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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贪婪

    满殿都是女人,珠围翠绕,香鬓云影,见黛玉在打量,珠绣笑着低声道,“姑娘,八皇子殿下是在敬德殿随皇上入席的。”

    黛玉这才想起来,之前八皇子大约是在太后身边尽孝,待入席的时候,自然是要去前殿的,毕竟是皇子。

    因是朝贺,原本也只有一定品阶以上的才能进来,能够得到留宴的更是少。殿里多是皇室宗亲,再就是格外入贵人们眼的方才有资格,人本就不多,小孩子就更少了。

    黛玉实在是有幸,竟然与公主们坐了一桌。有比她一般大的,都是嬷嬷照顾着用宴。珠绣也要照顾黛玉,却被她婉拒了,“姑姑,娇娇自己会,不用劳烦姑姑。”

    珠绣也不敢违逆,站在她的身后,见她一举一动的确是颇有章法,虽不甚合皇室规矩,可是别有一番韵态,叫人看着赏心悦目,便深觉林家不愧也是好几代勋贵,如今又是科举出身,真正是簪缨之族,诗礼之家。

    一顿宴席用完,自然是尽快出宫,然贾氏却被留了下来,三人被带到了离此不远的景安宫,荣妃令人赐下不少好东西,其中各色贡缎就有十来匹,一套南珠头面,金银自是不算,歉疚地对贾氏道,“今日实在是不该叫你们进宫,两个孩子这大冷天里,也是遭了不少罪。说起来,你我原本也都认识,当年也是极好的手帕交,若不是我进了宫,这么些年,你我不常见面,也不至于如今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贾氏知道,荣妃并没有说真话,但她的确曾经与荣妃有过深交,若不是后来生出了很多瓜葛,她们当真会是很好的一对手帕交。

    “娘娘厚爱,臣妾感恩不尽,两个孩子皮糙肉厚的,能够进宫也是他们的前世修来的福气,娘娘不必为此过意不去。”贾氏恍惚了一会儿,笑着道。

    荣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前尘往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想到这么些年,自己一直不得抒怀,她人在宫中,偶尔也能听说林御史与夫人鹣鲽情深,可却总也听不到他们的好消息,也令她非常担忧。

    幸而,黛玉出世,如今又添了麟儿,她这才趁机求了皇太后的恩典,让贾氏带着孩子进宫来。

    黛玉是没有想到,荣妃竟然与母亲还有交情?书上并没有提起荣妃此人,是不是因为,一开篇,贾氏就仙逝,以至于后面也无法牵扯出荣妃来?

    黛玉端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双手叠着放在身前,偷偷地打量荣妃,看得出八皇子应是继承了荣妃的美貌,若非他眉宇间那与生俱来的一缕英气,还真是叫人会把他错当做女孩儿。

    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会不会长残了。

    也不知道荣妃与贾氏,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相顾无言,又不肯走。就这么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时辰实在是不早了,前殿也都散得差不多了,眼看皇上就要过来了,荣妃这才让人把贾氏三人送出去。

    皇太后那边也送了不少礼物,合起来装了满满一车,宫里自是有人帮忙送了出去。

    到了敬德门,林如海已经等着了,家里的马车上换了新的炭盆,烧得暖烘烘的,方才一路行来,身上的寒气有些重,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工夫也缓了过来。

    林如海夫妇均是不知,今日这一趟所为何事,好歹平平安安地出来了,虽心有余悸,谁也不愿意提起。

    最后快到家的时候,贾氏才问了一句,“今日在宫里,老爷那边可还好?”

    林如海这才点点头,“陛下特意召见了我,问了几句,勉励一番。夏公公那边专程安排我和几个国公家袭爵的勋贵坐了一桌,遇到了大舅兄……”

    后面,便没有再说了。

    大舅兄是贾赦,黛玉朝自家爹爹看了一眼,见他面上略有疲色,知道这一次估摸着也是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我们在后宫还好,姐儿今日挺乖巧。”顿了一下,贾氏这才道,“荣妃后来专程召见了,说了一会儿话,两宫赏了不少东西。”

    也不知林如海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去,握住了贾氏的手,“只要两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你我便也无憾了。”

    “老爷说的是!”

    南街林府之中,老太太等人并没有如愿被迎进松瑞堂中,反而是在客房里安置了。为此,老太太把林贵狠狠地骂了一顿,几乎要打人了,可林贵却死活就不松口,只说,主子不在,不敢怠慢老太太之类,话说得极好听,就只安排的事儿,叫人憋屈得紧。

    及至林如海夫妇回来,还带回来一大车的赏赐,明晃晃地从客房门前走过,被下人们小心地抬进去,老太太等人站在廊檐下,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原以为不过是进去朝贺一番,北街林家从来没有这等机会,自然是不知道朝贺到底要多久,究竟是如何一般流程,还以为这一家子,因为位卑,而会备受煎熬,谁能想到,会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呢?

    既是已经回来了,贾氏自然是要把老太太等人迎到正房,因为是宫里赐下的,自然是要先摆一摆,才收起来。看到金碧辉煌的一大片,各色珍宝,那些贡缎都是平日里花再多钱也都买不到的,北街这边连之前林贵的怠慢都顾不上了,围着惊叹个不停。

    周氏抚着一匹大红的贡缎,笑着对庞氏道,“大嫂,你瞧瞧这缎面,真是水一样地滑,不是我多嘴,这缎面儿要是做成喜服,保管大姐儿大喜日子,婆家见了不知道多欢喜。不如,你求求三弟妹,让她匀了这匹给你,横竖四姐儿年纪小,离出阁还有好些年呢。”

    贾氏一听就怒了,有些生气。庞氏狠狠地瞪了周氏一眼,心里明白,明明是周氏自己看中了这些贡缎,才会先把话题扯到大姐儿身上。若是拿她自己说事便算了,偏拿她女儿说事,庞氏便受不了。

第17章 命好

    黛玉正坐在炕上和弟弟一块儿玩,在宫里的时候,黛玉睡着了,后来檐哥儿和十三皇子也玩得累了,一块儿躺在炕上,也睡了香甜一觉。直到,檐哥儿梦惊了,一脚将十三皇子踹醒了,两人倒是比黛玉先醒。

    黛玉朝那边看了一眼,见坐在一旁喝茶的大姐儿,眼珠子不停地往那边转儿,眼睛在一匹一匹花团锦绣般的贡缎云锦上梭着,眼见得是早就动了心,恨不得贾氏一口应下周氏的话,黛玉心里便冷笑了一声。

    “大姐姐,你说的是哪家的亲事?没有银子买嫁妆吗?”

    大姐儿愣了好一会儿,脸胀得通红起来,她看黛玉一双水晶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面戏谑满满,小姑娘面皮子浅,顿时羞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总算她还记起了她娘平日里教她的,此时也看出来,便是三婶娘这时候匀一些好布料给她们,她也未必能从她三婶娘手里抢到什么,何必又白给别人作筏子呢?

    特别是想到,平日里二婶娘在外面嚼她舌根的一些话,林玉鸾腾地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过去,冲着周氏怒道,“婶娘,您要是看上了什么,您自己朝三婶娘讨要便是了,何苦把我拉上?呜呜呜,没见长辈这么欺负晚辈的!”

    她说着,就朝门外冲出去,还是贾氏手脚快,一把将她拉住了,屋子里顿时就乱了起来,庞氏心疼得搂住自己的女儿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周氏的脸,她女儿如今连亲都没有议,就被周氏拿来说嘴。

    “不过是嫌弃我被人退了亲,生怕我嫁不出去,三番两次地把我拿出来说,打量我不知道呢?有这么做长辈的吗?”

    黛玉惊了一下,大姐儿退婚的事情,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的。抬眼去看母亲,贾氏也是一脸惊愣。还是庞氏,顾不上心疼大姐儿,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不让她说退亲的事。

    可这边,周氏去委屈上了,双手拍着双腿,要跳起来,“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是把你当自个儿亲闺女看,才帮你谋划。现下,你还恼上我了!我这不是怕你被退了亲,以后不好再议亲,才帮你筹划一些?这府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姑娘,你被退亲是什么好事不成?搁外头议论起来,还只说你一个儿不是?”

    林玉鸾是气得直打哆嗦了,从她娘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看着脸也白了,眼睛也直了,话都说不利索了,贾氏也被这一番惊着了,连忙朝后退了两步。

    “婶娘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

    说着,就决然地从她娘怀里挣脱出来,朝门外撞去。黛玉吓得连忙把弟弟搂在怀里,屋子里的人眼见得如此,跟潮水般地朝她涌过去,好在门口也立着两位姑娘,拦了一下,倒也没让她真的撞上门框。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庞氏惊呼着,“大姐儿,大姐儿,你别吓唬娘亲啊,我的大姐儿!”

    林玉鸾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真撞上了,撅了过去,被挪到了炕上。黛玉和檐哥儿就不得不从炕上下来。贾氏让王嬷嬷等人将二人挪到东厢房黛玉屋里去,着人好生看着。

    这边,庞氏急得大哭,老太太便命贾氏去请林医正来给大姐儿瞧病。贾氏自然是为难不已,“看大姐儿,应是气怒攻心的症候,平日里常在咱们家走动的周大夫就很不错,不如请进来先瞧瞧?”

    老太太听了不高兴,周氏惯会察言观色,便冷笑着,“依三弟妹的意思,咱们大姐儿的病就不值得林医正来看?还是说,咱们大姐儿原就没四姐儿贵重?”

    门外,前院派过来的丫鬟在探头探脑,看样子急得不得了,贾氏也知道,眼见着就要到祭祖的时辰了,怕是自家老爷急了。

    贾氏不由得恼怒,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便越发厌恶起周氏来,也跟着冷笑一声,“贵重不贵重的,我是不知道,我倒是觉着,二嫂嫂怎么特别不盼着姐儿们好的意思,难不成你自个儿没有养女儿,就想把这府里女孩儿的名声都给祸祸坏了才罢休?”

    庞氏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周氏,后者一听哭了,抱着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您可是要说句公道话,要不,今儿,活不了的,就是媳妇了。媳妇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大嫂和三弟妹这般不待见媳妇?”

    董氏一直都没有吭声,甚至在大姐儿刚才想撞柱的时候,也只是站起来了一下,此时则捏着帕子,道,“二嫂,容我说句话。刚才三嫂的意思,恐怕是说,若把林医正请来了,动静会有些大。大姐儿原本也只是气急攻心,怕外面传出不好的话来。”

    什么样的症候,才这么不顾一切地去请医正前来?

    “这不,府里还有四姐儿吗?外面的人谁知道是给大姐儿瞧病,还是给四姐儿瞧?横竖四姐儿一直用的是林医正的药。”

    贾氏已是懒得理会了,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大姐儿躺在这屋里,便让金瑰家的遣人去把周大夫请来,吩咐道,“这大节下的,好好儿跟周大夫说,请了他来,实在是抱歉得很,多封些银子送过去!”

    老太太到底是有些不满,待周大夫来了,诊完了脉,一针下去,大姐儿悠悠醒来,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她还不放心,依旧是繁复地问,“可是无大碍了,会不会落下病症之类的。”

    周大夫开了方子,叮嘱一番,没好气地对老太太道,“您老若是不放心,就再请个人来瞧瞧也是没关系的。”

    “若不是这过大年的日子,原是要请林医正来瞧瞧的!”

