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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陆缉事(入V二更)

    陆惜之居然当上了东厂缉事一事,对陆仲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这一阵一直为女儿参与查案而提心吊胆,诸多怨念,强烈反对陆惜之的这一意愿,平日里一逮到机会就和妻妾,儿女叨唠,要他们跟自己一条心,齐心协力从旁多劝她。

    可现在!压力直接砸向了他。

    袁晏溪也太离经叛道了,奸诈,狡猾,阴险!令人发指!

    陆仲廉快要气死了,晚膳也吃不下,任谁来喊,就是呆在房里不出来。

    而后知后觉的主角因为心情太好,在饭桌上口若悬河说着自己的决心和计划,兴致盎然说自己打算招揽谁来做自己的助手,说袁晏溪其实没有流传的那么可怕,他很讲道理。

    陆子易好笑的看着妹妹,她醒来后,听话懂事了许多,学会了跟父亲装可怜,还有适度的撒娇讨好,也让他愈发觉怜爱这个小妹,也多亏她聪明,让廖辰霖那个畜生得到应有惩罚,不然真的嫁过去…不敢想象。

    “好了好了,你在这吃得欢,就不想想父亲?”话是这么说,可还是给她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给她。

    一口吞下肉肉,美滋滋的享受丝滑的感觉,“诶?对呀,父亲呢?他还没回来吗?”

    瞧着傻样,陆子易朝房里奴奴嘴,又做了个生气的表情,意思告诉她父亲火大不痛快。

    陆惜之眨巴两下大眼睛,含着筷子,心生一计。

    “哇,王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肥瘦相间的,入口黏牙香味浓郁,特别是这汁水,真是口感丰富,层次分明啊,太香了…可惜就这么点儿,都不够我吃呢。”大声说完,偷偷看向父母的卧房。

    房里的陆仲廉一直把耳朵贴在门上,客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此时有些捉急:逆子啊逆子!你也不知道给我留点!还吃!

    见老爹还能忍住,陆惜之加大马力,“王姨娘,你酿的这梅子酒啊,配上这口香浓五花肉…”陆惜之故意咀嚼得很大声,“哇,口齿留香,绝了!”

    ‘啪’!卧房门轰然一声打开了。

    陆仲廉气冲冲的背手疾走过来,迅速拿起桌上的筷子一杠,硬生生将陆惜之夹起的肉截停在空中。

    “还吃!”然后顺势将肉揽到自己碗里,眼睛还盯着旁边的一壶酒。

    “父亲,快趁热尝尝,不吃晚饭怎么行呢,一会儿胃该疼了。”陆惜之赶紧趁机关心一下。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先斩后奏,不让人省心。你这身份万一穿帮怎么办?流言可畏啊,我的儿…”老父亲是操碎了心啊。

    陆惜之再三安抚,并且保证自己一定一定注意,决不让自己曝光,加上李文君的极力宽慰,陆仲廉终于缓缓坐下,叹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晚饭一吃完,就轮到陆惜之开始难受不耐了,陆仲廉一个劲的重复叮咛:机灵点啊,别让自己受伤啊,不要瞎逞英雄啊,干不了就别干了,回家来父亲养活你,给你重新找个如意郎君…吧啦吧啦的。

    他这一叨念就是一整晚,直到旁边的李文君和两个姨娘都受不了了,才由主母出面吼他两句,方才罢休。

    可是,不管怎么说,陆仲廉也是朝廷命官啊,对于女儿有本事能让袁小侯爷高看,而且混上这么个闲职,内心深处那隐隐的骄傲也被激发出来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躲着小女儿,就怕她跟自己重提让她去做什么捕快,既然事已成定局,他对袁晏溪的领导能力还是信任的。于是又很全面的询问了一下东厂的大概情况还有之前廖辰霖案件的详细始末,在陆惜之描述的时候,虽然难免要忍不住抱怨几回她实在太胆大妄为,特别是听到做诱饵那件事时,陆仲廉圆圆的胖脸变得铁青铁青的。但总的来说,自豪感逐渐的占领了上风,他也开始转变态度,鼓励女儿不要辜负小侯爷的信任,好好的干出点样子来。

    陆家回归一派祥和。

    第二日清晨,陆仲廉跟女儿一同吃早饭,却不见儿子,问李文君才得知,陆子易说:小妹妹都已经开始上值了,他更要加把劲准备今年的秋闱才行。所以,一大早就去了书院。

    随后,在全家人的目送下,陆家开启了父女同去上班的和谐一幕,他愿打算顺路将女儿送到东厂门口,没曾想刚一出门,就看到豪华车驾已停在家门口,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女儿,真有些与有荣焉啊。

    “去吧,记得我说的话,小心些。”陆仲廉爱怜的拍拍女儿的小脸。

    陆惜之点点头:“是,父亲,您也快去上值吧。”

    陆仲廉欣慰的点点头,对东海行个礼,便走向自家马车,先行一步。

    “东掌刑,怎好意思老要你来接送,我走着去也是可以的。”

    东海笑眯眯:“这是厂督的命令,姑娘得同他说。”

    “那多谢东掌刑,劳烦您先载我去衙门可好?”

    “没问题。”

    镇远侯府

    “父亲!”袁晏溪背手走进主院卧室,拱手请安,随后坐在镇远侯身边。

    袁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晏溪啊,又这么早,用过饭了?”

    “已经用过了,父亲昨夜睡得可好?”

    “你母亲给我熬了安神汤,还专门也给你留了一份,可你啊,最近也太忙了。”说完让丫头把汤端了上来,袁晏溪一手接过。

    “你这次出去,一去就是两个月,你母亲每日念叨你的安危,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本以为终于可以每天见到了吧,没想到还跟之前一样难见上一面,唉…咳咳咳…”

    袁晏溪轻拍袁仁杰略显单薄的背,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赶紧对下面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两名侍卫抬着一个大木箱走了进来,袁晏溪一个眼神,把箱子打开,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散发开来。

    “这是苗神医给特意为您寻来的好药材,还让我转告您,他已经配好药方,让您好生吃着,万寿节后他便回来。”

    “呵呵,那个老东西还念着我和他的赌约呢?只怕等不到他喽…咳咳…”

    “不会的,父亲。”

    “这次出去事情办妥了?”

    “嗯,人已经找到了,但是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京城,已经将她妥善安置,只等鱼儿上钩。”袁晏溪眼里带上了狠厉与冷酷。

    “终究委屈了你这么多年…该来的总是会来,你母亲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还有一更

第二十六章 告东厂?(入V三更)

    从主院出来,袁晏溪让人把马牵过来,拍拍‘跃影’的头,正准备一跃而上,却被人叫住。

    “溪儿。”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袁晏溪回过头,一怔,微微颔首:“母亲,表妹。”

    “你呀,这每天早出晚归的,头还疼吗?”

    “回母亲,苗神医开的药每天都在服,好多了。”

    “你说说,有多久没能陪母亲好好吃个饭了?成天见不着人,除了皇上,就属你最忙。”苏向菱佯装生气道。

    袁晏溪微抬眼角,轻声说道:“母亲言重了,这话咱们在家说说就好,以免被外人诟病。”

    “洛儿也不是外人。”苏向菱拍拍侄女的手,“话说回来,你们表兄妹多年未见,洛儿更是难得来京城,对这都稀奇得很,你也抽个空,带她到处转转。”

    袁晏溪揉揉太阳穴,按捺住烦躁,回说:“万寿节将至,儿子肩负重任,还请母亲和表妹包涵,你们出去的一切花销,记在我账上便好。”

    “姑母,洛儿不敢劳驾表哥,咱们自己去也是可以的。”苏洛儿懂事的拉住苏向菱的胳膊。

    “还是洛儿通情达理,那既然溪儿骑马,就把车驾留下给我们吧,咱们自己去采买些小玩意儿,狠狠宰他一次。”苏向菱开玩笑的对儿子说道。

    “马车停在城东,我叫人牵别的车过来,儿子还有要事在身,母亲,我先走了。”说着就潇洒跃上马背,头也不回的朝东厂行去。

    待袁晏溪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苏向菱纳闷的问侄女:“洛儿,你莫不是看错了吧?溪儿一向不喜外人碰自己的东西,怎么会有女子坐他的车驾呢?”

    苏洛儿强忍心中不悦,故作抱歉的说:“昨天那马车走得太快,兴许真是我看错了。”

    苏向菱点点头,安抚性的对她说:“我知道你对溪儿有心,但是那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咱们得慢慢来。”

    女子假装娇羞的低下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

    衙门

    陆惜之驾轻就熟的直接跑向王远之的书房,远远就在喊:“远之,远之。”

    她当上缉事这个喜事,除了家人,最想分享的人就是王远之,因为,他是自己在古代最信任最依赖的战友。他有一个穿越而来的师父,有精湛的尸检技术,所以,拉他入伙,她势在必得。

    “你怎么来了?”王远之对她的到来有些诧异,她不是应该在查灭门案吗?莫非有新线索需要他的确认?

    陆惜之献宝似的把‘东缉’令牌举起,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

    “缉事?”

    “正是!”得意的摇着令牌绕着他走了一圈:“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王远之难得笑笑,他对她一直有信心,就像当年师父对他也充满信心。

    “来对我炫耀的?”

    “不止炫耀,我需要你的加入。我们联手,定能斩妖除魔!”陆惜之作出一个挥手斩魔的动作,那模样有些好笑。

    “我就在这,你随时招呼,我自会前去。”

    “东厂能给咱们提供更好帮助,比衙门要强得多,你有一身本事,当然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我答应过师父,这辈子都不去大理寺和东厂。”

    “这到底是为何?”王远之说过章羽至死都只留在这个小小的衙门,远离朝堂,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陆姑娘无需多问,随时需要,我就在这。”

    陆惜之尊重他的决定,哥俩好似的轻松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不想说,那就这样吧。”

    王远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基本确定是情杀,张彩霞的人际关系有些复杂,私底下与多人有染,然后从中捞取好处,就是…有点类似于卖淫吧。”

    “若只是买卖关系,凶手为何能轻易进到张家,并且杀了那么多人?”

    陆惜之叹了一口气,“这件案子确实仍有很多疑点,你说张彩霞的情人与她父母认识也就罢了,毕竟她父母确实是贪财之人,很有可能为了钱,对女儿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但是依目前现场情况和所掌握的线索来看,方大强与凶手也很有可能是相熟的,否则不会被他一击即中吧,可老公与情人能共处一室,这也太奇怪了。”

    “方大强没什么本事,若他正是因为这点,也默认了老婆与他人的关系,这也说得通。”王远之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这个男人也太孬了,啧啧啧。”

    “火源的线索呢?有没有新查到些什么?”

    陆惜之摇摇头,“灯油购买都有记录,无可疑人员。”

    “你已经有了主意吧。”王远之对她有信心。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张彩霞在京城的其他地方,一定还有一套房子,毕竟,她每次幽会,都得有方便的地方。”

    王远之点点头,“开始查房源了吗?”

    “袁厂督已经派人全城搜索了,东掌刑他们的行动效率挺快的。”

    “有东厂的助力,你办案势必事半功倍。”

    陆惜之所有所思的从衙门出来,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才的思路,是哪里有些不对劲?

    东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陆姑娘,杨府有情况,厂督已经赶过去了。”

    “杨府?怎么了?”陆惜之赶紧小跑过去。

    东海拿出准备好的脚蹬放在地上,“听派去的探子回来说,杨功成得知杨吉康因为张彩霞的事被叫去东厂,气得发疯,对儿子用了家法,杨吉康被打得快半死,媳妇也闹着要回娘家,如今乱成一锅粥。杨功成还放话说自己儿子无缘无故被当做杀人凶手,要去大理寺告状,告东厂滥用权利,随意抓人。”

    嚯,看看,果然被投诉了吧!

    陆惜之和东海到杨府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准备上马车。

    那个女子穿着华贵,妆容精致,身材窈窕,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听到小丫鬟说:“夫人,你得听听少爷解释啊,这两年你们的感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可不能就这样散了呀。”

    这是杨吉康的老婆?外貌看上去,也颇有那么一点风流妩媚的味道,跟其他人形容的张彩霞倒是差不多。

    “杨夫人,且慢。”

第二十七章 初吻

    俞铃兰停下脚步,看向陆惜之,小丫头见对方是陌生男子,赶紧挡在主子面前,喝斥到:“你是何人,瞎叫什么。”

    “杨夫人,你这是要去哪?我是东厂缉事陆惜…陆喜宝。”哎哟,好险…心里抹把冷汗,“我们在调查一项重大案件,希望杨夫人能好好的配合我们。”

    陆惜之对她们亮了亮牌子。

    “缉事大人,我乃一介民妇,每日就是在家相夫教子,您是不是搞错了?”俞铃兰推开丫鬟,扶了扶金步摇。

    “你是杨吉康的妻子,自然是跟你有些关系的,只要如实慎重的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陆惜之说的很直接。

    俞铃兰听到杨吉康的名字,脸上露出嫌恶和不耐,冷哼一声答到:“杨吉康就在家,大人何不直接去问他?”说着就又要上车走人。

    “杨夫人,张彩霞,你应该还记得吧?”

    俞铃兰愣了一下,随即嗤笑说:“哼,一个破鞋死了就死了,关我何事。”

    “看来杨夫人对张彩霞很有不满,人死了都无动于衷,好歹在你家做了这么久的丫鬟。”

    俞铃兰转过身来,语气充满讥讽:“那种整天想着爬主子床的货色,难道我还要对她感恩戴德?”

    “初九那日,杨夫人在何处?”

    “那日是我生辰,整日在家宴客,若是不信,那日的宾客皆可为我证明。”

    “杨吉康呢?”

    “那天我都忙死了,还吃了酒,早就记不清了。”俞铃兰愈发不耐:“大人,你该不会怀疑我杀了那个贱人吧?难不成还想像带走杨吉康那样,把我也抓到东厂去不成?”

    陆惜之也不客气,怼回去:“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废话那么多,我们怎么查案那是我们的事,若你想去一趟,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看到俞铃兰被她唬住,她接着说:“杨夫人是想继续在大门口让人看热闹,还是随我进府内接着谈?”

    眼看已经有几个百姓被吵闹声吸引过来,为免家丑外扬,俞铃兰这才扭着腰,不情不愿的转身进了屋。

    陆惜之与东海互看一眼,东海让围观群众散了,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来之前,她向东海打听了杨功成的发家史,总结出这又是一位白手起家,辛苦大半辈子的屌丝翻身记。拼到现在在京城拥有三家连锁酒店,身家雄厚,妥妥变身资本家啊。

    杨府很气派,比陆家大多了,前后两个院子相连,一条人工湖半抱着整个府邸,湖边种满了鲜花,湖中彩色的锦鲤生机勃勃游得不亦说乎,沿途几个下人好奇的看着陆惜之和东海,刚迎进一位俊美绝伦的公子,又来两位俊俏小哥,今日府里可真热闹。

    “袁大人,我儿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无辜的,更何况初九那日我儿媳在府里宴客,很多人可以为康儿作证。”杨功成冷静镇定的声音传来。

    “杨老爷稍安勿躁,并无人说杨吉康是凶手。”袁晏溪冷声答到。

    “既然我儿不是凶手,大人昨日将他带走,未免有些欠妥。”

    袁晏溪并没有接话,而是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眼神冷冷的盯着杨功成,那萧杀静谧的气息如同在看战场上的对手,要将对方一击即中。

    “杨老爷质疑东厂办案?”

