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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探病

    稍后,黛玉也来了,与薛姨妈见过礼了,道,“姐姐可大安了?早就听说这些日子不安逸,原该早些来看,谁知我自己也是这里不安那里不舒服,一来二去就耽误到了现在。”

    “难为你病里还想着我们,前日送来的花,瞧着也新奇斗艳。这会子,你宝姐姐和宝二哥哥都在里头,好孩子,你先找他们玩儿去,我一会儿就进去。”

    黛玉进去,见宝钗二人正坐着说话,她头上挽着个纂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袄裙,眉眼明艳,却又寡言守拙。二人见她进俩,忙起身,黛玉便忙过去,按下了宝钗,“我又算不得新鲜客,你这么客气,我就走了!”

    “真是笑话了,我若不客气你才该走,怎地我客气了,你反而要走?”说着,宝钗已是拉着她坐下。

    “这你就不懂了,你若客气呢,显见得是把我当外人,我不走留在这儿做什么?你若不客气,便是拿我当自己人,我才安心留在这里。”

    “真正你这张嘴啊,也不知是不是每日里早起抹了蜜了,说的些话叫人听了只烫到人心里去,不喜欢都不行。”宝钗见她的发钗有些歪了,便抬手帮她扶了扶,一抬眼瞧见宝玉看过来,问黛玉,“妹妹来的时候,可是下雪了?”

    原是黛玉的刘海上,打湿了几点子,黛玉装作不解,问道,“怎么地,我来了,宝二哥哥就要走?可是在怪我才没有和你一起来?”

    宝钗好奇问,“既是要来,为何不一起?”

    黛玉便把宝玉怕政老爷的事说了,道,“何尝是我不肯,舅舅原说叫他好生读书,谁知,说了有好些日了,如今竟还没有起动起来,若真遇上了,姐姐你说,我是劝着好,还是不劝着好?他怕舅舅,难道我就不怕?”

    一时,薛姨妈摆了好些精细的茶果子来,一面又要留他们吃饭,宝玉因说起昨日在东府里吃的好鹅掌鸭信,薛姨妈便说,她自己也糟了好些,拿来与宝玉吃,宝玉吃了还不满足,又说要就着酒吃才好。

    把酒拿来了,宝钗又不敢叫吃冷酒,怕冰了他的五脏六腑,又叫温了来。黛玉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喝了一盅茶后,宝玉已是灌了一盅酒下去,他的奶妈妈进来说,不该给他喝酒,反而道,“林姑娘也不知道给劝着些,如今老太太太太也不在跟前,若在呢,哪怕喝三盅五盏的,也不关我们的事,也不知道老太太哪日让他喝,哪日不让喝,平白地叫我们受累。”

    黛玉听了笑一声,不置可否,只伸手对宝玉道,“宝二哥哥,把你的玉给我瞧瞧,我还从没见过呢?”因又像宝钗道,“姐姐,我瞧着你的这个锁和宝二哥哥的像是有渊源的,一并儿给我瞧瞧!”

    莺儿在一拍笑道,“果然说林姑娘是个有眼光的,原来看的出来的呢,姑娘不知道我们姑娘这锁,是个有来历的……”

    她没说完,宝钗已是红着脸不让她说出来,黛玉却推了宝钗一把,对莺儿道,“别听你们姑娘的,我叫你说,你就说,说说看,是个和尚给的还是个道士给的?”

    她左手里拿着玉,右手里拿着锁,上面各有几句吉利话,瞧着是一对儿,玉上的,正面写着“通灵宝玉”四个字,又有一句话,“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的是“除邪崇疗冤疾知祸福”。

    那锁上也是正反两面,錾了两句话,“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黛玉笑道,“这真正是一对儿呢,莺儿好姑娘,快告诉我,必是有一段故事的。”

    莺儿没说,宝玉倒是在一旁说了,“是个癞头和尚给的,说是必要錾在金器上。”

    宝钗已是羞得要把那金锁抢了过去,又见黛玉神色寻常,笑嘻嘻地把那玉还给了莺儿,“你帮宝二爷戴上”,她自己郑重地把金锁给宝钗戴上,“好姐姐,这有什么好羞的?依我说,这样的和尚道士必是有来历的,咱们都是凡夫俗子,敢不听从?又不是咱们叫着喊着非要来的,原也是为了活命保健康!”

    薛姨妈在一旁听了,道,“还是林丫头懂道理,你宝姐姐总不肯戴着,还说怪沉甸甸的,我就说,我的儿,你若不戴着,若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哥哥成日里着三不着两的,我到时候要靠谁去?”

    一时宝玉的酒喝得多了些,黛玉便道,“姨妈快劝一劝,这酒也不能可劲儿地喝了,回头家去了,闹得老太太不安宁了,一时错了宿头,又是一夜睡不好。”

    薛姨妈听得极有道理,便哄着宝玉道,“只喝了这一杯,就盛饭来吃。”

    李嬷嬷便在一旁道,“早先就说叫林姐儿劝劝,偏不劝,如今可喝了这么多了,回头老爷想起来,要查问他的书,看叫怎么回?”

    黛玉一味不理会,倒是雪雁在外头听见了,隔着窗户道,“这位妈妈,你是奶嬷嬷,该你说的话你不说,你一遍两遍地叫姑娘说,姑娘是拿了他家的月例银子还是得了他家的卖身钱,要为他家使唤,当他的教养嬷嬷不成?”

    里头,李嬷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轻絮也不知在外头把雪雁怎么着了,只听见雪雁“哎呀”一声,接着便听到轻絮道,“你知道什么道理?李嬷嬷是宝二爷的奶嬷嬷,宝二爷吃了她的血变的奶长大的,自然是该与太太同走同坐才是,怎么就指使不得姑娘了?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还不快家去,把素烟或是紫鹃换来!”

    李嬷嬷是再也站不住了,有心想在黛玉跟前陪个不是,只黛玉人看着和善,却是连正眼儿都不给她一个,只得讪讪地退了出去,说是要去更衣,便再也没来过了。她一走,宝玉身边的人就走得不剩了,只留了两个小丫鬟等着。

    到了要走的时候,要穿大衣服,轻絮和后来的紫鹃忙进来给黛玉穿戴,新做的鹤氅,那红狐狸毛一根儿杂色都没有,沿着帽檐和对襟镶了一整圈儿,倒是把黛玉一张脸衬得如同涂了一层胭脂,直叫人移不开眼来,便是薛姨妈不知道见了多少好东西,这会子也是暗叹一声。

第77章 茜雪

    宝玉这边,给他穿戴的是个小丫鬟,素日里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哪里会?个儿又不足量,一下子便把宝玉的头发勾了几根在斗笠上,他一时吃痛,骂道,“蠢东西,你自己不会戴就没见别人戴过?”说着,喊了轻絮,“好丫头,来帮我戴戴!”

    轻絮正在给黛玉理裙边的绦子,一时也没闲着手,也不理会。黛玉也跟没听见一样,问紫鹃,“怎地把这件拿来了,雪地里怎么走?不经脏,也不好洗。”

    “是秋痕姐姐给的,说就这件暖和些,原也想到了不经脏,也不敢叫姑娘冻着,又有前儿郑平递进来的话,便说横竖也不差皮子,若真洗不好了,再叫那边做一件厚的就好了。”

    宝钗一时看不下去,不得不招呼宝玉,“宝兄弟你过来,我帮你瞧瞧,别把头发弄散了,一会子还要梳。”便站在榻上,高出他一截子些,帮他把斗笠取下来,又顺好了头发和上面的簪缨,重新戴了上去。

    宝玉却一把拽住了宝钗的袖子,拉到鼻端深吸了一口,“姐姐这是熏的什么香?凉浸浸甜丝丝的。”

    宝钗扯回袖子,笑道,“你真是醉得狠了,我能熏什么香,原是早起吃了冷香丸,留在身上的香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在身上熏什么香的。”

    黛玉已是妥当了,见宝玉还在央求宝钗说也要吃一丸,也不理会,独自带着丫鬟出了门。这时薛姨妈见宝玉身边也就两个小丫鬟了,忙派了跟前的婆子,“好生扶着他,别叫摔了,妥当送回去!”

    黛玉走在前头,郑平也过来了,带了两个林家经常在这边走动的婆子,一行四五个人,护送黛玉,到了贾母上房门口,这才停下,眼看着轻絮和紫鹃把黛玉扶着进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宝玉也跟着回来了,先后进了老太太那边,老太太还没有用饭,见宝玉喝了酒兴致很高,她也跟着高兴,命丫鬟婆子们赶紧扶了他回屋里去,又叫了袭人过来,吩咐好生伺候着。

    这边吃饭,三春陪着,黛玉见王夫人和熙凤两妯娌都没来,便洗了手,要给老太太布菜,老太太哪里舍得,将她拉着坐下了。吃过之后,喝茶,老太太问了在薛姨妈哪里吃了什么,正说着,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老太太忙要叫人去问,是怎么回事?

    “必定是为奶妈子的事!”黛玉沉吟着说了一句,果然,鸳鸯过去了,回来先是说袭人失手打了一个茶盏,后见老太太脸色不好,便把那边的事儿细细说了,“说是留的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原说回来了吃的,结果被李嬷嬷拿回去说是要给孙子吃,又一大早起来沏了一碗枫露茶,千叮咛万嘱咐要出三四次色,结果又说是李嬷嬷来了,把他的给喝了,又这会子回来,他还没走,李嬷嬷倒是跑得快,一来二去的,就吵嚷起来,还是袭人劝着了。”

    “说是劝着了,也不知是哪个做了这替死鬼了。”黛玉扭头对老太太道,“若是宝二哥哥不要了的丫鬟,不如给我吧,他身边的,哪一个不是外祖母这里出去的,白扔出去可惜了,我这里就缺人呢!”

    老太太原听得心里气,听了这话,不由得笑起来,对鸳鸯道,“是哪个孩子,去瞧瞧,别叫他吓着了,既是你林姑娘要,就领了她去林姑娘屋里。”

    一时,黛玉回了屋里,轻絮便领着茜雪过来,笑着道,“怪可怜的,来了一个劲儿地哭,说是没脸伺候姑娘,是叫那边撵出来的,哪里够格到姑娘这里来?”

    “又不是你要跟着我的,原是我向老太太要了你来的,什么有脸没脸的?”黛玉叫轻絮把她领走,“跟雪雁她们一块儿,原人手就少了一些,叫紫鹃跟你们一块儿,屋里本该是四个丫鬟,一直你们两个,没日没夜的,别年纪轻轻,跟着我熬出一身的病来!”

    茜雪磕了头下去,秋痕过来服侍黛玉沐浴后,李觅进来帮她身上抹了香脂膏子,又揉捏了一遍,浑身通泰了,这才帮她盖上了被子,严严实实地,放下帐子,熄了灯出去。

    第二日,黛玉叫紫鹃去跟熙凤说,茜雪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就不从贾府这边出了,又要把茜雪的卖身银子给出来,叫熙凤赶了过来,把黛玉骂了一通,“这是要跟我们生分的意思?我知你一贯瞧不起我,也不想想,你是从哪里出来的,回头我跟姑妈说,就说你是嫌弃你外祖家呢!”

    黛玉只好亲自沏了茶,给她赔不是,又道,“我实在是可惜她的人品儿,原私心就不好,这才有愧,生出说买了她来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好意儿,瞧在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气了!”

    “你要说叫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只前日那种倭花,我听说你还有,拿来孝敬我了,我这才原谅你!”