    周大夫提起箱子,二话不说地就往外走。贾氏连忙使了个眼色,金瑰家的连忙送出去,到了院子里,塞了沉甸甸的荷包过去,“您别恼咱家老爷和太太,太太说了,到了请年酒的日子,您务必来,若不来,就是真的恼了咱们家的人了。今日这事,太太心里也是格外过不去的。”

    周大夫叹一口气,他祖上原是侍奉过老侯爷的,林家两府的一些人物他也清楚,便也不去计较,只问道,“大姐儿和檐哥儿这些日子可还好?听说用了林医正的药后,就好多了?”

    “瞧您说的这话,若不是这几年一直吃您的药,便是遇到了旁的大夫,也未必就能有多好。用太太的话说,也是大姐儿命好,这才接连地遇到好大夫。”

    东厢房那边传来咯咯咯的笑声,一会儿,几个总角年纪的娃娃进去了,里面吵闹的声音越发大,中气十足的,周大夫便知姐儿大约是真的好多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北街那边,一直总爱把黛玉拉到序齿中去,说起黛玉便是四姐儿。这边府上,下人们还是习惯称黛玉是大姐儿。连带的,一直在府里走动了周大夫也不例外。

第18章 实话(一更,求收!)

    北街林府这边,因林玉堂已经大了,如今就在前院,随叔伯父亲们等着。几个小的,到了后院,因正房里面闹起来了,外面等着又冷,一时没了去处,便约好了来黛玉的房里玩。

    玩就玩吧,林玉壁看到黛玉姐弟二人在炕上,他也要上来,上来后,又嫌地方狭窄,便伸手去推檐哥儿。

    檐哥儿的奶嬷嬷也是因人多,黛玉嘱咐了,眼不错地盯着檐哥儿。眼见得檐哥儿被一掌推下去,就要往后面倒。虽说檐哥儿被放在炕里靠墙,可若是后脑勺撞上了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奶嬷嬷连忙扑了过去,抱住了檐哥儿,也不由得怒了,“壁哥儿,你也是做哥哥的,怎么就能这么欺负弟弟呢?”

    谁知,林玉壁当即就站起来了,叉着腰,指着张嬷嬷,嚷嚷道,“老货,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教训起小爷来了?你们南街林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稚嫩的童声,此时一点儿都不好听了,黛玉也有些惊讶了。前面半段话,必然是林玉壁跟别人学的,后面这一句,只怕是他跟周氏听来的。

    “南街林府怎么没有规矩了?”黛玉也不甘示弱,“你欺负我弟弟,还欺负到我家里来了?”

    “活该,谁让你们北街林府没人的?哼,你爹大小老婆一大堆,一个都生不出来,不活该被人欺负吗?等你们绝了嗣才好了,到时候族长和宗谱就都归我们北街了!”

    见黛玉目瞪口呆,林玉壁得意笑起来,指着檐哥儿,“他该死!”

    一屋子丫鬟婆子也都呆住了,林玉恬总算是醒过神来,知道弟弟不小心把平日里听到的一些胡话都给说出来了,连忙抱住弟弟,“我们去找母亲去。”

    最大的林玉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黛玉小小的人儿哭得正伤心,连忙拍她的后背,“四妹妹,你别伤心了,以后我们不跟他玩儿!”

    六岁的林玉庭气得一推林玉宇,“才不跟你玩,不跟你玩,不跟你玩,你个大坏蛋!”

    便下了炕,自己扯上了靴子,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二房的三个孩子都跑了,如今只剩下三房的两个小男孩儿,林玉厦也是四岁,平日里董氏是绝不会拿家里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在孩子们面前说,倒是养得懵懂,一派天真,此时只知道跟林玉檐玩得不亦乐乎。

    黛玉抹了一把眼泪,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林玉宇,“二哥哥,你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我弟弟他这么好,怎么会……,五哥哥怎么能这样说我弟弟?”

    林玉宇已经开蒙了,在林氏族学里读书,同龄人里面,功课是最好的。他爹是进士及第,一向总爱在他面前说这边三伯的学问有多好,好几次还说,“将来必然是要科举出身的,若到了那一日,也必然还是要你三伯指点一番。当年我若不是得你三伯指点,也不知道今日在做什么?”

    林玉宇打小便很崇拜三伯,因老太太态度的缘故,总也没个巴结的机会。

    “四妹妹别听那些胡话。五弟年纪还小,他哪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呢?”

    林玉宇到底年纪小,并不懂得,正因如此,林玉壁说出来的话,才叫伤人,才叫令人愤怒。

    黛玉也知,今日这样的日子,这种事实在不宜闹出来,便让林嬷嬷拢了屋子里的人,训斥一番,只说,这些话今日无论如何不叫传到老爷和太太的耳朵里去,没得闹得他们不开心。大年下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该想法子讨了主子们的开心,好多得些赏赐。

    林如海那边总算是等不及了,派了人来三催,这边林玉鸾也醒过来了,便让人扶着,一行人朝宗祠那边走去。

    均是打扮齐整,黛玉和檐哥儿穿了一身红彤彤的衣服,领口袖口一圈儿雪白的风毛,身上金线绣的福禄寿星栩栩如生,阳光下闪的人眼都花了。

    林氏除了南北两街,还略有些旁支,此时也都来了,在宗祠门口排好,里面香烛辉煌,锦帐绣幔,神主排位层层排排。人分昭穆排班立定,由林如海主祭,三献爵,拜毕,焚帛奠酒。礼毕,退出。之后,供桌这边,则由贾氏献供。

    即便老太太在这族里年岁最大,也因她丈夫儿子不是族长的缘故,做不得这宗妇之事。

    黛玉随在后面,一双眼睛不离老太太,见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嫉恨之色,又看到周氏盯着贾氏的后背,满眼里都是羡慕,也是无法再怀疑林玉壁所说的那些话,必定是平日里这对婆媳的言辞,也必定是以为林玉壁年龄小,说话才没有避着,让他听了去,今日几乎是不打屯儿地就说了出来。

    随后,又将老太太奉至正房,男男女女又与老太太请安。族里还有几个与老太太一般辈年纪的,也一起请进来说了会子话。不留在这府里用饭的也都离开了,北街这边是说好了要在这吃年饭的,贾氏便让人张罗着,将早就收拾出来的花厅,里里外外得都遮挡的严实了,一圈儿摆了火盆,即便如此,还是不太挡得住外面的寒意。

    黛玉觉着,大约是因为一块儿吃饭的,并非是自己欢喜的人,便处处挑剔,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喜欢。

    酒过三巡,就在黛玉心里的小人一遍遍地念叨着,“怎么还不结束,怎么还没完”的时候,门房上的来报,说是外头有人要见老爷。

    林如海不知何事,连忙告罪出去,进来的时候空着手,隔了屏风,黛玉听到林如江在问是什么事,林如海只打了个马虎眼过去,并没有多说。

    一时饭毕,便坐在正房里喝茶,老太太这边来了精神,环视一圈,长叹一声,“你们兄弟们能够在我跟前凑趣儿,我原也高兴。只是,如今,万家团圆,唯独老二在那老远的地方,这时候一个人还不定心里多苦闷!”

    北街林家老二卡在了举人一坎上就再也难上进,费了多大的老劲,这才在高淳县谋了个县丞的官职。这高淳县乃金陵府下辖的县治,属南边,端的是富庶锦绣之地,真不知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19章 帮衬(二更,求票票!)

    林如海一向有个毛病,便是将林氏族里的事情看得比天还大。他自以为身居族长之位,便该将族里能照拂的都照拂到。老太太说起来并不是林氏什么正儿八经的老太君,夫君是个庶出,自己也是个庶出,但总爱仗着自己辈分重,膝下又有三个有出息的儿子,爱在族里摆谱儿。

    一向,她说什么,林如海多少都会吱声儿,今日却跟哑了一样,竟是不说话。

    林如江斜了堂弟一眼,见堂弟无动于衷,只得自己上场,“娘,二弟在那边听说一切都好,上峰也爱重,来信还说让您好好保重身体,待寻了时机就回来看您!”

    “一个人在外头,风飘雨淋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有什么好的?”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他是我老小的孩子,我哪里有不惦记的?我最疼的就是他了,如今隔了这千山万水的,将来我闭眼睛的时候都未必能瞧上一眼。”

    “这……”林如江再一次朝林如海看了一眼,笑着道,“三弟,你今日竟能入宫朝贺,这朝中,你也是第一人了。平日里又是随驾的,若说这家里亲戚里头,谁能够说的上话,也只有你一人了,二弟的事,你看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实在帮衬不了,不还有国公府那边吗?”老太太嫌弃地瞥了贾氏一眼,“老三家的,你娘家那边帮了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人,但凡求到面前的都帮了,咱们这边也不是远亲,都是亲家,照理说便是我们不开口,你娘家那边自己也要寻思着帮一把!”

    贾氏气得全身都在发抖,脸都红了,天底下竟是有这等求人的,想当初自己正儿八经的婆婆活着,也没敢这么吩咐自己,这不知道哪个犄角嘎达跑出来的,竟这般上脸来了。

    林贵家的上前来,凑到了贾氏耳边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贾氏便冷笑道,“老太太看您这话说的,国公府如今不也和咱们府上一样,老国公走了之后,我那兄弟们不过是虚沾了祖上的光,要说谁求到面前都帮的,连我也没听说过。”

    周氏竟然扑了过来,要跪在贾氏的面前,哭着挣扎道,“三弟妹,你是不是我得罪了你,如今三叔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肯帮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要是有气,打明儿,我来你府上伺候你,你便是想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就求三叔帮帮你那不争气的二哥,好不好?”

    黛玉眼见得自己爹爹和娘亲被逼成这样,也不由得有气,“娘,我们为什么要帮二婶娘他们?才五哥哥都说了,说我爹爹没本事,大老婆小老婆娶了一大堆,就是生不出来。还说,檐哥儿要是不好了,咱们家就绝嗣了,以后族长和宗谱还有祭产就都是他们的了。”

    老太太手里正端着汝窑茶杯,双手一松,茶杯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将屋子里被吓得目瞪口呆的人惊醒过来,贾氏最先架不住,“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林如海腾地站起身来,他也是全身颤抖,但好歹是个男人,强自镇静下来,不愿失了礼数,朝外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朝老太太拱手,“明日因还要进宫,今日就不虚留老太太了!”

    黛玉和檐哥儿被各自的奶嬷嬷极有眼力劲儿地赶紧抱了出去,留下老太太一屋子人在正房里面面相觑。

    老太太但凡有了气,总爱拿三房两口子出,此时也不例外,朝林如盛夫妇吼道,“还挺着做什么?还不去老三那边看看,等着我送你们过去吗?”