    “我杨家向来奉公守法,积极纳税,每年还自开粮仓救济百姓,袁大人这么做,就不怕寒了良民的心吗?我虽一介商贩,可也不能受此等侮辱,若大人不能给个说法,我是一定要去大理寺投状纸的。”

    “附近百姓已有传言,说东厂强权乱抓好人,这个风声,难道不是杨老爷放出去的?”袁晏溪的声音已越来越冰冷。

    杨功成内心一惊,袁晏溪的大名他自然知晓,压住一丝惊慌,在亲人和下人面前他仍装镇定,“那日你们将人带走,邻居们都看见了,无需我再多嘴。”

    “杨公子,那日我的人是如何带你走的?”袁晏溪鹰眼射向趴在平椅上的杨吉康。

    陆惜之看过去,这杨吉康被家法伺候过,可能是屁股被打开了花,不能坐只能趴着。

    “我,我…那位大人并非无礼,我二人乃是骑马而去。”杨吉康喏弱的开口。

    袁晏溪冷哼一声,嘲讽的笑脸对着杨功成说:“若杨老爷连自己儿子的话也不信,我倒是乐意陪着你挨家挨户去问问百姓。”

    杨功成今日其实没想到袁晏溪会亲自登门,这两日他确实让门房对外放话说东厂仗势欺人,自己也打算走一遭大理寺投了状纸。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打算借此给自己的店做一波宣传,为接下来的万寿节造势,招揽客人。之前他的死对头‘归栖楼’也有过类似举措,狠狠赚了一笔,还打响了名气。怎么换成他的时候,就把这东厂正主给引来了?!

    杨功成有些后悔不跌。

    袁晏溪身边的南洋此时站出来,对杨功成做了个手势:“杨老爷,请吧!”

    “这……”杨功成骑虎难下,给自己的老婆发了个眼神求救。

    周氏悠悠往前迈了一步:“袁大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老爷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不知是府中哪个嘴碎的胡编乱造给传了出去,民妇定会查个清楚。”

    “还不过来?”袁晏溪并未理会邱氏,只是出声将一直在偷看的陆惜之抓了出来。

    陆惜之赶忙过来,恭敬的行个礼:“厂督。”

    “杨家上下都在这里,若有疑问,现在问吧。想必杨老爷定会如实相告。”

    邱氏看了自己丈夫一眼,他默默点头。

    “杨老爷,当年你将张彩霞扫地出门,她就轻易同意了?”陆惜之单刀直入。

    杨功成似很不愿提起这个人,表情厌恶得很:“那个女人想要进我儿的房,真是想得美,她以孩子要挟我,否则就要去客栈闹事,说我杨家欺辱妇女。悦来客栈是我全部的心血,怎么能让这样的下三滥毁了。我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写了一张承诺书,写清楚那孩子跟杨家毫无瓜葛,以后都不得踏入我杨家半步。”

    “你只给了她钱,再无其他?”

    “足足二百两,他们全家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个钱,她还想怎么样?”

    嚯!二百两!杨家可真有钱。

    张彩霞有这么多钱,让陆惜之更加肯定,她名下定有房产。她为人精明油滑,会给自己铺好所有后路,赚来的这些钱有可能也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没有什么想问的了,陆惜之对袁晏溪点点头,暗示他可以离开。

    袁晏溪站起身,抖抖衣服,皮笑肉不笑的说:“杨老爷若还想告御状,我随时静候佳音。”随后率先向大门走去,陆惜之和东海南洋则紧随其后。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领着丫鬟急急走向他们,乍看到袁晏溪等人还惊了一下,赶紧退到一边。

    袁晏溪目不斜视的越过她,唯独陆惜之看出这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心急火燎的,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睛追随妇人的背影,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

    “陆姑娘?”东海不解看着她。

    前面的袁晏溪听到声音,也停下看了过来。

    “袁厂督,你们先走,我去看看。”说完就急速朝来路返回去。

    袁晏溪示意东海跟上,这才带着南洋先行离去。

    “老爷,瑞儿肯定知道错了,您赶紧派人把他喊回来吧,这都好几天了,我这心放不下啊。”只见那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朝杨功成哭。

    “吴姨娘,你这是做什么,没看见老爷正烦心吗?刚送走大佛,你跑这嗷什么嗷。”周氏刚才的温柔不见,转瞬换上一副夜叉脸。

    “夫人,求您让我出去找瑞儿吧,他从没有这么久不回家的时候啊。”

    “哼!戏子生出来的儿子就是不一样,你说他谁不喜欢,偏生又喜欢个戏子,果然啊,这贱种都是有样学样。咱们杨家可没脸上那‘鸾凤楼’去寻人。哼!”

    陆惜之暗暗好笑,贱种有样学样,那不是骂你老公呢么?!

    “好了好了!把康儿扶进去,你也给我回去!”杨功成没好气的对周氏吼到。

    周氏不甘心的扭头就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杨功成让地上的女人起来,缓和了语气对她说:“瑞儿这次实在不像话,居然想跟一个戏子私奔,让我丢尽脸不说,他还敢金屋藏娇!”

    “老爷,让我好好跟瑞儿说,他会听的,你让人把他叫回来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呜呜呜…”

    “好了,丽姝啊,别哭了,我这就让人去喊他。”

    杨功成招来两个家丁,对着他们耳语一阵,待家丁走后,就让妇人先回去等着,他处理完事情就过来。

    妇人含泪点头,末了,又见四下无人,拉下杨功成的头,轻啄一下男人的嘴,又勾魂的飞了个媚眼,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而杨功成那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直叫陆惜之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准时机,陆惜之在院外拦住了女子的去路。

    “啊,你是谁?”

    “夫人莫怕,我是东厂缉事,我叫陆喜宝,有些事想问问你。”

    夫人显然很害怕,自己家里跳出个外人,还自我介绍,奇怪得很,刚想叫人,就被捂住了嘴巴。

    陆惜之眼疾手快上前按住她:“夫人,我们是因为张彩霞的事来找杨老爷的,本是要走,但看你着急路过,以为有急事,所以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这是我的令牌。”

    妇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夫人如何称呼?”

    “我叫吴丽姝,是杨府的三姨娘。”

    “你刚说你儿子不见了?是怎么个不见法。”

    “瑞儿好几日不见人影了,他爱玩,可以前也没这样的。”

    陆惜之沉思一下,引导她:“你说你儿子爱玩,是喜欢上青楼?”

    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脸色一红,难为情的说:“他~他~~就是心软,女子对他好些,他不忍心。”

    陆惜之翻了个白眼,“那他这回是不是也宿在哪个青楼里了?”

    “不会的,我已经让人去找过了,他没在那。他前几个月喜欢上了鸾凤楼里一个唱戏的女子,问我也要了不少银子去打赏,我本以为这次也像以前一样,两三天也就腻了,可这次却有些走火入魔,好几天不回家了。”吴丽姝心急如焚。

    “儿子不着家,怎么杨功成看起来不怎么着急呢?”陆惜之开始了她最擅长的拉近距离,笑的很是可亲。

    吴丽姝扯了下嘴角,只不过带着点讥讽的意味:“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杨吉康,这两日听说你们因为张彩霞的事找了二少爷,他更加没心思管瑞儿了。”

    “杨吉瑞和杨吉康兄弟二人感情怎么样?”

    吴丽姝愣了一下,苦笑道:“这个家没人看得起我们母子,哪来的感情。”

    陆惜之神思恍惚的走出杨府,杨吉瑞和杨吉康两个名字轮番出现在脑子里。

    ‘啪啪’两声吵到了她,她四下一望,袁晏溪还没走?

    她踱到车边,这次没等到里面伸手,她习惯性的就把手先交了出去,倒是把袁晏溪弄呆了一秒,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将她拉上了车。

    “有什么发现?”袁晏溪肯定的问。

    陆惜之手肘撑着膝盖,手托下巴看着他:“暂时没有,就是直觉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哪怪。”

    直觉是什么?袁晏溪也没再问,敲敲隔板,“回东厂。”

    “厂督大人,城里有几家青楼?”陆惜之问。

    若不是她认真的表情,袁晏溪就要给她一个暴栗了,这是一个官家小姐能说的话吗?

    心中有不悦,但仍一本正经的答到:“青楼拢共十八家,妓院三十二家。”

    嗯?青楼和妓院分开的???

    看她一脸茫然,袁晏溪心中那点不悦散尽,笑笑说:“青楼卖艺,妓院卖身,陆姑娘现在知道了?”

    !!

    陆惜之脸一红~~~是自己无知了。

    “袁厂督,咱们可否先去一趟‘鸾凤楼’?”

    “跟案子有关?你非去不可?”

    路三姑娘点点头,还表示自己这一身衣服没有不妥,还是很像个小厮的。

    看她郑重的表情,袁晏溪让东海改道,直奔鸾凤楼。

    突然,只听东海在前面一个急刹:“吁……”

    毫无防备的两人同时摔下椅座,袁晏溪身手敏捷的一拉,将陆惜之牢牢护在胸前,自己则摔在地板上,陆惜之在上,袁晏溪在下,这暧昧的姿势…

    更惊吓的是,陆惜之发现她的嘴正好贴在了袁大厂督的嘴上!

    她的初吻,没了!

    事情还没完,车里的两人还处在震惊中,外面又传来一声嗲弱的女音:

    “车里可是晏溪表哥?”

    晏溪~表哥??

    陆惜之:……

    袁晏溪:美滋滋

    冬梅:女鹅啊~~嘤嘤嘤

第二十八章 亲吻后遗症

    “苏姑娘。”东海的声音。

    丫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着急:“东海大人,小姐又腹疼了,情急之下,这才拦了少爷的的车。”

    “表哥在车上吗?”苏洛儿娇滴滴的再次问到。

    陆惜之心如小鹿撞,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门外的声音再度响起,才终于晃过神来,猛地离开嘴边那柔软的触感,紧闭双眼不敢看袁晏溪摄人心魄的眼神,刚撑起一点身体,无奈被腰上大手箍得死紧,又摔下来,她现在快尴尬死了好吗?放手啊!

    “别动!”袁晏溪咬紧牙,低声命令,全身血液随着她不停乱动都涌会到了一处。

    他也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看着身上的姑娘脸红得快要滴出水来,长长的睫毛蒲扇一样微微在颤抖,小嘴红彤彤,刚才的触感…柔软轻弹;他还嗅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花香,她是用什么洗的头发?玫瑰花瓣…这味道,自己居然不排斥,手掌微微用力,掌下传来瞬间紧绷的感觉,呵,胆大包天的陆三姑娘,也会这般紧张。

    袁晏溪破天荒的露出略显可惜的神情,轻轻松开双手,陆惜之立马如同见鬼一样,猛地弹开,撞到坚硬的木板,这让她吃痛惊呼出声。

    苏洛儿半天没等到车里人的回应,疑惑的看向东海,后者则不关我事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根草悠闲得很。

    在这样的气氛下,苏洛儿愈发显得狼狈,手指都快插进肉里,正准备和丫鬟行礼告退,却突然从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她抬起头倏地看过去。

    “表哥?”苏洛儿强忍心中焦急和嫉恨,再次向车里确认,恨不得直接上手掀开碍事的帘子,到底是哪个贱人敢在袁晏溪车上!

    “本督有要事在身,东海,叫另外一辆马车送苏姑娘去医馆。”袁晏溪冷漠如常的声音低沉命令。

    “表哥…”苏洛儿不甘心,她千里迢迢从扬州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爱慕的他,知晓袁晏溪生性冷漠,不近女色,她才放心的等到及笄,在自己最美的时候来见他,想要做他的新娘。如今竟有女人捷足先登,叫她如何心甘。

    “东海!”

    东海接到指使,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驾车就走:“驾~~~!”

    马车就这样从苏洛儿面前疾驰而过,来不及错愕,车驾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小姐…”丫鬟提心吊胆,小姐今晚不会又…

    苏洛儿眼中淬上阴狠的毒液,死死盯住马车的方向,“回府!”

    陆惜之正襟危坐在座位上,两手紧攒自己的衣角,两眼茫然盯着车窗,唇上的触感依旧还在,脸颊热度还在持续升温,她能感觉来自袁晏溪的视线,装傻算了。

    袁晏溪也一路无言,只是盯着陆惜之的侧脸,若有所思。

    “厂督,到了。”

    陆惜之立即站起来,可是久坐未动,脚都麻痹了,又多亏袁晏溪在身后托了她一下,她被针扎似的赶紧弹开,跳下马车。

    “哟哟哟,这位客官,咱‘鸾凤楼’白天可不营业呐,姑娘们都睡着呢,您晚上再来啊,嘿嘿…”一个长相猥琐的小二舔着脸笑嘻嘻的迎过来。

    “小二,小香玉在哪?”陆惜之问到。

    “哎哟,小哥这看着面生啊,怎么认识香玉姑娘啊。”

    “少啰嗦,我是东厂缉事,赶紧给我让开。”陆惜之没来由的心里烦躁,所以懒得跟他客气。

    “嘿,什么什么缉事?”小二眼看着陆惜之要往里闯,准备上手拦她。

    袁晏溪眼疾手快一脚伸向小二,对方不防,摔了个仰八叉。

    “盯紧他”他眼神示意东海,旋即走在前面踢开鸾凤楼大门。

    “是!”东海叉腰盯着店小二说道。

    陆惜之横冲直撞冲进店里,一路喊着小香玉的名字,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模样的孩子从二楼探出个头,“谁呀,鬼叫狼嚎的,不知道玉儿姐姐这两日要好生休息吗?”

    陆惜之抬头一看,精准定位到房间位置,快速的跑上二楼,抓到那个小丫头,就问:“小香玉在里面?”

