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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大武场

    自打有了陈云甫之后,朱标确实是难得轻松一阵子,每天只需在家里安心静养即可,不像那时马皇后刚仙逝那阵,即使病体沉疴,还要硬拖着每日审阅奏疏到入夜。

    现在就是陈云甫汇报,他直接口述批复即可,陈云甫自会记下来,而后在那些奏本上一一批复,最后交由吉祥加上太子玺印即可。

    人一旦轻松下来,身体自然恢复的就快,加上朱标才三十多岁,正值盛年,也没有一病不起的道理。

    这不,才过了没半个月,朱标就生龙活虎起来。

    只不过这也就是看起来而已,具体情况太医院的太医早就私下里给陈云甫透过底。

    “太子殿下的心脉已伤,落了暗根,要想完全康复,不仅需要长年累月的调养和静修,最重要一点,还是要守心。”

    陈云甫听的明白,就是不能再气着、伤着,简单来说,可别学林黛玉那般动辄葬花焚稿、伤春悲秋。

    说的轻巧,就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陈云甫咋看都觉得朱标是那种内心世界谈不上强大的人。

    别的不敢说,反正比起他那位开天辟地的爹来说,差了起码俩朱棣。

    陈云甫绞尽脑汁的去想,后面的大明朝好像没有什么能让朱标劳心废神的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我的太子千岁,你可得健康长寿。

    奔着这个目标的陈云甫做起事来更是勤奋,每天往返于东阁和太子府,那般勤奋劲看的朱标都有些于心不忍,说什么都要给陈云甫放几天假。

    “殿下千金之子尚且心忧国事不敢懈怠,下官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更是应该精进之时。”

    看陈云甫如此说,朱标也是哭笑不得,赶巧这日子入了立夏,朱标就拉住陈云甫言道:“今日咱俩都歇一天,五军都督府今日在朝天宫内开大武场,瞅瞅。”

    “啥?”

    陈云甫还没明白朱标说的什么意思呢,人就稀里糊涂被拉进了六龙车内,车厢外的吉祥喊了一句朝天宫。

    “先等等。”

    吉祥很诧异的看向陈云甫,而后又看向朱标。

    这太子都要走了,你还敢说等等?

    朱标也很疑惑,但没有急着发作,而是想看陈云甫说什么。

    “吉公公,麻烦你把今天工部的奏本先拿来,就在桌子上东数第一、第二摞。”

    吉祥苦起脸来,难得放一天假,还干活,只好看向朱标。

    后者倒没说同意或者拒绝,而是看向陈云甫问道。

    “为何独独拿工部的?”

    五寺除了一个大理寺之外没什么要紧事可以不提,但六部中户部首重,其次也是兵部和吏部,怎么陈云甫独独挑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工部。

    “回殿下,户部的奏本最多,此去朝天宫的路上批不完,兵部和吏部的事牵扯广而深,需要思虑,唯独工部的事,既关系到百姓的民生安危,又关系到朝廷的产收增减,不仅仅是要紧事,而且基本直公直令可以直接给出允否批复的,所以时间上也来的及。”

    朱标顿时挑了眉毛,眼里的赞赏之色溢出,遂看向吉祥点头。

    后者哪里还不明白,赶忙一路小跑跑回太子府,不多时抱着两摞奏本回来,往车厢里的条案上一放,转身离开。

    陈云甫刚打算伸手,就被朱标拿一本书摁住。

    “等会,孤还没说话呢。”

    “殿下您这。”

    现在轮到陈云甫哭笑不得起来,可也只是话尽于此便安心接受,老老实实给朱标倒茶。

    他知道,后面朱标该向他介绍所谓的大武场了。

    果不其然,朱标润了润嗓子之后就开始说道起来。

    “朝天宫里有一个习仪亭你知道吧。”

    陈云甫就点点头。

    他都当了一年多的官,当然知道习仪亭。

    习仪亭就是朝廷专门设立留给满朝勋贵之子学习御前礼仪的地方,说是亭,其实有好几间大殿,完全是仿照奉天殿、华盖殿、文渊阁建造的。

    亭,只是几间殿宇中间一处落脚的地,朝中勋贵之子习仪之前,入朝天宫会先到习仪亭集合落脚,而后等到礼部的官员来,一般是左右侍郎级的主官亲自出面教授礼仪。

    礼部官员一到,就会带这群勋二代们开始走流程了。

    模仿朝中几个大节的仪程进行,比如新年、圣寿、郊天、祭祖等。

    除了走流程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听礼乐踩点。

    明朝最高规格的朝礼是八拜礼,要奏八种不同的曲子、诣八种不同的贺词,具体哪些曲子、哪些诣词,大家有想了解的可以去看一下《日月永在》,应该是五百四十八章。

    这些都是要学的。

    每逢新年和朱标的生日,朱标都会去文渊阁接受百官拜贺,他的规格是四拜礼,勋二代们也得学。

    见陈云甫知道习仪亭,朱标也就继续往下说。

    “五军都督府勋贵们的孩子每个月都要在习仪亭学一次朝礼,久而久之也就都相熟了,这不,魏国公之子辉祖就提议搞了这大武场,意在让武勋之后不堕战事、不怠武风,日子就定在了这立夏。”

    朱标绘声绘色的描述道:“比的东西可是不少,前两年孤都会去看,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这次你和孤同去。”

    大武场,勋贵比武?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陈云甫也来了兴致,期待起来,不过在这期待之前,还是先看向朱标,弱弱问一句。

    “殿下,还有事吗?”

    “没了。”

    “那下官。”说话,伸手指了指一旁条案上的工部奏本。

    朱标摇头苦笑,但也端肃神情颔首。

    “开始吧。”

第七十六章:北伐之前

    陈云甫同着朱标赶到朝天宫时,朝天宫里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陈云甫就已经看到了几十名大明朝顶级的武勋。

    上次见到这些位,还是在李文忠的丧事上。

    “大武场一年一次,日子选的也好,上午这些位公侯会在这里观子嗣们习礼,下午才是比武。”

    朱标才来得及介绍一句,车外已经响了吉祥提着气的声音。

    “太子殿下驾到!”

    就算吉祥不吭,就朱标这派头十足的六龙车,离着老远,朝天宫的大家伙也都能看到,这会不过是吉祥走流程喊一嗓子,众人好出来见驾罢了。

    “末将邓镇率五军都督府众同工问太子殿下金安。”

    这大武场的规格确实不低,连邓镇这位申国公都亲自出面坐镇。

    陈云甫又哪里知道,若不是因为李文忠刚刚病逝,按照以往几次的规格,在京的国公基本都会出面。

    像这次,刚刚袭爵的新任曹国公李景隆就没出面,他还在守百日孝呢,出不了门。

    “邓帅快快免礼。”

    朱标走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托住邓镇的双臂,很是热络的说道:“孤今日不请自到,希望没给大家伙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太子殿下请。”

    朱标忙着和一众武勋寒暄,身后的陈云甫则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蓝玉,后者自然也看到了陈云甫。

    大家簇拥着朱标进入朝天宫,人群中,蓝玉就挤到了陈云甫跟前,打一声招呼。

    “大学士也来了。”

    “永昌侯。”陈云甫笑着回应:“没想到永昌侯也在。”

    没听说过蓝玉有儿子啊。

    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基本都没记载蓝玉有后的事,要不然蓝玉也不会在军中收数百义子。

    大明朝跟蓝玉多少沾点亲戚的,也只有已故的开平王常遇春,那是蓝玉的姐夫。

    当然还有一位不得不提的,就是太子朱标。

    常遇春和蓝玉姐姐生的闺女就是朱标的第一任太子妃。

    换言之,朱标算是蓝玉的外甥女婿。

    朱雄英、朱允熥都是蓝玉的甥孙。

    要不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历史上的蓝玉都活不到朱标死就得领盒饭。

    “闲着没事,这不来看看吗。”蓝玉压着声音,小声言道:“那个,大学士之前和蓝某说的事?”

    陈云甫明白蓝玉指的什么,回应道:“永昌侯急什么,岐阳王才走了没多久,太子爷现在心里面正难受着呢,请功这种事,总得赶太子爷心情好的时候说吧。”

    “对对对。”

    蓝玉赶忙点头:“还是大学士考虑的周全,是俺老蓝急了。”

    进到朝天宫内,观礼台早早就搭建好,四四方方的殿前广场就是天然的校场,内设有箭靶数十、比武台两座、沙坑、石锁、兵刃架等。

    不过陈云甫左右观望了几眼,也没见到一个摩拳擦掌的健儿,遂不解的问道蓝玉。

    “人呢?”

    “什么人?”

    “不是大比武吗。”

    比武比武,总得有人才能比吧,没人比个空气。

    “孩子们一大早就去习仪了,这个点估计还没学到一半呢,再等等。”

    陈云甫哦了一声也不再急,安心坐在朱标的身后听着后者同邓镇之间闲聊。

    做秘书的好处就在这里,离着领导近,能收到的消息多,就比如此刻两人之间正在交流的军国大事。

    北伐!

    是的,朱元璋在肃清国内郭桓案的影响后,抄家抄出了数之不尽的金银、粮食,一时间想不到怎么去用,那就打仗吧。

    主要还是洪武朝富,直隶脚下的官仓都是堆满的,这抄家抄出来的东西没地方去储藏了。

    要是国库空的都能跑马,郭桓他们那么大胆子去贪墨还不直接露馅。

    从一座金山上抠几斤金子下来是看不出变化的。

    “陛下昨日先后召见了魏国公和宋国公入宫,看来这次北伐的主帅,应是从这两位中挑一位了。”

    邓镇试探着说道:“不过末将听说,魏国公最近的身体似乎不是太好。”

    朱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嗯,孤也听说了这事,说起魏国公孤才想起来,韩国公最近身体如何?”

    韩国公就是李善长,这里朱标问邓镇李善长的身体如何,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一层关系。

    邓镇娶了李善长的外孙女。

    换言之,大明的申国公是韩国公的外孙女婿,两大国公世系亲如一家。

    “回殿下话,韩国公近来一切都好就是腿有些毛病。”

    “请太医了吗?”

    “请太医看过了。”邓镇回复道:“太医说,可能是那段时间倒春寒时冻着了,开了一些暖身开阳的方子和膏药,前些日子家宴时,韩国公还问末将‘太子殿下近来金体康泰否?’,末将也回了话,说您一切都好。

    韩国公又言‘太子殿下的金体好,国朝就好,只恨老夫双腿有疾难以下地,不然一定要去向太子殿下问安’。”

    朱标听的感动不已,李善长毕竟做了七八年的太子太师,至今还挂着这头衔呢,和朱标之间还是有一份师生之情的。

    想到自己老师最近害了腿疾自己都不知道,心中便颇多愧疚。

    “韩国公有恙,为什么不和孤说。”

    邓镇道了句末将知错,朱标也就一叹。

    “不怪你。”

    这能怪谁,李善长身体不好,他朱标身体也没见得好哪去。

    俩人可谓是半斤八两,一双老弱病残。

    “等今天大武场结束,孤去看看韩国公。”

    朱标这话既是说给邓镇听的,也是说给坐在身后的陈云甫。

    后者当然明白,记在心里。

    “韩国公若是见到殿下,一定会特别高兴,说不准这一开心,腿就好了。”邓镇说着好听话,末了还不忘掺和进来:“那末将和殿下同去。”

    “甚好。”

    朱标颔首,又随意同邓镇聊了几句后,便听闻远处殿宇中一声磬响,笑言道:“习仪应该是结束了,申国公,接下来大比武的事,你来安排吧。”

    邓镇自然也看到陆续从殿宇中出来的一众武勋之子,点点头站起身。

    “太子殿下稍坐,末将先下去安排。”

    言罢转身离开,等邓镇走后,朱标才后仰身子,陈云甫当即上身前倾,附耳过去。

    “你听出申国公是什么意思了吗。”

    “申国公是想,做这次北伐的元帅?”

    朱标脸上露出了笑容。

    “孺子可教。”

第七十七章:皇帝因何造反?

