之知道刘宝成有话要说,就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说。

    刘宝成虽然乍一听张彩霞死了有些惊愕,但最初的惊诧过后,他露出活该的表情,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始吐露那段往事,用词也极为下流:“我跟她早就断了,那个淫妇拿了我不少好处,其中还有两个足两的黄金镯子,我对她极好,没想到她居然背着我找别的男人,还不止一个!我自然是不肯再要她。本以为断了就轻松,没曾想她竟还让我给她五十两的封口费,否则就把我们的事告诉我老婆。”

    陆惜之越听眉头越紧,尽管料到张彩霞私生活有些乱,没想到连情夫也都不瞒着,所以,她实际上是在做援交?

    压住心中答案,她问:“你给了吗?”

    “我当然不肯给她,那婊子想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呸!”

    “你说她不止一个男人,可有证据?”

    “我跟她都约在护城河边的树林里见面,有一次我的玉佩掉了,猜着可能是落在了林子里,第二日一早我便想去碰碰运气找找,结果你猜怎么着!”刘宝成作出呕吐的表情,“那么一个大清早,光天化日的,她张彩霞就领着一个男人衣衫不整的从林子里出来,看那样子就知道,两人是刚完事,末了还要拉拉扯扯,看着恶心。”

    “她没发现你?”

    “哼!那骚货当时光顾着讨好那姘头,眼都不错的盯着他,哪有功夫东张西望。”

    “你跟她几时断的?她成亲后你们还有来往吗?”

    “我跟她好的那时,她还在杨府做丫鬟,被我发现丑事后,老子就跟她断了。”刘宝成眼神有些躲闪。

    “当真?刘宝成,你可不能撒谎。”

    刘宝成感受到不远处一股锐利的眼神射来,吓得他赶紧说:“有过,但是,是她找我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她生完孩子之后半年吧,她来我这买首饰,一来二去,就又好上了。”刘宝成的老脸终于是有些红了。

    “你且说,初九那日,你在哪?”

    刘宝成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初九?…那日,我就呆在铺子里,打烊后直接回了家。”

    “谁给你作证?”

    “喏,我店里的伙计,还有我老婆。”

    陆惜之假惺惺的笑着说:“我们是会查证的,若是有假,就得请你到东厂喝茶了。”

    “不敢不敢。”

    “刘宝成,你可知张彩霞成亲前就有了身孕?或许,那是你的也说不定?”陆惜之见机行诈。

    “什么?她有了孩子?不不不,不可能是我的。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啊,张彩霞成亲的时候,她那贪财的老子还掂着脸威胁我,到这讨了一对戒指,根本也没对我提过她有孕,更别提那之前我们都断了好几个月了。”

    这么说,从时间线上看,刘宝成不是方壮的爹?

    “你那日见她从林子里跟别的男人走出来,可认识那人是谁?”

    “太远了,我没看清。”刘宝成想了一下,又说:“但是,我知道有个人跟她肯定也不干净!”

    “谁?”

    “杨家二公子杨吉康啊!他们两人早就勾搭上了,我他妈都是个老二!”

    陆惜之肩膀耷拉下来,原来是他?那这个线索没新意。

    “是她告诉你的,还是你看到的?”

    “我看见的,那时我跟她算刚认识,有一天我出城去拿货,看到她和杨吉康,还有几个小丫鬟从一处宅子里走出来。”

    “主子和下人不是很正常吗?”

    “对,可你见过跟丫鬟搂腰拍屁股的正经主子吗?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当时太喜欢她那股味儿,就当作没看见了,现在想起来,他们那时就已经不干净了。”

    宅子,是重点!

    “不是杨府?”

    “不是,就一个小院子,也没个牌匾。”刘宝成如是说。

    陆惜之沉思一下,看了袁晏溪一眼,对方也正看着她。

    “刘宝成,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吗?”