    从正房里出来,董氏二人站在廊檐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时候,他们并不想去和林如海夫妇说话,无论如何,二人都是和老太太这边的人沾了血亲的。他们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壁哥儿那孩子竟是说出了那么一番话。

    也没有谁会怀疑四姐儿,毕竟这番话,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是四姐儿自己说的,反而是壁哥儿,只怕平时没少听家里人说,这才跟着学嘴。

    这也是林如海夫妇一听,连质问都没有,如此气愤的原因。

    而老太太等人,脸皮子也是够厚,都这时候了,既不说去赔礼道歉,也不说赶快离了这儿家去,也不知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东厢房里,贾氏哭得都快撅了过去,林如海坐在一旁,双手抓着身下的衣服,都起了重重的褶儿。黛玉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爹爹肩膀一耸一耸的,一定是在忍着眼泪。

    她心里便格外难受,血脉相连的痛苦,此时能够深深感觉得到,走了过去,身体轻轻地挨过去,“爹爹,是女儿不好,不该把那些胡言乱语的话说出来,惹得爹爹生气。”

    林如海抬起头来,满眼都是通红的,将女儿搂进怀里,“这不关娇娇的事,这是大人们的事,娇娇没有做错什么,娇娇做的都是对的。”

    他说完,吩咐王嬷嬷,“书房里,宫里送来的点心,让人取了过来,让姐儿和哥儿两吃。”

    贾氏此时也止住了哭,沙哑着声音道,“刚才的年宴,姐儿和哥儿也都没有吃什么,让厨上给他们蒸两碗蛋羹来。再,熬些粳米粥,怕一会儿姐儿会饿。”

    林如海夫妇俩守在东厢房里,一会儿,贾氏的大丫鬟珊瑚过来道,“太太,那边四老爷和四太太一直在廊下站着,也没问老爷和太太,也不见离开。”

    “不必理会!”

    书房那边的糕点送来了,紫檀木的食盒子,想不到的富贵,里头的糕点一小碟一小碟,每一碟上摆着精致的五六块,无不都是一小口便能全部咽下的。

    贾氏看了不由得好笑,也跟着吃了两枚,道,“我记得宫里的点心也没这么精致的,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哪里见过这么小一丁点儿的?”

    林如海道,“景安宫娘娘吩咐送来的,说是给哥儿姐儿守岁的时候吃,又说今日在宫里没好生招待,受了委屈了,等天儿晴好了,再往宫里去玩。”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在黛玉熬不住了,听到贾氏说让檐哥儿歇在黛玉这里时,那边总算是听到了动静,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带着一群人气势浩荡地出去了。

    那边正室里,丫鬟婆子们在大肆清扫,一时也扫不出来,因还要守岁,林如海夫妇便决定就在东厢房里,看着孩子们睡,一面说说话儿,便听到林如海道,“以后那边,顾点面儿情便是了。”

    贾氏还想说,不如再纳两个姨娘进来,但又想到原本为这些惹得相公已是不开心,且他平日里提起来也总是说“命里有时终须有”,便把要说的话咽下了。

第20章 琏二

    次日,黛玉还在睡梦之中,林如海夫妇便按品大妆,入宫朝贺,一如昨日,林如海在前朝被赐宴,贾氏则在后宫,随皇太后等入宴。

    等黛玉和檐哥儿醒来的时候,林如海夫妇已经回来了。紧接着几日,便是二人忙了起来,北街林府定的是初二日请年酒,贾府那边也派人来说了一天日子。

    初二日,贾氏在家里装了一天病,没有往北街那边去。林如海竟也趁机说要在家里照顾贾氏和孩子们,也没有起身。

    荣国府这边是初四日,宁国府这边请贾老太太的日子是初六日。原以为贾氏要回娘家,黛玉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比书上说的,早两年去往贾府。谁知,家里竟然是年客不断。

    上面既没有老太君撑着,下面也没有个兄弟妯娌扶持,贾氏竟是片刻都不能离家。唯有林如海抽空去了一趟,给贾老太太拜了个年,说起家里一切都好,并说初七日家里摆宴,请哥儿姐儿们来乐一乐。

    初七日,阖府上下都打起了精神来,黛玉深感家里的人不多,也觉着难怪北街那边这么敢欺负人。她也少不得忙前忙后地帮着母亲打点,好在她与寻常三四岁的孩子还是有些不同,多少能够使上一把力气。

    原本,林如海的官阶不高,又是御史,来往的除了为数不多的同僚,便是同窗,再就是贾府这样的姻亲。早几日也都请过几拨了,今日是大日子,来的都是亲近的几家。

    贾府那边,也就琏二爷过来了。贾琏过来拜见贾氏的时候,黛玉和弟弟就在一边的炕上玩,细细地打量了这位年轻的公子。

    锦衣华服,轻裘缓带,面若桃花,端的是一副好模样,性子沉稳,脾性也好。

    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黛玉是觉得,虽然贾琏好色,也有诸多毛病,但他却是一个极为善良的人。

    想勾多姑娘上手的时候,便是叫了心腹小厮来,命“多以金帛相许”,并不会以势相逼。而与鲍二家的勾搭时,则命小丫鬟“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去请了来。及至后来,尤二姐被害,他抱着尤二姐大哭,说“都是我坑了你”,欲与二姐治丧,手头却没有银子,还是平儿偷偷接济。

    大约是感受到黛玉目光太过专注,贾琏朝她看过来见粉雕玉琢的一个女娃娃,与先前曾经见过的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大不一样,不由得笑道,“大姐儿这是不认得我了!”

    贾氏笑道,“才叫过二表哥的,怎么就不认识了?”

    黛玉腼腆一笑,低下头没有说话。贾氏和琏二也当她是小孩子脾气,没有多理会,继续说道,“老祖宗甚是想念姑姑,听说姑姑进过两次宫,让侄儿来问姑姑,宫里您可见过您那侄女儿?”

    黛玉知道说的就是贾元春了,不由得竖起耳朵来听。贾氏叹口气,“我原也想见她一面来着,只是宫里规矩多,半步都错不得的。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甄家的姑娘也在宫里头,我悄悄问过,说是元丫头在太上皇跟前颇为得脸,将来兴许也是有造化的。”

    黛玉却并不觉得,想到书上最后的结局,谁知道会是怎么个情形呢?读书习字上,她能够展示一下自己的“天纵奇才”,这朝中政事,她是一个字都不可多说,否则便是连自己爹娘都要怀疑了。

    再,贾家那一大家子,黛玉也并不知道,若是助,又该从和助起。老一辈的无所作为,小一辈的后继无人。

    贾氏又问了贾老太太的饮食起居,得知一切都安好,方才放心。恰好,前面要开席了,贾琏方才起身离开,并道,“老祖宗惦记姐儿哥儿,若姑妈得空,就带姐儿和哥儿让老祖宗瞧上一眼。”

    贾氏一听,要流泪了,点头,“定是要回去看看的,待过了年,天气晴好,定是要去给母亲请安的!”

    黛玉空盼了一场,自是有些落寞。好在,很快,元宵节便要到了,接连出了好几日的太阳,雪也融尽了,宫里来了人,命元宵节当日,带哥儿姐儿进宫去赏灯,黛玉的兴头便又起来了。

    亏得北街那边,也着了人来说,让这边过去吃汤圆,说是府里买了好些灯,挂得满院子都是,府里的哥儿姐儿还制了灯谜,供晚上赏灯。

    贾氏少不得打发了人回了,说另外有了安排,就不过去叨扰老太太了。至于,有什么安排,贾氏也没说明,但北街那边还是打听到了,这边得了宫里的传召,是要进宫去赏花灯的。

    北街的老太太便很是气恼,当着回话人的面,发作了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得了宫里的青眼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天生的绝命绝户,不把骨肉兄弟看在眼里,早晚落报应!”

    屋里三个媳妇,庞氏不作声,周氏同仇敌忾,董氏则听得心惊肉跳的,好在老太太骂了一两句,就把人打发了下去。

    能有幸被邀请进宫的勋贵权臣并不多,林如海是和这两样都搭不上边儿的。御花园中,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均是各地方进上来的,分南北两个风格,中间一条宫灯,点得辉煌,亮如白昼,将整个御花园分成了南北两块。

    南边是皇太后领了后宫和命妇皇子公主们在玩,北边则是皇上领着一干臣子们,侍奉太上皇。因太上皇如今每日里读书习字写诗作画,皇帝便凑趣,自己带头以“元宵”“月圆”等为题,写诗评定,头筹者,将嘉奖。

    如此一来,谁又不想在两宫跟前露脸呢?

    北静王水溶看着新近得宠的林如海道,“看来,今日榜首非林大人这个前科探花不可了,我等不过是些许认得几个字,若论才学,哪里比得上林大人?”

    太上皇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觉得眼前这人眼熟,便招手,林如海低着头小心走过去,在太上皇跟前行礼,等待他说话。

    “可是宣平侯的儿子?朕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中过探花的,这是多时候的事了?怎地如今还只是个从五品?”

第21章 花灯

    皇帝笑看着林如海,他也是听荣妃说起,林如海娶的是荣妃的手帕交,夫妻婚后多年都没有子嗣,他也是在年宴上见过林如海才依稀记起,这位本该是天子近臣的监察御史,曾经是名动一时的探花。

    “回禀太上皇,臣当年侥幸得中探花,实乃皇上厚爱。臣虽读过几本书,但不通庶务,不明世事,至今在政务之上也无多少建树,忝居从五品,也是天家顾念微臣祖上之功,多有恩赐,臣感恩不尽!”

    太上皇淡淡地应了一声,北静王不由得叹息地摇了摇头,实在没想到,堂堂的探花,真的是如此不通庶务。

    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退了下来,接着的作诗,他便极尽地风花雪月,春悲秋愁,虽最后也被皇帝评了个一等,然终究是给人留下了惆怅满腹、胸无大志的才子形象。

    只是,在太上皇精神不济,一块儿凑趣的勋贵大臣们纷纷散去的时候,皇帝突然就叫住了林如海,“不是还要去接令夫人和哥儿姐儿么?随朕一块儿过去吧!”

    落在众人的眼里,只觉得,皇上此举大约也是在安抚这场元宵诗会中,叫人瞧不起的林如海了。

    在去北面的路上,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陪侍在旁边,一路上,皇帝也没怎么说话,越发叫林如海胆战心惊,快到了万寿亭的时候,皇帝突然顿住了脚步,朝那边看了一眼,问道,“林爱卿,对今年新定的盐政,你可有何看法?”

    林如海噗通跪在了地上,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起政事来,一上来就是这等关乎到国计民生的大事,踌躇片刻,方才道,“皇上,臣平日里在家闲来无事,会教小女读书算筹之术。”

    “哦!朕听荣妃说,令爱冰雪聪慧,若生为男儿,兴许将来又是探花之才!”

    “不过是小女孝顺,体谅臣老来才得了这点子血脉,在膝下凑趣罢了。”林如海自谦一回,继续道,“小女自学了算筹后,总爱在心里琢磨一回。前头,庄子里的庄头来回这一年的收成,报到拙荆这里,拙荆听着还好,小女便听了五六处错处来。那庄头还委屈着,送上来的账本是好几个管事算了三五遍才敢送来,往年办事的也是这些人,偏偏今年就出了这些差错。”

    这会子,皇帝也听出了些端倪,便问道,“想必往年的账本也是重新核算了一遍的。”

    “正是!”

    “可是也有错?”

    “自然是有的。”

    “为何偏偏今年才发现呢?”

    “一开始并没算出错处来,后来才知道,原是算的法子不对。那些庄头和管事都是微臣祖上用过的,臣家中用老了的人,一贯的例子都是如此,便是出了错,也难叫人算出来。”

    “朕也明白了,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这盐政,你又是如何想的?”

    “臣以为,陛下问臣盐政,必定也是事出有因。若臣拟出了章程,和先前的不同,也未必就是臣的有道理。大约也是从前办事的人,循的是一贯的旧例。”

    皇帝点头,略感欣慰,“想必你也是斟酌过这件事的。你可知,若你方才不说这番话来,将来你若事成,朕未必不把收回来的爵位还给你,你事都没开始做,反而为前头的人求情,别人也未必知道,未必领情!”