    在邓镇的安排下,这一堂勋贵子弟之间的大比武很快便热闹开场,不过陈云甫只看了几眼后就兴趣全无。

    实在是不好看。

    古代的比武没什么太多的花样,左右无非就是几大样。

    骑射、站射、角力、摔斗、兵刃等。

    除了兵刃这一项还算沾点精彩外,但陈云甫还是兴趣廖然。

    看惯了后世各种运动会和军运会,那五花八门的看着才叫一个精彩,这种拉开架势拳拳到肉的原始比拼固然多了三分血性,可精彩程度上的客观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可见朱标看的入迷,自己又不好离开,陈云甫索性闭目假寐起来。

    这段时间累的要死,权当抽个闲工夫睡一阵。

    但现场鼓声震天,身边还有蓝玉个大嗓门动辄叫一声好,陈云甫又哪里能睡得着。

    “永昌侯,下官的耳朵都快要被你震聋了。”

    陈云甫实在头疼,便伸手拉了下蓝玉的袖口,后者转过头来,大声道。

    “大学士,你说什么?”

    “我说,你小点声。”

    “啥?”

    鼓声咚咚的响着,震的看台仿佛都在颤抖,陈云甫叹了口气,无奈摆手。

    “你自便吧。”

    “嗯,好嘞。”

    娘的,感情他听的见。

    这蓝玉也是,三十大几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保留着这种小个性,难怪容易轻浮骄横。

    还是朱标看出了陈云甫的不适,说了一句:“云甫若是觉得吵闹,就先去孤车辂里休息一会,这段日子也确实劳累了些。”

    陈云甫顿时如蒙大赦,一点都没跟朱标客气,谢了恩就起身离开。

    朝天宫外的车辂边,吉祥搬着个小马扎靠坐在车轮子旁,看到陈云甫出来忙向其身后张望了两眼。

    “殿下还在里面呢,我受不得那里的吵闹,告假先出来了。”

    陈云甫说道:“不过殿下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有劳吉公公替我代个班。”

    吉祥诶了一声,乐么唧的就往朝天宫里跑,又被陈云甫喊住。

    “差点忘了,吉公公你先差人去御前司知会一声,就说等大比武结束后,殿下要和申国公一道去韩国公府看望太师。”

    吉祥这才停住脚步,忙去安排人落实这件事。

    等做罢了才问陈云甫道:“大学士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

    “那奴婢先去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这大比武陈云甫不乐意看,可对吉祥这种常年待在深宫里的小太监诱惑力可实在是太大了。

    “大学士,小的扶您上车。”

    “有劳。”

    朱标的车辂实在是太高,陈云甫穿着官袍抬腿还不方便,也懒得再去搬脚凳,便在一旁马倌的帮助下登上去,而后直接推门进入,往塌上一栽倒头便睡。

    困死个球。

    这一觉睡得可是真香,等陈云甫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朱标已经坐在了车里。

    车厢内还有一人,正是那申国公邓镇。

    陈云甫眨了好几下眼睛。

    所以,自己在塌上睡觉,而让一位太子、一位国公坐在一旁?

    等脑子转过来之后,陈云甫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翻身下床间两股一软,眼瞅着就要一头栽下,那邓镇眼疾手快就给托住。

    玩笑道:“大学士若是摔伤了,太子爷可是会心疼的。”

    陈云甫哆嗦着嘴唇看向朱标,脸就苦了下来。

    “下官、下官睡得实在是太死了,吉祥也是的,为什么不喊一声。”

    “是孤不让他喊的。”朱标宽慰了一句:“就是看你睡的那么香才不忍叫醒你。”

    “可是,这、这。”

    陈云甫手足无措的指着床榻,再指指自己,脸色更苦了。

    “下官失仪,请殿下责罚。”

    “不就睡个觉吗,失什么仪了?”朱标伸手虚压两下:“行了,要是国朝文官群臣都能像云甫你这样,孤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说了,坐吧。”

    “殿下仁义之风实在是让末将看着也感动不已啊。”

    这边坐着的邓镇开始接话了,对着朱标就是一通捧道:“殿下不仅有仁义之心,更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如此,真可谓我大明之福、社稷苍生之福。”

    “申国公你都要把孤夸的面羞耳热了。”

    朱标赶忙挥手打住,恰巧此时吉祥在车厢外喊了一声:“太子爷、国公爷,咱们到了。”

    听说到了,两人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云甫跟着两人走出车厢,仰面抬头看着眼前阔气十足的韩国公府,心里想着的,却是李善长的下场。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李善长被弹劾是胡惟庸的同党,坐谋逆罪被诛三族,一家老小只有儿子李琪因为是长驸马得以活命,但也被流放千里。

    而此刻的申国公邓镇也因为是李善长的外孙女婿一并被问斩,可以说这两位国公的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李善长,谋逆?

    他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又早早的退出朝堂不问政事,他谋哪门子的逆啊。

    带着这个困惑,陈云甫迈步进了这韩国公府。

    一个看起来岁数比朱标还要大上几岁的盛年男子出来迎接,拱手向朱标、邓镇二人道:“下官见过太子殿下、申国公。”

    面见此人,朱标两人也很客气的拱手回礼。

    “都尉(驸马)客气了,请。”

    不用想,这男人就是李善长的长子李祺,也就是大明长公主临安公主的驸马都尉,朱标的妹夫。

    临安公主比朱标小五岁,俩兄妹算是从小一到长起来的,所以感情自然是深厚,朱标和这李祺看起来关系还算不错。

    再想想李善长还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太师,陈云甫就更纳闷了。

    这不感情挺好的吗?

    至于说李善长谋逆反朱元璋这种论词,陈云甫压根就不信,就像不信胡惟庸谋逆一样。

    他在照磨所把淮西案看了一遍,都没找到胡惟庸谋逆的确凿证据,连朱元璋自己那日气急了都说,他发动淮西案的根本原因,只是为了彻底清除淮西勋贵集团。

    用现在大家最喜欢说的话来讲,就是朱元璋这个皇帝在造反,要把淮西集团这个既得利益阶级铲除掉把原始的土地生产资料还给老百姓。

    这种事朱元璋做了,为什么没人批评他呢,因为批评他的人都下去和胡惟庸作伴了。

    李善长会不会也是老糊涂,给朱元璋上奏疏。

    “皇帝因何造反?”

第七十八章:老谋深算李善长

    在李祺的引路下,几人一路走进了李善长的居卧,一间不算多大的屋子,满是令人皱鼻的浓郁药味。

    李善长的岁数已经很大了,这位大明开国第一臣,一样顶不住时光的腐蚀,走到了风烛残年这一步。

    “太子殿下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老夫好出府迎接。”

    李善长作势要起身,朱标已经快走两步,双手搭住前者的肩头言道:“太师不用多礼,快躺下、快躺下。”

    “那就请殿下恕老夫失礼之罪吧。”李善长顺坡下驴也就躺了回去,不过还是握住朱标的手,情深意切的问道:“老夫前段日子听说殿下害了风寒,最近金体康泰否?”

    “都好、我都好。”

    在李善长面前,朱标连孤都不称,姿态上没有去摆太子的谱。

    “太子殿下的金体好,就是好事,老夫心里就踏实多了。”李善长句句不离关切,弄得朱标很是感动,紧握住李善长的手,一个劲念叨。

    “太师早日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朝堂离不开太师,我大明离不开太师。”

    李善长摇头,感慨道:“老啦、老啦,老夫已经是快要到七旬的人了,不可不谓长寿矣,莫言如今身患腿疾,便是有一双好腿,朝堂之事也无须老夫置喙,人老了就糊涂,生怕辜负了陛下和殿下之恩。”

    “太师言重、言重矣。”

    “是啊,韩国公可不能说这话,无论是陛下、殿下还是百官,都盼着太师您能快些康复呢。”

    邓镇站在一旁陪话,也劝慰了李善长几句,又言道:“更何况,如今陛下意欲再次北伐,这协调中枢的事还得太师您坐镇才行呢。”

    “陛下要北伐了?”

    李善长初闻一愣,而后看向朱标。

    后者先是看了邓镇一眼,随后对李善长点头,承认下来:“是的,父皇确实有再次北伐的打算,并且在前些日子里分别召见了魏国公和宋国公,只是还没有确定下来。”

    虽然不忍欺骗李善长,不过在这事上,朱标也没有给出确凿的肯定。

    李善长却是听的明明白白,他太了解朱元璋的为人了,既然先后召见了徐达和冯胜,那就说明在朱元璋的心里已经决意北伐。

    召见徐达和冯胜,根本目的不是为了征求两名军旅统帅的意见,而只是在考虑由谁来出任主帅罢了。

    “魏国公久伐北地,和蒙古人多次交手,由他挂帅北伐,料想此番必可大胜,陛下和殿下都可放心。”

    李善长似乎很是支持由徐达来领军北伐,可陈云甫却暗自瞥了一下嘴。

    如今徐达的身体不好,连邓镇都知道了,他李善长会不知道?

    说这话,无非也就是一种试探。

    果然,朱标即使知道李善长是在试探,也不好睁眼说瞎话,坦诚说道:“魏国公最近身体有些欠佳,可能不会勉强挂帅。”

    “那就是宋国公了。”

    李善长又转而去支持冯胜,总之是决口不提一旁的外孙女婿邓镇,把后者急的恨不得提醒一下李善长。

    老头子,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这时候就看朱标了,邓镇陪他一道来看望李善长,抱的什么心思谁看不出来,这不就是打感情牌呢吗。

    李善长老了,但李家的后人不绝,总得为后辈人考虑吧。

    长子李祺是驸马都尉,这个身份注定李祺不可能再出任什么大官,这是朱元璋定的规矩,驸马就只是驸马。

    年俸只有六百石到一千石区间。

    这也是为什么驸马欧阳伦会去走私的原因。

    李善长看遍了一家后人,发现能够成才的实在是没有,除了自己这个外孙女婿邓镇,但是邓镇的能力......不提也罢。

    邓镇能当上国公,完全是因为沾了他爹宁河王邓愈的光,前者是袭爵,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本质上和如今的曹国公李景隆一模一样。

    但再没能力,李善长现在也得扶邓镇一把了。

    北伐,就是邓镇最好的机会。

    内里的事,朱标一想就透,所以他沉默了一阵后才说道。

    “太师,最终的人选这不是还没定呢吗,说不准申国公也有机会不是。”

    陈云甫心里感慨,朱标是个重感情的人啊,冲李善长做了几年老恩师的面子,这个口朱标必须要开。

    邓镇脸上顿时浮现了惊喜之色,只要朱标愿意替他到朱元璋那里开口,这次北伐的主帅,说不准他还真的能拿到手!

    可谁能想到李善长反而出言反对起来:“殿下,申国公虽然熟读兵书,但独自领兵征战的经验终究还是欠缺的,不可为主帅。宋国公久经沙场、百战百胜,他做主帅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邓镇顿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看向李善长。

    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朱标和陈云甫心里都齐齐道了声好一个李善长。

    这一手感情牌打的可真是太漂亮了。

    邓镇是袭爵的勋二代,的确欠缺独自领兵作战的经验和能力,所以,即使有朱标的推荐,朱元璋能同意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是北伐,不是往贵州、两广平地方叛乱那种小战事。

    对手是曾经征服数万里疆域的大元。

    虽然明朝已经建立了,但认真来说,此时的元朝确实没有灭亡。

    元朝只是离开了华夏神州回到祖地大草原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付元朝或者说大蒙古,朱元璋敢信任邓镇吗。

    可能性寥寥。

    所以李善长的真正目的,压根不是想让邓镇做主帅,他的打算,是副帅!

    再说难听点,去镀个金。

    只要北伐的仗打赢了,作为副帅的邓镇还能没有功劳?