    黛玉求之不得,忙叫轻絮拿来,亲手给她,“这是姐妹们都挑剩了的,你喜欢你拿去赏丫鬟去,别说我把不要了的给你!”

    “我不嫌弃,你给我就好,你也别管我自己戴还是送人!”熙凤捧着花儿就走了。

    轻絮倒是看不懂了,不由得问黛玉,“姑娘,琏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要那么多这种花做什么?”

    “她是个精明的,也是个有手腕的,你那日和平儿说了这么多,她哪里会什么都没做。这不,机会就来了,这是在向我邀好儿呢。你也别管这事了,明日要去临安伯府上,我还挺喜欢那红狐狸毛鹤氅的,你瞧瞧如何,明日穿了那件去。”

    到了第二日,黛玉梳洗整齐,到了老太太的上房,迎春、探春和惜春,连宝玉和宝钗都到了,也都打扮的格外齐整,陪着老太太用了饭,一齐出二门,郑平和林贵已是带着林府的仆妇随从们都到了。

第78章 贺寿

    老太太坐一辆八人抬大轿,王夫人、凤姐一人一辆四人轿子,宝玉骑马随在一边。迎春、探春和惜春坐一辆朱轮华盖车,原本安排黛玉和宝钗坐一辆车,如今林贵已是带了一辆车来,黛玉边说不和宝姐姐挤,又把探春从那边车上挪过来,和自己坐一辆车。

    两人在车上说笑了一会儿,车边上又都是林家的仆妇随从,黛玉便掀开了帘子,朝外观望,探春本就好奇,见此,哪里还管得住自己,笑着道,“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不其然见,黛玉便瞧见了云臻,突然看到他身边跟着的孙绍祖,不由得愣了一下,眉头蹙起,很快收回了目光。云臻扭头看过去,见孙绍祖正朝黛玉那边张望,不由得眉头一拧,他的身边,严铎已是眼疾手快,一鞭子朝孙绍祖抽了过来,“孙大人可真是有闲心啊!”

    这已是第二次被抽了,黛玉不由得忍俊不禁。探春放下了帘子,好奇地问她,“你这是笑什么?可是认识的人?”

    “那人我不认识,不过,我眼见着他被人同样的人抽了两次,才觉着好笑。”

    “还有一次?什么时候的事?”

    “好多年前了,我还没有去扬州前。”黛玉抿了抿唇,原书上,孙绍祖是个中山狼,他妹妹是要嫁给北静王的,他自己是跟着云臻的吗?

    很快,临安伯府便到了,出来迎的是临安伯府的嫡长媳,见过礼后,从二门到正房短短一程,扶着老太太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待进了门,里头人已是不少,临安伯老太太自然是起身迎了过来,和贾母一拉扯,两人各自叹了一声,说道,“老姊妹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待各自安坐,有丫鬟拿了蒲团出来,黛玉、宝钗和迎春、探春、惜春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一个个拉着说话,自然是说标致好看之类,待到了黛玉,便听到一个声音道,“丫头片子,这才过去几年,你就不认得我了?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黛玉跟老太太告了罪,扭头,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南安郡王府的太妃,略略愣了一下,要过去磕头,北静王太妃道,“你也真是的,有多少话不能稍微等一等的?孩子这是来给人拜寿来了,你这着急忙慌地催着做什么?”

    一句话,倒是不叫人觉着黛玉是目中无人了。连贾母也觉着稀奇,临安伯老太太来不及打发见面礼,将一支玳瑁镶金嵌珠宝镯褪下来,套进了黛玉的腕上,推着她道,“快过去和南安太妃说说话,一听便知是与你相熟的,这是等不及要见你呢!”

    黛玉便过去了,在南安太妃跟前福了福,笑道,“一别多年,黛玉依稀记得当年在北静王府见您,才三岁,诸多事已是记不起来了,还请恕罪!”

    南安太妃朝黛玉手上的镯子瞥了一眼,对临安伯老太太道,“我记得这镯子还是你年轻时当媳妇儿时,先太后送你的,这么多年了,就这么拿出来,也不心疼?”

    “怎地不心疼,原是打算给她别的,谁叫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我若是略有怠慢,不显得欺负孙儿辈?”

    南安太妃瞥了临安伯老太太一眼,朝黛玉招招手,待她近了,又不与她说话,反而是拉了自己身后的一个姑娘,比黛玉略要小那么一点儿,对贾母道,“这是我那孙女儿,成日家我就说,你也别觉着自己家世儿,容貌儿,性情儿都是不得了的,又加上认得几个字儿,你是没有见过那好的,不比那宫里的公主们都强。”

    “是个好的,我也算是见了些人儿,还真没有见过比她好的呢!”贾母见这姑娘生得确实好,又是南安郡王府出身,头上点翠嵌珠石凤钿花便又增色不少,真心叹道。

    “那是你灯下黑!”南安太妃牵着她孙女儿的手,指着黛玉便道,“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姐姐,可不是比你强了一百倍?别说你只是个郡主,你瞧瞧她是不是比那宫里的公主们都强?”

    屋里显得很静,不少人都知这是在算多年前的老账了,谁能料到,南安太妃竟会发起作来,这些诰命小姐们无不为黛玉捏了一把汗,谁知见她淡淡一笑,“老太妃说笑了,我好与不好另当别论,只我爹爹成日里也教导我,我如今锦衣玉食,非全赖祖上之德,便是祖上四代封侯,我爹爹被点中探花,也都是皇家恩德,为人臣子,当思忠君报恩,随意攀比,终非贤德之举,实不敢领太妃娘娘的赞!”

    南安太妃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你倒是和你母亲不同,她是半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你倒是伶牙俐齿,你父亲也是个遵法守礼的,真不知你这性子从了谁?”

    “能从了谁?林大人探花出身,自然是腹有诗书,莫非他还能和你斗嘴皮子不成?我倒是觉着这孩子气质芳华,是个不错的!”北静王府太妃朝黛玉招招手,“好孩子,过来,等着和你说几句话真是不容易!”

    黛玉过来,北静王府太妃挽着她,见她的腕子上还带着当年她给的碧玺珠翠玉串,不由得越发高兴,“还戴着呢,这都多少年了,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这多漂亮!”

    一时,说完了话,临安伯老太太便说叫府里姑娘把姑娘们带出去玩,自己和几个老姐妹一块儿说说话,黛玉便跟着出去了。探春落后两步,趁机拉着黛玉,问道,“你和南安太妃以前就认识?怎么瞧着她对你不欢喜?”

    黛玉便与她把一些渊源说了,“你也不能担心,她也拿我没有办法,不过是凑准机会,在众人跟前落我的面子,于她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只是,她终归是老太妃,京城里四个老王中,她也是里头的一个。”

    “这都是老说法了,忠顺王不是王?还有,皇上跟前那么多皇子,如今虽然都没分封,可哪一个又是好打交道的?”黛玉不愿叫她多担心,便指着前边一片梅林,“我们去那边瞧瞧!”

    正要过去,轻絮已是凑了过来,对黛玉低声道,“姑娘,那边郑平说有话要说,因这边都是姑娘们,他不敢过来,怕冒犯了,还请姑娘移步!”

    探春知郑平的身份,忙松开她,“你快去,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黛玉忙过去,轻絮带着她一直往里头走,梅林中条条小径四通八达,她往里头走了两步,没看到郑平,反而是钟顺,在她跟前行了礼,“姑娘,八爷在那边等着,请跟奴来!”

    黛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才绕过一个弯儿,便看到云臻乌发玉冠,一身鸦青色的鹤氅,正站在小径的尽头,朝她笑盈盈地看过来!

第79章 用香

    黛玉不由得心生欢喜,提起裙子朝他走过去,云臻嘴里说了声“慢点”,已是快速过来,扶了她一把。

    “你怎么来了?莫非也是来拜寿的?”

    只是拜寿的人里头也没有看到他,她犹记得当年北静王太妃做寿的时候,皇太子带着他和四皇子一起过去,那动静可真是大啊!

    “听说南安王太妃又为难你了?”云臻盯着她,见她脸上并无愠色,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两人一并朝前走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这么走着又挺好。

    一阵风吹过,朵朵红梅如雨一般纷飞,黛玉的头上便沾了几朵,云臻停下脚步,扶着她的肩,“别动!”抬手拈起她发间的落花,一股香味从他的袖口处飘了出来。

    黛玉不由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扯着他的手凑近了一闻,见两道烟眉蹙起,歪着头,似笑非笑地道,“这是什么香?你平日里不用香的,莫非你们喝酒也请了伶人作陪?”

    云臻比她高出一个头来,这会儿见她眼底的讥诮,一张雪玉般的脸映在红梅之中,越发地冰雪动人,他心头不由得一荡,很快地收敛心神,一时很好笑,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瞧。

    黛玉有些气怒,又觉着自己实在是不妥,便松开他的手,却听到云臻道,“哪里来的什么伶人?前日父皇赏下的龙涎香,我得了一些,你也知道我素日里不用香,可到底是父皇赏的,皇兄们都在用,我若不用显得特立一些,谁知,就叫你给……冤枉了!”

    “我说什么了?”黛玉窘得转过身去,用帕子捂住了脸,只觉得脸上耳朵烧得厉害,“我是觉着好闻,才多问了一句,谁知道你从不用香,突然用了,你还怨我!”

    云臻知她是羞恼了,便不肯再说,忙道,“闻着倒是舒服,只我身边也没个熏香的高手,你若喜欢,回头我叫黄芦给你送去。你前日给我的荷包里熏得又是什么香?”

    话题岔开了,黛玉也就好了许多,“是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按照古法制的,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

    “一股子梅花的清香味,细细地闻没什么味道,只是不经意间飘出来一些。若是你自己制的,不如叫软娇香?”云臻说完,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随后一路无话。

    走了一会儿,不便再往前走,黛玉见轻絮在前面探头探脑的,她点点头,轻絮便过来了,低着头,不敢看二人,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姑娘,那边催着坐席了!”

    黛玉便说要离开,低着头默了一会儿,“你呢?是这会子走吗?”

    “我是从后门进来的,没叫人看见,一会儿还是从后面离开。”云臻抬手给她把鹤氅上压着的一块红狐狸毛拨弄出来,一想到这红狐狸毛是自己的猎物,当初为了得这块皮子,追着那两头红狐狸快跑了一个山头了,便总想着,也不知她穿着会是什么模样,果然是比这梅花还要娇嫩。

    “你去吧!”说着,松了手。

    云臻站在林子边上,一直看着她进了亭子,和贾府的姐妹们在一起了,他才转身,依旧是穿过花林,顺着黑瓦白墙边的小径,才走到西角门上,突地窜出一道人影来,朝着云臻当头罩来。

    云臻身子倒退,他身后脚跟踢起的飞雪,如飞针一般朝着对方迎面罩去,那人连忙捂住脸避开,嘴里嚷嚷道,“啊啊啊,别,别,别,八爷,是我,是我!”

    严铎已是笑着过来,一面帮云臻收拾他身上的沾的雪粒一面道,“小伯爷,你也是太低估八爷了,若他不是早就瞧出是您,这会子,你以为你只是被雪捎一下?”

    “呸呸呸!”临安伯小伯爷把嘴里的雪粒土块吐了干净,这才上来给云臻行礼,笑着道,“你来,都不叫我知道,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的马停在后面,过来找你,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说你鬼鬼祟祟来,必定不是给我祖母祝寿的,又是来后院,说,到底是寻哪个红颜知己来了?”