    “时间有些久了,而且那天急着出城,怕是忘了一干净。”

    从瑞祥金铺出来,陆惜之一路无话,袁晏溪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她的脸颊,日头有些烈,照在她身上,脸上的绒毛都翻着一层金光,她身上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如同当年他和将士们在战场上挥洒热血时的冲劲。

    陆惜之突然发问:“厂督大人,咱们京城有多大,如果找一处房产,得多少天?”

    “方圆千里,若无目的找,说不准。”

    “房产的归属总有记录吧?”

    “这个确实有,东海已经去查了。”

    “不,请再派人去查登记在册的张彩霞名下,是否有其他地契房产,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以为这是灭门案的关键所在。”

    “北雪,即刻去往户部,让东海将张家在京城里的所有地契也全部归总上来!”

    “是!”

    算是临时通知入V,感谢大家支持。

    手头存稿还有些,明天奉上肥章庆祝入V,感谢大家多多收藏!

    女鹅女婿谢礼了。

第二十四章 陆惜之当‘官’了(入V一更)

    “突然要查张彩霞名下房产地契,这是何故?”

    “厂督大人是否记得,盈秀,刘宝成,杨吉康给出的供述里,都多少提到张彩霞从男人手里获取了一些不菲的赠礼或者钱财,而我们在案发现场的隐蔽位置,只找到十几两的银子,那么那些金银首饰去哪里了呢?所以我怀疑,张彩霞应该有一处安全的地方,用来藏财物,而给她提供这个场所的人,正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

    袁晏溪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惜之接着说:“另外,刘宝成和杨吉康的样子不似说谎,我想与其从茫茫人海去找一个人,还不如从房子入手,会有效率得多。”

    “陆姑娘的思路我也同意。”袁晏溪整理了下衣角,锐利的眸子,带着探究看着她:“不过,这几日下来,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你说从章羽的书里学到不少查案思路和方法,可本督在她的书里却只看到关于尸体解剖的各种血淋淋解说,想必陆姑娘看的,是另一孤本?”

    袁晏溪的突然发问,让陆惜之一时没有回过劲,待她听完,一愣:怎地又问起这一茬来?她看向对面的男子,却被他眼里的犀利锐敏惊出一身冷汗。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说:“章羽仵作的书并无孤本,厂督为何执意要知道我从哪里学来这番本事呢?我以为,查案第一靠天分,第二靠用心,天分决定上限,用心决定下限,只要惜之两者皆具,多锻炼便足已。”

    袁晏溪给她加上一条‘罪状’,哼,伶牙俐齿,不讨喜。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陆姑娘想通过东厂查案,作为厂督,自然是要查个清楚。”

    诶?!他说啥?

    “袁厂督真的同意让我去东厂查案?”陆惜之嗓音高了八度,透露着惊喜。

    “本督是可以特别安排给你一个‘闲职’,也可以给你行事权和审问权,你需要的调查经费可找东海支取,另外,再给你每月十两辛苦劳作费,仅此而已,你可明白?”

    十两!!?!

    陆惜之殊不知自己两眼早已泛出爱心模样,所以现在,她不仅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刑侦工作,还每月多了十两银子的进账,如同天降巨富,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如此以往,不出一年,她还能攒够百两银子,入股锦钰的店铺,成为富婆也是迟早的事!!

    她已经在幻想着自己的古代开挂生活开始了。

    “陆姑娘这是不满意?”袁晏溪斜眼看过来。

    陆惜之赶紧回神,连连摇头:“不不不,多谢袁厂督,若是可以,惜之一定会多多破案,维护京城安定。”

    袁晏溪淡淡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陆惜之也识趣的闭上嘴,默默开心的掀开窗帘一角,欣赏着街道两边熙攘热闹的繁荣。

    就在她朝外看的一瞬,与街旁擦身而过一位女子视线相交,陆惜之惊艳那女子的美貌,而那名女子眼里则闪过错愕和诧异。

    “小姐,那好像是表少爷的车驾。”貌美女子身边的小丫鬟如是说。

    苏洛儿眼神复杂,刚才表哥车里,似有一名女子,而整个京城都知道,袁晏溪虽有一张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的脸,但是性格冷漠无情,除了他的父母和侍卫,从不让人靠近三步之内,不知伤碎了多少女子的心。

    难道表哥有了心上人?