    只是推荐一个副帅,由朱标开口,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而邓镇有了这份功劳,国公的位置就稳了许多,将来在朝堂、五军府的话语权、份量也会日益增强,可以庇佑他李家后人了。

    姜,怎么都是老的辣。

    朱标拍了拍李善长的手,言道:“还是太师考虑的周全,不过我倒是觉得,以申国公的能力,出任北伐的副帅还是足够的。”

    李善长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申国公还是缺乏了一些锻炼的。”

    心底,陈云甫由衷的挑起大拇哥。

第七十九章:朱标的感慨

    在李善长的盛情相邀下,朱标还是留下吃了一顿晚膳,席间,李善长再也没有提过任何有关北伐的事,和朱标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说最多的,还是当年他刚刚出任太子太师时和朱标之间的师生旧事。

    “时间一晃过的可是真快,太子殿下如今已经颇具人君风采,朝野内外、文武百官哪个对太子殿下不是交口称赞、钦佩敬服。”

    李善长聊着往事,话语间满是一个老人对自己徒弟能够成才的自豪之情,这种话说进朱标耳朵里,又如何不让后者亦是心有戚戚。

    “都是太师教的好,我一直不敢忘记太师多年来谆谆教诲的恩情。”

    朱标举起酒杯,由衷道:“我敬您。”

    “岂敢岂敢,折煞老夫了。”李善长嘴里说着,还是端起酒杯和朱标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畅快不已。

    放下酒杯,李善长又言道:“老夫此生最骄傲的事,不是随陛下南征北战,开朝立国,也不是做了这韩国公,混了个所谓开国六国公之首的虚名。

    最让老夫骄傲引为一生幸事的,是蒙皇恩能做太子殿下的老师,得有此幸,老夫已是死而无憾了。”

    这李善长,感情牌打的可是真好。

    陈云甫看了一眼朱标,果然发现后者已是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再让李善长说几句估计都能哭出来。

    要么说人家当太师呢。

    一顿饭吃的陈云甫是获益颇多,只是听李善长说话,便不虚此行,多的不敢说,就李善长的能力哪怕放到后现代,熟悉一下现代化,做个部委级的干部也绝对游刃有余。

    只有那邓镇还一肚子的不忿,搞不明白李善长为什么要拦着朱标不举荐自己做北伐主帅。

    这位申国公终究还是嫩了些。

    用完晚膳,朱标才起身告辞,邓镇和李祺把朱标送到府外,自己就留了下来。

    朱标和陈云甫心里都明白,估计是找李善长取经去了。

    也不多言,二人就上了车。

    “吉祥,先送云甫回去吧。”

    朱标闭上眼睛,满脸感怀的交代道。

    看来他还沉浸在之前和李善长的叙旧当中。

    “殿下,还是先去您那吧,等到了您那,下官再麻烦马倌送一程便是。”

    陈云甫哪里愿意,一个劲的推辞,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朱标开了金口,吉祥自然是照做。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驶入里仁街,稳稳停在了陈云甫的家门口。

    “殿下、大学士,咱们到了。”

    陈云甫起身打算告辞,就见朱标竟然也站了起来。

    “走,孤也去看看。”

    前者顿时傻眼,忙言道:“殿下,入夜了,为安全计,您还是回东宫吧。”

    “怎么,云甫你这家里还是龙潭虎穴不成?”朱标打趣了一句:“亦或者,府上藏了娇娥美姬?”

    “没没没。”陈云甫连连摆手,让开身位言道:“既如此,殿下请。”

    朱标一马当先走出车厢,也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奔着府门就去,门房走出来拦了一句:“来者何人?”

    夜幕漆黑,他也是没看到朱标身后的陈云甫,所以才例行公事问了一句。

    “大胆!”吉祥可不惯着,张口就是喝斥:“太子爷当面,还不快开中门。”

    可怜的门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拦的是朱标,他也没见过朱标,闻听此话吓得不知道是先跪还是先去开门,好在这时候陈云甫追过来说了一句:“快去开门。”

    门房这才六神有主。

    陈云甫冲朱标作揖:“下仆不识太子尊颜,失礼之处下官告罪。”

    “多大点事。”

    府门一开,朱标就把住陈云甫的手腕跨门而入,之前那门房,此刻就跪在门旁瑟瑟发抖。

    “起来吧,不知者不为罪。”

    门房哪里还有力气起身,他现在就觉得哪都不如地上舒服,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一头晕死在地上才好呢。

    这家伙吓的。

    “嗬,云甫,你家挺大的啊。”

    足足走了两进院子才到后宅,朱标便感慨了一句,陈云甫连忙说道:“下官这宅子是前吏部侍郎闫逆文的家,闫文坐胡逆惟庸案抄斩,这宅子就被陛下赐给了下官。”

    “孤知道父皇赐你宅子的事,只是没想到赐的是这里。”

    朱标走进了书房,陈云甫忙请其上座,添茶倒水。

    不过朱标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当吉祥掌了灯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书房背墙上高挂的一副大明堪舆图。

    “孤到访过诸国公、文武重臣的府邸,他们书房里挂的都是字画,云甫怎得挂我大明的堪舆图啊。”

    这书房里挂地图完全是陈云甫前世养成的习惯。

    办公室里基本配置就是三幅地图。

    所处地方的省市区域地图、国家地图、世界地图。

    这来到大明习惯也没有改,还是习惯性的挂了一副地图。

    “臣每每观此图,看我大明锦绣山河,心中都会豪情万丈、热血澎湃,思及想及,都是如何才能为我大明建立功业,想着的,是将满腔心血都撒在这片土地上。”

    陈云甫毫无作伪之心,双眼满是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地图,挚挚诚诚道:“下官生于这片土地、长于这片土地,日后亦是葬于此,最大心愿便是在活着的时候,为这片土地留下些什么。”

    朱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和陈云甫一样,看向这幅地图,良久后才说道。

    “是啊,咱们总得为这片土地留下些什么,云甫,你知道父皇为何如此器重于你,擢你东阁大学士吗。”

    陈云甫闻声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只当是国朝官员为之一空,有缺额而已。

    “父皇说的原话是‘这小子和标儿你一样,充满了理想’。”朱标转身一笑:“父皇说孤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过于理想,总自以为是,可孤心里知道,父皇曾经也是这样。

    当年父皇刚投奔滁阳王(郭子兴)的时候,只是一个帐前听调,就已经认定自己可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那时候,魏国公、信国公哪一个不笑话父皇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但父皇的理想终究不还是靠他的双手实现了吗。

    没有父皇最初的理想,哪还有今朝,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做不做的成呢。

    孤知道,孤知道父皇想做的是什么,他想给孤留下一个铁桶一般的江山,留下一根祛除所有倒刺的荆条。

    但孤还是无法接受父皇正在做的事情,难道这天下所有的事,都要靠杀戮才能解决吗。”

    陈云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朱标继续言道。

    “云甫,你说孤是选择做一个父皇那样杀伐果断的帝王,还是做一个仁君呢。”

    这个问题,朱标注定在陈云甫这里得不到答案,亦或者说,答案早就在他心里。

    “母后仙逝之时,孤痛的撕心裂肺,呕血数日,父皇杀的每一个人又何尝没有家人如孤一般撕心裂肺呢。

    有的人该死、有的人无辜,无辜枉死者其家人之悲痛,孤感同身受,所以孤不支持父皇杀人,郭桓案案发后,孤去劝父皇不要株连家族,父皇则说‘其所贪墨,家眷同享,自当并罪之’。

    孤对言‘如友设宴请儿赴之,宴资来于杀越,儿食此宴亦为杀人同犯乎’?

    父皇不语离开,孤实劝不动啊。”

    幽幽叹息一声,朱标不在多言,在陈云甫这书房内扫视一圈后,转身离开。

    “或许将来有一日,也该轮到你劝孤了。”

第八十章:老陈配专车了

    等朱标走后,陈云甫回到书房深思起来。

    朱标说的一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陈云甫解读出了好几种角度,无论哪一种都觉得模棱两可,最后无奈一笑。

    “想这些作甚,朱标都说了等将来,等将来的前提是有将来才行,大哥,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没将来啊。”

    从头到尾捋一遍朱标说的话,核心点都是基于他将来做皇帝之后怎么怎么样,可见朱标内心也已经拿自己当未来大明的皇帝。

    他这么想确实也没错倒是真的,一众亲王哪个敢和他抢帝位,哪个又配和他抢?

    朱老四吗。

    再过几年,等蓝玉打通捕鱼儿海和斡难河两个副本之后,朱棣见到蓝玉腿都得哆嗦。

    可难为也就难为在这里,朱标他身体比不上朱老四啊。

    人永乐帝刀里来箭里去,那是万军从中过,片刃不加身的主,就是身体好。

    果然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话,啥也赶不上一个好身体。

    熬到最后的都是艺术家。

    懒得再去想的陈云甫倒头便睡,连脚都懒得洗,就在这书房内和衣而睡。

    他这些日子实在是累的够呛,每天白天陪着朱标这位领导到处逛,晚上还得回家看奏本,也确实是吃不消。

    亏得这身体上一任给他留的底子还算不错,这才没有力不从心之感。

    这一觉陈云甫连梦都没做,要不是玲儿过来连唤好几声,都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

    “公子,快要到上值的时间了。”

    陈云甫坐起身,迷迷糊糊间一块滚烫的毛巾就贴到了脸上顿时清醒许多,翻身下床洗漱一番,拿起桌上的点心转身就走。

    这已经成了陈云甫的习惯,早饭都是以糕点代替,这样的话他在去往太子府的路上就可以吃。

    说好的中国人不卷中国人呢!

    原谅咱们的小陈同志吧,他也不想那么卷,关键是他不多干点活,朱标就得干。

    为领导分忧就是替自己续命。

    陈云甫脚步匆匆的出了家门,结果没想到的是府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候下了。

    这马车陈云甫太熟了,这不太子府的吗。

    而马车上驾辕的马倌陈云甫也熟悉,就是之前每天晚上送自己回来的那个。

    好像叫什么韦三。

    “你怎么在这?”

    那韦三搬了脚凳,谄媚笑道:“大学士,小的奉吉公公的命来接您上值,吉公公说了,从今日开始,小的就专伺候您一位。”

    这是...领导给自己配的专车?

    好嘛,秘书都配专车了。

    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印象中大学士的派头和排场了,嗯,还差一顶六十四抬的大轿。

    陈云甫点点头道声辛苦,也不在多客套什么,踩着脚凳上车,等撩开车帘进到内里陈云甫才发现,车里不仅备有热茶,还有四盘点心。

    看看车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陈云甫果断选择了前者。

    真香。

    不是咱老陈卷兄弟们,实在是太子安排的太到位了。

    咱做人得知恩图报不是。

    吃着点心喝着茶,悠悠哉哉就到了太子府,一跨进门,就听有俩孩子的声音响起:“大学士好。”

    寻声看看,院子里朱允炆、朱允熥俩小家伙正放风筝呢。

    亭子里齐德坐在那看书。

    话说这段时间齐德来太子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俩孩子一喊,那齐德自然也听见了,抬头看是陈云甫忙起身作揖:“问大学士好。”

    “齐解元今日怎么来这般早?”

    “闲来无事,思来借几本书看看,以便备考明年的会试。”

    看看人家,也很会卷嘛。

    都中解元了还那么努力。

    陈云甫冲齐德点点头不再多言,揉了揉朱允炆的小脑袋瓜子:“玩归玩,照顾好弟弟,小心别摔了。”

    “嗯,知道了。”

    朱允炆煞有其事的挺起胸膛说道:“我是哥哥,自然会照顾好弟弟的。”

    “皇孙颇有太子殿下长兄之风。”齐德笑着说了一句。

    “齐解元说的是。”

    陈云甫一样微笑点头,而后便不再多待,迈步直奔后宅。

    只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朱标的居卧内,除了每日的奏本堆成小山,原本应该躺在床上静养的朱标却没见到人。

    “太子呢?”

    左右看看,陈云甫也没看到吉祥,便拉过一个小太监询问。

    “回大学士的话,太子爷入宫去太医院了。”

    小宦官自是知无不言,说道:“太子爷去之前交代奴婢了,如果大学士来请自便即可,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做。”

    陈云甫哦了一声,既然知道朱标去参加定期体检也就不再担心,安心看起奏疏来。

    今天的量可是又不少。

    “这是兵部的、这是吏部的、这是大理寺的......”

    将一道道奏本分门别类,时间也就在这不知不觉中过的飞快,一直埋头的陈云甫就觉得屋中光线一暗,再抬头时,就看到朱标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金安。”

    “好的很,好的很。”

    朱标哈哈大笑道:“今天孤去太医院号脉,太医说孤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随时可以去东阁坐宫,对了,到那时你也就不用日日来孤这,直接去东阁即可。”

    东阁坐宫?

    岂不是说俺老陈也要去上朝了?

    陈云甫心里想着,自己似乎、好像、大概还没上过朝吧?

    当了一年多的官连朝会都没参加过,说起来还真有些期待。

    不过等期待完之后,陈云甫心里又苦涩起来。

    那岂不是说自己也要去习仪亭学两天了?

