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穿书之红楼黛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书之红楼黛玉全文阅读

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看书(三更)

    轻絮正说,黛玉攒的那些摆件可以用的上了,便拿了翡翠小盆景,紫檀嵌百宝盆景,景泰蓝葡萄摆件,珊瑚、掐丝珐琅荷花盆景,一应的拿出来摆上了,黛玉瞧了之后,不由得摇头,“瞧你这品味,还不收几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开珠宝店的呢!”

    秋痕便在一旁打趣道,“幸好八爷来不了,先前在咱们自己府上,姑娘那屋子也是布置得真正好了,谁知,叫八爷挑出那么多刺儿来,要真看了咱们这里的,不定怎么说呢。”

    黛玉便道,“你把那宣德炉拿出来,摆在这里,再放两个瓶子上去,这架子上,宁愿空着也别摆太多了,偶尔换一换,才叫人看着既不空旷着,又不日日瞧着厌烦。”

    西次间里,临窗有炕,黛玉便叫在中间摆了个炕桌,又在后面安置了个柜子,上面一边摆了个瓶,插了时鲜的花,一边放了个透明琉璃缸,上面养了几尾鱼。炕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架双面人物花卉琉璃桌屏,右手边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太平有象四足熏炉。

    中间是雕花门,梢间是一张千工百巧填漆拔步床,秋痕已是换上了玉兰雀鸟织锦帐子,临南窗处摆了梳妆台,上面是一个菱花镜,左右各一个高几,各搁置了一对玉壶春瓶,里头养着两把茶梅。

    黛玉搬了房子,每夜间,郑平便不再出去了,只在楼下的正厅里值夜。

    云臻又着人送了几个摆件过来,还说,“姑娘乔迁之喜,恕不能亲自前来恭贺,这几个摆件姑娘留着玩,不嫌弃才好!”黄芦亲自送了来,又来传话,说的小心翼翼,黛玉心知所为何事,不由得好笑,什么话都不说,只朝秋痕示意一下。

    秋痕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递给他,道,“这是姑娘抽空做的,一共是一套衣服,一双鞋子,还有几块帕子和一个香囊,里头也是姑娘自己制的香,你出去的时候带上!”

    黄芦前后转了一圈,吃了几口茶和点心出去,自然是把黛玉这里的一一说了,又把包袱呈上去,“姑娘没说什么,就只叫奴带回来这些!”

    他是吓坏了,也不知姑娘和八爷之间有些什么?云臻先是有些忐忑不安,他一直为自己先前的莽撞有些后悔,只觉得那印章该晚些时候给才是,到底是心急了一些。打开包裹,见黛玉送过来的,依旧和先时没什么不同,待翻到最后,见里头一双袜子,才松了一口气,又欢喜起来。

    不知不觉三月里,黛玉睡了中觉起来,听说宝钗来了,便起身到了外间,见她正坐着与轻絮在说话,看到黛玉过来,忙起身,笑道,“怕是吵着你了,我先见袭人姐姐朝你这边来了,我恰好找她有事就过来,谁想,到底是扑了个空。”

    轻絮道,“来是来过,是问宝二爷有没有来过?”

    黛玉心里便明白,问道,“可是来过?我正好睡了,怕是来了,她们也没叫醒我,又走了!”

    “没呢!”

    正说着,紫鹃进来了,道,“宝姑娘是在找宝二爷吧?我说个地方姑娘好找去,沁芳闸桥边桃花林子里头,保管在那里!”

    黛玉一听,来了兴趣,问紫鹃,“你怎么知道的?”

    “奴婢才给三姑娘送东西过去,见那边的桃花开了,给姑娘折了几枝来换瓶,便看到了,拿了本书在看呢。”

    黛玉抿唇一笑,携了宝钗,“走,宝姐姐,咱们瞧瞧去,看宝二哥哥一个人躲在那里,究竟做什么呢?”

    宝钗知道她一向消息灵通,也不知这会子在促狭什么?有心不想去,见她十分想去,少不得便跟了她一起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成日家都什么坏心思呢?”