    “你谁呀,怎么进来的。”

    小丫头看到来人是个俊俏小哥,还以为又是喜欢自家小姐的客人,便挡在房门前,不许陆惜之进入。

    “你让开,我们找小香玉。”

    “你是哪根葱,三九!把这个棒槌铲出去。”

    “你给我闭嘴,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陆惜之恨戳戳,就要扒开她。

    袁晏溪冷静自若的走上来,将陆惜之揽在身后,只是疏远冷淡的简单说了两个字:“开门。”

    小丫头看着眼前俊美倜傥的公子,他眼里有着威严和傲慢,仿佛自己与这扇门都形同虚设,根本无法阻碍他的任何动作。

    “扇儿,外头为何如此吵闹。”房里传来销魂蚀骨的女声,那慵懒的语调充满诱惑。

    叫做扇儿丫头轻轻推开门,“小姐,有…两位客官找你。”

    “想必也是有急事,才会在这时找来吧。快请进。”

    小香玉的态度让陆惜之一顿,果然,头牌的气度就是不一般,被人扰了清梦还能有如此淡然客气的态度。

    门一打开,入鼻的就是一股舶来麝香…浓郁的雄性分泌物味道。陆惜之作为刑警,对这样的味道并不陌生,在扫黄打非的行动中经常遇到。小香玉此人,不简单的很。

    只见贵妃椅上,一个身着桃红翠烟衫,散花水雾桃红百褶裙的女子双眼迷离躺在上面,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媚眼若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好一个人间绝色。

    小香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大威俊,玉树临风的袁晏溪,惊艳的同时,她不着痕迹的稍稍拢了拢发丝,随后娇媚的出声:“不知这位郎君有何要事找玉儿。”

    陆惜之打了个寒颤,心里涌起不快,低着声音说:“你可认识杨吉瑞?”

    小香玉并不看陆惜之,只轻轻盯着袁晏溪说:“杨公子?不过是个普通客人罢了…”她媚眼勾魂,笑容妖娆。

    “哦?可我听说,杨吉瑞为了你夜不归宿,挥金如土。”

    小香玉扶着丫鬟,坐直身体,那姿态真是妖到了极致,媚到了骨髓,瞧瞧她那腿,故意伸出一端露出嫩嫩的雪白皮肤,那腰,软得盈一握,动作火辣勾人,真叫一个销魂……

    “这位小哥可言重了,我们青楼女子,风雨飘摇无依无靠,客人的打赏都是心疼玉儿,怎么说得像是玉儿故意呢?”

    “你不用拿出对付客人那套,我是东厂缉事,前来调查命案,请你配合。”陆惜之听她说话,浑身汗毛直立,干脆也不跟她客气。

    一听是命案,小香玉面色微变,偷瞟一眼袁晏溪,见对方并未对她看上一眼,便扯过薄毯,轻轻盖在腿上。

    “命案?香玉虽身份低微,可从未有胆作出违法之事,还请大人明示。”

    “杨吉瑞在何处,你可知晓?”

    “哼,杨公子已有几日未见了,我并不知他在何处。”

    “可我听闻,杨公子是你的熟客,三天两头夜宿在此。”

    小香玉语带讽刺:“我们这样的身份,自然是候着客人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就算夜宿,第二日也是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也就三日前吧,吉瑞说来找我,让我不要接客,结果直到现在也未见,还白浪费我那一宿的赏钱。他以前多次说过会替我赎身,所以,对他,我也有些上心的,几日未见,便让丫头去杨府外等候,想问他怎么这么久不来,可终是没有遇到。”

    陆惜之赶紧询问小香玉,杨吉瑞是几号不见的,她说是初八那日从这里离开前说的,可是陆惜之想起,吴丽姝说他在初九白天还见过杨吉瑞。

    “你认为杨吉瑞有可疑?”袁晏溪直到现在才问,他认为陆惜之突如其来的询问,定是有所怀疑。

    “厂督,你别急,先出去,我把思路理理清楚”陆惜之连忙说到。

    陆惜之好像并不想久呆,问清自己的问题,转身就出了门。

    袁晏溪愣了一下,随后也准备离开,不料,那原本斜卧在贵妃椅的女子速度极快的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角。

    “郎君气宇非凡,玉儿倾心不已,不若…玉儿专为郎君跳上一曲…”话音未落,却被一股强力推倒在床侧,令她痛呼出声。

    袁晏溪眼神都不给一个,末了还拍了拍衣裳,炎凉的身姿快步追上陆惜之。

    “陆姑娘怀疑杨吉瑞?”他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确实现在不排除他的嫌疑,从我们之前了解的情况,张彩霞在成亲前,就和杨吉康和刘宝成曾有过情人关系,而调查到现在,我怀疑张彩霞还有其他男人,近水楼台,我认为杨吉瑞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你别忘了,杨吉康说过,他庶弟可没有搭理过张彩霞。”

    “我认为那只是杨吉瑞故意作出的假象,杨功成对庶子不闻不问,他怕自己和大哥共享一个女人会被他爹诟病,所以在外人面前故作推拒。他现在失去踪影,我怀疑他跟纵火案有关。”

    袁晏溪想了一下,“杨吉瑞突然失踪,确实非常蹊跷,但是也存在一切都是巧合的可能性,比如说,他好色,会不会正好去了别处妓院?对于他这样的男子来说,处处留情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所以,这就需要请袁厂督派人去查了,而且要快。”

    “好,还有,今日一个新消息。”

    陆惜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小模样有些可爱。

    袁晏溪莞尔一笑,“张彩霞名下没有查到房产,但是,在李凤珍名下却查到有一处在护城河边的房子。”

    陆惜之精神一振!“走,我们赶紧去!”

    护城河边上,不挨不靠有个一进院,早年是个猎户的安置房,后来猎户搬走,将房子转手卖给了不知名的人家,没多久,就有人将这里休整了一番。但是因为她人不常来,周围邻居一直以为这里空置无人。

    袁晏溪让随后赶来的南洋西风北雪在外面巡查,然后领着陆惜之,强行进入了房子,而这里面,却明显修缮过,应该不会超过两年。

    乍一看,这房子外观和普通人家的住宅并没有什么两样,陆惜之小心的对房子里的摆设和痕迹做着观察。

    一进院的房子,走进来便看见主卧的门关着,轻轻的推开门,两人都不由得愣了愣,整间卧室用的都是艳红色调,比房子外面看起来的要精致奢华许多,一张四柱帷幔大床,周围垂挂着几幅红色幔帘,墙上挂着一幅春宫图,画里的男女,正姿态慵懒的斜视着几个闯入者,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奢靡艳俗…

    “啧啧啧…这,也太……”陆惜之都有些脸红。

    王远之也赶了过来,进屋后,他也怔愣一下,随即进入初步的搜检。

    “这房子并不经常住人,厨房里只有简单的炉灶,连柴米油盐都没有,衣橱里的衣服不多,大部分是男人的,只有少量女人的衣物,而且主要还是亵衣。”

    陆惜之已经基本确定这套房子的来历和用途了,根据现有的各种证据来推测,这房子是张彩霞用于看每周几次的苟合活动的。

    “唉,这样说来,李凤珍肯定是知道女儿…跟其他男人的事了”陆惜之说话的口气有点沉重,袁晏溪好奇的抬起头看着她。

    陆惜之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方大强实在太惨了点,原先我还想,就算父母不把他当儿子看,就算她老婆真的红杏出墙,就算岳父看不起他,总还有他老岳母应该对他不错的,现在看来……”

    “恩,确实有点没想到,这套房子既然在李凤珍名下,她自然是了解内情的,房子在张彩霞和方大强成亲后半年左右就买下了,你觉得方大强一点也不知晓吗?”

    “厂督认为呢?”

    袁晏溪但笑不语,眼睛深邃的看着她。

    陆惜之心头一跳…

第二十九章 孩子的衣服

    从小院出来,袁晏溪先行上车,像平常一样伸出手,准备将陆惜之拉上车,可就见小姑娘在车旁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就是不伸手。

    “还有事?”他问。

    陆惜之嗫嗫嚅嚅,咬了咬唇,眼睛盯着脚边小石子,轻声说:“厂督,这离我家也不远,我想走着回去,顺便理清一下思路。”

    袁晏溪紧紧盯着她,似要从她表情里看出真假,过了好一会,才甩下门帘,敲敲木板示意东海出发。

    她听到他甩门的声音,抿了抿嘴唇,直到车子走出很远,陆惜之才缓缓抬起头,深深吐出口气,哎哟…大厂督那眼神压力太大了。

    可是,他生什么气啊!?刚才吃亏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人家穿越都有浪漫情节和天生好命,她倒好,第一个亲亲给了太监…一万只那啥马飞奔而过~~~还好,他是个顶好看的太监。

    想到这,陆惜之克制不住捂嘴嘻嘻笑了两声,像占了个大便宜的偷笑。害,她现代来的,才不会因为亲个嘴就想不开,想不开的,该是那个古人才对吧。

    晚上,陆惜之跟家人吃过晚饭,又被以父亲为首的长辈团轮番轰炸补脑了一堆安全防护知识后,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的小楼,瘫软在床上。

    “春香啊…”陆惜之懒懒撒娇。

    被点名的小丫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小跑进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快来给你家小姐按按头,这一天快累死了。”

    春香听话的坐在床沿,让陆惜之枕在大腿上,轻柔的为她按摩,舒服的按压渐渐让陆惜之的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她好像看到工作了一辈子的父母亲,在她死后就不再每天按时吃饭和看书了,也不再每天出去散步,母亲长时间坐在那把老藤椅上,望着窗外,而父亲则喜欢独自站在厨房,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

    转眼,梦境场所一换,她看到自己小心翼翼走向父母,牵着父亲母亲的手开心的走出房门,像以前一样一家三口开心的散步,聊天,游玩。可突然,父母的表情缓缓带上悲伤,他们边哭边拉着陆惜之,让她不要走,陆惜之泪眼婆娑的看向那条落满树叶的熟悉小路,却再也握不紧他们的手。

    “小姐,小姐……”

    耳边却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是谁?是谁在叫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刚才魇着,可吓到春香了。”

    陆惜之迷茫的看着她,恍若隔世,好半天才回忆起,她已经离开父母,这里才是她的家,她现在是不知名朝代的陆家三小姐。

    看来这几天确实太累,精神一旦松懈就睡得特别沉。

    “小姐,我去给你打水沐浴。”春香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陆惜之缓过神来,靠在软榻上,陷入沉思。

    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尽管这件凶案的被害者,除了方大强和两个孩子,几乎都是见利忘义,三观尽毁的小人,但张彩霞作为母亲在将死之刻还是会拼尽性命去保护孩子。

    方大强这个好人是好人没好报,但其实到现在,方大强是唯一一个,在被害前,他的心理活动和状态,是没有任何渠道去了解的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那所房子,还有跟其他男人的私会,甚至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陆惜之总觉得他们遗漏了些什么。

    如果假设方大强对这些都知情,那么会不会是他对凶手实施了威胁和敲诈,所以凶手因为奸情败露,而受不了方大强的勒索,才痛下杀手呢?

    现在说什么都只是猜测,只有早日抓到杨吉瑞,才能进一步了解真相。

    第二日,

    陆惜之照旧由东海驾车,早早来到东厂,走进大厅便看到袁晏溪已经在用早饭了。

    “袁厂督,南洋大人他们找到杨吉瑞了吗?”陆惜之着急问到。

    袁晏溪抬起头,视线就定格在那一张一合的小嘴上,随即撇开眼,处之泰然的回:“先坐下吃早饭。”

    “我在家吃过了,您快说说。”

    袁晏溪看她忧虑的样子,擦擦嘴,漱漱口,这才慢悠悠说:“昨天我说过,光京城的青楼妓院加起来就有五十家,还不算上暗娼,而且还不排除京城边上的黑店,虽然我的人大多都回来了,但有几个去城外查的暂时没有消息。”

    陆惜之听完后就跑了神,她其实到现在对阳城的范围大小都没有概念,也不怨她不懂,社会对女性的条条框框太多,出趟门都不容易。照袁晏溪的说法,这儿,得有北京城那么大呢。

    门外响起匆匆脚步声,等到近前,原来是王远之,进门看到陆惜之问了声好,“来了。”

    看到他,陆惜之连忙打起了精神,想必是昨天的收检有了结果,袁晏溪让他过来的。

    确实,王远之对李凤珍那套房子里的遗留物做了些甄别,结果出来了,他刚准备汇报,却被大厂督按了下去,“先吃东西。”

    于是,陆惜之又得按捺住焦虑,只好把视线牢牢锁早那个正埋头吃早饭的法医身上,念叨着快点快点~~~

    一刻钟后

    “你们肯定猜不到,我在房子里发现了什么。”王远之斯文的擦干净嘴,略显神秘的说。

    陆惜之想了一下,摇摇头。

    王远之微微一笑:“在一堆乌七八糟的成人衣服下面,有一堆孩子的衣服。”

    嗯?!孩子的衣服?

    “哼,带着儿子,去和情夫幽会,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啊”东海第一次表示了对案件的看法。

    在场的人都佩服起张彩霞来,这女人要是没有一张天仙月貌,也指定有一项特别的功夫能让男人对她上心和包容。

    可仔细转念一想,陆惜之看着东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很不对劲儿,她翻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记录纸张,里面记录着这起灭门案的所有要点。

    袁晏溪也没有搭腔,正在低头看着自己敲打桌面的手指,不一会,他皱眉问了一句:“小孩留下的痕迹,多吗?”

    王远之答到:“没有大人的多,基本集中在几条毯子上。但,也不少吧。还有孩子的一些换洗尿片和肚兜。”

    不对!很不对!

    稍晚还有一更

第三十章 反转

    正在说着,南洋和北雪还有西风走了进来,南洋说到:“回厂督,所有青楼妓院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杨吉瑞。”

    杨吉瑞,失踪了。

    所以初九的白天,在‘鸾凤楼’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他会去哪里?

    “厂督,我现在即刻派人去查所有客栈记录。”

    “东海大人,你先别急,现在下结论还有些早,我们先坐下来重新理理清楚。”陆惜之连忙出声,安抚好后,她又说到:“杨吉瑞本人好色,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喜欢小香玉就连他老婆都知道,说明他不是偷偷摸摸去的,昨日我找到小香玉,从她那里也得知,杨吉瑞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行为。”

    突然,陆惜之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大家,缓缓的说“我总感觉,若凶手是杨吉瑞,他杀人的理由似乎不够充分…”

    “你们现在分析认为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问话的是王远之。

    “情杀,或者是被勒索后的杀人灭口吧,这两种可能性最大”陆惜之回答道。

    “这两种可能性,都还是比较常见的凶杀理由啊,放在这个案子里看,也挺合理的。”东海也加入了讨论。

    “不合理……”陆惜之从她的笔记本里抬起了头,双眼闪闪发光。“初九那日,张彩霞带着两个孩子在街上转悠,还在戏楼听了会戏,这一点有很多街坊都看见了,而张庆有去给人做工,在申时回了家,李凤珍和张彩玉两人在家门口做针线活。而根据小香玉的证词,杨吉瑞初八整日都在她那,直至第二天离开,离开时并无异样,而当天晚上,惨案发生,这是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对吧?”