    想想都烦。

第八十一章:陈云甫和齐德

    身体完全康复的朱标心情看的出来极好,当晚更是留陈云甫在府中吃饭,眼瞅朱标如此高兴,陈云甫也就顺势提出了蓝玉和赵乾的事。

    “殿下,下官有两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种就是纯纯废话,你要觉得不当讲就干脆别说,都说出来了,朱标还能回一句不当讲吗。

    “但说无妨。”

    陈云甫遂先将赵乾的事说了出来:“下官之前在都察院有一旧僚叫赵乾,现为都察院照磨所检校,为人秉性和能力还算是不错,眼下左春坊不是空额较多吗,下官就想着将他从都察院调来左春坊司经局做个文书。”

    朱标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点头,还笑话道:“孤当是什么大事呢,区区一个检校而已,云甫不是孤说你,你好歹也是左春坊大学士,这东宫六局里里外外都是你说了算,下次这种小事就不要和孤禀报了,自己拿主意便是。

    除非你要调动的人吏部不同意,你再来和孤说,看孤不去寻吏部的麻烦。”

    陈云甫谢过也应下。

    “还有什么事?”朱标问道:“如果还是如这般的小事就不要说了,自己做主即可。”

    “这下官的第二事,事关永昌侯。”

    刚还满脸轻松的朱标闻言顿时严肃起来,蓝玉?

    蓝玉能有什么事需要陈云甫来说了。

    “说说看,永昌侯能有什么事求到你那了都。”

    听出朱标似乎有些不痛快了,陈云甫哪里还敢藏话,一五一十就说出了原情。

    “这事还真不是永昌侯主动找的下官,是下官自不量力揽下来的事,下官听永昌侯说起了此番远征云南的事,永昌侯立下战功无数,但此番论功行赏却是与永昌侯无关,下官也是自不量力,就说要替永昌侯在殿下您这为其表功。”

    “你是有点自不量力。”

    朱标轻轻哼了一声:“涉及永昌侯的事,连孤都要慎重处置,你倒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就大包大揽的应下来了?”

    “殿下训斥的是,下官知错。”

    陈云甫会不知道他这么做是自不量力吗,他在朱标面前连多一句废话都不会说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之所以敢干这事,那是笃定朱标也有这种心思。

    蓝玉怎么着也是朱标的舅舅。

    这次南征寸功未得,朱标心里一样替蓝玉不忿,他这是想领导之所想,表示出自己和领导同仇敌忾的一种态度。

    果然,朱标在喝斥两句后自己也说道。

    “孤何尝不知道他蓝玉心里的委屈,可是没办法,蓝玉这次在云南之战中也犯了不少错误,功过相抵罢了。”

    “国朝三十万大军劳师远征,光钱粮的糜耗就数以千万记,永昌侯也是立功心切,所图岂是一个云南,武将所求无非拓土开疆,秉的是一颗为陛下、为国朝建功立业的赤心。”

    “孤都知道,傅友德确实太稳了一些。”

    朱标颔首,话语间对傅友德也是有些不满意,这时候陈云甫就不接话了。

    他只负责替蓝玉张言,可没打算批评一位国公。

    “以前傅帅是多么勇猛的一员悍将,如今却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朱标无奈摇头,不再多说傅友德,只言蓝玉之事。

    “永昌侯的事你莫多言,孤心里有数,如今父皇既然意欲北伐,蓝玉还是要用的,如今压着他也只是为了磨磨他的性子罢了。”

    “是,殿下深思熟虑,是下官冒失了。”

    “无妨,你也是一腔热忱。”

    朱标摆摆手不以为意,哪里还有呵斥之意,反而又多了几分赞许。

    这秘书,很贴心嘛。

    赶等用完饭,朱标便让陈云甫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陪他去东阁先熟悉一下。

    陈云甫踌躇道:“殿下,下官是不是要先去朝天宫学习一些朝礼?”

    “明日孤让礼部选人直接在东阁教你,不用往那朝天宫跑了。”

    朱标现在越来越习惯陈云甫在身边,哪里舍得让后者的时间浪费在朝天宫里。

    那么大一个礼部,随便挑几个手把手教便是,实在不行就送到陈云甫家里加班教。

    总能赶上参加朝会的日子。

    “孤在东阁坐宫不属于朝会,也不是什么大礼节,随意即可。”

    朱标不甚在意的说道:“等到什么大礼节日子的时候,你再去朝天宫熟悉一下流程即可,好了,去吧。”

    “那下官告辞。”

    陈云甫拱手离开,坐上韦三的马车往家赶,路上却是恰巧碰到了夜行的齐德。

    后者一样是吃完晚饭离开的,只是陈云甫为了蓝玉和赵乾的事留了一阵,没曾想路上遇到了齐德。

    “齐解元。”

    齐德扭头,看着停在身边的马车和马车中探出脑袋的陈云甫道:“大学士。”

    “齐解元住在哪,我送你。”

    “会不会太麻烦大学士。”

    “不麻烦,上车吧。”

    齐德也是真不客气,闻言就利落的踏上车辕,撩帘进入厢内。

    当然也没忘同驾车的韦三说一声地址。

    “真是谢谢大学士了。”

    “无妨无妨。”陈云甫笑眯眯的说道:“齐解元文采斐然,是咱们应天府乡试头甲,明年的会试也必然不在话下,加上太子殿下也对齐解元颇多赞誉,咱们将来同殿为臣,自当多亲多近才是。”

    听陈云甫如此欣赏自己,齐德激动起来。

    这可是来自太子大秘的肯定啊。

    说明什么,说明朱标是确实看得起他齐德,所以陈云甫才会对自己如此客气。

    当下心里就有了一些变化,文人的傲气便自然而然的膨胀了一些。

    “大学士实在是抬举了,在下惭愧,不过是太子殿下惜才赏识而已。”

    这话说的,前半句还像个人话,后边就有点自吹自擂了。

    什么叫惜才赏识,你直接说自己是人才多干脆。

    陈云甫含笑点头,这便给了齐德更大的勇气和自信。

    这家伙也是口无遮拦,三两句寒暄一结束,又开始犯起文人好谈国政的毛病。

    “早前在下曾向太子殿下进言撤蕃,大学士怎么看?”

    踩着啤酒框畅谈国家经制研讨,你也是真敢开口!

第八十二章:仕途之上

    当齐德再次说起撤藩一事的时候,陈云甫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后世的一些笑谈。

    说朱老四能做皇帝,真正应该册封的造反功臣是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这三位,因为这三位和他们的老板朱允炆组成了地表最强君臣四人组。

    成功用四年的时间就将朱元璋留下的铁桶江山葬送了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这么说虽然有些戏谑,但也是侧面说明了这四人都是如何的愚蠢。

    陈云甫心里对齐德是不屑的,自打他开始怀疑齐德就是齐泰后,心中对齐德的评价和观感就一落千丈,觉得和这种人为伍很容易影响自己的智商。

    至于齐德说起撤藩来的行为在陈云甫眼中看来,就像是在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愚蠢,简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脑子里想着,陈云甫开了口。

    “齐解元撤藩的提议是极好的,我也觉得眼下确实也到了应该撤藩的时候。”

    看到陈云甫支持自己,齐德更加激动了,他马上就言道:“既然大学士您也支持,咱们明日何不就一起像殿下提议,提请殿下尽快将这事办了。”

    陈云甫笑着摇了摇头,拒绝道:“解元你糊涂,此时提议撤藩慢说殿下不愿意,就算殿下愿意,陛下能愿意吗,再者说,天家的事咱们这些做外臣的还是不要胡乱开口的好,解元还是安心于读书,备考明年的会试才是正事,再等等吧。”

    对于陈云甫口中的再等等,齐德再傻也明白指的什么,当然是等朱标当了皇帝再说。

    撤藩什么的,永远都是皇帝说了算,朱标就算同意朱元璋不同意啥都是白搭,你在这说的再如何有个屁用。

    齐德点点头,说了句‘还是大学士考虑周到’就不再多言,赶等马车一路抵达应天会馆后,这齐德便老老实实起身告辞。

    “好,齐解元早歇着吧。”

    笑眯眯的目送走齐德,陈云甫才放下马车窗口的帘布,闭目陷入深思之中,良久后嘴角挑起微笑。

    “让这齐德拼命蹦跶去吧。”

    虽说心里对齐德一千一万个看不起,不过陈云甫想想,齐德对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只是如何用,要好好想想。

    转过天,陈云甫便早早赶赴东阁,打从今天开始,他上值的地方就该回到原本的岗位上。

    毕竟陈云甫的第一重身份是东阁大学士,左春坊大学士只是兼职。

    赶等陈云甫到的时候,东阁外已经站满了几十名官员,六部五寺的堂官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也算是都补齐了,户部尚书茹太素此刻正同礼部试尚书李原名聊的火热,见到陈云甫来还打了一声招呼。

    “大学士,这呢。”

    陈云甫走过去,沿途两道认识不认识的官员都客气拱手,喊上一声大学士,哪怕是二品三品的尚书侍郎亦是如此。

    他们敬的当然不是陈云甫,敬的是太子朱标。

    陈云甫自然也是一脸带笑的还礼。

    “茹部堂近来的气色可是不错。”

    “国泰民安、岁丰盈库,老夫这个户部掌印也是面由心生。”茹太素拱手向天,一本正经的说道:“托了陛下的洪福而已。”

    陈云甫点点头言道:“民有衣食官有爵禄,咱们大家都是承沐皇恩。”

    不就是聊点吉祥话吗,谁还不会怎么着。

    这时候站在茹太素身旁的礼部试尚书李原名却是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大学士最近风头盛劲啊,自打大学士您上了任,我礼部的奏本都送不进东宫了。”

    “哦,还有这回事?”

    周遭几个三四品的官员围了过来,言语间却明显是在数落陈云甫。

    “大学士,咱们干的都是公事,礼部的事固然是繁琐些,可国家大事在祀与戎,您把礼部的奏本卡着,可是把国事都给耽搁了。”

    “是啊是啊。”

    “大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学士还年轻,不太喜欢礼数繁琐也可以理解嘛。”

    “各省直隶涌现祥瑞,那是陛下的隆恩浩荡,乡野村妇恪守贞洁,那说明国家富庶,仓禀足方知礼节,大学士年纪轻轻就统领东宫六局,哪里能不懂这个道理,诸位同僚可是误会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却是都在挤兑陈云甫,话里话外向着李原名,上纲上线斥责陈云甫不懂礼数、不知规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谁让你年纪轻轻就做高官,大家伙不把你踩死,将来还不由着你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虽说捧高踩低、花花轿子人抬人也是官场规矩,不过那是要分情况的。

    仕途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首先还是以清除竞争对手摆在首位,只有说彼此利益不冲突的时候才会互捧互抬。

    而今陈云甫的存在对他们是形成极大威胁的。

    陈云甫才多大,十五岁而已,他们都奋斗一辈子了才混个三四品,而陈云甫只要不早夭注定会走到这一级别,因此陈云甫的出现和存在对这些人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部院大臣的位置拢共就那么几个,你陈云甫将来再占去一个,大家伙苦苦奋斗大半辈子,凭什么为你让路。

    可以说这些明枪暗箭已经开始出现,且陈云甫必须要去面对,这也是一种锻炼,如果陈云甫连这种事都没有能力处理好,又何谈处理更复杂的朝局政务。

    陈云甫眯起眼睛,内心冷笑。

    想玩?那就陪你们玩玩。

    “诸位堂官说的极是,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下官不过是太子属官罢了,何德何能配得上看礼部奏疏,且也一直建议殿下,涉及国家祥瑞、教化天下这般的重大事项,还是呈禀陛下御批来的妥当,不然万一有什么马高蹬短的闪失,下官挨些批评责罚的不当紧,耽误了国家可就罪莫能赎矣。”

    既然你们都说礼部的事重要,那我就顺着你们的话来,既然重要,东宫不收的话你们也可以往老朱那送嘛,又没人拦着。

    当然,老朱天天忙的连睡觉空都没有,要是被你们礼部这些废话烦到了要杀人,那就算你们倒霉。

    果然,李原名脸色不爽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多言,其余众人也是面色讪讪。

    谁也不敢顺着这话头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本来是想挑陈云甫的刺可就变成害李原名了。

    早年茹太素因为写一道万字奏疏就被朱元璋暴打,这可是前车之鉴,如今礼部要是敢每天上百道废话奏本那还不把朱元璋气到暴走。

    到时候李原名这颗脑袋能立的住才怪。

    这陈云甫看着面嫩没想到如此深谙为官之道,一反击就要把人往死里整,果真仕途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八十三章:陈云甫挨了一顿廷仗

    东阁坐宫和陈云甫之前在朱标府上是完全两种不一样的体验。

    在太子府里,陈云甫是将六部五寺的奏请一一记下,而后再向朱标汇报,记下批示,工作量极大。

    而东阁坐宫显然就轻松许多,陈云甫这位东阁大学士彻底只作为朱标的秘书存在,六部五寺的奏本由各部院大臣亲自做汇报,朱标当面给出批复,而陈云甫的职责就是将批复记下立项,日后督促六部五寺的落实情况即可。

    工作量骤然少了许多。

    事虽然少了,但陈云甫一样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万一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他自己都觉得脸上不好看。

    以前工作量大的时候都还能事事做的漂亮,现在工作量少了反而丢三落四,丢不丢人。

    东阁的整体建筑风格类似奉天殿,朱标高坐正上首位,侧殿偏处是陈云甫的座位,一张条案、一块软垫。

    六部五寺从三品以上的官员站在殿中,各自带着自家的事,按着顺序一一走出向朱标汇报。

    “所谓的朝会,大概也就是如此流程吧。”

    陈云甫如是想着,不觉间又感到一阵无聊,有时候盘腿坐久了不免腿麻,便活动几下。

    那李原名本就在殿中无所事事,礼部的事朱标已经明确批复过不让他提,以免浪费时间,所以东阁之内属他最为无所事事,大半的注意力便都用来乱瞅乱看,这不,捉住陈云甫了。

    不过李原名好歹也是礼部尚书,亲自下场找麻烦这种事自持身价也不会做,暗中打一个手势,自有礼部给事中宋治站出来。

    “殿下,下官要弹劾一人。”

    弹劾?