    云臻心里突了一下,还是严铎道,“小伯爷这是说笑了,爷养的头雪鹰跑了出来,飞到这附近,眼看着停在贵府的梅树上,因只听爷一个人的,旁的若是靠近了难免受伤,又今日是府上的好日子,不敢惊动,可不是只好悄悄儿进来!”

    这小伯爷也是个棒槌,当真是信了,一面送云臻出去,一面道,“早说今日热闹,叫你来松散松散,你当真是不去?”

    “都有些什么人?”云臻问道。

    好容易他开了口,小伯爷已是跟得了铁券丹书一般,连忙罗列人数,“缮国公家的小公子,荣国公府的小公子……”

    说着,眼见云臻有些心动,谁知,刚到门口,黄芦已是快马加鞭地过来,近了,从马背上滚落,趴在地上,“爷,皇上着您即刻进宫!”

    云臻已是来不及与他告别,钟顺早就牵了马过来,云臻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鞭一扬,已是如箭一般飞了出去。他身后,一共数骑,呈环形朝他围了过去,马蹄阵阵,一道雪墙在他身后,将小伯爷的视线遮挡住了。

    至晚方回,第二日一大早,宝玉来辞,说是从今日开始要去上学了。黛玉正坐在窗前梳妆,将一根点翠嵌珠宝五凤钿插入发鬓间,站起身来,笑道,“宝二哥哥这一去必定是要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的了。”她说着,吩咐,“轻絮,把南边带来的笔墨纸砚再拿一套出来给门外宝二爷的小厮拿着。”

    宝玉见她一大早起来,气韵芳纯,唇瓣上才点的胭脂瞧着色泽欣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盯着瞧,竟要抬手去抠,黛玉不由得往后一退,李觅已是斜里出来,拦在了宝玉的跟前,不悦地道,“宝二爷,爷们和姑娘说话便说话人,如今都大了,再动手动脚,叫人瞧着不体面。外头的人不会说爷如何,只会说姑娘轻浮,爷是做哥哥的人,怎能不为妹妹们多体谅?”

    这话,还从未有人和宝玉说过,他听了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道,“林妹妹,我知道你素来是个稳重的,我只是觉着大家姊妹一场,能在一块儿的日子不多。你这胭脂也不知道是如何制的,我昔日也制过,没有你这般好,就想瞧仔细一些!”

    黛玉一笑,“这不值什么,我叫紫鹃把我这胭脂送一些去给袭人姐姐,待你回来了再好生瞧。”

第80章 殁了

    转眼宝玉走了,宫里来了人,原是严铎,传来了荣妃娘娘的旨意,说是叫老太太、二太太和黛玉即刻进宫。老太太和太太自是一番按品大妆,一人一乘轿子,往宫里去。

    到了宫门口,按礼是要等着的,旁边是南安太妃的轿子,瞧着是等了不少时辰了,谁知,宫里来了传旨的人,一个两个等着进宫觐见的都进去了,就是不叫南安太妃。她身边的人去问了,那传旨的公公得了银子,却依旧是极为不耐烦,给了模棱两可的话,“我们都是奴,哪里知道这些,见谁不见谁,不都是瞧主子们的心思,你要耐烦等就等,不耐烦等,可不就走呗!”

    谁又敢走呢?少不得是要耐着性子等的。

    待传旨的公公又说,请荣国公府老太太、太太和姑娘进去的时候,南安太妃见着那景安宫里的严铎亲自来了,殷勤地领着黛玉,小心地伺候着,她的脸都白了。

    黛玉进来也是莫名其妙,及至进去后,见着了元春,她才略有所思,抬眼朝荣妃看去,荣妃轻轻地点头,受了三人的礼,朝黛玉招手,“你来陪陪我,原也没什么事,叫贾氏领你外祖母和舅母到院子里走走去!”

    这便是把她们支开了。按礼,进了宫里,妃嫔们和宫人们轻易不得与家里的人见面,贾氏如今又是在太明宫里伺候的,与荣妃并不相干,连黛玉也都不知道她如此这般到底所为何事?

    “我听臻儿说了,你在你舅母家里的事,连个奴才都能欺负上你。你也别怪你外祖母,她虽是个老封君了,可年纪大了,说句难听的,你舅舅们若是不孝顺,她少不得还得看儿子们的脸色过日子。这世上,不论是伦理亲情,还是夫妻情义,凭的都是靠彼此成全。”

    “娇娇哪里敢?也没想过要怪外祖母,况我身边的丫鬟们也都不是轻易饶人的,也都还回去了!”

    “你也是孩子气,这就叫还回去了?”荣妃牵着她沿着殿里的回廊慢慢地走着,“我也知道你舅母图个什么,她也是颗慈母心。这一次,且看她如何吧?”

    约莫有办个时辰的功夫,待黛玉跟着荣妃回到了殿里,差点在榻上歪着睡着了,贾氏这才领着老太太和太太出来。黛玉连忙正襟危坐,一张小脸端得严肃,看得荣妃有些想笑,瞧贾氏的脸色略有些笑意,她心里算是舒坦一点,点点头,道,“她原不在我跟前伺候,是太上皇跟前得力的,既是见着面了,就先回去吧,日子长了,终归还是有机会的。”

    从宫里回来,又过了几日,黛玉便听到轻絮跟她说,“宝二爷在学里格外不像话,昨日他几个小厮带了头,把学堂上闹得乌烟瘴气,打架打得一塌糊涂。也没好好上学,尽跟几个长得好的,一个叫秦钟,一个叫香怜,一个叫玉爱的,眉来眼去,耳鬓厮磨的,不像个样子。”

    轻絮是伺候过黛玉跟着檐哥儿上过学堂的,哪里能想得到贾家的学堂竟是这般德行,唠叨着,“也难怪老太太不肯叫宝二爷搬出去,听说那香怜和玉爱原是和那边薛家的大爷好过了的。还有个叫金荣的,说是这次,连砚台都飞来飞去,差点把兰哥儿都给砸了。”

    黛玉默了默,才道,“终究是膏梁纨,不知稼穑辛苦之辈!”

    至晚间,黛玉过去老太太那边吃饭,看到宝玉在,平日里她总是懒怠搭理,今日却问道,“宝二哥哥,今日怎地回来得这么早,虽说是冬日,学里也不该放得这么早才是!”

    宝玉正因在学里打了架,秦钟受了气,有些不自在,回来后只说今日先生不在,别的都没说,谁知黛玉偏偏问起,少不得强打起精神胡掐了一番。黛玉笑了笑,“我怎地听说你们学里今日架打得厉害,为的还是个据说长得格外清秀的孩子?难道说你们在学里竟是不好生读书的,成日里就说弄这些?”

    谁知,才刚说起来,熙凤便一阵风一阵火地进来了,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道,“说是蓉哥儿媳妇不太好,请了好些个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了,只说小日子不来有两个月了,又不像是有喜的样子。如今,人竟干瘦下去了,这可怎么着才好?”

    好在隔日便是宁国府那边贾敬的寿辰,那边要请老太太过去坐一坐,黛玉懒怠去,老太太自己也不想去,便只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和凤姐,领了姑娘们过去坐了一日,回来,又说起蓉哥儿媳妇秦氏,“连床都起不来了,我和宝兄弟去坐了一会儿,瞧着她竟不是个人儿了。”

    贾母听了,落了一番泪,惋惜半日,却也是无法的事。

    到了冬底,黛玉也忙了起来,因她在京中,来前便说好,京中的一些亲戚近友打点都是她。林府那边往来贾府的人便多了起来,每日里婆子们来,请示各家各户的节礼,惹得熙凤都打趣说,黛玉比她还忙呢!

    这一日夜里,黛玉睡得正沉,忽听到响动,把她吓得从梦里惊醒。一时间,屋里的人也都纷纷起来,李觅连忙过来,朝她身上一摸,里头的小衣竟全都汗湿了,黛玉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连忙裹了被子搂着她,一面唤轻絮和秋痕去提了热水来擦身上,一面又叫紫鹃,“去外头瞧瞧,都怎么了?”

    一时,紫鹃来了,说,“二门上的云牌敲响了,说是那边东府里的蓉大奶奶殁了!”

    黛玉的心神越发有些不宁,她一贯地有些怕这种事,又听到院子里就跟水沸了一样动乱起来,人追着宝玉在喊,一会儿说叫他别往那边去,一会儿又说叫他加件衣服去,又有人跟上前来说,“老太太说了,去瞧一眼就回来,刚落气的人不干净。”

    吵得黛玉皱起眉头来,李觅帮她把身上擦了一遍,换了干净的衣服,掖着被子坐在她的身边,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怀里,“还早着呢,姑娘再多睡会儿!”

第81章 探病(二更)

    黛玉迷迷糊糊地,有些睡不着,到了天快亮了的时候,便发起了低热来,这可是把屋里的人给吓坏了,李觅一面安置黛玉,一面叫轻絮,“还不赶紧地去二门上跟郑平说,叫他去把林医正给请来,八爷那里也是要说一声的。”

    她自己后悔不迭,原夜里黛玉受了惊,是准备说回了老太太,这边既然是在做丧事,该把黛玉挪出去,谁知还来不及呢,她就发热起来了。

    黛玉叫住了轻絮,拉着她说,“你去找八爷,跟他说,我原知道她不妥当,是我当时想着,既然是她愿意的,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谁知她一面做了一面又放不下,竟是没了!”

    轻絮听了个稀里糊涂,云臻这边一听这话,手里的笔便掉了,他急急地换了衣服要过去,却被严铎给拉住了,“奴的爷,那地儿也是爷能去的?听这话,姑娘似有心结,爷去了也不过是跟姑娘说几句话,开导她。依奴的意思,爷写封信,叫轻絮姑娘带回去,姑娘看了若好了便好,若不好了,咱再想法子见一面。”

    “狗东西,若是耽误了,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云臻怒着欲一脚朝他踢过去,到底想着,他是母亲身边的人才忍住了,他想了想,“把林白生叫来,他不是要进去吗?叫他带我进去!”

    黛玉听到说话声醒来,见是云臻,吓了一跳,要起来被他抬手摁住了,“我带林白生进来给你瞧瞧,一会儿咱们再说话!”

    到底如今黛玉长大了,不再像前些年在家里,林太医过来,也是直接瞧病,如今多了些规矩。轻絮过来放下了帘子,她伸出手去,一块帕子搭在了她的手上。过了片刻,林太医来了,给她诊完脉,也没出去,直接到,“有些内感风寒,开两剂药散一散就大好了。如今底子厚起来了,比起前儿,一些药用起来也不妨事,倒是容易去一些。”

    说着,云臻就叫他去了外间,一番忙碌过后,云臻又进来了,打起了床帘子,黛玉朝外挪了挪,他坐在床沿,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把自己吓成这样,可值?”