    她停下来,看了看大家,然后继续说道:

    “我们先假定初九那天,杨吉瑞从小香玉那出来后,就和张彩霞照常幽会了,而从白天到夜晚那么短短的时间,他们两人的关系能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化,直接导致了那么严重的后果?情杀这个理由,我认为很难成立,而因为被勒索杀人…恩…好像也有点说不通…”

    她越说越迟疑,似乎也还没完全理清自己的思路。

    “是说不通。”袁晏溪很快的接过了陆惜之的话头,他带着一些笑意看着她。“但假如是方大强忍无可忍,决定同他们摊牌,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要勒索杨吉瑞,然后故意把勒索谈判的地点选在了岳父岳母的家里,打算来个三人六面,当堂对质。”

    厂督饮了一口茶,看到陆惜之灼灼的目光,接着说:“那么在张家,剑拔弩张的双方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张彩霞会站在她丈夫这边吗?张庆有和李凤珍会站在他女婿这边吗?张彩玉这个平常受尽冷眼,脾气古怪的残疾人,又会是什么态度呢?会帮着方大强说话吗?”袁晏溪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给陆惜之打开思路。

    陆惜之一拍手:“对,就是这样的,张庆有和李凤珍收受了杨吉瑞给的恩惠,明显都会站在杨吉瑞那边,就算杨吉瑞要杀了方大强灭口,也没有理由要杀死自己情投意合的女人吧?还有那么年幼的孩子,和一直帮着自己的张氏夫妻。”

    “另外,杨吉瑞会害怕方大强的勒索吗?他喜欢沾花惹草的性格脾气,在杨家又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公开他和张彩霞的事,无非被他爹打一顿也就罢了,所以方大强勒索杨吉瑞的立足点在哪里?告杨吉瑞通奸?杨功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找人收拾他?杨家的家丁可比他厉害多了;那么要他不再和张彩霞来往吗?张家全家恐怕都不会答应。”袁晏溪对这些怀疑好像早就深藏于心。

    陆惜之读懂了他的话,立即接口帮袁晏溪下了结论:“所以,勒索这件事,本身就不成立,那么,杨吉瑞又哪来的动机,因勒索而杀人灭口呢?”。

    其他几人的目光轮流在他们两人你来我往之间来回打转。

    袁晏溪见她理顺,便沉声说道:“杨吉瑞没有理由杀人,不但没有理由杀掉张彩霞、张庆有夫妻,特别是两个孩子,甚至连方大强,他也没有理由去杀他,因为这个怂包男人,在他眼里,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两眼发亮,盯着自己对面的陆惜之,沉稳的一字一顿说:“所以,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来看,大家从头到尾仔细去回想张家全家人的生活状态,包括方家人的态度,所有这一切的种种迹象,有充足的理由去杀人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陆惜之双眼一瞪,不可置信的大声的叫了出来:“方大强!”

    整个空旷的大厅里,顿时陷入一片绝对的安静,片刻之后,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厂督和陆姑娘的意思是……死的不是方大强,是杨吉瑞,而凶手才是方大强?”东海总算听明白了。

    王远之与陆惜之对看一眼:“我们…并没有跟方家核对过死者的身体特征,而杨吉瑞和方大强年龄相仿,身高体重各方面都差不多……那两个孩子……”王远之目光凝重,语调低沉的说道。

    要是有DNA就好了,这是陆惜之第一个反应。

    她沉痛的说:“现在很有可能是,方大强不仅知道张彩霞成亲后给自己戴了绿帽,也知道了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从而产生强烈的仇恨,加上自己的成长经历,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全部爆发,所以激情之下,杀了所有人。”

    “如果真是这样,就是我们当时太疏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带入,现场刚好七具尸体,就认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自己把自己给骗了。”王远之眉头紧锁,他停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马上站起身,对众人说:“我现在立刻回去重新仔细检查尸体。”

    走到一半,他又回头,对陆惜之,用他们两人才懂的暗示。低声说到:“陆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里没有那个科技,所以请你再分别去一趟方家和杨家,务必要问出方大强与杨吉瑞的某些身体特征,这一点非常重要。”

    陆惜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现在只祈祷,他们其中一人生前定要受过什么伤才好。

    “你们在说什么?”

    陆惜之猛的转过身,接收到袁晏溪射过来一道冰冷犀利的眼神,眼皮狠狠一跳…

    厂督怎么好像有些不高兴?生气了?

    为什么?

    袁晏溪: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

    陆惜之:无辜滴睁着大眼睛……我布吉岛啊

第三十一章 炼油厂

    “袁厂督早就猜到了案件的走向吗?”

    马车内,陆惜之看着对座的袁晏溪,心里闷闷的。

    袁晏溪悠然自得的斜靠在小斗桌上,半寐双眼,棱角分明的薄唇开启:“不算早,张彩霞婚前有孕,男人不会不知;婚后出墙,男人不会不查;这时间一长,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更何况老实人发起狠来,也许比普通人更决绝。”

    “大人既然已经推测出这一切,为何不说?”

    “还是那句话,要进我东厂,自然是要靠本事的,陆姑娘以为呢?”

    陆惜之有些怏怏不乐,“厂督就不想早一日抓到凶手,以免夜长梦多吗?”

    “呵,你以为,他跑得出京城?”

    “方大强现在在哪?”

    袁晏溪看过来:“正在找,不若,陆姑娘分析一下,他有可能躲藏在哪。”

    陆惜之沉默不语,心下郁郁。对她来说,找人不是难题,就是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专想考验你的样子,就真的很欠揍。

    “我还有两点想不通,首先,作案工具,死者伤口是一次性形成的,说明凶手很会用刀,并且狠准,而方大强做的是力气活,按道理不会用那样的尖刀;其二,火灾助燃所需的油,方大强手头不宽裕,工钱全都给了岳母,他是如何弄到这么多的灯油的?”陆惜之说出自己的想法。

    袁晏溪慢慢睁开眼,直视她,“第一,你可不要忘了,张庆有是个木匠,家里有尖刀很正常,而至于方大强的杀人手法,有一点也别忘了,我们至今不知,就是他曾离家学艺二年,这个艺,我现在怀疑也跟木匠有关。剩下另一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陆惜之张着大眼睛,一副期待的模样,笑着说:“我可以带陆姑娘去个地方。”

    去就去啊,你笑那么勾魂做什么,勾魂到…连刚才对他的那股小小的怨气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不知情的袁厂督对东海说了个地方,就又开始闭目养神,陆惜之对他做个鬼脸,无趣的开始翻阅自己的刑侦记录。

    方大强,本是个受害者,若他能够在发现张彩霞欺辱他的第一刻起,就干脆离开,那么这一切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他的原生家庭从小带给他的也是段不公平的人生,被父母遗忘在乡下,又因为小儿子的意外死亡,被父母记恨,他们完全忘了他也只是个孩子。或许,那个时候开始,自卑的种子就在方大强幼小的心灵扎了根发了芽,以致在岁月蹉跎中,这些心理创伤积累成堆,终变成了性格中的缺憾。

    在他成年后,这样的心理疾病也导致他很难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邻里说不怎么经常见他,实际是方大强故意躲开人群,因为他不善言辞,性格孤僻,害怕受到周围人的轻视,而这样的人往往有一颗极易破碎的玻璃心,他的不抗挫让他一步步走向不正常的人生轨迹。

    张家的灭门案早在他们隐瞒方大强的时候,就埋下了隐患,这绝不是突发事件。尤其在他发现自己寄托全心期望的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痛苦的折磨成了压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令人唏嘘…

    “陆姑娘在想什么?”

    陆惜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脱口而出:“方大强是个可怜人。”

    “你想到了他落魄的时候,却忘了他犯罪时候的泯灭人性。”

    过了足足四刻钟,也就是快一个小时,车才停了下来,袁晏溪率先半起下了车,丢下一句话:“以后的查案中,不要让我看到你这副是非不分的样子。”

    切!她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哪像他,冷血。

    陆惜之也跟着洒脱利落的跳下马车。

    留下东海走在最后,摸摸脑袋:厂督自遇到陆姑娘,就好像哪不一样了。

    一股…这是什么味?好浓烈刺鼻的…腥膻味,让人直翻恶心。

    这是个破败不堪的院落,不,说院落太小,这里类似一个什么工厂,但是厂子的大门不知是年代太久还是根本就无人打理,已经变得黑黢黢,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走进大门,倒是挺宽敞的小道,就是地面坑坑洼洼,淤泥和石板参半,陆惜之小心的惦着脚尖,一跳一跳的跟着前面袁晏溪的背影,有些吃力。

    前面男子背上好像长了眼睛,转身一把抓住陆惜之的手腕,轻轻一拉…陆惜之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豁然离开地面,她吓得紧闭双眼,几秒后,待脚下踩稳,才慢慢睁开眼睛,回头一看,嚯…这一段路,就这么飞过来了。

    猛地,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袁晏溪,却见对方根本是毫无所谓的继续往前走,压根就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得事。

    太牛掰了,这会要是有电话,她指定要打给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听,她陆惜之刚才飞起来了!

    “陆姑娘,厂督在叫你。”东海好心提醒正沉醉在‘飞翔’中的漂亮姑娘。

    “诶,来了来了。”

    越往里走,陆惜之就觉得那股油腥腻味越重,手掌根本就抵挡不住,她不住的发出呕吐声。终于她忍不住小跑两步,上前问袁晏溪这是什么地方。

    “炼油厂。”袁大帅哥利落的回她。

    炼油厂?

    “体验民生,是东厂缉事必修,陆姑娘可要仔细看清楚了。”袁晏溪语带调侃,又带着些神秘。

    “东海,带陆姑娘四处转转。”说完便走向一处小屋,转眼不见踪影。

    陆惜之收回视线,跟着东海开始参观。

    参观之前,一个黑衣人递来一块面纱似的东西,东海接过直接给了陆惜之,并说:陆姑娘,戴上就没那么难受了。

    接过来,戴上,鼻端传来一阵异香,脑袋瞬间清明,恶心的味道也不见了。陆惜之随即对东海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一路走,陆惜之的心愈来愈揪,压抑感扑面而来,因为入眼所见全是…零碎的骨头,散落的肉块,还有,那是皮!

    什么皮?

    陆惜之有些怯步,这个炼油厂…炼的是什么油?!

    不会是……

    她开始环顾四周,寻思着可以快速离开,躲藏的路线,尽管在这些'武林高手'面前,不太可能…

    “陆姑娘,这些都是林子里的野物,可不是人肉。”东海笑嘻嘻的看着她,停在原地等她。

    陆惜之尴尬的看着他,呵…呵呵,还好…

    几十口大锅,就是很大的锅,每口锅都有三、四个工人在拿着大大的木锤搅拌;而在另一条大大的长廊里面,则有好几十个工人拿着屠刀在对着动物尸体不停挥舞着……

    突然,陆惜之觉得脚下一顿,差点被跘倒,她低头一看…

    妈呀!!!

第三十二章 抓人

    好大一只眼珠!!

    陆惜之猛地跳到一边,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干刑侦这么多年,满地鲜血的场面见过不少,但是她没有办过肢解案,对五脏六腑各器官的实体,确实还有点恐惧感。

    她手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略显惊慌的眼神出卖了她,东海一脚踢飞那颗珠子,对她说这些动物尸体的处理,工人们各有分工,剥皮的,褪骨的,切割的等等,然后把所有能用的可炼油的部分,送到这里来堆放提炼。

    “厂督直接告诉我就好,何必大老远的带我来这。”陆惜之强忍不适,抬头看向那十几口大锅。

    东海只是歉意的抱拳,“厂督的想法,属下不敢妄猜,还请陆姑娘走上一圈去看看。”

    她定定神,扫了一圈工厂外观,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大大的内圈,里外都是工人,人来人往的非常繁忙,四周隔着围墙,又默默看一眼东海,见他点点头,陆惜之放弃挣扎朝那里走去,而东海也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从内场这里看过去,路上停了好几架大型马车,上面全是成堆的动物尸体,陆惜之按捺住不适感,看着工人们有序的将这些尸体搬到内场,这里共三排石板长桌,每排有五个工人,手起刀落熟练的将动物皮毛切开,归放到一处,东海说,这里的皮毛又会分运到别的地方,用来制作保暖用的衣服和其他皮制品。肉和骨头则运往下一个内场,那里的工人会把骨头剔除,边角肥肉炼油,其余切好用作国家粮食储备。

    不得不说,古人聪明,为后代留下了智慧的宝库和结晶成果。

    一圈走下来,陆惜之知道袁晏溪的用意不是只为了让她来学习日常必需品的制作工艺,肯定有别的启发,是什么呢?

    她踢着脚边小碎石,眼睛仍停留在工人们忙碌的背影里…

    整个炼油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却需要有耐心和一些刀法技术,就算方大强懂这些,可是他去哪里弄这么些肥肉?按照远之给出的现场勘察结论,凶手当时应该用了好几十斤,这是个什么概念?

    他…怎么才能弄到这么多油?

    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几个熟稔的老朋友在高声说话,陆惜之循声看过去,就见几个身材高壮的男子与这里看大门的守卫寒暄,你来我往的,但距离太远听不清,她往那边走了几步,渐渐听懂了内容。

    门卫大笑着说:“这一个多月收获不少啊,鹿皮都送了好几拨出去了,富人们等着这些过冬呢。”

    “老天爷保佑,承蒙老板关照,让咱们也能过个好年吧,咱兄弟几个若是再能猎一头吊睛大虫,那可就能把我儿读书这一年的书费给缴了,哈哈。”其中一个壮汉也乐呵呵的说到。

    “好了,没问题,进去吧。换了钱,买壶好酒让我也尝尝鲜。”门卫将他们放了进来。

    陆惜之走近过去,听着他们一路还在唠嗑,原来,这是几个猎户,把打到的猎物卖到这里。炼油厂老板给的钱比外边儿肉摊多些,所以他们现在都经常结伴拉着货来。

    猎户?卖猎物,换钱…

    卖猎物,卖猎物,换钱…

    原来…

    陆惜之突然茅塞顿开。

    她赶紧上前,拦住几名壮汉,问其中一位:“这位大哥,你可认识方铁生?”