    朱标正准备对兵部关于北疆军务的奏请进行批复,闻言来了些许兴致,遂问道:“宋御史准备弹劾谁啊。”

    这里朱标称宋治御史也没毛病,宋治的官职虽然是礼部给事中,但他属于科官,同样隶属于都察院监察系统内。

    大明的监察体系分为科、道两种,科就是六科给事中,可以理解为都察院驻扎在六部的监察室,监察室主任就是给事中,虽然级别不高只是正七品,但却可以行使对六部的监督及弹劾权。

    既接受上级机关都察院的领导也接受所驻六部的一把手即尚书领导。

    至于道官就是各省的监察御史,洪武朝是十二省后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两京一十三省。

    六科给事中加上十三道监察御史组成了都察院对中央六部、地方的完善监察体系。

    宋治走出班列,作揖道:“下官要弹劾东阁大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陈云甫。”

    正按摩双腿的陈云甫顿时愣住,而后心里不由纳闷。

    我和你好像无冤无仇吧?

    朱标也皱起了眉头,先是看了一眼陈云甫,而后沉吟一声说道。

    “宋御史是礼部给事中,什么时候也开始分心起东宫的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这家伙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

    宋治却是振振有词的说道:“今日殿下东阁坐宫,同六部五寺的部院大臣理政治国,大学士却在那里频频骚动,下官弹劾大学士殿前失礼,臣身为礼部给事中,对这于礼不合的事进行弹劾,实属分内。”

    朱标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冲这一点。

    而陈云甫则是眨眨眼,一脸苦涩的看向朱标。

    大哥,我还问你要不要先去学一点上殿礼仪,你说不急,这下可好,怎么办吧?

    朱标也知道这事是自己给陈云甫挖的坑,心里一阵愧疚,正想着如何替陈云甫遮掩过去,李原名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宋御史,人家大学士毕竟年少,有些轻浮散漫也属少年心性,咱们何必斤斤计较。”

    宋治上纲上线起来:“既入殿为臣,当遵守朝礼,此与岁数何干?若是同工皆如此,内急就要更衣,那这金殿之上岂不成腌臜之地了?”

    “唉,宋御史说的也有道理。”李原名叹了口气,面冲朱标拱手:“下官身为礼部尚书,此事忘了提前照会大学士,是下官欠考虑了。”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把陈云甫这殿上失礼的事给坐死了。

    朱标没吭声,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当着领导的面难为领导秘书,你们这不是给领导添堵吗。

    可朱标再生气也没辙,言官不得因言获罪这是朱元璋定的规矩,这就给了科道言官们莫大的勇气,他们谁都敢弹劾,你还不能说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科道言官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那朝廷和地方该腐败成什么样子了。

    还要都察院要御史干什么。

    “宋御史倒是很懂礼数规矩嘛。”朱标沉着脸,没好气的问道:“那孤想问问宋御史,大学士这般殿前失礼的行为应该如何处置啊。”

    宋治就来了精神,开口道:“殿前失礼者,罚俸一月廷仗十记。”

    罚俸一月、廷仗十记?

    陈云甫心里顿时破口大骂。

    我敲里吗!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冤,你们就那么看老子不顺眼?

    朱标也沉下了脸。

    无论是罚俸还是廷仗,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正自恨着,突然朱标又笑了出来,看向李原名道:“李部堂以为然否?”

    后者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殿下,大学士毕竟还年轻,下官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这老家伙多精多贼,既不公开得罪朱标,却也把陈云甫的后路给断了。

    如果朱标手下留情顺势而下减轻处罚,那就是坐实陈云甫少不更事、轻浮散漫,只是因为年纪小才偏袒一次。

    那将来陈云甫再犯什么错误,那人家可就要说陈云甫恃宠而骄、变本加厉了。

    朱标也压根没打算顺李原名的话往下说,而是继续问道。

    “刚才孤正和兵部议北疆军政大事,孤的话还没说完呢,宋御史就站出来打断孤对兵部的批复,这算什么?”

    李原名和宋治都傻了眼。

    “怎么,李部堂身为礼部尚书,对这不懂吗?”朱标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孤差点忘了,李部堂现在是礼部‘试’尚书,可能还不熟悉礼部的章程礼法?”

    李原名顿时头顶冒汗,连忙道:“宋御史之举亦为殿前失仪。”

    “怎么处置!”

    “罚俸一月,廷仗、廷仗十记,不过殿下,言官不可因言获罪。”

    “言官确实不因言获罪,但不代表言官就可以目无礼法,无罪归于无罪,失礼归于失礼,焉能一概论之。”

    朱标懒得再说话,挥手,下手处站着的吉祥就站了出来,寒着脸喝道:“来人!”

    几名大汉将军威武不凡的走了进来,两两一组就摁住了宋治和陈云甫。

    “拉出去,各打十记廷仗。”

    吉祥说这话之后又点了一旁偏殿处的小宦官。

    “你去监刑,哪怕是大学士,也得狠狠的打,明白吗。”

    小宦官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吉祥啥意思了,何况这小宦官本身就是伺候朱标的,在太子府早就和陈云甫不要太熟,心里跟明镜一样。

    打板子嘛,重还是轻那还不是大汉将军的手下功夫。

    十记廷仗打重点能打死人,打轻点连屁股上的毛都伤不到。

    “奴婢领命,一定认真监刑。”

    小宦官领命离开,出门的时候和陈云甫对了下眼神。

    后者心里顿时踏实下来,斜睨了宋治一眼,冷哼一声。

    老东西,你自求多福吧。

    再看那宋治,早已是脸如苦瓜,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嘴给抽烂,更是把李原名八辈祖宗都给骂了一遍。

    王八蛋,出了事就明哲保身,以后谁还跟你混。

    苦涩罢才想起陈云甫来,连忙转头看向和自己一样趴在条凳上等着挨板子的陈云甫说道:“大学士,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嘴快了些。”

    他又不傻,别看都是十记廷仗,陈云甫挨的绝对没有自己重!

    果然,站在陈云甫身边的大汉将军抄起又厚又沉的廷仗,挥的虎虎生风,结果落到陈云甫屁股上之后却就如棉花一般,连腚上的苍蝇都感觉像是做了个全身按摩,煽动一双翅膀舒舒服服的飞走,落在了宋治的屁股上,看样子,它打算再享受一遍。

    结果就是整个身子都被砸进了宋治的屁股里。

    “啊!!”

    宋治疼的惨叫起来。

    陈云甫眯着眼睛看向宋治,冷声道:“宋御史,身为御史言官,还是应该有点骨气的。”

    现在知道求饶了,想着转换门庭?

    晚了!

第八十四章:一个右侍郎要投诚

    当陈云甫完完整整、板板正正重新走进东阁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凛。

    尤其是听到监刑小太监说宋治已经晕了过去被抬走之后,更是哆嗦。

    倒也有与宋治相熟的官员站出来打抱不平,质问陈云甫。

    “同为十记廷仗,缘何大学士毫发无损?”

    陈云甫脸不红气不喘,冲此人笑道:“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嘛。”

    这不纯纯睁眼说瞎话,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如何好的体质挨了十记廷仗也不至于毫发无损吧,哪怕你装呢,装作受了伤也好看些不是。

    “一个个都没正事了吗?”

    朱标又站出来偏袒陈云甫,一句话就把这事给揭了过去:“咱们继续,到吏部了吧。”

    此时此刻谁都能看出朱标已经毫不遮掩的开始拉偏架了谁还敢多说什么,都老老实实的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有李原名内心委屈的不行。

    这下弄得自己的名声可算是臭了

    有心想说什么吧,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在内心里重重一叹。

    老宋啊,是哥哥对不起你。

    等下了朝,一定去看望你。

    陈云甫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刚打算坐下,听到朱标的声音。

    “吉祥,给大学士换个高案、备个矮凳,不然,孤怕大学士又该失礼了。”

    一众六部五寺官员的小心脏顿时摔的粉碎。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我们都还站着,你让他坐着我们就不说什么了,结果你现在还担心他坐的不舒服,备凳子。

    陈云甫也是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作揖拱手道:“下官谢过殿下。”

    条案换了个大号的,凳子也给搬了过来,再坐下陈云甫可是比之前舒服的多。

    抬眼皮看看殿中肃立的朝臣,陈云甫心里乐开了花。

    虽说木秀于林不是什么好事,但秀起来的感觉真的很爽。

    一直秀就一直爽,气死你们这群正事不干就知道内斗的混球。

    老子年轻点怎么了,两辈子加一起也不比你们小。

    诸事办结,朱标宣布散班,又喊住了礼部右侍郎黄廷。

    后者不明所以的作揖:“殿下有何示下?”

    朱标一指陈云甫言道:“麻烦黄侍郎下值后,教大学士朝礼。”

    黄廷微微一怔,而后顿时大喜,弓腰领命。

    大家又不是眼瞎,谁都能看出来朱标对陈云甫的偏爱,他黄廷跟李原名又不熟,大家都是郭桓案后从各个不同衙门调来充实礼部的,所以黄廷凭什么因为一个李原名就一定要去得罪陈云甫。

    如今能有机会和陈云甫亲近说不准还是好事呢。

    李原名脑袋上到现在可都还顶着一个试字呢,说不准,老朱同志早都把李原名给忘了?

    “下官领命,一定尽快陪着大学士熟悉一应朝礼。”

    “好,那就这么说,散了吧。”

    朱标起身离开,东阁里就只剩下收拾条案的陈云甫和心猿意马的黄廷。

    后者搓了搓手走到陈云甫跟前,踌躇着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干脆动起手来和陈云甫一起收拾。

    陈云甫也不跟他客气,乐意干活就让他干呗。

    一直忙活到全部收拾完,陈云甫才说一句:“辛苦黄侍郎了。”

    “不辛苦不辛苦。”

    黄廷连连摆手,脸上还挂着热情洋溢的笑:“下官闲着也是闲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大学士准备先回府还是由老夫陪着,咱们先熟悉一下朝礼。”

    这姓黄的咋那么客气?