    那怎么可以!!绝不可以!

    “走,回袁府。”苏洛儿淬毒的眼神狠狠盯着远走的马车,紧紧握拳。

    东缉事厂内

    袁晏溪只招来东海,南洋,西风,北雪四大掌理刑,直接说道:“陆姑娘因查案有功,特许为东厂缉事。”说完,从桌案上拿起一块小木牌,交给陆惜之。

    缉事?她真的可以光明正大查案了!?

    陆惜之赶紧接过一看,上面刻着‘东缉’两个字,她不解的望向男子,意思这块牌有什么功能吗?能行什么样的方便?

    东海得到示意,对她解释道:“陆姑娘,京城里不仅各大小官员识得东厂令牌,皇商和普通商家也皆识此牌,若有人冒犯或者不配合,姑娘可出示,以此威慑对方。”

    我滴个乖乖,袁晏溪之前的那番话,真不是吹牛的,哈哈,陆惜之心里乐开了花。

    “我劝陆姑娘不要高兴得太早,此牌对一般官员或许有效,若是又遇上常任新,范明此类身份,你也要懂得‘礼让’才好。”

    陆惜之点点头,她明白袁晏溪的意思。

    其实,在刚才知道自己即将被任命为缉事的一瞬间,陆惜之还是有些许担心的,倒不是害怕自己不能胜任,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个热爱挑战的人,当个小小的缉事,自然是不在话下。

    她最担心的,是东厂其他人的反应,首先是性别关系,男尊女卑,歧视女性的能力,这些男人会不会瞧不起她;其次,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她资历老,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公务员,陆惜之一贯非常看重良好的同事关系,她知道,来自内部的破坏,对一个团队而言,有时候是致命的。她之前所在的刑侦一队,工作效率在局里最拔尖,虽然工作量比别人多了许多,但是得到集体团结协作的经验却是宝贵的,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而现在的陆惜之,若是与面前几个人合作,那可就不是同事那么简单的,他们是她穿越后,工作上的土壤和根基,不要说已经有几次接触的东海和北雪,就连沉默寡言,根本还没说上话的南洋和西风,陆惜之都有一种如战友般的感觉,她可不想为了一个缉事,把他们都得罪了。

    陆惜之马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问袁晏溪,自己初来乍到,还不能指挥安排同僚,只求让她做做侦查工作便好。

    话音刚落,就听四人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陆惜之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只见东海已经用手捂嘴,掩饰快要狂泻的笑意,连酷酷的北雪也罕见的嘴角上扬,带着笑意看着她。

    袁晏溪摇摇头,难得耐心对她说:“陆惜之,你的缉事并非正统官职,而我的掌刑和理刑皆是入籍在册的官员,所以你没有指挥权,但本督可让他们协助你,在你身份不便的情况下,做一些取证和调查,现在知晓了?”

    东海也笑嘻嘻的说:“我们很忙的。”

    这下连南洋和西风也掩饰不住笑意了。

    OMG,让她尿遁吧……

    “不过,陆姑娘倒提醒了我,不如,再让你挑两个捕快作为缉事助手,如何?”

    今晚还有更哟

    更几次呢?

    哎呀,不知道不知道,

    爱之之的赶紧收藏涨起来,冲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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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897/ 第一时间欣赏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作者:冬灭春至所写的《我给东厂当侦探》为转载作品,我给东厂当侦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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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作者:品质保障,绝不弃坑,求收藏求票票我给东厂当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东厂当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