    那个大汉瞧着陆惜之,调侃她:“这小兄弟细皮嫩肉的,怎的会认识铁生?你这样的想要学手艺,我看可不行呐,等你毛长齐了再来吧,哈哈。”其他几个大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东海刚要替她上前说几句,被她眼神制止。

    陆惜之没有介意,继续说:“几位大哥,你们别看我瘦是瘦,可我除了不会打猎,剃肉割皮那我可是拿手得很哟。上月铁生大哥说会给我带几只野兔,这不,我就来问问。”

    几个人停了笑声,估计也急着去找老板了,就对她说:“铁生家里好像出了点事,这得有几日没看见他了,你去南山看看吧。他经常在那转悠。”

    陆惜之对他们道了谢,目送他们走远。

    然后她找到门卫,问他认不认识方大强,门卫却说他刚才不到半年,并不认识这个人,若是找人,还得去问老板。

    陆惜之不想再穿过那泥泞的土路和血腥的动物屠宰场,便拜托东海去寻袁厂督,转达她已经明白带她来此处的用意,现在可以走了。

    她已经搞懂方大强是如何弄到助燃物了,那么他是自己偷偷从方铁生那弄到的猎物,还是方铁生给他的?整件事,方铁生知不知情?是不是同谋。

    回想那日他听到侄儿死了的消息,悲伤的神情肯定不是装出来的,除非他的表演天分可以拿奥斯卡了。

    方大强自己用猎物尸体提取出了大量的油脂用来杀人,可就算几十斤的油,也需要有个地方和器皿来作业,最佳场所很有可能就是这里,也不会引起怀疑,顶多以为他将油拿去卖了。

    回去的路上,袁晏溪说炼油厂老板确实认识方大强这个人,说这孩子很小时候就曾在这里做过两年小工,那时他还小,刚开始不敢用刀,只负责一些杂事,但是仅仅过了半年,他就可以上台做削皮剔骨的工作了,他性格沉闷不爱说话,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但是有次一个工友调笑他,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拿刀扎进了对方大腿,那工友差点失血过多就死了,后来就没人再敢惹他。

    老板也是见他手脚麻利还勤快,工钱又要得不多,就将他留了下来,直到十五岁时他才离开回了家。不知怎的,大概是一年前开始,方大强又偶尔回来给厂里做做短工,只对老板说家里需要钱养孩子,多做份工可以多赚些钱,而且老板跟方铁生是熟识,而方铁生是个打猎能手,给他的货总是最顶好的,就着这两方面答应了下来。

    老板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初九吃过午饭后,方大强突然急匆匆的来到厂里,对他说自己可能要离开一阵子,想要把平时他叔留给他的一些存货带走。老板当下便同意了,还让他吃口饭再走,方大强好像很急,推着一桶东西就走了。

    袁晏溪问他那一桶是什么,老板猜说大概是油吧,方铁生对他这个侄儿极好,因为跟自己很熟,方大强又能干,所以也愿意多方面都照顾着些,他自己用厂里的锅炉炼油,老板也当没看见了。

    回到东厂,陆惜之在第一时间,把最新情况通知了在做进一步尸检的王远之。

    已经被确认的受害者,转眼间变成了凶手,而正在全城查找的嫌疑犯,却早已经被杀身亡,张家灭门案的这个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震动。

    陆惜之听说自他们离开后,王远之连午饭也没吃一直呆在停尸房,怎么喊都不出来,她也才意识到,犯这样的错,要是放在现在,肯定是鉴定中心的工作大忌和失误,对法医来说也是一项重大过失,是要记大过的。

    “远之,先吃点东西吧。”陆惜之走进房间,轻轻对他说。

    王远之正聚精会神的对那具男性成年尸体做着确认检查,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

    “远之,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所有人都被凶手给骗了,而且这里也没有DNA检验,谁会想到,那并不是方大强呢。”

    王远之站直身体,取下护套,揉了揉眉心,看得出来,这样好几个时辰的连续检查让他很是疲惫,而且古代的检验设备确实太落后。

    他叹了口气,但是又给了陆惜之一个释怀的眼神,“这次真是实属万幸,这具男尸的右腿胫骨正面有一处顿挫伤,有一定的年份了,可能是小时候被砖头,或者跌撞,车祸之类的撞击形成的。现在只需等去问话求证的人回来,我们便可知道…”王远之望向干枯的尸体残骸,“便可知道,他究竟是谁了。”

    等待的同时,袁晏溪也给东海和南洋下达了指令,找画师画出方大强的正面全相,立即分发至各个城门口和告示牌,全城搜捕方大强。

    “所以,两个孩子都不是方大强的,是吗?”陆惜之痛心的喃喃自语。

    案子发生以来,他以为最无辜的便是方大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可是如今案件反转,最无辜的,只有孩子而已。

    北雪难得说话,对方大强也是义愤:“就算是天大的仇恨,好歹他也跟两个孩子相处了几年,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东海说:“斩草要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血的教训比比皆是。或许他以为自己能独活,能躲一辈子,将来要是孩子长大,找他寻仇,岂不是自己的祸害。”

    “不,我认为方大强在激情杀人后,自杀的可能性极大。”

    刚一说完,众人的眼睛都看向陆惜之。

    “方大强是因为内心长期积压了太多对张家人和自己原生家庭的不满和委屈,本想由一场谈判中拿回一些赔偿脱身,也就罢了,可是,也许张家人更肆无忌惮的联合杨吉瑞变本加厉的当面羞辱了他,于是,这才因为冲动失去理智,对一家人痛下杀手。

    你们可别忘了,他儿时学艺的地方充斥着血腥和残暴,这也说明他沉闷的性格背后,还带着不为人知阴郁和凶狠。所以在这样的盛怒之下,哪怕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心仍是非常坚硬的,甚至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屈辱柱,再一不做二不休,把孩子也一起杀害了。

    挫折感会诱发人们内心的愤怒和焦虑,当错误犯下后,方大强才会缓慢的感觉到害怕和恐惧,既担心自己被抓,又感到万念俱灰,矛盾的心里让他慌张逃走,在逃跑过程中他的心想必也是非常懊悔的,家被他亲手毁了,原本鲜活的妻子和儿子也成为冰冷的尸体,他可能回忆起了某些短暂的美好,孩子们给他带来的快乐,如今却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复杂而沉重的情绪使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时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个出口,所以就有可能选择结束掉自己的生命,来逃避自己犯下的过错。”

    陆惜之一口气说完,冷静的扫视一周,最后说出自己的结论:“不管我推测的对不对,他去往深山老林躲藏,或者自杀的可能性非常大,厂督应着重派人在南山巡查,那是他熟悉的地方。”她舔了舔嘴唇,“另外,厂督一定已经派人去寻方铁生了吧?他到底是帮凶还是不知情,我们需要确认。”

    袁晏溪点了点头,“已经派人去了。东海,再带些人去南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必须把方大强带回刑房。”

    “是!”东海,南洋,西风三人迅速领命而去。

    陆惜之似有些脱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也无意识的拿过杯茶,手指摩挲着被子边缘。她绝对相信东厂的办事实力和效率,现在,只能等。

    三刻钟后,派去查证方大强和杨吉瑞身体特征的另一拨人回来复命了。

    结果显示,杨吉瑞右腿曾经在十三岁时,被同在一起玩耍的孩童砸伤过腿,跟王远之的尸检结果完全对上了。

    而方大强虽然也有受过伤,但是确是在自己的左肩,那是跟他叔方铁生学打猎时,不小心被狼抓伤到的,而尸体的右肩背骨却是完好的。

    死者正是杨吉瑞。

    而在东厂强有力的全面搜索开始后,仅仅两个时辰,东海他们就在南山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找到了陷入半昏迷的方大强。

    根据东海他们的形容,找到方大强时,他不仅严重脱水,洞内环境也很恶劣,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食了,因为到处是久置的骨头残渣,吃剩的馒头,还有干涸的脏碗,据南洋说,山洞外面,还有一滩污物,想必是他回忆起那场屠杀时自己也承受不住而呕吐的。

    方大强被捕时,脸色苍白晦暗,非常消瘦,呼吸轻微。

    陆惜之想,如果再没有人去抓他,他也许就能把自己活活饿死在山洞里吧,这样,就能轻松无畏的去到地狱。

第三十三章 审讯

    袁大厂督让陆惜之第二日吃过午饭再过来审讯,于是她回到家后,饱饱的睡了一觉,中午又陪父母亲还有姨娘们用过一顿丰富的午餐,简单聊了聊这起灭门案,这才好好整理一番,轻松的去‘上班’。

    跟着众人,她第一次来到东厂刑房,每次来其实都会路过这间大屋,也会用余光偷偷瞄一下矗立在门前的高塔,上面总有几个黑衣人来回走动,像是巡视戒备,没想到这就是令外人闻风丧胆的刑狱。

    刑狱后面就是京城里唯一的一座石头山,山不高,却将东厂环抱在内,听北雪在后面给她解释,这里原是一个地下冰室,后来把冰窖转到了城北之后,这里就用来囚禁大靳国的叛国重犯。监狱分地上地下两处,地上就是刑讯室和普通监狱,地下听说有二十间男牢,另有两间女牢。

    刑房里审讯台的四周,陆惜之看到了电影里才有的长长的铁锁链、十字锁架、削得拔尖的竹签、装着辣椒水的两个大坛罐,还有传说中的老虎凳,‘老虎凳’就是一个长凳子,再把手脚都捆到凳子上,给脚腕下摞砖头,摞到第三层的时候腿就断了,令人不寒而栗。

    回头看向整个外院,不仅有高塔守卫,还有二十四小时轮班的黑衣人,犯人都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若是想要穿越层层戒备,越狱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让她想起上一世参观‘渣滓洞’的场景,整个结构就像一口活棺材,进的来,出不去。

    一声轻响,将她拉回,审讯一切准备就绪,袁晏溪主审,陆惜之引导,一个从未见过的书生模样的人进行记录。

    方大强的面色,比昨天刚被抓捕时恢复了一丝生气,或许是落网,让他彻底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解脱了反而能睡个踏实觉了吧。确认身份的例行问话很快完成了,方大强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只不过一直耷拉着眼皮,不看人。

    他是个消瘦的男人,更像自己的父亲一些,尖下巴,眉眼都略微有些下垂,脸上是那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特有的,混合着木讷、谦卑,和戒备的神色。

    袁晏溪抛出了第一个问题:“方大强,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知道”,方大强回答的很快。

    “那就讲讲吧,你都做过些什么,大声点,讲清楚。”

    “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我用刀杀死了张彩霞他们一家子,还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我杀死了小壮和小实,我……”

    紧张压抑的情绪,这时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方大强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从他低垂的双眼里流出来,噼里啪啦,滴落在他自己的胸前和大腿上。

    整个刑房里寂静无声,只声声回荡着男人狼狈和凄厉的痛哭,只是这眼泪到底是后悔,是希望落空,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不得而知。

    “我错了,真的错了啊,我不该对孩子下毒手,他们没有错,孩子是无辜的,无辜的,我是畜生,我不是人……”方大强泣不成声的喃喃自语着。

    陆惜之和袁晏溪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没有打断他。

    “我当时犹豫过,我真的犹豫过的,他们都死了,小壮和小实害怕极了,拼命的哭,我哄他们,可他们不听话,在那儿使劲的哭啊嚎啊,很吵很吵,吵的我脑袋疼,小实还拿手一直挠我,挠到我的眼睛和头发,我怕被邻居听到,这才割了他喉咙…”

    陆惜之使劲攥着拳头,咬紧嘴唇,才克制自己没有上去扇他耳光。

    “我…我就割了他一下,我想他命大的话,也许能活下来的,后来小壮哭得更大声,还跑到了院里,我就一狠心…”方大强又开始哭。

    哭了一阵,他抬起头:“可我没往他们两个身上浇汽油,我就想,孩子也许自己会爬开的,小壮已经会走路了,小实也会爬了,平时爬起来很快很快的,他爬到边上去,火就烧不到他了,真的…我真的这么想的…呜…”

    方大强第一次正视着审讯台后的众人,他的脸上全是眼泪,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通红的双眼里,满是乞求的神色,似乎希望看到袁晏溪能相信他说的话。

    袁晏溪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开口,陆惜之说话了:

    “方大强,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当时并不想杀死方壮和方实,是吗?你还是希望他们能活下来的,是吧?”

    方大强没说话,只是拼命的点着头。

    “好的,我们懂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陆惜之又开始扮演起耐心的小哥角色,他停顿了一下,口气尽量温和的问道:“方大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方壮和方实,他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吗?”

    方大强呆愣住,他长久的沉默着,可是其他众人都察觉到了点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正在发生着一种很微妙的变化,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们,似乎在回忆什么,脸上那层木讷和谦卑逐渐的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冰冰的厌恶和凶狠。

    “是的,我知道。”方大强又开口了,语气变得异常的平静。

    袁晏溪看了陆惜之一眼,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陆惜之不想惊扰他现在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是你亲生儿子的?”

    “这月初五,小实生辰时。”

    “是怎么发现的,你能详细的讲一讲吗?”

    方大强突然紧闭双眼,两边太阳穴青筋紧绷凸起,喉咙在使劲吞咽,两边脸颊也可明显看出他在咬紧牙关。

    他这是要…

    陆惜之刚想转过眼去,面前突然一黑,原来是袁晏溪伸直左臂,宽大的袖帘挡住了她的视线。

    果然,袖帘另一边传来方大强的呕吐声,呼啦啦的,只要一想到那恶心至极的画面,还是忍不住作呕。

    直到一阵悉悉索索打扫的声音结束,袁晏溪这才将手放下,若无其事的继续闭目听审。

    “那日是小实满周岁,一整日都在下雨,我做完活回来,带着给小实做的小竹篓,想着逗孩子高兴。到家后发现张彩霞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可能是去岳母的老房子了,怕她们娘仨没带伞,因为小壮前两日风寒刚好,我怕他再生病,就走着去接他们,到了那里,我不敢进去,因为张彩霞从不让我进那间屋子,我只好在一个门口的小茶铺等他们。

    一个多时辰左右,就看到张彩霞抱着小实,另一个男的牵着小壮一起从屋里走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临走的时候,那个男的还亲了亲两个孩子。呵,那样子看上去,比我这个当爹的还亲,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方大强好像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态度冷静,面无表情,让人很难想象刚才也是他在一口一个小壮,小实的痛哭忏悔。

    “你跟张彩霞二人感情如何?”

    “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成亲这几年,我从未觉得与她是对夫妻,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我知道她心气儿高,不是小姐,却整天让自己端着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在家里对我冷言冷语,不把我当男人,颐指气使当狗一样使唤;在外面就与我形同路人,离得近点她也会马上走开。她不止不让我去那处老房子,甚至连在附近看到我,回家都会不依不饶的大发一通脾气。那个男子对孩子的态度,让我顿时大彻大悟,邻里的风言风语,也许只有我固执的选择蒙在鼓里,不去相信。”

    “然后呢,当日你就去质问张彩霞了吗?”

    “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会去问她,直接问了李凤珍,因为在这个家,只有她对我还算客气,当时,我还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事情,结果,她早就知道了,我和她女儿成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这些,都是李凤珍亲口告诉你的吗?她马上就承认了?”

    “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再装了。李凤珍和张庆有还想让我配合他们一下,那个杨吉瑞打算将张彩霞收个外室,她们一家居然也答应了,真是够不要脸的。杨吉瑞怕他爹知道自己在外面有私生子,会断了他每月的月钱,李凤珍说,如果我愿意帮忙,不把这些事说出去,等我和张彩霞和离的时候,他们愿意给我一笔钱。”

    “和离?张彩霞有打算跟你和离?”