    陈云甫心里思忖着,虽然不解也就干脆由着,倒想看看这姓黄的准备做什么。

    “下官倒是不急着回去,如果黄侍郎有空的话那咱们就先熟悉一下朝礼。”

    “好好好。”

    黄廷满口应承,而后就开始带着陈云甫熟悉流程,一步步的手把手陪教。

    朝礼虽然繁琐,不过有黄廷的亲身示范教学,陈云甫又不笨,学起来自然是极快,只是两遍走下来便就熟悉了一个大概。

    “大学士果然聪慧异人,老夫钦佩的很。”

    黄廷是一点侍郎的姿态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云甫比他品轶高呢,这一口一个大学士叫的真是有够热情。

    “先前那宋治也是可恶,早前太子殿下金体有恙,大学士一直忙于东宫诸多繁杂事务没时间学习朝礼,这般细枝末节本应理解,竟还当堂发难属实不为臣工,狭隘鄙陋。”

    陈云甫心里顿时亮堂许多,感情这位黄侍郎是想亲近自己啊。

    当下笑眯眯看着黄廷说道:“宋御史也是尽了言官之本分,何过之有。”

    黄廷初时一怔,而后连忙点头附和道:“大学士胸襟广阔深明义理,真正有过的是那李原名才是。”

    都已经抬腿迈步准备离开的陈云甫闻言刹住脚步,转头看向黄廷,后者脸上顿时带出笑。

    “黄侍郎这样说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太好吧。”

    黄廷表态道:“老夫只支持真理,概不因与那李原名同署礼部而偏枉。”

    对此陈云甫只是笑笑。

    他还不至于冲这黄廷一番表态就要接纳后者。

    黄廷这么上赶着说李原名坏话,很大目的性为的是礼部尚书宝座,换言之,他在这装模作样替自己鸣不平,想的不过是同仇敌忾,指望借自己的嘴在朱标那里编排李原名而已。

    真想投过来,你总得拿出点投名状吧。

    “李部堂身为礼部尚书,最懂礼数规矩,他能有什么过错。”

    黄廷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当即言道。

    “老夫明白。”

    陈云甫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像黄廷这种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子,聪明的一点就透。

    现在李原名不知道什么原因要找他麻烦,甭管是因为啥,他陈云甫都要有所反应,不然人家会以为他软弱可欺,后面等待他的就不是暗箭而是明枪了。

    不过陈云甫想了一阵,觉得很大可能是因为东宫现在不收礼部奏本,导致李原名在朝堂上形如透明,这李原名明显是怀疑他陈云甫从中使得坏。

    这事闹的,纯纯无妄之灾。不过兵来将挡,不就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吗,还是个‘试’,说难听点一大意还是个临时工,盘他!

第八十五章:朱标砸“缸”

    “今日委屈你了。”

    当这句话从朱标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陈云甫心中确实很是感动。

    他从东阁出来后便来到太子府,因为还有些事务需要向朱标当面汇报,而后者见到陈云甫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委屈你了。

    这算是来自太子的致歉吗?

    陈云甫只道不敢,带着真情实感说道:“为殿下效力,下官只觉荣幸,永远不会委屈。”

    “那李原名忒不是个东西了。”朱标负手而行,面若冷霜道:“孤停了礼部那些废话奏疏,他竟然迁怒到你的头上,还敢当堂发难,简直是不知好歹。”

    “李部堂毕竟是礼部尚书。”

    “他只是个试!”

    朱标大手一挥:“这事孤给他记下,你今日这口气,孤定会帮你出了。”

    这朱标,真拿自己当腹臣了?

    陈云甫心里一片滚烫,这要说不感动那也太没良心了些,如今朱标对他确实是好,配专车不说,关键时候朱标这位老大哥有事是真往上上啊。

    听听这话说的,不就是一个礼部试尚书吗。

    没说的,冲这一点俺老陈这辈子就认投你了。

    朱老四要是挑旗造反,俺老陈第一个带头和他干。

    你把蓝玉调来给我当副将,保证不会打输。

    “殿下对下官如此恩重,下官如何相报。”

    “说这作甚,你是孤的属官,孤不向着你还能向谁。”朱标摆手言道:“这群朝臣,整天到晚憋着心思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心思从不放在正经事上,公事政务常常耽搁懈怠,就说今天坐宫,六部五寺就这么点事,愣是处理了两个多时辰。

    这效率,还没有云甫你一个人与孤办的快呢,时间因何而浪费又浪费于何,就在这口舌闲篇之间。”

    朱标这话陈云甫举双手赞同。

    这古代的行政效率确实拖沓的极严重。

    这一群所谓的尚书侍郎,就好像只是个传声筒一般,连地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拿出来上纲上线的请示汇报,陈云甫就纳了闷,这各部尚书每天的工作都是干啥的?

    难道说身为六部一把手连批个三五百两银子的权力都没有吗,这不是懒政是什么。

    无论大事小事都一股脑推给朱标,你们倒是真省心还不会犯错,那要都像你们这样当官,那他妈栓条狗也能干的好,还要你们干什么。

    当官不作为同腐败一样可恨。

    不过这也是中国几千年封建官场养成的弊病,宁愿不做不能做错。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中庸之道。”陈云甫闷声说道:“事事自己做主又怕被人弹劾擅权,索性便事事都不做主,凡是陛下和殿下交代下来的差事他们也会尽心尽力的办好,这样既不会犯错也落了一个踏实能干的形象。”

    “是啊,就像那驴一样,不抽几鞭子都不带动的。”

    朱标深以为然,感慨道:“不办事就是懒政、办了事就是独断专行,中间的度他们担心不好把握,干脆就搞出了所谓的中庸。

    父皇和孤交代的就办,不交代的就不办,既如此,国朝还用他们干什么,找些骡子来做官不比他们还能吃苦耐劳。”

    感慨完,朱标又言道:“你也对此很是看不惯?”

    陈云甫也不藏掖,直言道:“下官不仅对此看不惯,还对官场上一个所谓的潜规则很是不屑。”

    “什么潜规则?”

    “做臣子的必须腐败。”

    陈云甫直言不讳道:“下官听说,做臣子的除了不可擅权之外,贪财、好色总得占一样,这样才可留个把柄在君王手里,君王才敢放心大胆的使用你,也不怕你不忠心做事,因为你一旦不忠,就用这些把柄弄死你,所以不贪财、不好色的官员往往活不长。”

    朱标闻言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还有这种说法?”

    陈云甫耸肩,无奈道:“很多人都这么认为,而且似乎有形成公理的样子。”

    “简直是贻笑大方!”朱标笑罢冷哼一声:“要照这般说法,那国家就应该重用贪官污吏,这样全天下都是忠臣孝子了,事实呢,郭桓一党差点毁了我大明王朝,他们倒是贪财好色,父皇敢用吗,还能继续用吗?”

    “他们似乎是从王翦伐楚一事上解读出来的道理。”

    陈云甫笑言道:“王翦伐楚之时,大军每过三十里就会差人回咸阳向始皇帝索要金银美女土地,左右不解问之,王翦答‘大王将全国之兵尽付我手,我若是不要些什么,恐大王心不安’。

    于是,后世为官者无不以王翦为榜样,身居高位后频频如此,不恋权力耽于享乐便可全身家性命。”

    “《史记·王翦传》的典故。”朱标点点头说出这段故事的出处,而后说道:“这段典故的原话说的是王翦将军向始皇请田以安子孙后辈,但这段话的核心不在请田而在子孙后辈上。

    王翦伐楚,秦国空六十万大军委于其手,除王翦外,王氏一族皆在咸阳,请不请田秦王都不怕王翦会造反,而王翦之所以请田以安后辈,其实际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告诉始皇‘我一家老小都在咸阳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大王尽可放心’。

    君臣皆懂此意,故而才有‘始皇大笑允之’,怎么到了后人的解读中,又平白给这段故事添了那么多重意思,还能延伸到君王喜奸佞这种荒诞不经的话上。

    再者说,王翦将军一生之所以百战百胜,因其少而知兵,凡于军中同卒休沐、与卒同食、不吝钱财,这些东西他们怎么只字不提?”

    陈云甫憋着笑说道:“不断章取义、歪解经义,又怎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一个心理安慰呢。”

    官场的奇葩论调一向很多,但你要真留心去观察,这些所谓的论调实际上就是官员自我找的借口以此来将自己的过错美饰成所谓的‘政治正确’而已。

    偏生他们看的书多,总能引经据典说出成本大套的历史典故,所以就会有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遭到蒙骗。

    殊不知这些引经据典的内容也都是掐头去尾。

    “做官就不要怕事,怕事还做哪门子官。”朱标负手绕着后院的池塘,边走边言道:“我大明如此大的一个国家,哪天能没有事,出了事就大胆去办,因为怕办不好受责罚索性干脆不办,个个如此,如何不造成今日这般冗政的局面。

    孤常常再想,若是孤不如父皇那般勤政、孤之后人亦不如孤这般勤政,那我大明天下岂不是就乱套了。”

    “今日咱们俩说的这两件事孤得好好想想。”

    朱标站住脚步,沉吟道:“趁如今朝堂之上刚刚以新换旧,正好可以籍此汰撤一批庸臣,不然的话,再用如郭桓一党这般的臣工,那么父皇此番杀戮就毫无意义了。”

    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换血,若是新血依旧恶臭不堪,那杀人就毫无意义。

    需要更换的就不再是血液而是造血器官。

    换言之,就是官场的风气和所谓的一些规则。

    “人人都说官场是个大染缸,那孤就做一次司马光。”

    朱标呵了一声:“父皇有句话说的极是,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推倒重来的。”

第八十六章:朱元璋对陈云甫很是上心

    自打和陈云甫那日聊起了砸‘缸’的事后,朱标还真就放在了心上,一连半个月都闷在家里不出门,六部五寺的奏本又都一股脑交到了陈云甫手上。

    陈云甫有些后悔。

    好在多了一个赵乾。

    虽然这家伙没看出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但抄录奏本这种事要什么能力,会写字就成。

    “你就把正事记下来就行,至于其他的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不用管,什么问安、吉祥话、报祥瑞通通不要管,就往后看,最后那寥寥几十个字就是官员想说的正事。”

    陈云甫亲力教导,从六部五寺各挑了几个奏本出来给赵乾做了模板。

    “户部直接往最后看,都是伸手要钱或者要粮,记下要钱粮的原因和数额即可。”

    “这是兵部的,兵部基本都是屯卫所的事,是打算征兵还是发田,征多少发多少都要记下来。”

    “吏部的是选官察官,吏部有选封郎中,他会在奏本的最后写出建议,你就直接把这个建议抄下来即可,太子殿下会给出批复的。”

    “工部的最简单,也基本没什么废话,就是修筑工程要用丁用钱。”

    “礼部的......你简单看一下,要是报祥瑞、报贞洁牌坊什么的扔一边去,若是事关大礼节什么的要记下来。”

    “刑部和大理寺的奏本在最后都会有两法司主官的建议,杀、流、刑、放都会写上,你将这建议记下来就好。”

    “至于太仆、太常寺什么的,奏本一般不多,你碰到的话就直接给我,我来抄记即可。”

    在陈云甫手把手的指导下,赵乾上手还算是挺快,没几日就熟练的多,刚开始陈云甫还担心他会有遗漏,每次赵乾抄录完他还要一一对照,后面几日便完全放心下来。

    有了帮手,陈云甫轻松多了,而他一轻松,对应的朱标也轻松许多。

    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批复奏本即可,其他的时间都被朱标用在琢磨怎么砸缸上。

    这不一大早,朱标就兴冲冲的拿着一道奏本离开府邸,直奔皇宫而去。

    “你这半个月没出门,就为了这件事?”

    朱元璋将目光从奏本上移向朱标,乐了:“所以,你就捣鼓出了这么一个玩意。”

    后者坐在御阶下点头:“是,儿臣觉着六部五寺过于懒政,茹太素身为堂堂的户部尚书,竟然连一个五千两的批文都要转呈到儿臣这里汇报。

    那儿臣要这样的户部尚书到底有什么用,之前儿臣还在惊诧甘罗十二为丞相是多么少年天才,要是都像茹太素这么当官,我大明朝哪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能来做这户部尚书。”

    “茹太素这家伙咱太了解了,浮词藻句比谁都会说,一到正事上就含糊。”朱元璋在这点上和朱标看法一致:“所以咱当年贬他去浙江任左参政,希望地方上的实事能将他锻炼锻炼,没想到如今回来之后反而更加懒惰,芝麻大的事都推到你那。”

    堂堂户部尚书,连区区五千两的批文都找朱标请示,让谁听不觉得可笑。

    如果事事都等着执行领导的指示,那真如朱标所言,十二岁的孩子来做户部尚书一样能做。

    反正一遇到事就找朱标呗。

    朱标说咋办回到户部后就交代下边人咋办,也不用劳心费神。

    所谓尚书,干脆成了居中的传声筒。

    这工作可真是轻松简单。

    “可标儿,用官的同时也要防官,外臣,终不可信呐。”

    朱元璋随后又挑出朱标奏本里的不当之处加以斧正道:“你看,你要求从今天开始,礼部所有报祥瑞的奏本不许再写,咱也知道祥瑞都是假的,但祥瑞不能没有,谁让老百姓都信这东西,没了祥瑞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就该蹦跶出来愚弄民众了。”

    “谁蹦跶就杀谁。”朱标这一刻拿出了身为储君的霸气,冷声道:“三年革不净就五年,五年革不净就十年,早晚有一天会革净这项弊政,国朝不养懒官,不然一代代的更换,官还是这样的官,父皇要做的事就永远裹足不前。”

    朱元璋挑了一下眉头,心里顿觉欣慰不已。

    自己这个好大儿,竟然说出如此这般有魄力的话。

    是啊,三年做不成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

    老朱心中自忖,就咱这身子骨,再活个十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十年,给标儿留一个他想要看到的江山盛世,这事值得干!