    “听到她死了,我就特别害怕,那片刻功夫,我恍惚觉着到处都是她的人影儿。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了她的事,又怪我没有伸手?我以为是当日出的事,特特地跟着去了那边,走到天香楼的时候,我还说就在那儿歇着,谁知她偏不肯,扯了理由,叫我们去别的地方。那里我后来听郑平说,原本也安置了床榻之类的,便觉着她必定不是一日两日了。”

    云臻叫人端来一杯茶,亲手喂着她喝了,“她身边有两个丫鬟,一个叫瑞珠的,秦氏出殡那日,便一头撞在棺材上死了。另有一个叫宝珠的,当了她的义女,捧灵摔碗的,后来我叫人去问过了,她原是不肯说,我许了她不死,她才说了,这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从秦氏进门日起,贾珍便没放过她,原以为无人知晓,这一次若不是为一根玉簪,叫尤氏撞破,只怕她也落不下这病来,或许还能多活两年。”

    黛玉已是吃惊,心里好歹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自责,因《红楼梦》作者用的是春秋笔法,无一笔写这种事。虽诸多考据说,实则是隐去了天香楼之事,不忍写,可终究只是考据。黛玉生怕考据是有误的,送了秦可卿一条命,心里日日担忧,又实在是不敢大着胆子去查个分明,一来手上没人去做这种事,二来她自己也是抗拒的,实在是不肯直面这种有悖伦理之事。

    此时,只觉得一阵恶心,挣扎着要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干呕了好久,直到没一点力气了,这才被托着放到了床上。

    “你先去吧,我没事了!”她微阖着眼,“我其实也是因为怕鬼,自己吓自己,吓的,说起来真是可笑,明明谁都没见过鬼,可难免怕!”

    “连孔夫子都说,‘敬鬼神而远之’,又说‘非其鬼而祭之,谗也’,可见还是有鬼神的。心底里装着鬼神,有所敬畏,可以庄严言行,没什么不好。”云臻见她流了一身汗,急着叫人进来为她收拾,便不好再待,“一会儿收拾妥当了,喝了药,就好好睡,别想多了。她的事,我知道得更多,要找,她也该是来找我的。”

    一时,云臻在外头喝茶,林医正自是要等他的。待李觅进来与黛玉擦了身上,换上了干衣服出来,他问起,“如何了?”李觅便说,“药也喝了,都安妥了,姑娘说叫殿下还是快些出去,别叫人瞧见了。”

    她想了想还是道,“奴婢瞧着,应是今日交三鼓时,东府那边蓉大奶奶没了时,因里里外外动静太大,被惊了魂儿了。依奴婢的意思,药还是要吃,民间的法子不可不试。”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云臻也不避讳有林医正在一旁,问道。

    “便是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写了,到那边林家的老宅去,东南西北四角都烧了,点上香,祷告一番林家的祖辈,叫他们多保佑姑娘些儿。”

    云臻当时没说话,待回了南三所,晚些时候,要了黄表,亲自提笔,写了黛玉的生辰八字,带了郑平去了林家,果然就在东南西北四角上烧了一圈,点香唤了她的名儿,又暗地里叫林家的祖宗多多保佑,只说别叫外面的野魂惊了她。

    第二日,天还没有亮,钟顺便过来听消息,里头传出来,说是姑娘的热已经退下来了,早起还喝了一碗粳米粥。钟顺松了一口气,赶紧快马加鞭回去,因云臻一大早还要去上朝,他便跟去了宫里,瞅准机会暗示了一番,眼见得云臻也是跟着轻松起来。

    因黛玉病了一场,又有李觅说是被惊了魂,东府那边任丧事如何,她便都没过去了。再,老太太也着实心疼,过来瞧了好几遍,又说是瘦了不少,得好好养着。

第82章 秦钟(三更)

    反而是宝玉,去送完殡回来,大衣服都没有换,就跑进来看黛玉。紫鹃把她拦在外头,好心道,“姑娘才好些儿了,你这又去招惹,万一又不好了起来,可怎么得了?”

    “蠢材蠢材,这有什么惊不惊的?我是要进去跟她说,人都有一死,今日是蓉儿媳妇,明日便是我和她……”

    紫鹃一听他这话说得大不妥当,急得要捂住他的嘴去,谁知却被他拉开,自己就朝里头冲。只见李觅,从旁边一闪出来,拦住了宝玉的去路,“宝二爷,若再如此,姑娘可就家去了,这里是断然住不得的了。”

    到底李觅身上带着几分威严,说的话又格外重,把宝玉给唬住了,他傻站在那里不动,只听见黛玉在里头道,“宝二爷,敢情你欢喜谁,便叫谁都该欢喜那人不是?你是恼我没去送她一程?”

    宝玉一听这话,那点子痴劲又上来了,一想到那样儿个人竟然死了,心里难过得几滴泪落了下来,“她平日里待你难道不好?她如今去了,就不值得你一送?”

    “不去送她的人何止我一个?再我一个姑娘家,没道理说去送她的。你心里难过,自己找地方哭去,你别杵在我这里了。缮国公府的诰命也没了,也没见你说要去送的,同样是女人,你怎地就不去送?”

    黛玉说了这一番话,咳起来了,李觅连忙进去料理。屋里,轻絮和秋痕等出出进进,都当宝玉是个透明人儿,他兀自傻站在那里,被黛玉一番质问逼得胡思乱想,人有些迷糊起来。紫鹃见了吓得不得了,连忙又拽又扯地,把他送回了他自己屋里,问袭人道,“你也不看着紧儿一点,如今姑娘那里忙得人仰马翻的,你叫他过去做什么?”

    待黛玉好些了,已是翻了捻,她叫了郑平进来吩咐他,“她还有个弟弟叫秦钟的,听说和馒头庵的一个叫智能儿的关系甚好。终究那智能儿是个尼姑,两人为世俗不容。若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出事。你去看着点那智能儿,设个法,叫他们做一对夫妻,如此我心里稍微安些。”

    郑平便去了,恰好秦钟因在外染了风寒,又和智能儿偷情过甚,失于调养,卧病在床。他少不得托说是宝玉的意思,与秦业说了,请了太医过来调养。正好又遇到了智能儿偷跑进城里来瞧他。郑平忙拦住了,将智能儿带到了林家,安排住在一处下人房中,与她商议若不肯在馒头庵里,可在林家暂住,帮她还俗。

    智能儿也是个聪慧的,连忙下拜,说肯在林家为奴。郑平少不得把王嬷嬷叫来,将智能儿交给她,说是姑娘吩咐的,留在府上用,等头发留起来了再说。

    秦钟这边得了这信儿,很快就痊愈了,进贾府里去找宝玉的时候,少不得说要给宝玉磕头。谁知,宝玉莫名其妙,秦钟一说起是郑平,他便知道是谁了,心里不由得大喜,想到她平日里总是远着他,谁知竟把他的朋友放在心上,如此肯帮忙,可见人对人的好也不全是说面儿上亲和便是好,也有黛玉这样,冷面如霜,可内心如火的。

    秦钟一走,他便过来黛玉这边,恰好她在睡觉,李觅不肯让他进去,他便道,“如今这日头短,这会子若睡了,晚上难免走了困,不如我陪妹妹说说话,把那困头解了,晚上还睡得香些。”

    却说李觅,从前在宫里见到的均是八皇子这种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点地,别说和女孩子厮混在一起,就算是吃饭都难得得空的,哪里见过宝玉这种专爱在脂粉堆里经营的?听了宝玉的话,李觅觉得简直是前所未闻,难免正色道,“宝二爷,七岁不同席,如今姑娘都这么大了,爷也是该顶门立户的了,您不说把功夫都花在仕途经济上,怎地成日家都喜欢在这后院里待着?”

    黛玉在屋里躺着,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轻絮撇撇嘴,“依奴说,这屋里就该有几个嬷嬷,就凭奴和秋痕几个,哪里拦得住?”

    “你想拦住谁呢?他必定是来跟我道谢的,你出去瞧瞧吧,他也不是那坏人,何苦一天到晚地不给张好脸子他瞧?”

    轻絮只得出去,果然听宝玉道,“我也是来跟姑娘道个谢儿的,秦钟秦大爷是我同窗,听说得了姑娘的关照……”

    “宝二爷,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这话?若这事是郑平做下的,您找郑平说去,与我们姑娘很不相干,她是在屋里待着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去哪里认识什么秦大爷爱大爷的?”

    宝玉垂头耷脑的走了,轻絮只好跟着出去,叫住了他,“宝二爷,我们姑娘也是听了郑平的话一时起了恻隐之心,这不算什么。请您千万瞧在与姑娘是姑表亲的份上,这事儿您只当是您做下的,将来菩萨感念给了那善果也必应在您的身上,咱们姑娘只求心安,别的都不求。”

    过了几日,贾政的生日,黛玉预备下的礼物是一双千层底的鞋子,自然也不是她下的功夫。府上正热闹,突然宫里的太监夏守忠来了,宣贾政进宫觐见,一时间唬得众人都心惊肉跳。贾母领了一大群人在正房的台基上望着。不一时,赖大来了,说是宫里传出的消息,贾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贤德妃,让老太太领太太等进宫谢恩。

    黛玉有些疑惑,原本不是这样的,如今又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贾元春再次被封为了皇妃?黛玉见众人均是喜气洋洋,薛姨妈等都围着王夫人恭贺一番,她也少不得上前。

    贾母已是带着两府的诰命进了宫,郑平进来了,带来了云臻的话,“原说是要将贾氏许配给哪个皇子王爷做侧妃的,谁知,也不知怎么地,皇上去太明宫请两宫安,喝了点酒,就叫贾氏服侍了,自然是要给个名分的。”

    黛玉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心知,不会无缘无故有这种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如此,便道,“你跟他说,尽人意,听天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第83章 妙玉

    到了晚间,黛玉过去,隔了一道帘子就听到熙凤在说,“那日,蓉儿他媳妇没了的那晚上,她来给我托过梦了,说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我心里一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事,原来应在这上头,是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黛玉的脚步不由得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进去。薛姨妈、宝钗她们都在,王夫人眼里噙着泪,“谁曾想,皇家会有这样大的天恩呢?可见那孩子是苦尽甘来了,听说宫里的两位大圣人体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如今,谁家不是踊跃感德,周贵人的父亲已经在家里动了工,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勘探地方去了。”

    “这么说,咱们家也要迎接大小姐了?”熙凤拍着手叫着好儿,“若果真如此,我也可算是要见一番大世面了。可叹我生的年纪小,若早生两年,听说当年皇上下江南,光甄家就接了四次驾,把那银子花的就跟淌海水似的。那场面,比一部书还热闹。”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转眼间,省亲的事已经定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起来了。两边的意思是,把后面的院子,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盖造一座省亲别院,接贾元春回家省亲。果然,这府上的银子花得就跟淌海水儿似的。

    黛玉一向少出门,除了每日里早晚在贾母身边陪着,便是待在自己的屋里。这一日,院子盖好了,说是宝玉陪着他父亲逛院子,因他才思敏捷,题了不少好诗词句,得了几句赞,回来便跑到黛玉这里来,告诉她,“我原本说去瞧一眼,谁知到了门口,就被老爷看见了,少不得跟着进去逛逛,那里头,我瞧了几个好地方,明日我带妹妹进去瞧瞧。”

    黛玉因第一回见到宝玉,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玉摔了,便一向不多与他亲近。如今,见他一番心思都在宝钗身上,也不再拿玉说事了,寻常话也愿意和他多说,便问道,“都有哪些好地方?你先说来我听,我若是觉着好,才去看。”

    那省亲别墅是迎接贵妃用的,贵妃都没有来,除了宝玉,谁能进去?于这些世事上,宝玉从来就不是个通透的,黛玉也懒得跟他分辨,正要说,宝钗等人也约着一块儿来了,黛玉忙请进来,笑道,“来得正好,宝二哥哥说今日得了舅舅的嘉奖,正要跟我说呢,一块儿来听听!”

    宝钗不由得笑道,“就是听说了才过来的,我才去老太太那边,说是来林妹妹这里了,就过来了!”