    “是的,我以为只要我忍着,等两个孩子长大,彩霞也就能认命了。结果,他们却用着一本正经的口气,认真告诉我:孩子不是我的!等那个杨吉瑞从他爹那拿到新店的分红以后,她就打算跟我和离,只是现在提前被我发现了,就干脆明白跟我摊牌。”

    张彩霞一家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不错,却没想到得寸进尺会给自己一大家子带来灭之灾。

    方大强抬起头,用近似控告的口吻说:“我做牛做马一样孝敬他们一家,到头来,连我唯一的希望…都不是我的!我恨!我恨啊!”

    极少开口的西风说到:“那张彩霞当初为何选你成亲呢?”,他的口气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不满和疑惑。

    方大强这时居然咧着嘴笑了一下,陆惜之突然感到自己寒毛都竖起来了。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她的。”他冷笑着回答。

    “李凤珍跟我说,当时女儿刚刚怀孕,杨吉瑞当时正与家里闹不快,本想弄掉孩子吧,又觉得太吃亏了,她白白跟了杨吉瑞大半年,而且她知道整个杨家一直很看重孙子的,如果孩子生下来是个儿子,张彩霞就有把握能进杨家的门。可杨吉瑞害怕他爹得很,一直拿不下主意,彩霞怕肚子大了被人发现,就只好找能说得上话的杨吉康做个顶包,反正他们是两兄弟,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也不怕被发现。然而杨吉康却直接将事告诉了杨功成,张彩霞理所当然收了笔钱,被赶出了杨家。而那会,就凑巧认识了我,发现我喜欢她,就顺水推舟的隐瞒这一切,跟我成了亲。”

    方大强阴测测的吐了口唾沫:“呵,我当作宝的妻子,竟然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他的脸在笑,可眼神却冷的像冰。

    袁晏溪接过话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动了杀掉他们全家的念头?”他手指轻敲桌面,质问方大强。

    “呵呵,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后来张彩霞回来了,我想亲口问问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有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和离,甚至,如果她愿意,我会把两个孩子当亲生儿子养…”方大强的叙述突然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身体在微微起伏颤抖着。

    陆惜之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都没有说话。

    “能给我口水吗……”方大强的声音还有点发颤。

    东海倒了水给他,他接过,立即大口大口的喝着,放下碗,没等陆惜之再开口,马上又接着往下说:

    “然而,那个淫妇竟然不肯,她和李凤珍说的一样,说既然我发现了,就和离吧,她愿意赔偿我一些钱,希望我能先忍一忍,等到杨吉瑞那边办妥了,就让我离开。我实在气极,就和她们两个吵了起来,张庆有也掺和了进来,用很难听的话骂我,说他一直就看不上我,让我赶紧滚,不要在他们家里吵吵闹闹的。再后来,张彩玉那个残废也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说我们吵死了,吵的她睡不着,让我们都闭嘴,还说自从我和她姐带着孩子住进来以后,这个家就没安静过,她也让我滚,让我离开他们家。”

    方大强眼里开始冒出仇恨的火光,“他们一家人都在骂我,两个孩子就在旁边哭,我吵不过他们,脑子里一团乱,就拿上做活的工具冲出家门了。”

    陆惜之继续引导:“既然初五那日,双方已经把话说开,你都没有动手,为何初九却杀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你让杨吉瑞去的?”

    方大强突然笑得很诡异,“没错,是我叫他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男人,这辈子,我终于想为自己狠狠活一次。”

    莫欺老实人,无心只为矢

第三十四。结案

    方大强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像从地狱来索命的恶鬼,眼里泛着仇恨的红光…

    陆惜之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问他:“初九的时候,杨吉瑞为什么会到张家里去,是你安排的吗?”

    “是!是我叫他去的,初九我出门干活之前,跟李凤珍说,叫杨吉瑞过来谈谈,她们以为我想开了,要和他们谈价钱了,张彩霞头一回对我笑脸相送,让我早去早回,家里做好饭菜等我,晚上自然就很高兴的把杨吉瑞叫来了。”

    “你那些油脂从什么时候开始攒的?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杀人,杀人后要纵火?”

    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悲戚神色,又无神的望着地上某个点:“你们连油都找到了,呵呵…那些油脂我本来是攒着想换钱,买所小院一家四口住进去,不再寄人篱下的…可就差那么一点,还是没有完成。放火,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后来的事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想到放火?”陆惜之马上追问到。

    “什么事?”方大强像是在反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能有什么事情呢?下午的时候,那姓杨的来了,张彩霞她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躲到后院地里砍柴,张彩霞抱着小实和她娘一左一右的坐在姓杨的旁边,李凤珍就抱着小壮。我一个人坐在他们对面,反而像个外人。

    姓杨的口气很大,开门见山让我开个价,只要在他能接受的范围,都可以答应我,我没说话,李凤珍开始在那一直劝我,让我不要太贪心了,还说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我看着他们几个,实在是不懂,他们是人吗?小兄弟,你觉得她们是人吗?”

    陆惜之并没有回答她,等着他继续陈述。

    “他们还是人吗?!哈哈哈哈…”方大强有些酸楚的大笑,“他们如果是人,那怎么都不是人话呢?啊?”他开始有了一点激动的情绪。

    这次,其他人也都没说话,唯独陆惜之摇了摇头。

    “我问张彩霞,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难道就没有一点留恋吗?你猜怎么着?她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就特别爱笑,她说已经够便宜我的了,说她自己这样的人,已经白白的陪了我两年多,我竟然还不知足?张彩霞让我别再啰嗦了,赶快出个价。后来,小实开始哭闹了起来,他们也不管,李凤珍哄也哄不住,我就说小实该喝奶了,让他们先喂孩子喝奶。

    我说完这话,张彩霞就看了看那个杨吉瑞,然后他们两人就一起笑了起来,他们在笑话我呢,我当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不说人话,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把我当人看,姓杨的和张彩霞他们一家子都是,他们统统没把我当人看。”

    方大强看向主审的袁晏溪,轻轻说:“我当时,好像没有生气和恼火,就是看到摆在院子角落的油桶,这人呐突然变得特别特别的清醒,好啊…你们不把我当人看,你们都是一伙的,那我就让你们一大家子全去见阎王老子去。我要用火烧了他们,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死的是谁了,也许会以为我也一起死了,杨吉瑞和我差不多高,我要把他们这一大家子狗男女全都烧成灰。”

    方大强抬头瞪着听审的众人,好像在看有谁敢反驳他一样,当然,没人反驳他,陆惜之开口问到:

    “初九当夜,你第一个动手杀的,是谁?”

    “是张彩玉,我一刀就要了她的命,她连叫都没叫一声,就瘫那里了。我推门进去假意让她喝杯酒的时候,她根本没理我,张彩玉一直是这个样子,自从我和她姐成亲以来,自从我们住到张家以后,她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连一句姐夫都没叫过,要么嫌我们住在东厢房抢了她的房子,要么就嫌两个孩子哭闹吵到她了,孩子还那么小啊,能不让他哭吗?她还当着我的面,和她爹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媳妇孩子都养不起,根本不配做人,她连骂我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看我…”

    方大强滔滔不绝的说着,吐出的每一个字中都带着深深的怨恨。

    “方大强,你学过屠宰吗?”趁着方大强说话停顿的间隙,王远之插话问道。

    “学过。”,方大强显然没搞懂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有些茫然的回答道。

    陆惜之看了王远之一眼,继续问:“你杀张彩玉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整天就是在绣东西,张彩玉嫁不出去,说了几门亲也不成,就每天在家呆着,也不做饭不下地干活,都是这个样子的,象个痴呆一样,你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你,嘿嘿嘿,我就成全她,干脆让她死在小屋,嘿嘿嘿……”

    接下来的交待,与他们推测的差异不大。

    方大强在杀了张彩玉以后,拿床单擦干血迹,把刀藏进怀里,从张彩玉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大屋里的张庆有和李凤珍都没发现张彩玉已经被害了,谁也没注意到方大强的异动,李凤珍在做缝补,张庆有在火盆旁烤火,于是他悄悄走到岳母身后,抹了她的脖子,又捅了一刀捅死了李凤珍,这时张庆有回头看了过来,刚想张嘴喊,被早已发现的方大强抢先一步捂了嘴,紧跟着也给他一刀,想起他让自己滚出家门的丑恶嘴脸,又对他胸腹连插数刀,这时的方大强已经杀红了眼。

    张彩霞,杨吉瑞和两个孩子一直在东厢房,张彩霞准备往他爹这边来拿些木柴,正好迎面碰上提着滴血的刀往外走的方大强,方大强犹豫了一下,这就给了时间给张彩霞喊救命,于是,他就捅了她一刀腹部,随后又冲过去猛砍杨吉瑞,杨吉瑞当下就慌了神,根本也不管两个孩子,独自一人想逃跑,被方大强又拽了回来,一番扭打之后,杨吉瑞惊险挣脱溜走,已经快跑到门边了,却还是被方大强打倒在地,捅了好多刀。

    根据方大强交代,杨吉瑞大概吓坏了,到后来根本没有反抗,就是拼命想往外逃。

    张彩霞被火烧醒,看见方大强杀了两个孩子,想喊喊不出,就让他饶命。可这时的方大强哪里听得进去,冷笑着就开始到处泼淋油,火烧起来以后,他并没有马上逃跑,享受的看着火越烧越旺,把他们的尸体全部都燃烧起来,看到张彩霞爬向小实,他哈哈大笑,都死了都死了。听到隔壁邻居有动静,他这才不慌不忙的逃走。

    方大强表情怪异的冷笑了起来,陆惜之担忧的与袁晏溪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推到了陆惜之的前面:

    速战速决!

    陆惜之加快了提问的节奏,不再让方大强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又经过了两次休息,终于在当日晚上顺利完成了所有的口供提取任务。

    回家路上,陆惜之脱力的趴在小桌上,眼神放空盯着车窗外闪亮的启明星…

    “这几日陆姑娘辛苦了,三日后便是万寿节,本督事务繁多,你每日候命即可。”袁晏溪捏着眉心,轻声说到。

    “袁大人,方大强最快什么时候处斩?”

    袁晏溪抬起眼皮,看着她“自然要节后。”

    陆惜之点点头,“对,不要太早,免得…下面排队的时候遇到,徒增伤感。”

    这姑娘,有意思了。

    袁晏溪摇摇头,“方大强自是要去十八层,他们…碰不到。”

    “方壮不是方大强的儿子,可…方实又怎么确定不是他的儿子呢?”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方大强已经被心魔扰乱压垮,只有杀光当下看到的所有人,才会解脱。

    第二天,陆惜之还是去了东厂报道,脸上难免都是疲态,按北雪的说法,不光是身体累,更是心累,抓到方大强这样的凶手,并不能让人感到精神振奋、充满自豪,反而是让人觉得很郁闷,很难受。

    袁晏溪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纸,传给众人看,两条浓眉拧在了一起。

    “袁厂督,怎么了?”陆惜之有些好奇的问道。

    袁晏溪默默的把那张信纸飞到了他们几个前面,王远之和坐在旁边的陆惜之凑在一起看着。

    信纸上写了一行字,是京城周边郊县一个小山村的地址和名字。

    “是方大强爷爷奶奶家的地址,他求我们,说肯定没人来领他的尸体的,让我们行行好,帮他个忙,把他的骨灰送回他祖母家去,和他爷爷奶奶合葬在一起,他说城东船工头还欠他点钱,让我们去问工头要,就当他…给的路费。”东海好像有点说不下去了。

    整个大厅里很安静,几个人轮流传看着那张信纸。

    “这是方大强写的?”信纸传到了王远之的手里。

    袁晏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的字,写的这么好?”王远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东海感叹的摇着脑袋:“昨日审完后,他画押时,签了名字。我就这么问他,是不是有专门练过字,他说是跟乡下一个老秀才学的,他爷奶老实,平常也给些余粮帮援那个秀才,所以教了些字给他。只有说到他爷爷奶奶,方大强那个样子,才像个人。”

    陆惜之重新拿回了那张写着方大强最后嘱托的信纸,她定定的看着,想象着九岁以前的方大强,是怎样在爷爷奶奶的身边,渡过了他人生唯一的一段幸福时光……

    “哎,对了,陆姑娘,你是怎么想到方大强才是凶手的啊?我们几个还在那里傻乎乎的抓杨吉瑞呢,你真行啊!”

    东海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他们一回来,大家就忙着审方大强了,还没来得及聊这些。

    “就……排除所有可能,最不可能的,就是事实。”陆惜之看了一下袁晏溪。

    “好了,整理一下,结案!”袁晏溪沉声下令。

第一章 表妹

    因为已经结案,所以回到家,晚饭时被问起,也就与他们聊了起来。听完整件案子,家人也无不为之唏嘘…方大强的坎坷一生,张家人机关算尽,最终做了刀下亡魂的惨况。

    陆惜若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会如何惩治方大强,陆惜之说当然是死罪难逃。

    善良的人听来,都会从弱者一方角度出发,就比如方大强也是受害者,认为他愤起杀人是迫于他人欺辱。

    陆惜之想起前世最早开解他的大队长说的话,她也要用来纾解家人:

    对于一个从小被忽视被伤害的人来说,成年后的各种遭遇加起来令方大强的自尊心不堪重负,走投无路被逼入绝境的他进而铤而走险,以至于犯下滔天罪行。其中这份难以言说的辛酸和痛苦却也是无法回避的多数社会现实。如果说把这些错误责任全部归咎于方大强一人,是有失偏颇的,相信就算整件事公之于众,他也能够获取某种程度上的社会民众的谅解。

    但很多犯罪的作案动机在普通人看来都是情有可原,可无论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苦哀,都不该其成为实施犯罪、触犯律法的借口和托词,法不容情,这是律法绝对权威的基本要义。

    若是因为同情犯人,随意给予‘特赦’的话,那么假以时日,他人纷纷效仿,就会出现更多的以救母、救子、养家、治病等为理由的抢劫、杀人甚至是其他更为严重的犯罪,就会误导社会风气,影响公众的价值评判标准,甚至会成为对犯罪的变相默许和纵容。

    陆仲廉听完频频点头,也说到:“难得惜之有如此透彻的悟性,看来,这白先生没白请啊,对了,怎么好些日子没见白先生了?”

    陆惜之心里咯噔一下,白守玉告状辞职一事,她早就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偷偷抬起眼角看了眼母亲…

    李氏斜着眼瞪着她,又要我给你擦屁股!

    陆惜之又嘟着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陆仲廉见等了半天没人回答,便摸着胡子朝陆惜之看去,“你那龇牙咧嘴的说什么呢?你和若儿每月的几堂女学课学得怎么样了?”