    “好!”朱元璋抄起朱砂笔就批了下来:“宝祥,告诉李原名,礼部行文通传全国,从今天开始,地方要是再报祥瑞,无论是布政使还是县令,通通罢黜,地方上装神弄鬼之徒,查到一个杀一个。”

    “谢父皇。”朱标道了声谢,而后趁势言道:“说起李原名,儿臣觉得,此人不配为礼部尚书。”

    朱元璋有些困惑,怎么回事,李原名哪里得罪朱标了不成?

    擢李原名出任礼部试尚书是他朱元璋的意思,一般来说,这种人事任命朱标从来都不会过问的。

    “你缘何觉得李原名不配做礼部尚书。”

    朱标便将李原名之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听到这里面还有陈云甫,朱元璋反而笑了。

    “标儿啊,你身为堂堂太子,这事上未免也太小气了些,怎么可以为了区区两个臣子把情绪带到咱这里,不就是李原名和陈云甫生了龃龉吗,那陈云甫要真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扳倒李原名,这样还值得咱高看他一眼。”

    朱标还要再说,被朱元璋打断。

    “好了,不提李原名的事,说起陈云甫来,咱倒是还真想问问,他小子最近在你那表现的怎么样?”

    朱标据实回答,言起六部五寺之事陈云甫都应对的井井有条,让朱元璋也是点头。

    “咱只当他年幼办不好,让他去东宫做你的属官,本想着是让你带带他,好生培养些年,可做你潜邸之臣,没曾想这小子无师自通,竟然上手那么快。”

    感慨着朱元璋又皱起眉头。

    难到这天底下,真有天生就会做官的?

    那不成妖孽了!

    “此子统管东宫六局,可曾有擅权之为、可曾遍插亲信疑行卖官鬻爵之举?”

    “那倒是从未曾有。”朱标摇头道:“迄今,陈云甫也只是调了一个曾经都察院的旧僚到司经局任文书。”

    “叫什么名字?”

    “赵乾。”

    “咱知道了。”

    朱元璋点点头,看了一眼宝祥,后者顿时心领神会,退下片刻后方回来。

    爷俩又在乾清宫里聊了小半天,用了午膳后,一名小太监才匆匆赶回,跪在地上禀报道。

    “回皇爷,奴婢等人去了一趟大学士所住的里仁街,又去了那赵乾所住的通渠街,两边探明,上个月初六号,赵乾深夜提着四个锦盒去到了大学士府上拜会,据大学士府上交代,锦盒内装着的只有美食糕点和一疋苏绣,这些东西当晚就被大学士分发给了门房,而后将当日值夜的门房全部赶走汰换。”

    父子俩对视,朱标心里松了口气。

    不贪就好。

    朱元璋此生最恨贪官污吏,要是陈云甫胆敢卖官鬻爵那真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将礼物尽数分发而后汰换门房,咱一时竟然都挑不出他什么毛病来。”

    朱元璋乐了,言道:“别看岁数小,做什么事滴水不漏的。”

    “云甫秉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是不是赤子,你说了不算。”

    朱元璋眯起眼睛,片刻后才言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你这奏本上说的其他事,咱还要考虑考虑。”

    “是,儿臣告退。”

    朱标告辞离开后宝祥才弓腰说道:“皇爷,小大师好像知道咱们在他身边留着眼线呢。”

    “咱把尚宫局的宫女都赐给了他,这小子那么机灵哪能猜不出来。”

    朱元璋哈哈一笑:“他让玲儿去发东西,就是已经笃定玲儿会给你通风报信,这种小把戏没什么意思,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咱相信他的为人了?

    甭管他再如何聪慧,到底是个孩子而已,是孩子就容易少年轻狂,过些日子,咱试试他,是人是鬼,咱一试就能给他试出来。”

    宝祥心头微跳,朱元璋的手段可是厉害,陈云甫能接的住吗,想想朱标,宝祥开口劝道:“皇爷,那小大师太子爷现在用的可是顺手,而且颇为信任,有引为腹臣之意......”

    “标儿他为人太过于宽仁,这样不好。”朱元璋摇头,武断道:“咱不把那小子的秉性摸清楚,是断不放心留给标儿的,这小家伙要是用不好,会成祸害。”

    “那皇爷准备怎么做?”

    朱元璋开口说了一番,直把宝祥听的瞪大眼,许久后才苦笑道:“皇爷此举甚是高明,可、可小大师哪里能辨的清楚,还不一下就迷了心。”

    “要不是这小子表现的那么出众,咱也不至于这么磨练他。”

    朱元璋喝了口茶水,老神在在说道:“能臣、贤臣、弄臣、权臣咱这一生见得多了,独独这小子是个什么成色咱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试一下吧,好就留着,不好,就给标儿换一个,之前你不是说应天府今年的解元叫什么来着?”

    “齐德。”

    “对,标儿不是也挺欣赏的吗。”

    “欣赏是欣赏,就是这齐德。”宝祥犹豫了半天,才在朱元璋的瞪眼下和盘托出:“皇爷,这齐德忒大胆了些,他总是撺掇太子爷撤藩。”

    朱元璋沉默下来,宝祥离得近,原以为朱元璋会因此生气动怒,却惊讶的发现朱元璋身上毫无杀气。

    “标儿什么意见。”

    “太子爷似乎也挺赞同。”

    “可他到现在都没跟咱说。”朱元璋默默念叨道:“标儿,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明年会试之后,就安排那齐德进左春坊吧。”

    “奴婢记下了。”

第八十七章:老大哥真讲究

    随着日头越来越热,陈云甫待在东阁和太子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每天基本都要磨蹭到入夜才回家。

    无他,这俩地方有冰鉴,凉快。

    尤其是在太子府,还能混点冰镇西瓜吃。

    他自己的俸禄虽然也不少,但家里十几个丫鬟下人那么多张嘴一起吃饭,陈云甫那点薪俸够干什么的,索性就赖上朱标整日蹭吃蹭喝,把朱标整的哭笑不得。

    “你说你好歹也是堂堂国朝大学士,天天一大早就赖在孤这吃吃喝喝,让人看着多笑话。”

    “下官身为殿下属官,鞍前马后伺候殿下实属分内。”

    “所以,你就理直气壮的在孤这混吃混喝了?”朱标很是无奈。

    “殿下一年的爵禄有一万石,下官只有二百一十六石,下官这也是担心殿下花不完,替您分担点。”

    陈云甫理直气壮,可就把朱标给气乐了。

    “孤的爵禄确实是一万石不假,但孤什么时候领过,每年最多领个一千石也就够用了,其他的可都在国库里呢,你想蹭吃蹭喝也应该去找茹太素。”

    “他?”陈云甫将最后一块西瓜啃干净,囫囵道:“茹部堂现在忙着筹措北伐的军粮呢,下官听说他都半个月没回家了。”

    你说茹太素懒吧,为了调配北伐军粮,十天半个月都住在户部,说他勤快吧,芝麻大点的事都不办。

    “北伐应在明年开春后呢,他现在忙活也是瞎忙。”

    朱标给陈云甫透了点内幕:“今年是不会打的,大军才从云南回转,怎么说也要休息休息,而且秋后北伐的话,等大军抵进漠北,那地方就该天寒地冻了,与战不利。”

    “既然这样,茹部堂那要不要说一声。”陈云甫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茹太素,又见朱标摇头:“提醒他作甚,整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累不死。”

    陈云甫憋着笑,倒是没看出来朱标还有这种报复心。

    茹太素把什么事都推给朱标,现在朱标就看着茹太素在那一脑门干劲的筹划北伐。

    “行了,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干点正事吧。”

    朱标挥手,几个小太监走进来将冰鉴抬出去,换了两盏热茶上来。

    奏本什么的都还没批呢。

    “这两日的奏本倒是不多,估计是天热,平时喜欢写长篇大论的现在也不写了,内容精简许多。”

    陈云甫挑着捡着,同时玩笑道:“尤其是礼部,这些日子下官都没看到事关礼部的奏疏。”

    正说着呢就翻到一本,陈云甫念叨着:“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拿起看看,落款是黄廷,陈云甫的眼球便就缩了一下。

    翻开来看看,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般内容,便将奏本转呈给朱标。

    “殿下,礼部右侍郎黄廷的奏疏,他要弹劾礼部试尚书李原名。”

    朱标正喝着茶看邸报呢,这也是不知不觉间同陈云甫那学来的习惯。

    “他弹劾李原名?”

    听到黄廷要弹劾李原名,朱标第一时间都还没反映过来。

    礼部右侍郎弹劾礼部尚书?这唱的是哪一出大戏。

    万一要是弹劾不成,这黄廷哪里还能在礼部混下去。

    好奇归好奇,朱标还是接过去看了几眼,看看这道弹劾的奏疏再抬头看看陈云甫。发现后者此刻已经埋首于案牍之中便唤了一声。

    “云甫,你知道黄廷弹劾李原名什么吗?”

    陈云甫抬起头道:“下官刚才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黄侍郎好像说的是,前几年李部堂回老家丁忧的事。”

    “对。”朱标忍着笑,然后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李原名几年前回乡丁忧,也是守不住寂寞生了个孩子,这种事都能让黄廷给翻出来,算算日子,六七年了吧。”

    陈云甫也想笑,但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严肃道:“殿下,此事虽说是陈年烂谷子的往事,而且那时候的李部堂也还只是一个翰林学士,按说过去也就是了,可如今李部堂做了礼部尚书,过往做出如此于礼不合有违礼制的丑事,若不惩处恐成士林笑话。”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朱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言道:“不过这毕竟不是好看的事,大张旗鼓的处理朝廷的面子也不好看,这样吧,吉祥,你差人请李部堂来一趟。”

    吉祥点点头出去安排,屋内便就只剩下朱标两人。

    “让他引咎致仕吧,也算是全了一个体面。”

    朱标给出自己的想法,而后又说道:“不过礼部总不能空着,让黄廷接任怎么样?”

    陈云甫本是不想说出自己的意见,但朱标一直看着,只好开口说道:“下官以为不妥。”

    “为什么?”朱标眼里带着笑意,搞倒李原名这件事他都不用猜也知道是陈云甫在背后整的鬼,黄廷八成是陈云甫推出来冲锋的,但陈云甫竟然不支持黄廷上位倒是出乎朱标的预料。

    “黄廷是礼部右侍郎,他这次弹劾掉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原名,如果此时推黄廷上位,那六部五寺的官员看在眼里,将来还不个个有样学样,正事不干只想着内斗上位了。”

    “你考虑的很周全。”

    朱标表扬了一句:“那就把黄廷调出礼部,去任鸿胪寺卿。”

    鸿胪寺的职权相当于外交部,但是品轶并不高只有正四品,从礼部右侍郎调任鸿胪寺卿甚至是降级使用。

    不过想想连礼部尚书整天都没多少事做,何况排名第二的副职,而调任鸿胪寺卿是做一把手,实权上要增加不少。

    大明眼下的中枢部门拢共就六部五寺加上通政使司、都察院十三个,如今拿到一个鸿胪寺,这就已经在无形中给陈云甫夯实了不少的朝堂基础。

    陈云甫刚打算拱手道谢,又听朱标念叨道:“茹太素不是喜欢说废话吗,那就把他调到礼部做尚书吧,调刑部试尚书葛循出任户部试尚书,复启原刑部右侍郎邵质出任刑部试尚书。”

    陈云甫一个劲的眨眼。

    这是一口气给了自己一个鸿胪寺、一个刑部?