    “臣不敢!”林如海也不敢多说,巡盐御史一向难做,他也并不盼着爵位能够回来,只盼着今日这点善念,来日若落难,能够为自家争取一点生机。

    黛玉这边,因今日原本就是团聚的日子,皇太后便也没让拘着皇子们,除了大皇子和皇太子不屑于和一帮弟弟妹妹在一起玩,陪在皇太后身边,底下的又太小,和各自的奶嬷嬷在一块儿,中不溜秋的一群便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猜灯谜起来了。

    轮到了黛玉被蒙了眼睛捉人,她腿又短,穿得又胖,被蒙了眼睛后,心里生了好几分胆怯,不敢迈步,只站在院子的中间踟蹰不动。先有几个皇子在旁边笑话,说黛玉是胆小鬼,接着又有慧妃吴氏娘家的侄女儿吴桂珍,凑上前来,用一枝梅花逗黛玉,“来啊,来捉我啊!”

    黛玉朝前一把抓梅花,吴桂珍到底比她大了两岁,腿脚便灵活些,一躲,黛玉扑了个空,朝地面摔过去的时候,被一把拉住了,耳边传来一道嫌弃的童稚声音,“笨死了!”

    接着,蒙着她眼睛的布被一把拉开,她仰起头来,一双黑黢黢的眸子,在这月下的的夜里,无数的灯火镶在其中,璀璨得如那夏夜里的繁星,明亮得叫人一眼望去,便挪不开眼睛。

    粉团儿一般的脸蛋儿,琼玉雕琢出的鼻子,一双轻抿着的唇,开出了这个隆冬早春里最娇艳的一朵花儿,粉嫩得叫人想象不出,成年之后的那份倾城之色。

    他少年老成地低头看了一眼黛玉环着她腰身的手,问道,“抱够了没有啊?”

    黛玉连忙松了手,旁边,吴桂珍笑嘻嘻地问道,“八殿下,这个小笨蛋刚才碰了你了,你怎么不把她摔在地上呢?”

    云臻的脸竟是一红,朝她唾了一声,“少废话,本皇子要来抓你们了!”

    说着,他便对黛玉道,“这会儿记得躲远一点,别又被人捉住了,笨死了,穿这么多,走都走不动!”

    黛玉撅起了嘴,却还是听话地朝远处走了一些,云臻看她立定了,这才绑了那布条,他四处捉那些皇子们,就是不朝她这边来。

    三皇子等人也看出了端倪,笑着道,“小八护着那傻丫头呢,我们也躲那边去。”黛玉看到他们过来,连忙挪了个位置,谁知,她笨手笨脚的,一下子便被云臻捉住了辫子。

    云臻正高兴呢,听到哄笑声,扯下了布条一看,见是黛玉,想骂又张不开口,一把扔下布条,“不玩了,去猜灯谜去!”

    一群孩子哄地跟在他的身后,黛玉很是委屈,站在原地不动。他朝前走了几步,没看到尾巴,转过身来,朝黛玉伸手,“来啊,时辰不早了,赢盏灯再出宫去!”

第22章 贺礼(加更,求收,求票票!)

    出宫的时候,黛玉的手里便提了一个小白兔子的莲灯,小兔子蹲在莲花上,风一吹,莲花旋转,小兔子也在上面打着转儿,烛火映照在红色的纱布,令黛玉看上去,好似看到了那个别扭的,清冷又有几分温情的稚童的脸。

    “这是八皇子送你的?”贾氏问道。

    “嗯!”黛玉点头道,“女儿蠢笨,一个谜语都没有猜出来!”

    黛玉很是难为情,方才猜谜语的时候,她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以至于,一条道快走到头了,别的孩子们手上都提着灯笼了,而她却依旧两手空空。

    云臻再次嫌弃她笨后,不得不问她,喜欢哪一盏?她看中了这盏灯,偏偏,吴桂珍也喜欢,要三皇子帮她赢。八皇子见此,便道,“三哥,这可是弟弟我先看上的,你若是和我抢,就不是兄弟了啊!”

    小人儿说话一本正经的,也霸道得不得了,但又偏偏在理,一下子就把年约十二的三皇子给拿住了,最后两个较为难猜的谜语,云臻猜不出来的时候,还少不得碍于情面,帮他一把,也让他赢了这盏兔儿爷灯。

    黛玉想到云臻把灯笼拿到手了,嫌弃地递给她的时候那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也不禁莞尔。

    回来,黛玉便命将那灯笼挂在了床架子上,晚间的时候,隔着层层的床帘帷幕,能够看到一团晕黄的光,带着一点点的暖意。即便如今,依旧是看不出来,自己的生命轨迹,与书上的那个黛玉,是否有所偏离,又或者依旧没有脱离那既定的悲剧基调,她也是不怕的。

    凡事,尽力而为!

    这边,林如海夫妇回了房,将小的安顿好了,二人盥洗了一番,躺下之后,虽已是累得狠了。但林如海想到今日怕是入了皇帝的眼,兴致便有些高,夫妻敦伦一番,便搂着妻子,将今日皇帝与他说的话,捡能说的说了。

    贾氏听了,吃一惊,“这么说,若是老爷被派了差事,怕是要出京,届时我娘儿三要如何?”

    “自是要辛苦一些,虽我一起去。不过,这事如今也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暂时不能与外说。”

    “看老爷说的,妾身可是那不知轻重的?”贾氏嗔怪了一句,心里却也想着,这件事八成也是真的了。如今,连她这内帏妇人也都听说,朝中两宫之间不和睦,朝局总有些动荡,皇上如今手上无人可用,迫于无奈,今年开了恩科,自家老爷也是才高八斗,为何就不能得了重任呢?

    贾氏与林如海少年夫妻,这么多年,便是她一直没有生育,林如海也不曾慢待过她半分。家中虽有姬妾,若贾氏不开口,林如海也从不往妾室房中,可谓是深情厚重。

    一说到春闱,黛玉便有些坐不住。无奈,她如今年岁又小,自小身子骨儿弱,别说二门了,连贾氏的松鹤堂的门都难得出去。她心里惦记贾雨村这个人,却没有法子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这时候,贾雨村当已经从金陵十里街的仁清巷到了这里了,可她又要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呢?

    二月十二日,是黛玉的生日。因是个小孩儿,贾氏也不敢大办。只亲自下了厨,做了一碗长寿面,待黛玉早起的时候吃。偏贾氏心里这么想,可到了正日子,北街那边非要送了一车的贺礼来,说是庆四姐儿的寿辰。

    饶是贾氏不想生气,也气恼得不行,几个姨娘过来请安,贾氏平日里厚道的人,也忍不住拿小周氏发作,“我可不敢受你的礼,知道的当是我这人平日里拿捏不住人,你这做姨娘的想来便来,我连早膳都用完了,媳妇婆子们都回完了话,你也吃饱喝足来才来。不知道的,还当我多刻薄的人,白白地得了这名,实则我是在你们面前半点儿架势都没有,我何苦来?”

    钱氏和马氏都不说话,她们三人住一个院子,一年里头,见老爷的面儿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平日里的心思便都用在了对方身上,连来红的日子都能记住对方的。

    自然,两人也能明白,小周氏和北街那边二太太一向来往密切,这边府上,但凡梧桐院知道的事儿,那边没有不知道的。

    贾氏不肯为黛玉的生辰大办,可小周氏把元宵节那日一府人赏花灯的事儿说了不说,还把这些日子,贾氏清点家产的事儿也一并泄露出去了。如此,北街那边怕是有所猜测,这才送了一车的礼来。

    这边动静挺大的,到了林如海下衙,送了一封信给黛玉,里头,一枚玉环,上面嵌着四枚金瓜子儿,用红色丝线打成的络子,配金色的流苏,看上去既富贵又亮眼。

    轻絮笑着道,“奴婢给姑娘佩上吧,这色儿,若非宫里赏下来的,寻常人也用不得呢。”

    黛玉点点头,这玉环水头极好,晶莹剔透,通体无一点杂质,金瓜子儿也是内务府特制的,镶嵌在其中,正好也是黛玉今年的岁数,上头刻了“富贵平安”四个字,寓意也是极好。

    除了这礼物,还有一封信,一手小楷,虽写字的人腕力不足,便显得劲力弱了一些,可从字里架构之间,依旧能看出写字人的心思玲珑。

    “你寿辰,为何不合我说?”

    黛玉看了之后,不由得好笑。就这么一行字,黛玉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折起来,令轻絮寻了个紫檀木的盒子来,将信小心地装进去,亲自收了起来。

    上房这边,廊檐下,三个姨娘跪了一溜儿。这么多年了,还是贾氏第一次发作姨娘。林如海回来后,听说了,竟也没有马上赶回后院,而是在前院书房里把事情都处理了,到了中膳时分,才慢悠悠地一路走回来。

    周氏好容易把老爷盼回来了,正要扑过去,贾氏已经如往常一般迎了出来,两人正好碰了个正着。贾氏身为正室,自是不肯为自己惩罚几个姨娘便和林如海报备原委。

    林如海也没有想到,他拖延到现在回屋,这几个姨娘竟然也还跪着在,这都几个时辰了?

第23章 暗鬼(二更!求收,求票票!)

    周姨娘已是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用帕子捂着脸,另一只手牵着林如海的袍摆,那眼泪跟不要钱地往下淌一样。林如海纵然烦躁,但此时,也不好动弹。

    贾氏气得唇瓣都在哆嗦,别过了脸,她与林如海虽然夫妻情深,然则,这姨娘也是侍候过他的人,他若动了恻隐之心,她也是莫可奈何。

    这么多年,她所言所行,滴水不漏,今日实在是气得狠了,方才做下这事,也不知落在林如海的眼中,又是怎样一副德行?

    黛玉隔着窗户,将这边的情形看在眼里,她朝轻絮使了个眼色,轻絮便悄悄儿地出去了。她自己则收拾一番,抹平了衣衫,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派童真,扑到了林如海的怀里,娇声娇气道,“爹爹,瞧瞧,这是宫里赏下的,好看么?”

    她说着,朝后挪了一点,不小心一下子绊在了周氏的胳膊上,落在人的眼里,活像是周氏悄悄儿地拦了她的小短腿一把,她的人便朝了外面倒下去,也幸亏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贾氏的裙摆,堪堪避开了身后的廊柱子。

    贾氏已是吓得魂儿都飞了,一把抱住了黛玉,搂在怀里,一叠声地问道,“娇娇,娇娇,娘的乖孩子,你可好?有没有撞到哪儿?唤娘一声,啊,乖!”

    见黛玉傻傻地,没有还魂的样儿,眼睛也直了,贾氏已是满脸都是泪,却不敢哭出来,只轻轻地拍着她的脸,哭求道,“好孩子,应娘一声啊,啊!”

    林如海此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总共就两个孩子,可是经不得折腾,一撂袍摆,单膝跪着,和贾氏一起将女儿搂着,一面安慰贾氏一面唤黛玉的大名儿,“好孩子,别怕,爹爹和娘亲在呢!”