    黛玉命上茶点,六个人围着桌子坐着,轻絮用茶盘端来一套各色釉盖碗来,七彩缤纷,众人看了皆很新奇,黛玉便道,“这是来时,路过景德镇,在那边的时候碰到了买下的,一套是七个,正好合了虹彩之数。”

    沏的是一壶枫露茶,宝玉尝了一口,惊讶地道,“哎呀,林妹妹,我常说枫露茶是要出了三四次色才喝的,你这是怎么泡出来的?这味儿和我寻常喝的,就不一样,怪好喝的。”

    “你总说自己是喝茶的大家,怎地还问起我来了?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一向都只会喝会吃,旁的能耐都没有,你要学,就问我的丫鬟们,我是没本事教你的。”

    探春便说,“二哥哥你现在又学什么泡茶的来?你难道不知道这泡茶一来是看茶,二来是水,便是这茶叶是一样的,水若不同,不也是味儿不一样吗?”

    宝钗已是抿了一口,品了品,道,“我尝着,茶叶和水断无不同。想来,还是泡茶人的心思不一样。说起茶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个茶的高手。”

    “是谁?”宝玉和探春异口同声。

    黛玉因已猜出是谁来,便端着茶碗笑而不语,她平日里只用一个翡翠盖碗,雪白如玉中点缀着丝丝翠绿,映着她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叫人看一眼,一口茶不喝,都醉了。

    “是一个叫妙玉的,听说本是姑苏官宦家的小姐,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这次采访聘买小尼姑和小道姑,恰好她师傅去世了,留了言,叫她不必回南边去,只留在这里,姨妈便专程给她下了帖子,把个栊翠庵就给她住。”

    探春等人不由得神往之,只如今却是进去不得。少不得,便叫宝玉把那院子里的景象都说了一遍,“我最喜欢还是怡红快绿,有凤来仪,蘅芷清芳这三处。改日,我跟老太太说了,我们一块儿到里头逛逛去?”

    黛玉捧着茶碗不置可否,宝钗笑道,“宝兄弟,固然你一说,老太太必然允,你也不必现在就去说,横竖娘娘就要来了,待她来了,我们再去逛也不迟。”

    正月初八日,宫里传出消息,说贵妃娘娘会在十五那日来省亲。待到了那日,不过是来了一趟,用宴、听戏、又彼此说了一番话,便去了。前后不过数时辰,只可惜,这省亲别墅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别的不说,这荣国府只怕已是元气大伤。

    黛玉歪在床上,她虽什么都不做,也依旧是跟着累得不轻。也有些后悔自己先前还跟着用不少力,总想着要改变点什么,不叫荣国府如《红楼梦》书上说得那样,将来有一日精穷了,最后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李觅在帮她疏通身体,香膏揉在掌心里,待热气晕开了,抹在她的身上,低声道,“从前奴在宫里,也从没听说哪个娘娘为了回家省亲,要把娘家给掏穷了的,如今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说什么甄家接了四次驾,那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皇上自己的银子往皇上身上花,谁还做赔本的买卖不成?”

    “这不过是一场虚热闹罢了!”黛玉闭上眼,叹了一口气道。

第84章 吵闹

    休息了两日,荣妃派人出来接黛玉进宫去玩,她便去了。陪着荣妃说了会子话,云臻来了,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笑道,“又长高一些了。”

    黛玉也朝他瞅了两眼,低眉顺眼的,竟是格外柔顺,荣妃见有她在跟前,黛玉有些腼腆,便摆手叫云臻离开,“去忙你的吧,回头她要走了,我去叫你,你帮我送她出宫。严铎不在,我这边今日人手不够。”

    云臻笑笑,朝黛玉眨了眨眼睛,便转身一阵风地走了。

    “听说,元宵那日,贾妃回去,你们那边甚是热闹?”

    “皇妃回宫省亲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说起来,也是我年纪小,见识短,竟是不知还有这样花银子的。听说光采买那十二个乐伶戏班子乐器行头就花了三万多银子,如今还养在那院子里,每日里不是花销?”黛玉想起来心里便有些烦闷,“偏偏我还做不到眼不净心不烦,如此不顾将来的活法,真不知他们家是如何做到的?”

    “不是我当着你说,你那二舅舅本就是个读傻了书的,除了做官,不懂经济,这样的人,不懂得齐家,又如何治国呢?不过是赖着祖上的恩荫才有今日。昔日的四王八公,如今都不成气候了,君子之恩,三代而斩,古人诚不欺我等。”

    “荣姨娘家还好,那齐国公小公爷,我听说是个好的,哪里和我那表兄一样?”

    “那也是我多少次跟我那兄长繁复说过,说若是他不管教,我就把我那娘家侄儿弄进来给皇子们当伴读。我那侄儿哪有不怕的?可不得日日读书,明年是要上场的了。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个珠大表兄吗?听说是个书读得好的,如今如何?”

    黛玉摇摇头,“好不好的,我也说不上来。贾府的族学一塌糊涂,依我说,该去外面的书院读书才是正经。那学里听说是贾代儒老先生在授课,他若是好,他自己不去考个进士,还有功夫来教这些后生们?”

    “噗嗤!”

    云臻进来了,想是听到了黛玉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见黛玉一双嗔怪的眸子凝着他,便收敛着,问道,“该传膳了吧?”

    “你就等着吃呢?你在外头做事,莫非还少了你吃的?”

    “倒也不是,是想着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忙得都没空陪母妃吃顿饭,这不,正好今日娇娇进来,母妃这里的伙食定是不错了,儿子也顺带沾沾光。”

    说得黛玉和荣妃忍不住笑起来了,黛玉便凑趣道,“我的光可不是白沾的,你沾了我的光,可要给什么好我?”

    “要不,一会儿送你回去的时候,带你去买五福记的点心吧?”

    “我那里点心都没吃完,还要什么点心?再说了,你就想用两盒点心把我打发了?才没这么便宜呢!”

    “那你说如何是好?”

    “先记着吧,待我想起来了,再问你要。”

    两人说着时,荣妃在一旁笑看着,待她二人说完了,才说叫人传膳来。三人一起吃了饭,漱了口,又喝了茶。荣妃问这茶味道如何?说是才送进来的陈年普洱,用来养胃极好,叫人包了两包,给黛玉带出去喝,“你脾胃有些虚,平日里少喝龙井,多喝点这茶,若喝的惯叫臻儿再给你送些去。”

    正要出去,说是凤藻宫里贵妃娘娘召见,黛玉少不得要到那边去一趟。她毕竟是才升上来的位份,宫里的一应陈设很新,却也正是因此,而显得不那么厚重,不如荣妃宫里,摆的都是旧年陈设,透着经年的富贵,处处都给人一种不容轻忽的威仪。

    “我一个人在这宫里,平日里也没个人进来瞧瞧,你以后来了,就到我这里来坐坐。上次我回去,叫姐妹们写诗,独独你说是写不出来,我听说你也是读过书的,怎地还不会写诗呢?”

    “因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才开始启蒙,八皇子殿下便说,诗词易移性,在读通四书之前,最好不要读诗词。那时候,大约我还小,把这话听进去了,后来一直都记在心里,轻易不看诗词,便也没机会学做。倒也不是故意要违拗娘娘的。”

    一时间,贾元春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那一日,她叫姐妹们做了很多诗,又听说那院子里的山山水水,亭台楼阁都是宝玉题的字,她还很高兴。

    她未入宫时,自幼亦也是贾母教养。后来添了宝玉,她是长姊,因念王夫人年岁将迈,方得此弟,将来少不得是以他为法,是以怜爱非常,与别的不同。及至宝玉大些,又是她手把手地教宝玉识字启蒙。见宝玉有所出息,她哪能不高兴?

    她还叫探春把那日省亲的诗词抄录一遍,预备装订成册,记录这一次省亲之事。谁知,黛玉方才一番话,却是将她将住了。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一早就知道,林家与景安宫走动得格外近,荣妃似对黛玉格外上心,也自然知道,八皇子殿下小时在扬州游学时,在林家住过一阵子,且她的林姑父也格外得圣上的赏识。

    自然也是知道,“诗词移性”这话,必定是皇上的意思。

    黛玉见无话,便退了出来。回到了景安宫里,荣妃见时辰不早了,也不问,催着云臻送黛玉出宫。因宫里过年的时候,又赏赐了一番,恰好云臻这一次差事做得好,皇帝很是高兴,赏赐也颇丰,黛玉便林林总总地搬了不少回来了,只择了些即将要用的,多的都叫送到了林家去,锁进了她的库房里。

    回来后,恰好袭人回家了一趟来,就病了。宝玉因闲着无事,来找黛玉玩,李觅说姑娘才从宫里回来,先歇一歇,叫他先去找别的人玩,回头再来玩。一时,宝钗来了,便和黛玉说起那日贾妃省亲,叫做诗词,宝玉一时忘了典故,不知道该如何做,急得大冷天里汗流浃背的事。

    三人正一阵说笑呢,就听到那边宝玉的屋里吵嚷起来了,三人赶紧过去看,宝玉的奶妈李嬷嬷正指着袭人在骂,“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第85章 还仇

    屋里,袭人听着越发骂得难听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宝玉在一旁分辨,说是袭人因病了,才吃了药在发汗,他要不说还好,一说李嬷嬷越发骂得起劲了,一面自己也委屈得哭了起来。宝钗少不得在一旁哄着,“妈妈您也是屋里的老人了,您若不担待他们一点,谁还能担待呢?”

    李嬷嬷便拉着宝钗的手,一个劲儿地哭,把之前的豆腐皮包子、枫露茶,还有为这事要撵茜雪的,昨日屋里一盖碗酥酪,明明是宝玉给她留的,偏袭人不给她吃,前前后后都说了,“如今不吃我的奶了,就不把我当个人儿了,吃了我的奶长了这么大,宠着丫鬟们都踩到我的脸上去。”

    “这位妈妈,你要说事就说事,拉扯我的丫鬟做什么?”黛玉款款地走了过来,斜着眼朝李嬷嬷瞅了过去,冷笑道,“茜雪是我的丫鬟,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说的,你们屋里乌七八糟的吵闹躲在屋里吵便是了,怎地跑到这廊檐下拉拉扯扯地,还把我丫鬟说上,这是什么道理?打量着我是这府上的亲戚,不是你正经主子,你三天两头地不把我当回事?”

    宝钗一听,便知道是那日在她屋里,这李嬷嬷口无遮拦地把她拉扯上说了,如今是来还仇来了。一时,倒是不好再劝了。

    “哎呦,林姐儿,你也不用在这里吆吆喝喝地,我哪张嘴说了你丫鬟了?那茜雪出那事儿的时候,可是你的丫鬟吗?就算是,我都是这府里出了大力气的人了,我怎地就说不得?我又是哪只眼睛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黛玉朝后退了一步,她身后已是两个婆子上前来了,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打在了李嬷嬷的脸上,两人一左一右将她一钳,往地下一推去,“姑娘也是你能说的?一次两次地,拎不清,以为奶大了个哥儿就是立了扶驾的功了?清醒些,不是你还有别的人,给你这个机会,不知道感恩,还天天儿在嘴上说,饶是这样,那宫里奶大了皇子们的,不还要扶梯子上天了?”

    “你们这是反了天了……”

    李嬷嬷话没说完,另一耳光子又打了过来,这两个嬷嬷也不知李觅是从哪里弄来的,手上的力气又大,两边脸上就肿起来了。宝玉见了,忍俊不禁,只差拍手说打得好了。

    黛玉一展眼,见熙凤领着人来了,想是也听说了这边的动静,黛玉便招手道,“凤姐姐,你来得正好,这婆子是我的人打的,你去回了舅母,若有了错处,说我不该打了宝二哥哥的奶妈妈,有什么错,我去领!”