    看来朱标这是已经开始为自己将来的上位提前布局了。

    老大哥是真大方啊。

    有心开口说两句,张了几次嘴都是无声。

    “就这么定了。”朱标笑笑:“云甫,朝堂之上势单力孤的话很容易受人欺负的。”

    如果东阁那日,陈云甫身前能有一个尚书、一个寺卿挡着,李原名哪里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陈云甫。

    朱标打心里器重陈云甫,想的是让陈云甫安心做事,不被官场之上这些明枪暗箭所伤,这才有今日这般人事安排。

    虽然给出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刑部和鸿胪寺,比起户部、兵部、大理寺在实权上要差的远,但到底是两个中央机构不是。

    此时此刻,陈云甫心里满是感动。

    没说的,老大哥讲究!

第八十八章:北伐之年

    那李原名来到太子府后如何哭的肝肠寸断就不提了,反正无论他是如何哭嚎最终都只能接受,黯然神伤的离开。

    谁让他这个污点确实存在呢。

    丁忧守制期间近女色生孩子,真要上纲上线可就不只是一个丢官弃职了。

    陈云甫没心情搭理他,打从太子府离开后就直奔邵质家,他得把这个好消息通知给自己这位准岳丈。

    “刑部尚书?”

    这四个大字扔出来,换谁听谁不迷糊。

    老邵做了几十年的官此时此刻听进耳朵里也不由的迷糊了。

    还是陈云甫拦了一句。

    “岳丈,是试尚书,还没定下来呢。”

    “没区别、没区别。”

    可不就没区别吗,一般来讲这种任命就是走个过场,干个几月,等到每年吏察的时候,只要没什么污点,吏部把名单往朱元璋御前一送这个试字也就拿下去了。

    哦对,以后吏部的名单都往朱标那里送。

    还担心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

    邵质好容易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连喝下两盏茶才呼出一口气,看向对面而坐的陈云甫言道:“贤婿啊,老夫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可就莫过于认识你了。”

    “不敢不敢。”

    “不是你的面子,太子爷怎么会复启老夫呢。”

    邵质坚持道:“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啊。”

    “这话应该对太子殿下说才是。”陈云甫言道:“岳丈,太子殿下对孩儿确实堪称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赏识,哪还有孩儿的今天。”

    一个刑部、一个鸿胪寺,陈云甫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将来自己再去东阁上朝的时候,那些朝臣看自己会有多尊敬了。

    洪武朝的朝堂上,一股新兴的政治势力已经诞生,以他陈云甫为核心的权党。

    陈党?

    想想,应该说是太子党、东宫党更贴切些。

    “当初陛下擢你东阁大学士一职的时候,老夫就说过,这个职位你切莫小看他品轶低,但职卑权显,你可是太子近臣,换言之就是将来九五的潜邸之臣,能与你相媲美的,只有那文渊阁大学士、华盖殿大学士。”

    邵质这么说确实没错,大家同为秘书,能和陈云甫这位太子大秘放在一起比较的,可不就只有朱元璋的秘书了。

    “岳丈当年可也做过华盖殿大学士。”

    “是啊,只可惜老夫自己无能,辜负了陛下的恩德。”

    邵质摇头叹气道:“朝堂之事,老夫处理的可不如云甫你这般井井有条,所以不就被赶到都察院做右佥都御史了吗。”

    “也算升了官不是。”

    “这叫发配边疆才对。”邵质知道陈云甫这是在宽慰自己,心情还算不错,自嘲道:“能做陛下的辅臣,老夫若是真有能力,哪至于今日还沾你的光复仕。

    你看那宋讷因为做了文渊阁大学士,如今朝堂之上,多少人争相恐后的投其麾下,去岁底更是擢为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一大群咯。”

    陈云甫频频点头。

    做皇帝的秘书就这点占巧,不用你说,自会有人蜂拥投奔。

    “想想看,老夫也算是沾了当年做过一任华盖殿大学士的光。”邵质又谈笑道:“如果不是当年做过华盖殿大学士,翁俊博案老夫办的如此糟糕,这项上人头恐怕早就不保了,陛下还是降了恩的。”

    感谢了朱元璋一番后,邵质才重新把话题拉回来:“贤婿,这一次太子殿下所为,是为了你日后不被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所伤,因此你需牢记,日后定要以踏实做事为主,切不可分心于争权夺利。”

    “是,孩儿自当牢记。”

    陈云甫点点头,表态自己心中有数。

    “此番变动之后,朝堂官员也就算知晓了你陈云甫的厉害,他们不会再寻你麻烦,反而定会向你靠拢示好,甚至是投奔于你,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小心谨慎,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邵质在向陈云甫教授着他的为官经验,后者正襟危坐不时点头应下。

    官场之上有句老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眼下虽然未必得道,但也有人已经因为自己升天而去,这一点对于那些蹒跚仕途、踌躇不可得志的官员来说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这些游散于权力之外的官员们将会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发情般的涌过来,料想将来自家门前,怕就要门庭若市了。

    陈云甫还真猜的一点错没有,在朱标取得朱元璋的批准后,吏部公文一出,朝野上下就没有不惊呼的。

    不过朱元璋会批准朱标的提请也很容易理解。

    玩笑话说黄廷、邵质是陈党之人,究其根脚其实都是太子党。

    因为陈云甫是太子党。

    所以朱标无论提名谁,朱元璋都会同意。

    朝野内外都是朱标的嫡系才好呢。

    他也就不用这么劳心费力了。

    而除了朱元璋以外,所有人都意识到,陈云甫虽然是后起之秀,但这波后浪来势很凶猛,大有要把他们这些前浪全给拍死在沙滩之上的势头。

    “这位大学士,惹不起啊。”

    惹?

    亲近都来不及呢,谁还会傻到去惹陈云甫的霉头。

    是李原名死的不够惨还是黄廷调任鸿胪寺做一把手不够爽?

    两相一比较,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就在这一片扰攘声中,洪武十七年的时间快速流逝,几乎是一觉醒来的感觉,金陵城里里外外讨论的就只剩下一件事。

    北伐!

    “大学士,永昌侯来了。”

第八十九章:老朱病危?

    洪武十八年的年关刚过去,已经赋闲在家中半年多之久的蓝玉就接到了来自太子府的传话,说朱标找他。

    得了信的蓝玉当然是马不停蹄的直奔太子府。

    只是让蓝玉没有想到的事是,接见他的人不是朱标,而是在太子府内工作的陈云甫。

    “大学士?”

    “永昌侯来了,快请坐。”

    蓝玉虽然很困惑,但还是坐在了陈云甫的对面,而后静静的等待着后者。

    他知道,陈云甫会解答他的疑惑。

    陈云甫给蓝玉添了茶,开口。

    “太子殿下本来是要亲自和永昌侯您谈的,不过陛下有紧要事把太子爷找了过去,临走前太子爷委托下官来和永昌侯说。”

    “大学士但请直言。”

    “北伐。”陈云甫目光炯炯的看向蓝玉,看到后者因为这两个字而面露激动。

    “太子爷说,永昌侯回家准备准备,等着参与北伐。”

    准备准备,等着参与北伐!

    就这一句话便差点把蓝玉整到破防。

    他这半年多一直闲在金陵家中,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被朱元璋给遗忘了,每日那叫一个委屈。

    如果真的离开沙场,蓝玉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皇帝没有忘记自己、大明没有忘记自己!

    激动的蓝玉差点热泪盈眶。

    “永昌侯,这次北伐,陛下本来是不打算启用你的,是太子爷在陛下那里据理力争,说你永昌侯一定可以为国朝建功立业,才说动陛下,以你为右副将军。”

    右副将军?

    蓝玉的激动之情又退却了不少。

    他倒是没敢惦记大将军的位置,但想的也是一个左副将军,却没想到只是右副将军这么一个三把手。

    “此次北伐宋国公将为大将军、申国公为左副将军,就永昌侯这个右副将军还是太子爷力争来的呢。”

    陈云甫看出蓝玉有些不太满意,心里也是皱眉,这蓝玉忒不知足了些。

    “本来左副将军的位置是颖国公的,右副将军也是申国公,太子爷为了您甚至不惜以储君之位担保才力争而来,不然的话陛下又如何会让颖国公留京修养。”

    蓝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表态道:“请大学士一定要替蓝某谢过太子爷的提拔赏识之恩,此次北伐蓝某一定竭心尽力,断不会给太子爷丢脸。”

    “永昌侯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陈云甫含笑点头:“请永昌侯放心,这话下官一定带到。”

    蓝玉又是一迭声的道谢,最后还是陈云甫吃不住劲说道:“永昌侯没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去准备了,您的话下官一定带给太子爷。”

    “好好好,有劳大学士、有劳大学士。”

    蓝玉又客气了好一阵才离开,陈云甫送他出了偏厅,目送着后者离开,转身直奔后宅。

    “殿下,永昌侯走了。”

    感情太子朱标压根就没去皇宫,一直都在后宅喝茶看报呢。

    “嗯。”朱标颔首问道:“永昌侯,说什么了吗。”

    “永昌侯初时得知自己可以参加北伐激动不已,后听闻只是右副将军便又有些失落,下官说就这还是殿下您以储君之位为其担保力争而来,那永昌侯感动不已,表示一定不会辜负殿下您的殷殷厚望。”

    “你可真能把孤豁出去,还拿储君之位为他担保。”

    朱标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过很快自己又笑了起来:“孤这个舅舅啊,心气太高了,右副将军还都看不上?”

    “永昌侯有不逊霍卫之能,有些心高气傲的地方也能理解。”

    “是啊,能力永昌侯是有的,就是这心性,他可比冠军侯还要傲。”朱标点点头,叹气道:“如果不是因为他过于心高气傲,孤又缘何避而不出,让你来他说呢。

    孤若是露面,他又该自以为是,认为国朝离不开他了。”

    陈云甫忍住笑意点头。

    “你这次把孤豁出去倒也好,也让他知道,这次机会来的多不容易,要是还敢不好好干的话,孤第一个不能放过他。”

    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好了,不说永昌侯,如今年关刚过,事不少吧。”

    朱标转移了话题,陈云甫自然是连忙跟着调整频道,开始汇报起国家政事。

    “高丽、暹罗、琉球的使者都到了,现在鸿胪寺驻跸,黄廷第三次请示,陛下是否召见。”

    说起这第一件事的时候陈云甫就纳闷,这番邦各国新年来朝贡的使团都到了,按照流程会被朱元璋召见,可谁知好巧不巧的这个节骨眼上,朱元璋竟然病了!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病的还不轻。

    不然的话以朱元璋的性子,不可能一直不召见各国使团。

    而朱元璋生病的消息金陵城内还没人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天天和朱标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知道,消息被封锁的很严。

    这也能理解,马上北伐了,朱元璋生病这种大事当然不可能传出去,以免造成军心、民心的动荡。

    而陈云甫纳闷也就纳闷在这一点上,这才洪武十八年啊,老朱再病又能病的多严重?

    “回复黄廷,不要一再请示了,就说父皇最近不想召见外使。”

    “是。”

    陈云甫点点头,继续说下一件事:“礼部奏,郊天大典已经延期多日......”

    “不办了。”

    朱标挥手,也是一阵心烦。

    这两件事哪一件都得是朱元璋亲自出面,可朱元璋病了,就办不成,礼部和鸿胪寺一再催请,也把朱标烦的够呛。

    “再有这需要父皇亲自出面的事,你就回复父皇最近累了不想外出,具体的事务写奏疏送御前司吧。”

    “是。”

    陈云甫点点头,刚想继续向下进行,一小太监脚步匆匆的跑进来,神色惶惶,过门槛时甚至被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摔进了屋内,嘴角磕出血来。

    这小太监也顾不得爬起,整个人就趴在地上说道。

    “太、太子爷快快入宫,快快入宫,皇爷、皇爷要不行了。”

    朱标顿时惊得三魂离体,要不是吉祥从后托住,可就一屁股摔了下去。

    等回过神来后,朱标什么都顾不上说,拔腿就往外跑。

    而陈云甫也一样傻在了原地。

    满脑子想的只有一句话。

    这不才洪武十八年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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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