    黛玉这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什么话都不说,便往贾氏的怀里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方才是吓得狠了。贾氏此时便一个劲儿地抹泪,哭道,“我竟不知,这府上竟是有如此心思的人,可见我先头没了的哥儿姐儿也不是平白无故没了的。”

    黛玉窝在母亲的怀里,听了这话,心里已是愧疚不已。她什么都没有说,爹爹和娘亲则是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她的差点摔倒是周氏所为,对她的行止没有任何怀疑。

    他们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会如此信任。而她,到底还是辜负了这份信任,利用了爹爹和娘亲对她的爱。她这样的人,如何配做人子?将来又如何会有福祉?

    一时间,黛玉也是伤心不已,对自己这份算计而失望,也因这份算计而恐惧。

    周氏此时已是辩无可辩,她才要开口,林如海已是站起身来,吩咐道,“押下去,关到柴房!”

    这边将周氏处置之后,林如海也是满心愧疚,刚才,他竟是在生妻子的气,也并非是对这些侍妾有多少情,纯粹是不愿意后院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会传出去,叫外面的人觉着他后院不得清净。

    贾氏也因林如海对周氏的处置,没有了怨怼之心。此时,她也全然顾不上这些,生怕黛玉被吓出个好歹来,抱了黛玉坐在炕上,眼睛一刻都不肯离开她的脸,见她恹恹的,提不起劲来,便命人去请了林医正过来。

    诊完了脉,林医正只说是受了些惊吓,“开两剂安神药,可吃可不吃,小孩子家家的,忘性大,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饶是如此,林如海也不敢掉以轻心,让林贵跟着去抓药,自己坐在妻女旁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夫妻二人竟将用膳的事都忘了。

    这时候,秦嬷嬷进来,正要问午膳摆在哪里,梧桐院那边,一个丫鬟喊住了她,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秦嬷嬷简直是被吓得魂都没了,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声音有些大了,惊动了屋里的人,林如海冒着怒火的声音传出来,“是谁?在嘀咕些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

    他突然也觉得方才妻子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他也不是不能生,这么多年与贾氏也是鹣鲽情深,平日里夫妻恩爱也不少,没道理这么多年,贾氏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消息,竟是有了两次,也是才知道便小产。

    外面的人连滚带爬地进来,那与秦嬷嬷密语的是梧桐院里打扫上的丫鬟,生得五大三粗的,林如海一见,便心生厌恶,有些后悔叫了这种货色进来,没得碍了妻女的眼,一扭身便坐在炕上,端了茶喝。

    贾氏不得已,知道自家夫君的眼病又犯了,只好道,“方才说的什么?秦嬷嬷,你说吧!”

    秦嬷嬷朝着丫鬟斜了一眼,简直是为难死了,“说是前日,有个外边的人进来过,托的是那边周二太太的面子,给这边周姨娘送东西来,两人在屋子里神神叨叨地说了半日时间,出去的时候,那人的褡裢里头沉甸甸的,后来到了半夜,周姨娘的丫鬟就出来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挖坑埋了半日东西。”

    贾氏一听这话,魂都没了。林如海更是抬脚就往外走,只听他才到了院子里,就大声嚷嚷道,“林贵呢,让他带人来见我!”

    不知道的,便以为,林贵这林家的大总管到底是犯了多大的事儿,让主子对他这般没脸。

    贾氏朝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便扶起了这姑娘,轻声慢语道,“好姑娘,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以后便少不了你的富贵!”

    “嬷嬷说笑了,奴婢有几个胆子敢编排这些?”

    黛玉从贾氏的怀里探出头来,朝这丫鬟看了过去,见她身量便比寻常的女孩儿要高大得多,常年做粗活的缘故,十根手指便挺粗的,又听轻絮说,她力气很大,单手就能将她举起来,便趁着这机会,“娘,女儿瞧着这丫鬟挺好的,娘赏给女儿吧!”

    “哦,哪里好了?”贾氏不置可否,她把两个孩子看得眼珠子似的,不是知根知底的,怎么可能会让她近身呢?

    “瞧着就挺结实,以后没人敢欺负女儿和弟弟了!”

    她自己倒是其次,弟弟的性命才是珍贵。

第24章 打探

    这丫鬟,听了黛玉的话,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耳边倒是响起了轻絮的话,“你好生盯着,将来姑娘少不了你的好!”

    也不知这是轻絮姑娘的意思,还是姑娘自己的意思。应该是轻絮姑娘的意思,姑娘年纪这么小,怎么想得到这么多?不过,姑娘也是真好,若真的能守在姑娘的身边,自然是要好好护着姑娘的。

    梧桐院里,钱氏和马氏关着门,趴在窗户上,朝外看着。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下人全部都聚拢在一起,被护院围得严严实实,林贵亲自拿了一把铲,在墙角的海棠树下掘着,只听见铿锵一声,铁铲似乎挖到了什么,整个院子里所有人连气儿都不敢出了。

    一个匣子被挖了出来,几个护院围了上来,手上都点着火把,看上去吓死人了,林如海也凑上前去,看到里头并排着两个小人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林如海见这两个小人儿,和自己的两块心头肉是如此形似。

    林贵双手捧着匣子,已是被惊得颤抖不已,他送到林如海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了。

    林如海取出其中的一个,背面,名字和生辰八字如此像,再看上面扎的针,涂的已经变黑的血,已是气厥,两眼一闭,朝后倒去。

    “老爷!”

    秦奎连忙一把扶住了林如海,好在他已经缓过气来了,指着这匣子,“不要让太太看到了,查,狠狠地查,所有涉事者,决不轻饶!”

    虽说内宅丑事,不该如此大动干戈,可涉及到子嗣,又是用这种手段,林如海岂会轻易放过?

    当晚,林医正又来了一趟,这一次为的是林如海,躺在榻上,额头上还系了根布条,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一个劲儿地道歉,“一日之内,让您连跑两趟,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林医正来的次数多了,与林家的大小主人也都熟了,乐呵呵地笑道,“这人啊,权势富贵都算不得什么,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老爷您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林如海一向也都是通达之人,只子嗣非同小可,是个人都过不去啊,但家里这种丑事也无法与外人道,便点头,“您说得极是,是我着了相了!”

    内院之事,原该贾氏料理,但此事一来有违律令,二来又涉人命,待秦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来请林如海的示下,他一挥手,“送到衙门里去吧!”

    黛玉喝了安神汤后,一觉睡到了天亮。连昨日夜里那一场热闹也没有瞧见。不过,就算她醒着,这种阴私之事,贾氏也不会让她知道,连说话也会避着她。

    打了个呵欠,轻絮听到了动静,连忙过来,将帐幔挂上银钩,她眼角朝后看了看,见屋子里没有人,便伸手将黛玉抱起的时候,低声道,“昨夜里,老爷果然在那院子里把那东西挖了出来,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这有什么的?我原先也听过一耳朵,还是秦嬷嬷跟母亲说的,说有个马道婆,常年出入官家内帏,作下这种害人的勾当。那会儿,母亲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醒着呢,就听说,就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人,竟是有好些哥儿姐儿的认她做寄名的干娘,你说好笑不好笑?”

    黛玉记起《红楼梦》里说的,首先贾宝玉便是认了这人做寄名干娘的,这好干娘拿了赵姨娘的钱,差点没把他小命给害了。她素来也不太信神鬼之事,但性命攸关,也由不得她不小心一些。

    她之前听了轻絮的信儿,便想起了那人来,常年也在京都的各权贵家里行走,一向一片地儿也只有一种这样的人。看以前的书,很多这种装神弄鬼的,还有一些男扮女装,在后院里骗了人家奶奶姑娘,污人清白的都有。

    就不知这马道婆,这一次会不会落网了。

    轻絮一面给黛玉穿衣服,一面道,“老爷让把人都送到衙门去了,这次,老爷怕是真气得狠了,昨日里都请了太医了。如今外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咱们想打听也打听不来。”

    黛玉一听自家爹爹昨日里气病了,一下子就急了,命轻絮快些给她穿了衣裳,收拾妥当了,迈着两条小短腿拼命就往外面跑。

    王嬷嬷在后面追着,“姑娘,小心一些,慢些着!”

    黛玉扶着门框立定,看看王嬷嬷,看看轻絮,朝轻絮招手,“你过来,我有了主意!”

    因黛玉如今变得主意挺大,她既与轻絮有话要说,王嬷嬷便离得远远的,并不敢靠近。便看到,轻絮低下身体,将耳朵凑过去,也不知道黛玉说了什么,轻絮便笑着点头,“姑娘真聪明!”

    待黛玉去了上房,秋痕又跟了过去,一时用不着她们。轻絮便挽了王嬷嬷,“您老跟我来,有事儿要请嬷嬷协助一把!”

    “瞧姑娘说的,咱们都是姐儿屋里的人,本就该有力一处儿使,哪里就这般客气了?”

    “我记得您当年进府的时候,您那小儿子比姑娘大了才三个月,上头还有个十多岁的小子,是这么回事吗?”

    “可不是!”

    王嬷嬷比不得轻絮,是府上的家生子儿。当初,贾氏找奶娘也是破费了一番心思,她也故意没有用府上的家生子,反而是从外头请了王嬷嬷来,因王嬷嬷的丈夫是个经年的老秀才,据说王嬷嬷当年也是秀才家的闺女,不但知书达理,还颇通文墨,也因此,给的月钱也不少。

    也因此,王嬷嬷心里很是有些自知之明,也素来不和这些家生子儿们争风头,相反对她们也总是很客气。黛玉屋里的这些丫鬟们便对王嬷嬷很是不错。

    轻絮便道,“嬷嬷,如今有个机会,昨儿个府里不是出了点事儿吗?周姨娘被送进了衙门里去,如今外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我和秋痕急得不得了,偏又出不了门……”

    王嬷嬷实则并不知道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家生子儿就这点好,消息格外灵通,这么多年就在这府上,几代人经营,自然是七大姑八大姨地,盘根错节,一点消息彼此之间就能互相传递。

    既然轻絮如今愿意把这事儿告诉她,便意味着没有再把她当做外人,也由不得王嬷嬷不激动,忙道,“姑娘有什么吩咐请讲!”

第25章 求情

    “您是大姐儿的奶嬷嬷,我也是姑娘身边的人,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样的人儿,哪里谈得上吩咐?”轻絮惯会说话,“您的两个儿子,和姐儿是吃一样的奶长大,也是姐儿的奶兄。若是能叫您那大小子在外头为姐儿多留些心眼,这时日长了,将来未必不能为姐儿效力。”

    王嬷嬷有个秀才的爹,又嫁了个秀才的相公,若说年轻时候儿没有点想法,那是笑话。可到了如今,相公把半生的精力都放在举业上,家都被掏空了,而她出来给人当奶娘,两个儿子没人管,王嬷嬷也算是看透了。

    人,生来要认命。

    若是能够让儿子将来能给大姐儿效力,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她连忙道,“姑娘这且等着,我让我那大儿子去打听打听!”

    轻絮连忙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王嬷嬷,“这里是五两银子,您给您那儿子,在外做事没有白张口的说法,走那不得花费?宁愿多费些钱,也不能耽误了事儿。”

    王嬷嬷原先还推辞,听了这话,也生怕事儿没办成,叫姐儿和姑娘们笑话她儿子没本事,便忙接下了。

    林如海喝了两剂药,调剂了一番,也大好了。因在衙门里请了病假,第二日上朝去的时候,退了朝,皇帝还专门留下他问过了。

    家里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但凡顾一点脸面的家里,都不会送到府衙公办,偏偏林如海这般做了,如今外面也渐渐地传开了。林如海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必然是早有预料的,在御前也不容他有半点隐瞒,因此捡重点的说了。

    后又道,“臣无事不可对人言,于天地无私,这害人的事也并非是臣所为。若今日做下这等事的是臣妻子,她所作所为,臣将一力承担。然妾室不过与物件无异,臣尊重她是条人命,方才送与府衙伏法,已是恩义两全!”