    熙凤知她素日里的心性,也是被养的孤傲了,一向少与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打交道,一来犯不着,二来她也是嫌弃她们没规矩,今日怕是有原委,哪里还接她这些话,不由得朝身后的婆子们吼道,“还不快起把那老虔婆捆起来扔到马棚里去,还愣着做什么?”

    她又看到黛玉的两个嬷嬷,一个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神恶煞,只怕是上战场都上得,再看李嬷嬷果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很是不堪,心里也怪道,活该,总是爱倚老卖老,如今算是撞上墙了。

    熙凤少不得搀着黛玉回到了屋里,一个劲儿地赔不是,黛玉笑道,“你若是如此,我是在你家里住不下去的了。说起来,我也是把这里当自己家,若不然,今日这事横竖与我无干,我何必出这头呢?”

    事情原委,熙凤早就知道了,她一面赞叹黛玉这般为人处世,一面道,“那就叫宝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黛玉摆摆手,一面叫丫鬟们上茶,一面道,“我今日也没受委屈,要赔什么不是?”她又撵宝玉,“你还不回去瞧瞧,只留在我这里做什么?还不定你那屋里怎么热闹呢!”

    果然那边,闹得一塌糊涂,袭人在哭,晴雯在旁边说着酸话,大意是说,袭人既然有本事得罪李嬷嬷,就该有本事承担,何苦叫她闹到了屋里来。晴雯是个生得风流灵巧的姑娘,因也是从老太太那边给宝玉的,平日里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又说话直,脾气上来了连个天王老子都不怕。

    她素来也有些瞧不起袭人的做派,越发是说话难听了一些。那袭人气得哭了一阵儿,到底怕闹得太大了,也不敢还嘴,只有忍着。

    紫鹃去听了一阵儿,回来说与黛玉听,黛玉是再清楚不过,也不觉着稀奇,只嘱咐她,“以后少往那边去,虽说都是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如今也各是各的主子了,平日里要玩和轻絮她们一块儿。”

    一时人去了,老太太屋里传饭,黛玉过去吃了,因老太太要和几个年纪大的老管家嬷嬷们抹牌,她身边有熙凤和鸳鸯,熙凤便说叫黛玉回去自己玩儿去,“去我那里找你平姐姐,你宝姐姐家去了,你去找二丫头三丫头她们”一面说,叫丰儿,“去把三位姑娘叫来,陪林姑娘玩会子。”

    黛玉只好回去张罗着预备她们来,屋子里热闹起来,她这里烧的比别处暖和一些,围在了炕上说话,不过是黛玉在扬州的些事儿,又她拿了些轻巧的玩意儿出来。那边,丫鬟们在一起掷骰子玩,不知怎么地,就听到了哭声,黛玉少不得起来过去看,见贾环来了,把桌上的骰子铜钱撒的到处都是,因他到底是这府上的爷儿,几个嬷嬷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前来。

    “这是怎地了?”

    “你们都欺负我,才那边和莺儿在一起玩,她明明输了还说我耍赖,是风姐姐叫我过来玩,你们也欺负我。”

    黛玉便看向雪雁,见雪雁畏畏缩缩地,抿了抿唇,将手里的一把铜钱放在了桌上,“原是奴等输了,看错了,才错怪了三爷!”

    她说着要跟贾环赔礼。黛玉抬手拦住了她,“把铜钱都拾起来,秋痕,去拿一吊钱来给环三爷,好生将他送过去,跟姨娘说,就说丫鬟们不懂事,以下犯上,冒犯了环兄弟,因这会子姑娘屋里有客,改日姑娘亲自来给环三爷赔礼道歉!”

    说着,黛玉便接过了雪雁的帕子,给贾环擦了一把泪,笑道,“多大点事?兄弟姐妹们在一块儿玩,原本就该大度一点,就算是姑娘们赖了你,你一笑置之也是你当爷的风度,哭鼻子可是很丢人的!”

第86章 湘云

    贾环因从无人待他这般和颜悦色,才和莺儿吵架,原本也是他的错,他掷了骰子,莺儿说是幺,他说是六,结果真的是幺,他一生气才赖账。莺儿骂他不如宝玉大度,他回去又被他姨娘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登那高台盘,遇到了熙凤,把他带到这边来,还给了他一吊钱,谁知他转眼就输光了,又不肯离了这里,这才又耍赖的。

    “她们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

    探春早就在那边听到了,忍到了现在,听到这话冲过来就骂,“一天到晚把这话放在嘴边上,便你就是太太养的,瞧你这乌眉贼眼的,谁又瞧得起你?你但凡自己立起来,谁又能欺负你去?”

    贾环原本好了的,这会子又哭得厉害起来了。黛玉少不得拦住了探春,又哄着贾环,“好了,别哭了,男儿流血不流泪,你姐姐说得极是,你若是少哭,为人开朗一些,便没有这些事。”

    也不知贾环听没听心里去,轻絮领着他去了。因这一吵闹,探春便没了心思,她一走,迎春就是一木头美人儿,一句话都不说,留着无趣,也跟着去了。独留了惜春在,问她,“听说你知道智能儿的下落,如今她在哪里呢?”

    “我不认得什么智能儿,你说的是五榴吧?她在我家里,怎么了?”

    “五榴?这是你给她取的名儿?怎地取这么个名儿?五月里的石榴,那得多红火啊!”

    “可不是?人活着难道不该像那五月里的石榴,红红火火一生?便是即刻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可我总觉着这尘世腌,我倒是愿意住进我画的那些画儿里,干净,也没有想过要活得多么轰轰烈烈,惟愿清清静静地一场。”

    黛玉摇摇头,“你竟是个糊涂的,什么是干净?什么又是腌?”

    “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那么能干,会没有听说过?要不然,蓉儿媳妇过世,唯独你偏偏病了一场?且自那年过去那边听了一日的戏后,我哥哥嫂子们怎么请你你都不过去?你不也是嫌腌吗?”

    黛玉心头一惊,她虽早就知道,惜春听说了什么,谁知她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想想又觉得原也应当,因秦氏死,这府里多少人都很惊讶,只不过各自不说罢了。

    黛玉深知,只怕这才是让这姑娘后来出家,侯门缁衣,谁知最后也难得好的缘故,不由得真诚地劝道,“你才多大一点,才看了些什么?成日里关在这侯门公府里,如那坐井观天的青蛙,以为自己看到一点便是全世界。,谈什么干净,腌。不是我说,你的心干净了,哪里都干净,便是人说的,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那话,你若是个了悟了的,就不该说这话。”

    惜春平日里是极为宾服黛玉的,这会儿她一番话教导下来,惜春顿感惭愧,叹了一声,“林姐姐,以后我多来和你说说话儿,你这些话,平日里是无人教我的,我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想,想来想去,就钻牛角尖,想不开了。”

    “你来吧,我也有说话的人儿。只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世上处处都是腌地,你若想干净,就要靠自己打扫,除此之外,无人帮你打扫的,佛祖也好,三清也罢,他都只会教导你,求人不如求己。你难道没听说,佛是未来人,人是过去佛吗?趁早儿把你看的那些书丢了,若想修身养性,多看看四书是正经。”

    “我又不想安邦定国,我为何要看四书呢?”

    “傻姑娘,家是小国,国是大家,谁在叫你考状元呢?”

    正说着话儿,鸳鸯叫人来说,“史大姑娘来了!”

    史湘云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儿,那几年老太太要黛玉来贾府,黛玉没来,便把湘云接过来住了好些年,那会子她便是与宝玉一块儿住在碧纱橱里头。她打小儿没了父母,跟着叔婶过日子,大了些,接了回去,老太太偶尔也会把她接来玩些时。

    黛玉和惜春忙叫人穿了鞋子过去。轻絮怕她才在屋里就坐,又出去吹风,便找了一件大衣裳给她穿上,黛玉见惜春穿得也单薄,便说叫把她前年做的那件鹤氅拿出来给她穿上。

    惜春一穿,竟然正好,黛玉边说,“我也是穿着短了一截,给你正好,你要不嫌弃就拿去穿。”

    惜春穿上,觉着身上就有一团火在烧,不由得惊讶,问道,“这是什么毛?怎地这么暖和?”

    “是北边过来的熊皮,我身上这件也是去年做的,和你的一样,我因喜欢缎面,做的都是缎面儿的,这边上镶的是狐狸毛,你肯定以为是狐狸的了。”

    二人边说,边朝上房走去,宝钗和宝玉也来了,史湘云便上前问道,“连宝姐姐都来了,林妹妹这会子才来,你还离得近一些,怪道说你清高孤傲,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这般不待见我?”

    黛玉一时被问得愣住了,笑着道,“这是哪里说的话?我是一听说你来了,就赶紧来的,不过因换衣服,才稍微迟了一些。”她笑道,“既是如此,改日你来,提前一天说好,什么时辰,我们就列队迎你可好?”

    史湘云道,“你还说不是你的错,你来了后,老太太都不记得我了。往年,早就派人接我去了,就因为你在这里,老太太都不稀罕我了。”

    黛玉是知道她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虽说是侯府实则早就落败了,如今她家里因请不起针线上的,每日里要做半夜的针线,府上的一应衣物都是她们自己做,分外辛苦,巴不得出来散淡散淡,便不予她计较,“这是我的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这一次你来了,可就多玩几天。”

    便听到老太太在那边说,“还是我的玉儿通情达理!”薛姨妈在一旁笑道,“这么多的孩子里头,我就没有见过比林姐儿还好的了,又大方,又言行得体,气度比谁都大。”

    湘云听了便越发不高兴,回身跑开。宝玉少不得追了出去,叉着手在门框上拦住了她,宝钗也过去,在她后面笑道,“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林妹妹一句话都没有说偏的,怎么就得罪你了?”

    “她没有得罪我,她又大方,言行又得体,气度比谁都大,横竖是我小心眼,挑了她的不是。”

    宝玉道,“她平日里可是没说你半句不是的,反而是你处处都挑她。不就是你头一次来,要跟她睡,她说不习惯拒了你,值得你记这么久?”

第87章 娇气

    这才是把湘云给真得罪了,转身进了屋,就说要家去,一面又叫翠缕收拾衣服。翠缕也知道,自家姑娘一来了这里,就爱跟哥儿姐儿们闹,哪一次不吵个几架,只说道,“这才收拾出来呢,待车马准备好了,再收拾不迟。”

    好在,宝钗来了,笑着安抚道,“你是第一天认识他的?不知道他说话是个这样的?你还跟他计较,这就没意思了。”

    “哼,从前不是这样的,纵平日里他们都在一块儿玩。我才能来几天?听说我来了,还来得这么迟。好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多想念你们?我哪次去,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他,好歹在老太太面前说起我,提点着去接我。我就知道,他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正月里都快过完了,才记起来去接我。”

    “还有,她屋里那么宽敞,我来了也不过住那么几晚上,她竟就容不下我。二哥哥还偏偏向着她,我就说了她几句,她都没计较,二哥哥就说起我来了,可不是嫌弃我?”

    宝钗听了笑道,“你是真看错她了,她绝不是你说的这样儿的。人的秉性不同,有的人边儿上有人,她就是睡不着。我是知道她的,前年在东府那边,她困得什么样儿了,偏换了个床,又不是不好,她就没睡着。你瞧她那身子骨儿也不是多强实的,饶是这样,身边还有医婆三百六十五天不断地给她做药膳。你自己也不是个倒头就睡的,她怕是要辗转一晚上了。”

    “哼,就是娇气。”湘云撅着嘴,“我又不是没地方睡,我不去叨扰她便是了。”

    二人正说着,便听到黛玉在外头喊,“宝姐姐,云妹妹,传饭了,你们是不吃了么?”