    “我…我们…”陆惜若也一时慌了神。

    李文君出言相助:“白先生有事回乡下祭祖了,这月初就同我说过,所以就当这半月给她俩休息,做做女红也好。”

    两个女儿家终于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陆仲廉点点头,见时辰不早,让大家各自回房歇下了。

    这一夜,陆惜之睡得很不安稳,墙外更夫敲响四更时分,她决定到园子走走,免得翻来覆去的更难受。

    袁晏溪说不会把方大强游街示众,也不会拉到市场斩首,只待皇上核准后在东厂直接解决。

    这让陆惜之这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抬头看看微亮的天空,终于,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吧,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

    “小姐?”春香揉着睡眼朦胧,眯着眼睛看向花园。

    陆惜之回过头,笑嘻嘻看着她。

    “小姐今天起这么早,又要去当值吗?”

    “哈,今天休息,咱们呀,找钰娘去,这许久不见,怪想她的。”

    仙丝楼

    “我的好钰娘~!快过来让我抱抱,可想死我了。”陆惜之嬉皮笑脸的跑进柜台,逗着锦钰。

    “惜之!”锦钰惊喜的看着来人,站起来迎向她。

    也就三,四日未见,俩人却如同分开几年的朋友一样,春香提着陆惜之拿过来的银耳和玫瑰与金线银线相视一笑,到后厨准备做甜品去了。

    热情的拥抱过后,锦钰笑着笑着突然变了个脸,冲着陆惜之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佯装恼怒说:“哼,有事瞒我,今天要是不说,就赶紧出去。”

    陆惜之嗖的从怀里掏出‘缉事’令牌,绕到锦钰身前,又故意对着牌子吹了几口气,伸手擦拭几下,得意的悬在好友眼前。

    “看看,没见过吧…嘿,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正儿八经的东厂缉事!惩奸除恶,为民除害!”

    锦钰被晃得眼睛都晕了也没看清楚上面的字,她一把抓过牌子,仔细一瞅,果真有缉事二字,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懂这是何物,但看陆惜之那股子高兴的劲儿,就觉得这一定是了不起的玩意儿,也由衷的跟着乐呵起来,一个劲的夸着她,两个小姐妹闹得不亦说乎。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传入耳中。

    俩人停下来,共同看向来人。

    这真是一个迷人婀娜的姑娘啊,柔桡轻曼,妩媚纤弱是陆惜之对女子的第一印象,而听到她说话后,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这是第二印象。她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微风吹拂起她的裙摆,好一副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的美人图。

    “请问,掌柜在吗?”女子轻启朱唇,柔柔的说。

    咦?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陆惜之歪着头看着她,确定~~不认识。

    锦钰赶紧松开手,走出柜台,客气的说:“我就是仙丝楼的掌柜,姑娘是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裳?”

    “难怪都说京城人杰地灵,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年轻漂亮的掌柜呢。”女子真诚的赞美道,跟身边的丫鬟交换眼神,频频点头。

    “这外头的款式我看着很喜欢,若是做一套一样的,需要多久?”

    锦钰在心里默默比量了一会,回到:“我这儿现在已经接了好几单活,姑娘喜欢这套的话,怎么着也要一月左右吧?”

    主仆两个对看一眼,主子又说:“这几日,我逛遍京城的裁缝铺,就属这件好看得紧,下个月二十有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掌柜的能否想想办法,价钱什么的好商量。”

    “这……”锦钰有些为难的思量一番,没有马上给出回应。

    那主子见状,赶紧说:“若是掌柜的能安排,我愿意付双倍的价钱。”

    双倍!

    陆惜之捉急,哪能跟钱过不去啊,这还不赶紧答应?“咳…”她立即咳嗽示意锦钰。

    “好吧!那我跟丫头们赶紧几天好了。”锦钰故作为难,‘勉强’应了下来。“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花色?”

    “要明艳一些,布料要上等的。”

    “好,我给姑娘挑几匹,二位稍等片刻,金线,上茶!”锦钰朝陆惜之贼笑一下,麻溜的走到仓库拿货去了。

    主仆二人开始在店里转悠,嘴里还不停说着这家衣服真好看。

    陆惜之沾沾自喜,这些款式可都是她建议锦钰做的,融合了一些现代元素,比如蛋糕裙,鱼尾裙,伞裙等等…算这美女有眼光。

    “小姐,你就放心吧,表少爷生辰那日,你一定是最美的。”

    那位小姐有些得意,嘴上却说着:“就你会说,可表哥好几日都不见人了…”

    等等,表哥?

    陆惜之恍然大悟,就说这声音耳熟呢!

    唉~~~没人看嘛~~~

    没动力了

第二章 进宫?选妃?

    镇远侯家基因可真好啊!男的俊,女的美。

    咦?还是表哥表妹呢…啧啧啧,暧昧无限。

    陆惜之傻笑着没有焦点的看着那对主仆,脑袋里还在给表哥表妹编些难舍离的爱情故事,那头又在接着说

    “小姐,你看…”彩云指着陆惜之。

    苏洛儿眼角撇了一眼柜台,鄙夷的冷笑:“京城也有痴儿,不用管她。”

    她向来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带着野心勃勃来到京城,这里的繁华和热闹是她在江南想也不敢想的,而爱慕多年的表哥,愈发俊美风华,从带兵打仗的小袁将军到现在监管大靳国官员的东厂厂督,大靳国多少姑娘家的梦中情郎,他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深深着迷,唯有这样的男子才可配得上她苏洛儿。

    她要做厂督夫人!

    “姑娘,这都是店里最新最好的布匹,您挑挑。”锦钰和银线捧着好几匹布出来。

    苏洛儿带着丫鬟仔细选着花色,那头陆惜之反倒有些疑惑,古人近亲结婚是常态,这不奇怪,可…袁晏溪是个太监啊,这貌美如花的姑娘,敢情就为了一张脸打算毁了自己下半辈子,过无性婚姻?那可真是…爱情真伟大了。

    陆惜之摇摇头,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有一颗恋爱脑,可惜了。

    锦钰使劲夸女客人长得好看,皮肤水灵白嫩,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看得出,苏洛儿很是高兴,挑了一匹最贵的淡紫色雪纱,又搭配了最好的一块白缎,锦钰又说她要是一穿上,那肯定是仙气飘飘,赛过嫦娥。

    她留下定金和姓名住址,领着丫鬟骄傲如孔雀的走了。

    陆惜之看着定单上的名字,果然是:镇远侯府苏洛儿

    嗯,这名儿跟她挺配。

    “瞧瞧瞧瞧,我们老板娘这嘴啊,都快弯到天上去了,我来看看…”陆惜之拿起定单,“哎哟,足足十两呢!最起码今儿午饭是有着落了,金线银线,咱们可得让她出出血,隔壁的李记烧鸭是跑不掉了吧。”陆惜之赶紧撮合拢好柜台上的物什,扯住锦钰就往外走。

    “唉唉唉…你看她这好吃的样子,当心从小猫吃成小猪,嫁不出去,我可不管的,哈哈哈哈。”

    在锦钰那腻歪到下午四点,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好姐妹,回到家中,刚进门,就被陆惜若神秘兮兮的扯到主院。

    “惜之回来了,老爷快给她说说吧。”李文君坐在上首说到。

    陆仲廉的样子,有些忧忧,叹口气,看着小女儿说:“三日后万寿节,皇上开恩,许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前往皇宫共享宴会观礼。”

    陆惜之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就她没听懂。

    大概意思就是皇帝要请吃饭,然后她爹也是被邀请的人之一,可有人请吃饭为啥表情不甚开心?

    “父亲,莫非…有何不妥?”陆子易也看出他爹的表情似有难言之隐。

    李文君看向几个儿女,缓缓开口:“倒也没有什么,只是往年也只有三品官员方可进宫献礼,未曾带家眷。皇上今年这一下令,我和你父亲担心…”说着,眼睛看着陆惜之。

    陆子易一下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懂了父亲为何担忧。

    “咱们就说小妹身体不适,不宜冲撞贵人。”他出着主意。

    陆仲廉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没想过?皇上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这可是近二十年来头一遭,所有官员家里什么情况那上面可是一清二楚,敢撒谎,咱们的脑袋是都不想要了。”

    陆子易摸摸脖子,顿时没了下文。

    陆惜之懵懂感觉,这事儿跟自己有关。

    “父亲,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能不能边吃饭边说,我饿了。”她指指肚子,想让他别墨迹,赶紧说。

    “啧!这么爱吃到底随了谁!?”陆仲廉无奈瞅着她,他这天真的女儿,万一真被…

    李文君站起来,走到陆惜之身前,牵起她的手,温柔问她:“之之可想过进宫?”

    陆惜之花了五秒时间,终于理解了这话里有话!

    晴天霹雳!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试探的问:“母亲!可别开玩笑了,您说的进宫…是去吃万寿节的喜宴,还有观典礼吧?”

    李文君摇摇头。

    她懂了,赶紧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跑,“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进宫的,父亲母亲,赶紧给我些银子,收拾收拾,我这就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回陆仲廉比李文君还快了一步,捏着她的耳朵就给她旋回屋里:“跑什么跑!?往哪跑!”

    “哎哟,疼疼疼…松手松手。”陆惜之嘴里一个劲的求饶,想要扯开陆仲廉的手。

    陆仲廉给她一甩,就将陆惜之甩回椅子上坐好,站在她面前用手点她脑袋:“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糠!”

    “那不是你们说的吗?父亲母亲,皇帝都多老了,那我才多大点就让我去做小老婆?他想得美!打死我也不去,你们打死我吧,让我穿别的地儿去。”陆惜之絮絮叨叨一股脑说一大堆。

    “嘘嘘嘘!!…”陆仲廉伸出大手就一把捂住女儿口不择言的嘴,还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行动起来。

    李文君,陆子易,陆惜若赶紧跳起来,嗖嗖嗖的瞬间就把主院的大门和窗户都锁死了,惊得外边下人一个哆嗦。

    刚才那一顿叫喊事发突然,众人都忽略了陆惜之最后那句话,就当她胡言乱语来着。

    陆仲廉惊魂未定,盯着陆惜之:“你还喊不喊了??”

    陆惜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谁了,啊?还小老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在哪里学的,明天把你那院的书通通交上来!真要被你气死!”

    陆惜之委屈巴巴,眼里挤出两滴泪,说:“父亲,我不进宫,我会好好孝敬你和母亲的,嘤嘤嘤……”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是让她进三宫六院,OMG,她会先砍死那个男的,再自杀好吗!

    “谁让你进宫了!?说你脑子一包糠,你母亲也是为了确认你的心意,没说要送你去做小老婆!”哎哟,陆仲廉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陆惜之猛地吸了下鼻子,止住哭声:“父亲没骗我?”

    “我们正是担心这次宫宴是皇上的别有用心啊,乖女儿。”李文君无奈摇摇头。

    陆子易替父母说到,与其说担心皇帝,倒不如说是担心皇帝替几位王爷选妃呢。

    陆惜之傻眼了。

    没有狗血哈

    女鹅也快要明白东厂不光有太监,也有大直男了。

第三章 被惦记的袁晏溪

    陆惜之穿来之后确实担心过作为官员之女,会不会被拉去任由皇帝选妃,太子王爷选妃什么的,可当她知道陆仲廉只是五品官后,属实那颗悬着的心安稳的放回去了,可现在是怎么样,祁皇帝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皇帝祁天印,今年四十二岁,他十五岁便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几次带兵平灭了关峡,陇右,西樊等三国,南征北战为大靳国创造了稳定的边境和强盛的国力,于是在二十二岁那年便继位登基,是位有着雄心壮志的皇帝。

    时至今日他也只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可对于陆惜之来说,五个皇子就已经够多了,每人选两个,那就有十个名额,万一有好色的多选几个,就有二十个名额……

    而以她花容月貌之姿……

    “爹,这文武百官五品以上的得有好几百号人呢,皇帝爷爷他肯定记不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您说呢?”陆惜之商量的语气说着。

    陆仲廉又想揪她耳朵了,被旁边一记白眼狠狠瞪了一下,举起的手又赶紧放了下来,故作无事的搓两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老子我可是户部员外,花名册上登记的官员户籍,就算有上千个那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官员家子女中订亲的成亲的,没成亲的是一个都不落下,既然皇上有令,咱们进宫前就得画勾,没去的可不是欺君吗!”

    得…皇帝果然老谋深算。

    “父亲,你也说了,官员都得好几百,他们的女儿再一并算上,谁还会注意咱们之之啊,您说呢?”陆子易搭腔安抚父女俩。

    陆惜若也出言安慰妹妹:“对呀,想必别人家的女儿都削尖了脑袋想当王妃呢。之之,那日呀,你就穿素色些,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陆惜之也觉得这法子不错,那砌满琉璃瓦的重檐屋顶,雄武的朱漆门,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又困住了多少女人的自由。她绝不能钻进那样的牢笼。

    陆惜之不想,不代表其他女子不想啊,若真是被选中当了王妃,哪怕就是个侧妃什么的都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了。

    可不是么,陆家这边愁得焦头烂额,编着法儿想着三十六计为了躲避进宫;而那头就有许多家无数姑娘为了飞上枝头,绞尽脑汁的争奇斗艳,为了进宫崭露头角。

    镇远侯府,落雁阁

    “表姐表姐,快帮我看看这件怎么样?玉辰哥哥最喜欢绿色,每次穿绿裙他都夸我呢。”

    苏洛儿忍住心中不耐,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采玥你呀,穿绿色最是好看,称得肤色白里透红的,像个小仙女。”

    袁采玥嘟着小嘴,带着些小女儿的娇蛮说:“表姐心里全是我哥,他一回来,你都不爱搭理我了,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好看。”

    苏洛儿心里暗道不妙,赶紧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摆放在床上的几套绿色裙子,随手挑出一件,放在袁采玥身上比划了几下,说到:“采玥就爱打趣表姐,谁说我没看的,嗯?你从下午开始就在这选来选去,我这眼都花了,这每一件都是‘云清阁’的精品,配在你身上,可不是都像小仙女?”