    皇帝也不由得点头,深知,一向这种事,落在了别的家里,那姨娘也不过是落得横死的下场,再报个“暴病而亡”,谁也拿他没有办法。林如海到底是读书人,只遵守律令这一点,便令人信服。

    府衙这边听说皇帝竟然询问林如海这件案子,又涉及魇镇之事,着实是非同小可,便加大了力度审理,结果又问出了不少相关的人出来,其中便有北街林府那边的二太太。

    再加上,既然是陛下都已经过问,刑部自然也有人在关注,生怕府衙这边办事不利,最后牵连到了他们,不知不觉间,京师这边,这件案子惊动就越来越大了。

    林如海从宫里回来,他身体并没有全好,便没有在衙门里坐班。回到家里后,就大门紧闭,门口连个小厮都没有,除了两个大石狮子,真正是干净得猫儿狗儿都无。

    北街林府,二太太突然之间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这于有官身的人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老太太一下子就厥过去了,府上除了寻医问药,自然是要想办法把大周氏给捞出来的。

    因长房这边与南街林府素来也没有多少来往,到南街这边求林如海周旋的事,便落在了三房身上。老太太躺在床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去,去把他给我叫来!”

    也不知长房的人是怎么想的,庞氏只试药,一句话都没有。这会儿,林如江突然任督二脉打通了一样,突然对医理有所了悟,竟与大夫讨论起老太太的用药来了,自然是没法回话的。

    老太太的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指着林如盛,脸色很难看,“老三,你是不听我的话了?老二夫妇不在,你们连面儿活都懒得做了?”

    董氏忍不住要开口,林如盛偷偷地捏了她一把,笑着道,“娘,如今您让儿子怎么去找三哥?他年近四十了,才得了这点子血脉,结果差点就被人害了。依儿子的意思,现在横竖二嫂已经去了衙门,若是无事,她说清楚了倒是洗了嫌疑,也省得咱们两边有这层隔阂,将来都不好走动。”

    “你,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笑当年我怜你生母早死,抱到我跟前,这么多年,你心里不定怎么咒我,如今是半点都不肯听我的话了!”

    林如盛慢慢地退到一边,低着头,不肯吭声。谁知,林如江已经和大夫商量好了药方,过来了,板着脸道,“四弟,你还是跑一趟吧,虽说你一向和南街那边的好,可你要知道,到底我们和二弟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董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府衙那边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二太太进去,被惊堂木两下一吓,已是什么都交代了。可血脉隔了一点,并不能够成为这边就可以害人子嗣的理由,更不能成为害人不成,如今还要去求那边撤讼的筹码。

    甚至,董氏现在都有些不寒而栗,平日里她和二房也一向不亲近,将来老太太驾鹤西去,二房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一家子,好霸占了他们的财产呢?

    她又算了一下自己这一房的积蓄,总觉着,实在是太单薄了一点,二房也未必看得上。

    又有些怀疑,二房做的这些,老太太到底知不知道?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是老太太指使的?还有,大房知道吗?她偷偷地看庞氏,面无表情地喂老太太喝药,自始至终,一个字没有,再庞氏平日里也有些清高,董氏觉着,她未必知道。

    林如盛因不愿意她掺和,她也知是怕她以后受老太太的磋磨,庞氏安顿好了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便跟在她的身后,待出了院子,董氏顿住了脚步,喊住了庞氏,“大嫂!”

    庞氏不待她问出来,抬起头,看看天,叹了一口气,“弟妹,你不必问我。说实在的,你比我命好,如今只有两个儿子,即便将来有了女儿,议亲出阁也都是十多年以后的事了。不像我的鸾姐儿,才十二岁,正是议亲的时候。”

    她不由得落下泪来,董氏看她的模样,也一阵心酸,觉得这位大嫂平日里少言寡语,明哲保身,也是因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如今连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跟着叹息一声。

第26章 臭名

    林如盛迫不得已跑了一趟,才在林家的大门口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来来往往的人指指点点,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刀剑的话,他怕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林家大门口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去拍门打户,只得回来。

    老太太喝了药,睡了一觉,精气神儿又都回来了,坐在正房厅堂里的榻上,正捶着桌子在骂,“……他一定是故意的,哪有他那样的祖辈好几代都是勋贵家里出来的,会把自家的姨娘送到府衙过堂的道理?”

    林如江拂了一把颌下养了好多年的美须,敛眉道,“娘,您说有没有可能,三弟他一早儿就猜到这事儿可能和二弟妹有关,才故意把那周姨娘送过去的?”

    “还能有别的缘故?哼,我竟没想到,他平日里看上去君子谦谦,谁知竟满肚子的坏心肠,作下这等手段来。便是二媳妇和她那庶妹做下了这事,那两个不没什么事吗?小孩子家家的,便没有今日这事,我看那两个短命鬼是不是就一辈子平安无事?”

    林如盛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朝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扬起声音,喊了一声,“三爷来了!”

    如北街那边的习惯一样,这边也不太习惯把林如海在这边序齿,习惯叫林如盛三爷。

    屋子里静了下来,待林如盛进去,老太太一看他这神情,便冷哼了一声,别过脸,“我就知道你不会诚心诚意地办这事,若今日进去的是你的媳妇儿,你也不会这么不使劲儿。”

    林如盛也不为自己辩解,他也的确没使力,若使了力,得罪的便是北街那边的人了。

    深深地看了林如江一眼,林如盛退了出去,二话不说,在门前的廊檐下跪了下来。

    因庞氏没有过来侍奉老太太,林如江只好亲力亲为,待老太太喝了药歇下了,他出来,站在林如盛的身边,居高临下,“我想你方才必定听到我和老太太说的话了,难道你看不出来,老三是要把我们这府上的人,架在火上烤?”

    只怕不仅仅是要架在火上烤的意思,林如盛不由得想起他一路上听到的议论。出了这事后,府里也只有他出了门,大哥连请了几日假在家侍疾,根本不知道如今家里在外面已是臭名远扬。

    他也不由得很庆幸,自己的是两个儿子,年纪还小,也不用急着议亲。

    “大哥,天色晚了,你今日也累了一整天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商量!”

    回了院里,庞氏正坐在灯下垂泪,林如江错愕了一下,走过去,欲牵起妻子的手,庞氏却一把甩开,他不由得恼怒,又见庞氏的确是很伤心,也从未这般伤心过,他只得耐着性子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本说好了三月三那日一起去谭拓寺上香的,下晌午,徐家让人带了话来,说是家里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暂时就不去了。”

    林如江没听明白,笑了一下,“多大的事?既是身子有恙,改日再去便是了。”

    庞氏无奈,嫁个这样的丈夫,她又有什么办法?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自鸾姐儿被退了亲,这大半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家应咱们家的亲事,我后来寻思着,徐家那边邀咱们也是年前北街那边三番五次地得了宫里的赏赐,徐家大太太还朝我打听过北街那边的事。”

    “既是做亲,怎么能这样?要早知道徐家是这样的人家,看菜下饭,我早就不同意你和徐家来往了。幸好他们那边先毁约,哼,我宁愿女儿嫁不出去,也不同意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庞氏一听,顿时越发想哭,眼泪刷刷地往下淌。先头说的是通判家的,她与那家的太太也是自小的手帕交,若不是因老太太在中间颠三倒四,也不至于好好一门亲事,最后反而还结了仇。

    如今,眼看着亲事将成,徐家哪里不好了?祖上出过读书人,家里也有好几百亩田地,四进的房子,一进门就有独立的院子,徐家的孩子十五岁就进了学,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将来举业也不难。

    想到这里,庞氏不由得悲从中来,一些道理和丈夫又说不清楚,满腔的黄连水也只有自己咽下,“我苦命的鸾姐儿啊!”

    林如江一听便怒火中烧,只觉得妻子为了闺女的亲事,简直是要疯魔了,腾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去了姨娘屋里。

    黛玉这边,轻絮服侍她睡下,细细地在旁边道,“听说大周氏那边,还不等拿出刑具来就交代了,把从前咱们都不知道的也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说是早就在谋划了,连太太前头的两个也是误食了不洁之物才打下的,连谁去买的药,咱们府上谁接的手,交代的一干二净。”

    黛玉听了全身发抖,也幸亏爹爹当时将小周氏送到了府衙,想必他也是听了娘亲的话,心里存了怀疑,才会做出这一决断。如果将小周氏放在家里审讯,未必不能审出来,可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还是交给府衙的好!

    “听说,大周氏是把老太太都交代出来了,原以为如此一来,主使不是自己,刑法就会轻一些,谁知因是魇镇便没法减罪,二太太便在牢里晕过去了。”

    “那马道婆呢?”黛玉知,至此之后,南北两府上,几乎是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兄友弟恭地相处了,也必定是要反目成仇的。而无论如何,道理都在这边府上。

    想到这马道婆后来差点把凤姐儿和宝玉弄死,黛玉便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那马道姑也不知哪里来的本事,咱们这边才把周姨娘送到府衙去,她就跑了。谁知也合该她运气好,她竟是因得罪了哪个府上的一个少奶奶,人家不依不饶地要拿她,反提醒了她。府衙派了人到她家里去一搜,抓住了她徒弟,把这事儿一力担下。竟与马道婆半点事儿没有,只在她家里抄出了好些泥塑的煞神,几盒子闹香,一些官员和大户人家太太小姐们的阴私,便上报了亲军都尉府,只与她徒弟相干。如今听说宫里也在询问这事,因慧妃娘娘娘家人也受了牵扯。”

    “什么牵扯?”

    “说有人也用这法儿治他们家人呢。”

第27章 出族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准备去衙门,用早膳的时辰,林家几个年岁大了,辈分也高些的老古董找上门来了。林如海便不得不派人去衙门里告假。

    自出了这事后,贾氏是一刻都不肯让两个孩子离了她的眼,恨不得晚上睡觉都叫人看着。原本是想把黛玉移到次间的大床上睡,因五间上房中间并非是筑起的墙,而是用了搁架隔开,黛玉想着也不隔音,怕半夜里听到了什么,会尴尬,便不肯应下。

    只白天的时候,贾氏便叫人带了两个孩子,在她跟前转悠。这会子,族里来了人,她要出去应酬,也把孩子带上,让姐儿哥儿在族里人前行礼。

    之后,大人们谈的都是正事,她便规规矩矩地坐在贾氏的脚边上,陪着弟弟玩。她用一个小木匣子养了一群蚂蚁,里边的泥土已经被蚂蚁筑了巢,她和弟弟经常会扔一些吃食进去,看着蚂蚁进进出出地忙碌,繁衍觅食。

    檐哥儿捧着盒子,看得一阵开心,也不多说话,只偶尔会用一根细草做些捣乱的事情。

    “海哥儿,我们几个今天来,也没别的,就是说说,把北街那边逐出族的事。”老者,鹤发鸡皮,一口牙齿都豁了好几块,一开口有些漏风。

    紧接着,又有好几个老人家也开口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海哥儿,虽说你和那边的血脉要近一些,可你也要考虑,往上数咱们也都是同一个祖宗,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要为族里的孩子们想一想,他们还要举业,还要议亲,沾上这种事,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做?”