    到了掌灯时分,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三春姐妹,宝玉和宝钗,又有湘云,一齐在老太太跟前凑趣说话。黛玉因有些懒,独歪在老太太的怀里,闭着眼睛养神。

    湘云凑了过来,笑着在她耳边道,“林姐姐,你说你一个人睡惯了的,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出阁的么?”

    黛玉扯掉脸上的帕子,伸手就朝她腋下挠了过去,“我把你个口没遮拦的,你说说,这是你能说的话么?”到底,黛玉也没与她计较,转过身来,将脸朝老太太的怀里,复又闭上了眼睛。

    宝玉一直提心吊胆地瞅着,眼见黛玉转身就不搭理了,他难免心里想着,黛玉这是大度,抑或是压根儿觉着不屑于与云妹妹计较?

    一时话毕,湘云依旧睡在了老太太的碧纱橱里面,宝玉搬了出来,睡在隔间。

    至第二日,宝钗来了,邀了黛玉往贾母上房里去。此时黛玉已是起来了,梳洗过后,用了一碗药粥,正站在廊檐下逗鸟雀。她将一个缠丝玛瑙的雀食盒子递给轻絮,拍拍手,接过了秋痕捧过来的湿帕子,擦罢了手,这才和宝钗一块儿过去。

    湘云的房里热闹得紧,宝玉早就过来了,坐在镜台前。湘云在洗面,洗毕,翠缕要把残水泼了,宝玉却拦住了,要就着这水洗。里头早有湘云洗完了的香胰子沫沫,他也不用打香胰子,只双手捧起水来,往脸上浇了浇,拿过了一块帕子,擦了,算是了事。

    黛玉看得别过脸去,宝钗笑道,“宝兄弟,你怎地不在你那边梳洗?莫非袭人姐姐今日睡了懒觉,还没有起来?”

    翠缕嫌弃地道,“还是这老毛病,多早晚才改改?”

    宝玉也不理会,又要了青盐漱口,见湘云已是梳好头发,妆扮好了,他又赖在镜台前,要湘云帮他把头发梳了。湘云好歹顾忌一点,说,“如今是不能了!”

    宝玉却赖着不动,“好妹妹,从前你也不是没替我梳过,横竖我也不出门,你随便给我梳起来,再把辫子辫上就告事了。”他说着,跟扭糖儿一般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又拉着湘云不放,好妹妹喊了千百遍,黛玉笑道,“云妹妹今日不给他梳,他是不出门了。”

    湘云少不得给他把头梳了,见他发辫上,从上到下总共是三颗珠子是一套儿的,如今有一颗不同了,便问起,说是丢了。湘云便朝黛玉的绣鞋上瞅了一眼,笑道,“我瞧着林姐姐的鞋子上,那珠子与你这个倒是一个色儿,怎地不说叫林姐姐匀一颗给你?”

    好在宝玉不接话,看到旁边有胭脂膏子,他的毛病犯了,抠了一点出来,往嘴里塞。湘云看到之后,不由得一把打下去,“你再这样,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

    眼看袭人来了,黛玉便出了门,与袭人擦肩而过,果然便看到袭人气冲冲地来,气冲冲地走,她笑着摇摇头,回到了屋里,轻絮过来,将一盏茶递给她,“幸好姑娘当初没答应叫史大姑娘来咱们屋里睡,饶是如今,一天三趟地来,若是来了,如今都这么大了,也不避着点,还以为是小时候,男女不避。”

    “奴婢才看到袭人姐姐气得跟什么似的,要奴婢说,气也是白气。说实在的,奴婢还拿不准她到底在气些什么,宝二爷在这边屋里梳洗了,不也省了她一桩事吗?”秋痕笑着道。

    黛玉抿了一口茶,“你们不懂,袭人姐姐这个人原是伺候老太太的,后来服侍了史大姑娘几年,如今给了宝二爷,她是跟着谁,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一个人,更别说,她如今是万般为着宝二爷,以他作法的。”

    见秋痕和轻絮两个还是不明白,黛玉也不多说了,自去里头拿了一本书来看。李觅则指着两个丫头直摇头,“你以为那花姑娘跟你们一样,伺候的是姑娘啊?伺候爷们跟伺候姑娘不一样的。”

    秋痕还是傻,嘟囔着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要说不一样,我瞧着,横竖是宝二爷和别的爷们不一样。”

    轻絮是明白了,不由得摇摇头,“如今宝二爷才多大啊,就有了屋里人了。”

第88章 戏子

    黛玉在屋里听到了,她也知道,李觅和她不同。她是看过了原著。那一次,在东府那边,秦氏把宝玉往自己屋里带去睡中觉,便是在那里,宝玉看了秦氏屋里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还有摆设,又在那里大梦一场。

    那梦里,与他一起销魂的便是秦氏。可见,秦氏那屋子,对他的触动是多大。要怪也该怪袭人,男孩子梦遗,本是寻常不过的事。她知道了,不说掩过不提,反而还勾得宝玉说,一时间,二人好奇,回来后的当晚,就吃了这禁果,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书上是这般说,后来秦氏果然与原著上写的不同,黛玉便也信了。今日,瞧袭人这模样,她越发不再怀疑,只怕袭人已经服侍了宝玉。贴身的丫鬟,原也有诸多这种便利的。

    也正是早就怀疑,宝玉并非是个男孩子了,而是成了一个有过男女之事的男人,黛玉便越发避开他。偏偏,湘云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与宝玉总很亲近,若是让她住在她的屋里,一来身边多个人睡不好是一则,再也是为了不叫宝玉总往她的屋里来。

    宝玉那边屋里,又有一番官司。老太太这边等宝玉用早膳都等了一会儿了。湘云过去瞧的时候,他正跟袭人赌气呢。湘云也不管,拉了他来。用过早膳,熙凤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姐儿出喜。

    喜姐儿的痘平了后,恰好遇到了宝钗的生辰。老太太便说要给宝钗好好地办一场,如今是整十五岁了,也是到了要及笄的年纪了。薛姨妈便说,原本就住在这里讨人厌了,如今又要破费,哪里过意得去?

    湘云便安排了身边人回史家去拿了几件绣活来给宝钗庆生。轻絮有些急了,晚些时候,黛玉在灯下写字,她过来请示下,“那边史大姑娘送的是绣活,奴婢又去打听了,二姑娘那边是一副棋子儿,三姑娘是一副绣字,可用来装屏的,四姑娘是两块绣腊梅荷花的帕子。咱们怎么办?姑娘平日里也没绣活留下,如今现绣也来不及了。”

    秋痕在一旁道,“还绣活呢,咱们姑娘绣的都不够用呢,不知道多珍贵,怎能拿去送礼?若是被八爷知道了,又不知要说多少话。依奴婢说,南边带来的还有些,拿出来去送,也不寒碜。”

    这边正商量,老太太那边鸳鸯过来喊,说是大家一块蠲资给宝姑娘过生日。黛玉放下笔,拿帕子把手擦了过去。原来不是出官中的,老太太已是率先出了二十两,熙凤一番打趣,把这二十两银子给说没了,黛玉便知,薛家是断然不会收大家蠲资的钱的。

    但看,老太太和王夫人她们送的礼不等,回到屋里后,黛玉叫人拿了一套笔墨出来,着紫鹃送了过去,“总也不好压过了老太太去。”

    次日,就在老太太的屋里搭了戏台子,又问了宝钗喜欢吃什么,看什么戏,宝钗自然是循着老太太的喜好说了吃的,玩的。又叫黛玉点戏,黛玉并不是个欢喜看戏的,随便点了一首,只听见戏台子上,咿呀哎呀地,她反而觉着吵。

    倒是宝玉,与宝钗凑在一块儿,正好是宝钗点的一曲《鲁智深拳打镇关西》,宝钗在与他分说那里头一首《点绛唇》。湘云在一边,见黛玉总也不说话,又竖起耳朵在听宝钗与宝玉说话,会错了意,笑道,“你虽也是个爱读书的,凭你爱读书,也没宝姐姐读得好,知道得多。”

    正好,宝钗在念一首《寄生草》,“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黛玉听着,觉得好归好,难免太悲怆了一些,一笑,不置可否,落在湘云的眼里,便浑不是赞同的意思。

    恰好,戏唱完了,因贾母爱那扮生旦和小丑的,专程叫了来,说是打赏。叫近了来看,越发喜欢,便问起年龄,又是个与黛玉一般年纪的,老太太便说可怜见的,叫多撒些钱。

    熙凤边磕着瓜子儿,边朝黛玉和这小旦瞅了一眼,笑道,“我瞧着这孩子扮相,活像咱们的一个人,就瞧你们看不看得出来?”

    众人已是看出来了,都笑而不语,黛玉也心知肚明,明白熙凤说的这孩子是像自己,而都不说原也是因这孩子是个戏子。偏史湘云拍着手儿笑道,“我瞧出来了,像林姐姐,哎呀,活像是另一个林姐姐,林姐姐,要不是你在这儿坐着,我还以为这戏台子上的是你呢!”

    宝玉连忙拉扯湘云,拼命给她使眼色,他若不这么着,湘云怕是还不说这么多话出来,如今他越是拉扯。湘云反而说得还多了。众人见此,也都说,“有几分像,也不是太像。”

    黛玉不予理会,朝那孩子招手,那孩子过来了,黛玉细细地问她,“叫什么?家里可有人?”又道,“还真是与我有缘呢!”

    众人见了均是一惊,黛玉便牵了那孩子的手,对轻絮道,“去拿一百两银票,给了这孩子,去跟班头说,以后不许为难这孩子,她愿走愿留,都随她,好生厚待!”

    轻絮忙应,领了这孩子去了。湘云眼见着这孩子的背影,脸上已是一阵白一阵红的,一时戏散了,黛玉扶着老太太起身,她朝湘云淡淡地瞥去一眼,目光滑了过去,并未做停留。

    晚间,湘云更衣时,便吩咐翠缕将衣服收拾起来说要家去,“明儿一早就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看别人的脸子过日子么?”

    宝玉赶了过来,忙道,“好妹妹,你原是错怪我了,她一向是个金尊玉贵的,众人都瞧出来那小旦像谁,都不说,偏你说了,你说便罢了,何苦说得那么多?我不是怕她生了你的气,我原是一片好心。”

    “我原也知道自己不配和你那林妹妹说笑,她是有钱有势的侯府千金,我原是落魄不过的奴才丫鬟,她随随便便打发一个戏子都是一百两银子,我原也知道这一百两是扔给我看的,她分明是瞧不起我!既如此,我何必留在这里,讨她的嫌?”

第89章 簪子

    宝玉这边劝不住,便又来了黛玉屋前,听到她在里头吩咐丫鬟,“把那香炉换了,我总觉着这龙涎香,用那掐丝珐琅鼎式的香炉失了味儿,把那铜金釉三足鼎的拿过来,熏这香。”

    轻絮答应一声,出来倒先前的香灰,一抬眼瞧见宝玉,丢魂失魄,耷头耷脑地在她们门口转悠,她生怕被人瞧见,忙问道,“宝二爷这是有事吗?姑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宝玉则求轻絮,“好姑娘,我和林妹妹就只说一句,姑娘行行好,让我进去说一句就走!”