    袁采玥被她这样一说,脸红起来,“哪有这么久,好了好了,就这件吧。”她从中拿出一件,递给丫鬟,交待她拿去泡过玫瑰香,熨平好收起来。

    “采玥,皇上真的会在这次宫宴给皇子们选妃吗?”苏洛儿迟疑的问。

    “我也不知道,可是除了太子已有太子妃,宣王都快二十一了也还只有一个侧妃,更何况瑞王还有玉辰哥哥也都不小了,不过,我倒是听说玉辰哥哥很有可能这次封王呢,所以,我一定要让皇帝爷爷看到我。”

    “那…表哥他……”苏洛儿心里被沉重的焦虑折磨着每一根神经,袁晏溪身居高位,是皇上的得力左右手,万一…皇上心血来潮,给他指一个妻子,她该怎么办。

    袁采玥当然知道表姐的打算,应该说整个镇远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表小姐的心意,可是,以哥哥的仙人之姿,多少姑娘争相往这挤呢。

    可她装作不知,故意说:“皇帝爷爷都问过哥哥好几次了,这次若真在百官面前提起,哥哥怕是不好拒绝。”

    这下苏洛儿更是心急如焚,匆匆跟袁采玥告别,往主院疾步走去。

    “姑姑……”苏洛儿一到院子,便伤心的扑倒在苏向菱怀里,上气不接下气,梨花带雨的样子,任人看了都要心疼几分。

    果然,苏向菱轻拍侄女的背,“哎哟哟,怎的这般委屈,快快起来。”

    “洛儿活不下去了,姑姑,您最疼我,洛儿只能下辈子再孝敬您的关爱了。”

    “这,这这是什么话,哪个挨千刀的给你欺负成这样,来人啊!”苏向菱让丫头把院门关上,好生安慰起侄女来。

    苏洛儿断断续续抽抽搭搭说着自己的担忧,那意思就是怕皇上乱点鸳鸯谱,让她小姨做主带她同去。

    这番叙述惹得苏向菱身边的老妈妈止不住的翻白眼,这位表小姐从小就聪明伶俐,在苏家人人怜爱,长大后更是顶顶漂亮的风姿美貌,怎奈何变得这么沉不住气,还不识抬举。现在是在侯府,可不是江南的苏家,侯府一切都是侯爷说了算。而且现在的情况,岂容你一个侯府外姓人说想去就能去的?

    她轻轻咳嗽一声,生怕心软的苏向菱一口应下,惹怒侯爷。

    苏向菱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娘,为难的对侄女说:“洛儿乖,宫宴都有名册,你怕是去不了。”

    苏洛儿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复又轻轻啜泣几声,“是洛儿越矩了,姑姑…你知道我的心意,一颗心…全在表哥身上,若是不能嫁给表哥,洛儿只能去庵里做姑子了。”说完又哭起来。

    “傻孩子,你听姑姑说。”苏向菱扶起趴在她腿上的侄女,“若真是皇上指婚,咱们谁都拒绝不了,可是,姑姑答应你,溪儿的平妻之位啊……”

    话音未落,院门被推开。

    “母亲这是准备休息了?”

    哟,来人正是那个惹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主角

    袁晏溪是也。

第四章 进宫吃饭去!

    袁晏溪仍旧是一身红衣黑发,长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腰间一条黑色腰带,腿上是同色系靴子,走起路来衣和发随风飘逸,墨色的眼眸桀骜又冷漠,配上高挺的鼻梁,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苏洛儿贪恋的看着男子,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低头作出委屈的样子,她深知自己的容貌从那个角度看起来最美,于是轻轻侧身,倚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绢帕擦拭眼泪,余光不住的瞄向袁晏溪。

    “看看,溪儿今天回来得挺早,蒋妈妈,快快快,把厨房里的鱼羹拿上来。”苏向菱站起身,走向儿子,嗲怪道:“你这孩子,可算知道来看看我了?”

    袁晏溪却在离他母亲两步的距离停下来,恭敬的行了个礼,“今日无事,回来得早,母亲近来身子可好。”

    “好好好,就是想着我儿在外有没有吃饱穿暖,晚上睡不好。”

    “东海,”袁晏溪微微偏身,对着身后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东海随即将手上提的一包用纸袋包裹的东西,递给苏向菱身边的丫鬟。

    “母亲身子有虚症,这是上好的人参。”袁晏溪目不斜视,看着苏向菱,加重了语气:“若身子不适,母亲每日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少操心操劳旁人的事。”

    苏向菱尴尬看了侄女一眼,回过头又对袁晏溪做了个生气的表情:“洛儿想家了,这才过来说说话。”

    苏洛儿紧咬嘴唇,告诉自己表哥只是还没有看到她的好,又暗暗责怪自己今日打扮得不够美,没有把自己的美好展现出来,否则,以自己的美貌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动心。她柔柔的直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拉低了些衣裳,慢莹莹走过来。

    她刻意走到袁晏溪近前一步远:“晏溪表哥。”那弱柳扶芳的样子确实有些勾人,而这声音听起来,骨头要酥…

    东海眼睛瞪得溜圆,这姑娘真大胆,敢离厂督这么近,还擦这么浓的香。

    果然还没等苏洛儿接着说话,袁晏溪脸上就露出厌恶的表情,眉头狠狠一皱,不耐烦的对苏向菱说到:“母亲早些休息,儿子先回去了。”说完毫不留恋的抬步走出主院,带起的风吹得旁边的花丛一阵晃动。

    “诶诶诶,鱼羹还没吃啊,溪儿…”苏向菱道:“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苏洛儿嘴角微笑定格,眼里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至始至终,她连表哥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收到,似乎听到院里丫鬟婆子们都在偷偷笑她,那笑声直达她的心里,留下耻辱的一笔。

    三日后

    “哎呀,这裙子眼色太亮了吧,配上我这副花容月貌,很容易被盯上的,不行不行…”

    陆惜之从早上开始就呆在院里,由陆惜若陪着挑选晚上穿的衣裳。

    陆惜若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面露疲色,她还把自己衣柜里,认为最素色的衣裳也都带了过来,可两人不是觉得这个太亮眼,就是那件太花俏,不是这件太收身,就是那件太诱人,整得过来旁观的两个姨娘都开始脑袋发疼得紧。

    郑姨娘揉着太阳穴,无奈的看着女儿:“之之乖女啊,在这样下去,你是打算穿尼姑衣去吗?”

    白姨娘也是揉着眉心:“你还非要我跟你姨娘也拿些衣裳过来给你挑,刚那件暗绿色就是我的,你还嫌亮…”

    陆惜之又重复那句话:“毕竟我长得国色天香…”

    “停!!!”郑姨娘大声吼了一嗓子。

    挠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一天天的真是不知羞,你可知,连我都知道,这么多世家小姐里面,就算没有李萱儿和韦妙娥,那还有潘雨桐潘雨扇两姐妹和凤家的几个闺女,哪哪都轮不到你在这自卖自夸。”

    陆惜之吐吐舌头,“姨娘,你怎么能灭自家士气呢,我可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都不用化妆的。她们肯定一个比一个浓妆,姐姐,你说是不?”

    “那倒不是,李萱儿就极不喜化妆,你忘了,每次诗社见到她,你都夸她是仙女下凡。”陆惜若偏头,还颇认真回答她。

    翻个白眼,那是以前的陆惜之吧…

    “好了好了,我看就这件吧,别真想着穿太素太沉,你好歹是员外家的姑娘,到时太敷衍了,被怪罪下来,咱们也都不好受。”郑姨娘严肃起来,拿起之前比划过的绿色裙子。“这件没有别的点缀,但是料子够好,款式也新鲜,既不显得草率,也不那么高调。”

    陆惜若也同意的点点头。

    “好吧,那到时候别用太多首饰和头饰,还累得慌。”陆惜之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呼……终于搞定。

    宫宴定在戌时,但因为这次招待受邀的官员众多,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在酉时便出了门,陆仲廉也不例外,甚至还提前了两刻钟,但还是堵在了路上。

    陆惜之一点也不着急,巴不得就堵车去不成最好。

    窗帘还没有打开,就已经听到外面车水马龙,欢天喜地的热闹喧嚣声,眼瞅父母在闭目养神,她刚好趁此机会,看看这平民百姓如何过节。

    大街小巷的张灯结彩,人们脸上也是喜笑颜开,店铺都贴上了红纸,豪不夸张的说,这是绝对的普天同庆,皇帝过生日,比百姓自己过生日都让人开怀快乐。

    听父亲说皇帝的寿宴从三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在庆祝期间,场面会很宏大,教坊乐人在彩棚中早已陈设好器乐,有拍板、琵琶、箜篌、高架大鼓各类乐曲表演,而歌舞伎艺人舞不停歇,各王公大臣坐于殿上,面前摆放着各色美食美酒,非常的热闹和奢华。

    而祁皇帝四十岁寿宴时,自畅春园到西城门,南安门与皇城的庆仪连接,一路上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还有演剧采台、歌台,灯棚无数,沿路的京城的官衙府邸同样建彩棚、设彩坊,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出现在彩墙上,非常的壮观。

    这次,蒲甘国送了一副万寿盛典图赠予祁皇,这幅图长达二十余丈,上面是蒲甘国最最有名的画师和书法大师共同创作。

    莫名就对这次宫宴有些期待起来,毕竟,在后世想要看这样的文物是难如登天的。

    “这可是仲廉的车驾?”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问询声。

    最近只有晚上有空,加上没有存稿了,所以委屈大家晚上看文。

    尽量保持自己的连更记录,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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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大家。

第五章 宫宴

    “姚兄?”陆仲廉起身,走下车去热络的打着招呼。

    “哈哈,果然是仲廉,我们就在你后面,堵着也是堵着,下车活动活动,正好就看到你的车。”

    陆仲廉眼睛朝前方看了看:“看情形,应是在前面路口汇入的马车太多了,这可有得好等。”

    姚中晋说:“仲廉可听说,我们被安排坐在殿外。”

    陆仲廉摸摸胡子,说:“确是如此,不过这次能带着妻女,得见龙颜,也是我等何之有幸。”

    姚中晋瞟了一眼陆家的马车,略一沉吟:“我想咱们这大靳国,也找不出第二位跟陆兄一样,把嫡庶视如同等对待的男子了。”

    姚中晋之所以这么说,因为陆家的子嗣状况他是清楚的,除了一个嫡子,就只有两个庶女,按道理这样的盛况,只有嫡女可参加,现在陆仲廉将唯一一个尚未订亲的庶女带在身边,可见有多看重了。

    陆惜之听出这话里的不屑,打算掀帘看看是什么人说出这样的话,却被李文君轻轻按住了手,对她摇了摇头,又微笑着点了点她的翘鼻,拿出箱子里的小点心哄她。

    也对,有什么关系,只要父亲母亲对她们好就行了。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重新挪动起来,外面寒暄的两位男子简单话别后上了车,路过街口的时候,陆惜之听到了北雪在指挥交通的声音,她掀开窗帘,一眼便看见了英姿飒爽的女子,她朝女子挥了挥手,北雪也扯开嘴角对她点了个头,接下来便是一路畅通。

    到了禁门外,每个人都需要下车步行进宫,陆仲廉拿出腰牌,监管太监一一核对每个人的身份,他们一家也随着人群进了宫。

    靳国皇宫里的广场真的是极大,比起故宫丝毫不差,大殿四周,有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远远看过去,宫殿金顶红门,处处透着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高高的飞檐上的有两条巨龙,金麟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此时,也已近晚上七点,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楼角,在红色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显得神秘而安静。

    户部三品以下的官员,被安排在大殿外右边的回廊下,陆仲廉按照指示找到了一家人的座位,待妻女坐好,他便开始与周围同僚们应酬去了。

    “文君…”

    “静怡。”李文君站起身来,笑着与一个妇人说话。

    叫做静怡的妇人斜睨了陆惜之一眼,“刚才在路上就想着与你说说话,可是依梦有些晕车,忙着帮她按摩就错过了。”

    “这不是总得遇到嘛,不妨事。依梦可好些了?”李文君客气的说。

    “她就是我惯的一身娇气毛病,下车就没事了,依梦,快来。”

    一个袅娜多姿,仪态万方的年轻女子踩着莲花碎步走了过来。她穿着荼白色绣鹤望兰的水袖裙装,天青色缠枝纹织腰带,手上一只颜色透亮的翡翠十分惹眼,头上青丝饰了三朵累金丝宝石珠花,少女身弱如柳,小脸莹白如玉,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妙人。

    依梦这个名儿很称她。

    李文君一边点头一边说:“梦儿真是出落得愈发可人,假以时日,这京城第一美怕是要换人了。姚家门槛怕是要被踩坏多少呢,呵呵。”

    高静怡满脸欣慰与赞同,压抑住快倾盆而出的得意:“梦儿确实争气,琴棋书画样样不落,最近还让我给她换了一位先生,我都让她别那么辛苦,她自己放不下呢。”

    姚依梦黄莺般的嗓音传来:“陆夫人。”

    “好好,梦儿身体好些了?”

    “谢谢夫人关心,梦儿吃了些酸果,已经没事了。”姚依梦的眼睛顺势看了一眼仍坐着的陆惜之,也就三秒便移了开去。

    李文君对着陆惜之刚开口:“来,惜之,这是…”

    话音未落,高静怡便打断了她,看也不看陆惜之,找了个借口拉着女儿走到另一头炫耀去了。

    那背影,就像一只趾高气昂,踢着干腿的鸵鸟。

    陆惜之也不在乎,撑着脸无聊的看着人来人往,李文君以为她难过,抚摸她的头说:“你和惜若都是母亲的女儿,陆家没有嫡庶之分。”

    “母亲,女儿知道的,你和父亲是这天下最好的父母。”陆惜之甜甜说着。

    母女俩相视一笑。

    而这一笑,也恰好落进了刚走出大殿的男子眼里,男子英伟高俊眼角轻挑,好看的眉毛斜飞入鬓。他今日没有穿红衣,而是一袭紫色紧袖官服,黑色高角官帽,棕黑色腰带上坠着东厂的金色腰牌,整个人看上去肃穆庄重,有另一种致命的荷尔蒙诱惑。

    “厂督,整个皇宫的警卫已经全部布置妥当。”

    “嗯,让狂风、行云、雷鸣还有疾雨时刻注意保护皇上。”

    东海一惊,不甚赞同:“可是,他们都是您的暗卫,把他们调走,那您…”

    袁晏溪捏捏眉心:“我能应付,再加上还有你们,狂风他们四个在宫内没有你们脸熟,做起事来多有不便,不如待在皇上近身。”

    “是!”

    再看一眼巧笑倩兮的小姑娘,袁晏溪朝着养心殿走去。

    宫宴准时在戌时开始。

    皇上也极关爱众官员一般,无关官职大小,他特意先从殿外绕了一圈才回到殿内,可惜陆仲廉他们只能跪在地上,头也不能抬的迎接,陆惜之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天子龙颜,只余光看到一角明黄色绸缎衣摆。

    而皇上所经之处,万籁无声,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他当然也象征性的跟几个政绩不错的官员说了话,表扬几句,在官员们千恩万谢的叩首中,皇帝进到了殿内。

    又一番讲话过后,才有一位太监出来高声宣布:宴会开始。

    上百名宫女鱼贯进出,不停的往各桌布菜上酒,平常见都没见过的珍馐佳肴一一摆在陆惜之面前,皇帝实在太大方了,陆惜之感动得直流口水。四周一瞄,还无人动筷,只好用她薄弱的意志力勉强忍住。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而底下歌舞升平,衣袖翩翩;鸣钟击磬,乐声悠扬,高台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笙歌高奏与纸醉金迷,极易将人性腐朽殆尽。

    而陆惜之一点也不想成为这莹莹切切中的任何一个。

    二更奉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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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897/ 第一时间欣赏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作者:冬灭春至所写的《我给东厂当侦探》为转载作品,我给东厂当侦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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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作者:品质保障,绝不弃坑,求收藏求票票我给东厂当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东厂当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