    黛玉有些不懂,抬眼看着贾氏,照理说他们家才是受害者,怎么现在族里这些不相干的人,比他们还要积极?

    因有人在场,便是贾氏看出了女儿眼中的疑惑也不好开口。恰好这时候,檐哥儿不耐烦在这儿,有些吵,她便起身告罪,“还请长辈们能赏些体面,在这用顿饭”便以治宴的由头,离开了厅堂。

    将北街那边逐出族的事,与女人没有什么关系,贾氏不在这里,也算不上失礼。

    出来后,黛玉便将疑惑问了出来,贾氏抚了抚她的头,“你年纪这般小,平日里还是少操些心。你爹爹原是准备送你去上学,如今诸多事缠身,我也担心你年纪小,去了学里会吃亏。待过了这阵子,我再让你爹爹寻个学究,还是正儿八经地识几个字的好。省得你一天到晚想东想西的。”

    到底,贾氏也没有跟她多讲这些事,但也无碍,到了晚些时候,王嬷嬷去见了大儿子,回来便将外面的动静说给了轻絮听,转身黛玉也知道了,“这魇镇之法,早就知道非同小可,谁曾想竟是这般厉害。听说圣上也大怒了,这一次要死死地整治,要动大刑罚。族里的怕受牵连,才几家连在一起一说,竟都同意,便一大早找上了门来。”

    这几天,春雨绵绵,院子里的海棠开得很热闹,但被一阵风吹雨打后,地上积了一片淡粉。黛玉也不让打扫上的扫了,此时,她趴在窗前,看着细细的雨滴洒落下来,一派的烟雨蒙蒙,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培养出书中黛玉的那份情怀。

    反而,因为解决了北街那边的事,她此时心情颇好,她之前听说原本要把她送到忠顺王府的女学去,如今不能去上学了,结交很多朋友,也算不得什么不好。

    如果她没有猜错,只怕父亲巡盐的差事有了眉目,才犯不着去求了忠顺王府那边,到头来她也上不了几天学。

    这样反而好。他们这样的小家族,尚且有这么多的纷争内斗,就别说皇族之间了。

    她当日在宫里,看到忠顺王妃来给太后请安,按理说,忠顺王妃是几个皇子们的长辈,原该亲近才是,但见几个皇子对她也不算亲热,反而非常疏远,想必其中也有很多不为外人道之缘由。

    因此,不去忠顺王府,反而是好事。

    到了中午时分,前厅那边商议的北街林氏出族一事也没个结论。不管拿那几个族老们好说歹说,林如海终是不同意,相反,他还苦苦哀求。还是贾氏这边让人过去说,席面已经备好了,族老们年纪大了,不能饿着,有什么事先吃了饭再说。

    尽管非常不满意,但这件事,受害者还是林如海,族老们纵然不满,也无奈,走之前只说让林如海好好想想,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照黛玉的心性,出族便出族,她实在是不能理解,林如海这般维护北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氏心里也有些堵得慌。过了晌午,林如海去了衙门,北街那边董氏来了,送了不少礼物,看得出是下了血本的了,好几匹鲜嫩的料子都是江南那边新出的,还有一套南珠首饰是永庆和的,是一家老字号了,一直以来物美价不廉,董氏自己都舍不得从里头买,如今却不得不花大价钱拿来送礼。

    贾氏自然是不肯要的,董氏按住了她的手,情真意切道,“三嫂子,如今我也没脸喊你三嫂子了,你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心意,多半都不是买给三嫂子的,是买给姐儿和哥儿的。我都听说了,族里想让我们出去,是三哥压下来了!”

    说到这里,她眼泪都出来了,抹了一把泪,“不瞒你说,这几日我们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老太太见天儿在家里撵鸡骂狗的。说句不是人的话,她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里想得到我们的死活啊?”

    贾氏也不由得心动,她是做母亲的人,也能体会得到董氏的心情,一面感叹自己男人的慈悲心肠,一面安抚道,“你别这样,我们老爷也是舍不得几个侄子侄女儿们的前程人生,这才没有答应,你放心吧,谁造的孽,谁去偿还,不相干的,我们何必赶尽杀绝,谁跟谁不是骨肉呢?”

    贾氏自然是没有收下这些礼,一来她不缺这点东西,二来她也不愿因这而让自己男人难做,让董氏把这些都带回去,“你若有心,就送到族里那几户说的上话的家里去,好好儿求一求,我这里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第28章 稚子

    董氏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贾氏要她去族里的原因,只是去族里,找那些族老们,她还没有这个份量。这件事,也须得回去和自己男人好好商量商量。

    她回到北街的时候,庞氏已经从娘家回来了。她回屋子的时候,要从庞氏的院子门口经过,她听到里面传来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还夹杂着怒吼声。接她回院子的嬷嬷低声告诉她,“大太太回来,就和大老爷吵上了,说是在那边,吃了个闭门羹,庞家没让大太太进屋,里面的老太太让一个身边人出来啐大太太,问她‘有个这般丢人的妯娌,怎么还有脸回娘家,不怕玷污了娘家的门楣’,大太太哭得都厥过去了好几次了。”

    庞家出了个德妃,德妃又生了四皇子和十三皇子。如今庞家的老太太到底不是庞氏的生母,才会如此让她没脸。老太太为的不过是怕让两位皇子脸上无光,心疼的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和外孙。

    董氏叹了口气,她娘家虽然是商户,但父母健在,哥嫂又都是亲的。婆家出了这事,一听说族里的人要让他们出族,娘家父母兄长急得不得了,连忙就送了一大把银票过来,让她打点。

    晚些时候,一直在外面为二房奔走的林如盛回来了,听了妻子说去南街那边的事,默了片刻,“我早就说了叫你不要去,三哥和三嫂都不是那样的人。你看看之前就知道了,我们什么都没说,族老们要把我们出族,三哥就不同意。”

    “三嫂不要,那是三嫂的事。我是觉得,这件事过去了,三嫂那边,我怎么地都要好好感谢一番。我现在还是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三哥未必能压的下去。”

    林如盛腾地起身,“我还是去找大哥商量一下。”

    林如江这边正一团糟,庞氏将屋子里能扔的东西全部都扔了。她脸上也挨了林如江一巴掌,正趴在炕上哭呢。林如江也不可能真的休妻,这节骨眼上,休了,谁会嫁给他?再加上还有两个孩子。

    听到林如盛来了,林如江不耐烦地摆摆手,“跟他说,现在哪有功夫和他说话?”

    庞氏却不同意,“叫三叔进来!”

    “你想干什么?”林如江吼了庞氏一嗓子。

    林如盛刚好走到庭院中间,听见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扬声问道,“大哥,你不让我进去商量,难道真的等出族不成?”

    “出什么族?不是还没出吗?”林如江不耐烦地道,“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要真出我们族,还等到现在?呵,我就想瞧瞧,把我们这几房出族了,族里还能有几个人?”

    庞氏起了个倒仰,这些话都是老太太说的。她听得林如盛扭头离开,一时间,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董氏也是愣了,一面同情庞氏,一面拉着丈夫道,“那现在怎么办?”

    林如盛知道,林如海如今虽然圣眷正浓,但族里的那些人可不管你圣眷不圣眷的,在那些族老们的眼里,林如海不过是个应当言听计从的晚辈,便是占据了族长之位,可也还是个晚辈,但凡重大的决定,也都得得到耆老们认可。

    若不想真的被出族,便不能只依赖林如海,自己还得设一番法去。

    林如盛不愿意做那愚孝之人,留在这家里听老太太胡乱指挥,最后断了自己孩儿们的前程。他心里已是有了个决定,握着妻子的手,“你在这家里十多年了,无一日过得开心。只怕以后,你跟着我,要更加吃苦了。”

    董氏不解,“相公说的是什么话?”

    林如盛也并没有把打算说出来,他拍拍董氏的手,“晚上不要等我回来,我去一趟北街。”

    林如海才从衙门回来,几个族老们又来家里坐着了。贾氏少不得又安排了席面,款待族老们。林如海还在后院换衣服,恰好林如江来了,便让林如江先陪着。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林如盛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默了一会儿,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水,“各位叔伯爷爷,我二嫂他们做了傻事,谋害三哥子嗣,实在是该遭天打雷劈。族里要处置,莫说出族,便是要将他们徒徙千里,砍头,我也觉得该当。只是出族,最后得到报应的不是他们,反而是孩子们。”

    林如盛低头,落下泪来,“稚子无辜,更何况,一出族,我大哥、我自己,还有二房的孩子们,他们将来又该怎么办?叔伯爷爷们,他们也都是你们的重子重孙,谁小的时候,你们没有抱过,你们难道愿意看到自己的后代,将来的路被堵得死死的,一辈子都没有希望吗?”

    林如海站在菱花窗下,听到厅堂里面,林如盛如诉如泣的声音,略有些动容之余,也不得不感叹这位四弟的人情练达之功。他原本还想着,一会儿,在这厅堂之中,找个机会,让四弟求一求这些族老们,没想到,他自己,倒是很会把握时机。

    也省得,这些族老们真以为,他得了北街那边什么好处,连那边谋害自己子嗣的仇都能带过不提。他只是不想牵连无辜,林家几代子嗣都不旺,如今与他血脉最近的也就只有北街,虽然素来与自己并不亲厚,但老四并不是那等奸诈之辈,且那些侄儿们个个年纪都还小,未来难以预料。

    而他,如今年届四十,也只得了一个姐儿一个哥儿,若能与北街那边结些善缘,将来两个长大了,那边也能帮衬一二。

    说到底,还是子嗣单薄,遇事之后便难免会朝委屈了自己,不肯委屈了子女上考虑。

    话说回来,若说今日,他膝下也有三五个儿子,他可还会想这么多?

    林如海心如刀绞,却不肯在这上头多思量片刻,多虑伤身,而他稚子幼/女均未成年,眼看族中如此,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必定是孤儿寡母受尽欺凌。

    便听到族中一个族叔冷冷地对林如江道,“若依你如此,以后族中人行事可还有个避忌?既是一父所出的兄弟,都未曾为你们打算,我们这些旁支,又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第29章 休掉

    林如海走进厅堂时,林如江跪在厅中,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膝前一泅水,在打磨得光亮的地砖上,折射出一线光芒,叫人无法忽视。

    林如海只得一撂袍摆,对着族老们跪了下来,拱手道,“海一脉,受族中妇人毒害,如今年近半百,膝下子嗣荒凉。夜半辗转思之,愧对祖宗先人,恨不能一死,以赎身之罪。如今,族中叔伯爷爷们肯为海主持公道,海铭感于心!”

    其中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亲手将林如海扶起来,“海哥儿这话,还像句话,早上你说不肯将北街那一房逐出族外,我就觉得不妥。我林氏中人,当是忠孝节义之辈,岂能容奸佞歹毒之徒?”