    黛玉屋里的婆子出来了,有些不悦,却也无法不顾情面,道,“二爷,姑娘在屋里,有什么话,隔着帘子说吧!”

    宝玉只好站在帘子外头,“林妹妹,好端端的,今日怎地还打发了那戏子一百两银子?纵是平日里,老太太和太太们打赏也没有这么多的。平日里,我敬林妹妹是个行事妥当的,今日这般,究竟为何?”

    “才云妹妹在屋里暗自掉泪,说她不过是个玩笑话,谁知妹妹竟这般大手笔,活像是在欺负她,我说林妹妹断没有这样的心思,一定是她想左了。”

    黛玉听了,心知宝玉是赶过去,在那边被湘云一番排揎。她披了一件鹤氅走了出来,见宝玉一脸颓废,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宝二哥哥,我也敬你是个男子,当以安社稷,平天下为己任,谁知你成日家不是调解这个妹妹,便是安抚那个姐姐。莫非,你以为,大家还是小时候儿,说话行事随兴所致,没个避忌?”

    “今日,若云妹妹只说,那小旦像我,原也没什么。她虽是个戏子,我也从无瞧不起她的意思,天底下长的像是缘分,可你云妹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非说那戏台子上唱戏的是我,这究竟是不是玩笑话,你去问她。”

    黛玉冷笑一声,“既是挑衅,便该有挑衅了我,接我招的底气。我是没她那般会哭的,她若没这点胆识,以后就不要轻易招惹我!”

    黛玉说完,转身便进去了。恰好袭人来寻人,把黛玉这番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她心里不由得惊讶,原也觉着林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瞧来,何止是不好相与,分明是个泼辣的。

    她忙拉了宝玉回家去。却说宝玉,本是一番好心,想着姐妹们在一起一场,也不知能相处几年。且黛玉与湘云彼此又没个什么好值得争抢的,何苦闹得乌鼻赤眼的?结果好了,反而落得他自己一番不是。

    回到屋里,他独自一人上了床,躺着瞪眼睛。袭人存心找他说话,把这事儿撩开,谁知他也懒得搭理。

    反是湘云,睡了一觉起来,早就把昨日的事忘了,去寻宝玉。黛玉这边,因有宫里的旨意出来,说是叫黛玉今日晚去宫里赏灯去。原是皇上给景安宫里赐下了不少灯,说是装点得到处都是,特特地预备着今日点了,请宫里的赏。

    来传旨的是严铎,专程给黛玉提了一盏兔子灯来,如今正摆在老太太的屋里,点了之后,滴溜溜地转,确是比外头的要精巧许多,连上面的兔子也都画得逼真些,那嫦娥活像是要从里头出来。

    因王夫人也要往宫里去,便两人一起乘了车。景安宫早就遣了人在这外头等着,黛玉到了,便先由景安宫的人领着进去,王夫人在外头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功夫,也去了凤藻宫。

    黛玉先陪着荣妃说话儿,至中午时分,云臻来了,见了黛玉,抬手在她的发顶上比了比,道一声,“长高了!”他自己也长高了不少,黛玉跟他说话要仰着头了,便道,“真是不公平,我平日里吃的也多,怎地就是长不过你?”

    荣妃笑道,“你若长过他了,我得多担心?既担心你,也担心他!”

    不一时,十三皇子来了,他母妃德妃庞氏早几年过世了。生下他来便不好,他打小儿便养在荣妃的宫里,本和檐哥儿一般大,小时候还总在一块儿玩,如今也是八九岁了个子长了好高。

    他一来,凑到黛玉跟前,“玉姐姐,我听父皇说,檐哥儿录了第三名,他要入今年的院试吗?”

    檐哥儿如今已是个小童生了,贾氏写了信来告诉她后,她也只自己欢喜了一场,反而写了信回去给檐哥儿,告诉他不要骄傲,又嘱咐说如今暂且不要轻易考试了,再多读几年书,把基础打好了,再参加乡试。

    是以,黛玉摇摇头,“他还小呢,待过几年再说,暂且先把书念好。”

    两人说话说得很投机,眼看十三皇子朝黛玉这边越靠越近,黛玉都要抬手揉他的头了,云臻喊了一声,“小十三,去瞧瞧,该摆饭了!”

    他自己过来,也不靠近黛玉,只一双眼睛灼灼地瞧着她。黛玉先是觉着没什么,说了两句话,难免脸红,别过一边去,也不理他了。云臻一笑,抬手扶了扶她头上的簪子,问道,“我前儿叫人送去的簪子,你怎么没戴?”

    “那簪子颜色有些艳,我寻思着,待过几天天儿暖和了,穿颜色亮丽些的衣服配着正好。”

    云臻又朝她头上看了看,“这支还是素了一点,我记得你有个粉珠做的钗子,都比这支强。”他边说,叫来了黄芦,“你去把我书房里收的那匣子里的一根嵌宝蜻蜓钗拿过来!”

    黛玉一听,不由得脸略有些红,歪着头,一双眼睛盯着他,也不说话。云臻初时不解,想起那日在临安伯府梅林里她为个香,还质问了他一两句,不由得明白过来,左右瞅瞅,见也没人搭理这边,道,“原说过几日再给你的……”

    黛玉也不领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黄芦把钗子拿来了,云臻给她,她也偏不换上。到了晚间,到处的灯都亮了,整个景安宫如那瑶池仙台一般,皇帝也过来了,荣妃这边要陪着皇帝,云臻少不得要去御前伺候,他瞅着个机会,将黛玉的钗子取下,把自己这个给她簪上,再叫人伺候好她,他自己方才过去。

第90章 进园(二更)

    过了小半个月,便是黛玉的生辰。提前一日,宫里的赏赐下来了,前来的依旧是严铎,礼单上写着:四季衣服鞋袜各一套,头面四套,一方端石长方砚,宝相花铜熏炉一尊,汝窑醉乡酒海梅瓶一对,童子持莲和田玉把件一个,另有一个田黄冻双钮闲章一枚,往年总不漏的压裙嵌岁数金瓜子的玉佩不在礼单之中。

    严铎双手捧着装印章的明黄绣蟠龙的袋子递到黛玉跟前,笑道,“这是额外的,八爷说才学着做来玩儿的,姑娘若觉着好,就拿着玩儿,不好,待做的好了,再给姑娘做。”

    黛玉接过来,打开了看,玉是上好的玉,只雕工也确实是稚嫩了一些,但瞧着新鲜,便欢喜道,“挺好的,我就觉着挺好了。”

    待她回了屋里,叫人拿来了印泥,将这章子沾了印泥后,往宣纸上一按,见清晰的分明是小篆体的“”二字。她一时有些愣了,又一想,已是满面通红,轻呼一声,这印章几乎脱手了,心里暗地里嗔怪一句,又见它通体玉黄,无一点杂色,想着好端端的一块玉坯,竟被他糟蹋了,哪里还舍得略有磕碰,便平日里拿着把玩,竟比那和田玉童子持莲的把件还要得心。

    早两日,老太太便说要给黛玉好生过个生日,黛玉笑着拒了说,才过了年,正月十五元宵也没有闲过,又宝姐姐的生辰才过,如今又说要给她热闹,“外祖母这心也不要太偏了一些,总该心疼心疼这管家的人,如今凤姐姐每日里看着人把过年的东西收拾起来都还没忙完呢。”

    王夫人在旁边听了笑道,“到底是姑娘心瓷实些,想得到她凤姐姐。”

    待年过完了,宫里贾元春的旨意也下来了,说是大观园闲着也是闲着,叫姑娘们都搬进去住。黛玉听了之后,觉着奇,反复问了,说是里头没有说叫宝玉一齐搬进去,便觉得奇。

    到了老太太这边,王夫人也来了,是来说这事的,说派了婆子们进去打扫,少不得要安置床帐之类的。

    宝玉在老太太怀里打滚,非要跟着一起搬进去,“姐妹们都进去,唯独我不进去,我还瞧中了那个院子,想着好歹还能进去住几年呢,以后姐妹们都走了,谁还陪着我?”

    黛玉在一旁坐着,默默地喝着茶,王夫人在一旁坐着一直不说话,看似要老太太做决定。只老太太却为难得很,摩挲着宝玉的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要住进去,去找你老子去,看他捶不捶你?”

    他却偏不肯,只磨着老太太,黛玉便笑道,“宝二哥哥,你真是的,这事是娘娘定的,先守国法,再遵家规,这事儿,你与其求老太太,不如求舅母,改日再进宫去,为你求一条许可来!”

    宝玉便只好起身,去求王夫人。王夫人不由得朝黛玉看了一眼,揉着宝玉的肩道,“好好好,我明日就进宫去,问问娘娘,不过你也得先许个诺来,好生读书,在院子里住着不要淘气!”

    宝玉一听便欢喜了,问黛玉,“好妹妹,你可看中了哪一处?准备住哪儿?我瞧着妹妹性子娴静,潇湘馆里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挺合妹妹的。与我那又近,我们走动起来也便宜。”

    黛玉原不想住进去,只元春的旨意里,是偏把她含上了的,她也不好不遵,只觉得住哪里都好。原著中,黛玉也是住潇湘馆的,便道,“一切听宝二哥哥安排即可。”

    到了第二日,便听说王夫人已是进了宫里。黛玉在老太太跟前用早膳,来回话的是个周瑞家的,老太太听了只点点头,叫黛玉扶着她,“我们到院子里去走走,瞧瞧你那潇湘馆如何?”

    熙凤便说从这儿过去,要走好长一段路,便叫人抬了软轿过来,与黛玉一左一右去了大观园,从五间正门进去,朝往左走进去,是一条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就的小路,小小的三间房舍,一明两暗,里头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里面房内进去又是一个小门,出去是后院,一大棵梨树,种了些芭蕉,两间小小退步。

    熙凤便说,这屋子小了一些,想了想,便说,“我瞧着紫菱洲还不错,那一处宽敞,又有缀锦楼,正脸儿是五间,楼上又是五间,姑娘住楼上,楼下待客,左右游廊,后面又是五间,安置姑娘正好。”

    老太太便说去看看,朝西南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处庭院,西侧临水,东侧靠山,岸上蓼花苇叶,池内翠荇香菱,正面两层高楼,雕梁画栋,甚是气派,进去瞧了,站在楼上轩窗前往外一看,见山水有叠,老太太便觉着甚好。

    至午,王夫人便回来了,果然没有叫宝玉失望,贵妃答应下来,只说一定要好好管教,“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

    一时,贾政也知道这件事,叫人来找宝玉过去,他顿时吓得跟听了猫叫的耗子一样,过去听了一番训回来,择了日子,一齐搬进去。与原书中不同的是,黛玉占了紫菱洲,反而是潇湘馆叫迎春住了,其他的依旧是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宝玉住了。

    各处又多添了上夜的婆子,打扫的丫鬟,反而是黛玉这里,原本人多,之前在老太太屋里,未免有些挤,林贵要多安置些婆子过来也不能。如今,便一股脑儿地添了四个婆子进来,又十来个丫鬟,把个紫菱洲填得满满的。

    黛玉自是住了楼上,一共五间,好在里头都是打通的,明间依旧是起居的,东边两间做了书房,西边两间用来安寝,西边的隔断是一个填漆雕花格子架,轻絮看了之后,欢喜不已,笑道,“如今,姑娘的摆件算是用的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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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一朝穿到了《红楼梦》,成为三岁的黛玉,彼时,游方的癞头和尚正在游说父母,要化她出家。黛玉表示,出什么家啊,我这等好命,锦鲤体质小福包,荣华富贵还没享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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