    林如海一来心中着实是恨,二来也是悔,滴下泪来,顿时,神形也憔悴不已,“三叔祖,顺天府那边已经给侄孙传递信来,周氏那毒妇已经招了,这件事是北街老太太邱氏指使她做下的,为的是……林氏宗谱和祭产,还有,若侄孙这一脉绝了,诸多产业也只能留在族里……”

    林如海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呜咽起来。林如江则呆愣在了地上,厅堂之中的诸多老者已是或气,或怒,或骂,如同一滴水入了油锅,三个女人同台一场戏。

    “绝不能放过这个毒妇!当年我就说了,邱氏不能进我林家的门,偏那蠢妇不知怎么地就说服了老侯爷,说什么老大袭了爵位,又娶了高门贵女,都是一父所出,也不能太委屈了这庶出的一个。”

    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若非当时当事的人,绝不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林如海也是头一次听说,算起来应当是林懋老侯爷那时候的事。

    “不过是南安郡王府庶出的,以为会沾多大的光,现在好了,几把我林氏一脉害惨了。”

    “我听说,今日庞贵妃家里的都没让小庞氏进门,还让家里的仆妇当面啐她,有这样的妯娌回来玷污门楣,说了极难听的话,这样的恶毒妇人,自然不能留在家里了。”

    眼看着义愤填膺,这些族老们年纪虽大,骂起人来,气力却不小。眼看着骂到半夜都未必能停歇下来,林如海只好擦了一把泪,“各位叔伯爷爷,这也是海的想法,谁造下的孽,谁受惩罚,没得因两个毒妇,坏了我林氏的根基,若是将北街一房全部出族,落在外人的眼里,还以为是我林氏的人做错了什么。”

    此时,已经无人再觉得林如海是为了北街在说话了,他一句话,落在了这些族老们的心上。让外人说是邱氏和庞氏作恶,自然是比说是林氏人作恶要好得多。

    林如江惊得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如海,他出于声名考虑,此时都应当为自己的嫡母求一下情,但看到林如海一双眼睛,他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宁愿背负对嫡母不孝的恶名也不愿做这伪君子。

    “海哥儿的话对,都是邱氏和周氏那两个毒妇做下的,这两人不能等过夜,今晚就该将之休掉!”

    离天黑还早,林如海也担心夜长梦多,连忙让下人准备了笔墨,由族中德高望重之辈,亲笔写下了两封休书,吹干墨,折好,又吩咐林如海备好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北街去了。

    黛玉原本偷偷地在窗下看,此时,已是格外好奇,连忙噔噔噔地跑回了上房,缠着贾氏,“娘亲,这件事事关重大,咱们应当亲自去盯着。”

    贾氏不由得莞尔,知道女儿是想去瞧个热闹,她其实也想去,毕竟这些年是被邱氏那老虔婆害得不惨。小周氏被抓了之后,她便怀疑这事儿与邱氏必定是脱不了干系,她原以为那二人婆媳情深,周氏好歹也会为邱氏扛上一两天的,谁能想到,半天都没扛过去呢。

    “娇娇说得对,确实该去盯着,不过眼见得天也晚了,娘亲去就是,娇娇留在家里,早点歇息!”

    黛玉的一张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待看清楚娘亲眼里戏谑的神情,她连忙猫儿一样地凑过去蹭蹭,“哪能让娘亲一个人独自出门呢,爹爹不在,自然是该娇娇护着才是!”

    “哎呦,你瞧这张小嘴,怎地变得这么乖了?”贾氏打趣道。

    专管出门的是陶八财家的,忙命套好了车,又点了几个护院跟着,一干媳妇丫鬟护着母女二人出门上车,马车辘辘地朝着绕过坊头,朝着北街行去。

    又是走在上次停车的那个地方,马车再次停了下来。黛玉打起马车帘子,便看到一个小人儿坐在一匹矮马上,要不是这一次他穿的衣服不太一样,黛玉真以为是上次那一幕还没过去呢。

    “这么晚了,怎么反还出了门了?”云臻打马过来,朝里头贾氏矜持地点了点头,便问黛玉。

    “族里这件天有事,爹爹去北街那边去了,我陪娘亲也过去瞧瞧!”

    这一次跟云臻出宫的是严铎,极有眼力劲儿,知道黛玉年纪虽小,然鬼精鬼精的,一开口没说出事情的真相来,便是不打算告诉云臻林家发生的事了。他便连忙凑过来,低声跟云臻说了个大概,“那边这会子闹着呢!”

    “我们也去看看!”说着,云臻竟是先行过去。

    黛玉扭头看向贾氏,贾氏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北街这边的确是乱成了一锅粥,大门大敞八开,邱氏正跨坐在门槛之上,披头散发,哭天价地骂道,“没良心的杂种们,老娘为你林家生儿育女,劳心劳力一辈子,竟是落了个这样的好!大家伙瞧瞧啊,林家就是这么对待媳妇子的,你们林家以后还想不想再结亲了?谁家敢把女儿往你们家嫁啊?”

    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均是朝这屋里指指点点。林家的族老们原是想到休了邱氏不易,毕竟是养出了两个有官身的儿子,怕她儿子们不答应,哪里想到,这泼妇耍泼的本事通天彻地,一下子就被将住了。

    “林海,你这个杀千刀的,自己养不出儿子来,就怀疑起这个,怀疑起那个,有着功夫,怎地不回去多人几个,到陷害起老娘来了!”

    贾氏在车里坐着,连忙将黛玉的耳朵捂住,待邱氏骂完了,她才忍着气,将林奶娘叫上来,“陪着姑娘,我下去瞧瞧!”

    她正踏下了车,耳边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扬起来,“这是哪里来的泼妇?这不是北街林家吗?这门口怎地有个疯婆子?”

第30章 栗子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出众,以至于,一发声,邱氏便止住了声音,抬眼朝这边看过来,便见一锦衣孩童坐在一匹长鬃飞扬,体格健硕匀称的矮马上,腰间一根明黄色的腰带标识着他的身份,顿时,邱氏一个翻身从门槛上下来,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如筛糠一般。

    自云臻说要来瞧热闹,严铎便知道自家小主子的心思,凑热闹是假,帮车里那小姑娘壮声威是真。

    特别是,一来,便听到这老泼妇满嘴里都是胡言乱语,不堪入耳,便这事与那小姑娘无关,为脏了主子的耳朵,严铎都是要出口拦一拦的。

    林如海已是一个健步过来了,撩起袍摆,跪了下来,“臣拜见八皇子殿下!”

    竟然是当今皇子!

    邱氏几乎要晕过去了,怕离得远了,不能表自己的一片心意,忙膝行几步,中气十足地喊道,“妾身拜见八皇子殿下!”

    云臻的目光落在林如海的身上,心里想到,林御史倒是个守规矩的,怎地养出来的女儿,便是个不懂礼的呢?见了她这么多次了,一次也没见她朝自己行过礼。

    “起吧!”接着,他问道,“林爱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疯妇是谁?怎地在林家破口大骂?”

    林如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低着头思索,云臻的目光便挪到了一边,手里拿着半张休书的林家族老身上,便朝严铎使了个眼色。

    严铎便下马朝着族老行了个礼,“老先生,想必您是这里主事儿的,您且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族老已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见得这宫里出来的贵人要过问此时,又是对林如海好的,岂有不赶紧伸冤的道理,“……林氏岂容这等毒妇祸害子嗣,败坏门风?如今,还求大人明鉴,容小人等将这毒妇休出家门,正鄙族风!”

    “这是应该的!”严铎道,“只是这顺天府怎地到了如今,还不来拘人呢?照理说,杀人偿命,国有国法,既是审明了案件,大律自是不该让这等人逍遥法外。”

    邱氏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只是求生的欲望容不得她在此时有任何闪失,连忙跪过来,“冤枉啊,大人,妾身冤枉,那北街林氏生不出儿子来,与妾身何干?”

    眼看着云臻的眉眼阴沉下来,小小孩童,因天潢贵胄之身份,板起脸来,也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子威严来,冷声道,“严铎,回宫!”

    直是把他气得,掉头就走,路过黛玉的马车时,他只朝这边瞥了一眼,见小小的人儿撩开了帘子,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朝他这边望过来,他仔细分辨了一会儿,里边的确没有嘲讽,心里想着,还有点良心,也知道他今日受辱是因了她的缘故。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愚妇欺负他年幼。

    八皇子说回宫,严铎自然是要赶紧跟上的,却也不能叫今日这事就这么白白过去,否则,来日岂不是人人都敢轻蔑天家的威严了?

    一行人走到了街头,严铎叫一个小太监留下,“好生看着,顺天府那边如何处置?既然今日都还没有扣押人,这蠢妇怕是身上有诰命,看礼部的人什么时候到,你也机灵些,该传的话不许漏一个字。”

    宫里多的是刁奴,这小太监连忙打了个千儿,“公公放心,这事儿奴办得来。”

    这太监约莫总角年纪,回去的时候,他竟没忘了在路边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凑近了黛玉的马车,在车壁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黛玉正窝在奶嬷嬷怀里,听外边的动静呢,连忙起身撩开车帘子,见一直跟云臻的小太监这会子正站在车外,举着一包糖炒栗子,“姑娘,云婆婆的糖炒栗子可好吃了,我买了两包,你吃不吃?”

    “你主子呢?他今日是不是气得狠了?”

    小太监笑着道,“主子今日出来是为拜师的事,这会子天晚了,本就是要回去的了。是严公公让我留下来的。”

    “哦,好,谢谢你啊!”

    黛玉便伸手接过了糖炒栗子,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一下子激动起来了,在外边行了个全礼,也不管黛玉见没见着,“奴是景阳宫跟八皇子殿下的人,名叫黄芦。”

    “黄芦,谢谢你!”

    黄芦得了这句谢,也是高兴得紧,后面盯着礼部和顺天府的人,便越发上心。

    贾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进来了,吩咐车夫,“咱们回吧!”

    黛玉不解,“娘,外面的事还没完呢,咱们这就回去,合适吗?”

    “回去吧,这会儿原本衙门里都下了衙,闹了这么一出,礼部、顺天府,连吏部的人都来了,咱们留在这里就不好了。回吧,明日一早就会有结果了。”

    黛玉便明白过来,别看八皇子被气跑了,可他敢跑,谁又敢让他跑呢?特别是他还留了人在这里,那些衙门的人,谁也不敢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当一回事啊!

    回到家,已经过了平日里歇下的时辰了,东厢房里,秋痕早就安排着备下了水,见黛玉都打着呵欠了,连忙抱了她去沐浴。她搭在秋痕的肩头,指着桌上的糖炒栗子,“雪雁,是外边云嬷嬷的糖炒栗子,挺好吃的,屋里几个,你分了吧,别忘了给秋痕姐姐留几个。”

    “我的好姑娘,您就别扭来扭去了,您可不比年前了,那会子奴婢还抱得起,如今可沉手了不少呢!”

    “秋痕姐姐,你这就不好了,我才说给你留糖炒栗子的,你转身就说我胖了。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最忌讳人说胖的么?”

    秋痕不由得笑起来,“姑娘才多大点?如今身子骨儿不养好一点,今后可是要遭罪的。”

    “说的也是!”黛玉打了个呵欠,靠在了桶壁上,她什么时候起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放到了床上,压根儿都不知道了。

    黑甜一觉醒来,已是天亮了,只听到院子里哭声震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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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一朝穿到了《红楼梦》,成为三岁的黛玉,彼时,游方的癞头和尚正在游说父母,要化她出家。黛玉表示,出什么家啊,我这等好命,锦鲤体质小福包,荣华富贵还没享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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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为死者伸冤,还无辜清白,探寻案件背后的最终真相。女法医简清因公殉职,重生到了大明一个小仵作身上。女扮男装,一身正义凛然,从此,死者不必枉死,活人不再蒙冤。山河大地,她如明月,河清海晏。
简清:“请问,案发当时,阁下在何处,有何人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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