    两人悄悄过去,连身后跟的丫鬟婆子都不叫靠近。见宝玉在一处石头上坐着,手里捧了一本书,春日里也不怕冷,看得津津有味。

    一阵风来,桃花成雨,朝他身上洒去,满身满头,满地满书都是一阵桃花,这才惊醒了他,站起身来,欲将身上的花抖在地上,又盯着地上的落花看得像是痴了。

    宝钗已是一眼看到宝玉手里拿着的书,拉了黛玉便要走。谁知,黛玉却偏不依,反而是上前去,笑道,“宝二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宝玉回头看,见是黛玉和宝钗,便道,“我在瞧这些花儿,若是抖在地上,若叫人踩了,该是何等践踏。”

    这真是,春恨秋愁何时了!

    黛玉朝那沁芳闸下的流水看了一眼,道,“不是说‘落花流水’么?你把这花兜到那边,散在水面上,随它流到哪里去!”

    宝玉走了两步,又停止,摇头道,“不妥,若这水流到了那个污淖的地方,岂不是照样把这花儿玷污了?”

    “也是!”黛玉点头道,“这院子里的落花何其多,宝二哥哥难不成要教丫鬟婆子们把它都扫起来?有句叫做‘化作春泥更护花’,就这样洒着,顺其自然的,不是很好吗?”

    宝钗也在一旁道,“正是这话呢!”

    宝玉少不得悻悻然地把花抖在了地上,也不肯踩,跳了过来,问道,“你们怎地在这里?”

    宝钗便道,“袭人到处找你呢!”

    宝玉正要走,黛玉却一把拉住了他,“宝二哥哥,我瞧瞧你看的是什么书?”

    宝玉吓了一跳,连忙把书收到背后去,笑道,“自然是四书的。”

    “四书里头哪一本?”

    “《大学》。”

    “哦,原来《大学》里也是有‘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也不知我都读的是哪个版本,竟然从未见过这句话,宝二哥哥,你把你这本《大学》借与我瞧瞧可好?”

    宝钗见事已至此,是没办法再遮掩的了,又见黛玉摇头晃脑地吟出这句来,模样儿可爱,又见宝玉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也是觉着可笑,忍不住便“噗嗤”笑出声来,“真真你这张嘴啊,你说,你怎地知道他那书里头是有这句的?难不成方才你那么一眼就正好瞧到了?”

    宝玉醒过神来,惊呼道,“原来林妹妹也是看过的,不知妹妹怎么就看过了?”

第92章 留意

    黛玉摇头道,“我没有看过,不过,这句名言我还是听说过的。”她歪着头,盯着宝玉手里的书,假装如梦初醒,惊呼一声,“哎呀,原来宝二哥哥真的在看《会真记》。”

    宝玉一听,已是魂飞魄散,急急地把书往身后藏,一面道:“妹妹瞧错了,原不是《会真记》,那等书,我怎会看?”

    黛玉便道,“也不知《会真记》是本什么样儿书,宝二哥哥可否告诉我?”

    宝钗已是摇头,指着黛玉的额角,“你说你这淘的是哪门子气啊?”又对宝玉道,“宝兄弟还不快把书收好了回家去,袭人到处找你呢,也不知为何事,可别把她给急坏了!”

    宝玉已是如释重负,忙把书往腋下一藏,已是拂柳穿花而去,临去前,他还扭过头来,与黛玉做个鬼脸。黛玉笑道,“你且去吧,回头我就去舅舅那里说,我不信你那屋里就这么一本,你日日时时地都藏在身上也没用。”

    宝钗只觉得奇,因黛玉平日里从不爱在宝玉跟前留意,便是宝玉常常去找她,她也是能拒便拒了,谁知,今日她出了奇了,宝玉藏在这处隐蔽之处,她也知道,连宝玉读的是什么书她也知道,且还用这种法子来谏宝玉。

    从小儿,她也曾读过些书,知道真正的良臣反而是那些爱谏君王的,那才是一门忠心。一面想,她心里已是留了意了。

    宝玉这边,听黛玉如此说,知道她素来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眼见是逃不掉了,不由得回来再三作揖保证,“再不把这些书带到院子里来看了。”

    谁知,黛玉却不依不饶,“我也知道是谁怂恿你做这些的,我连你在学堂里如何和人打起来的事,我也都知道。你若改了还好,你若是不改,日后有你亏吃的。”

    宝玉已是呆住了,半晌方才道,“我平日里竟是错见姑娘了,我原以为你也是水做的女孩儿,却没想到,你原是泥水做的骨肉,你和那世间的须眉男子又有何区别?”

    黛玉只冷笑,点头道,“宝二哥哥,你犯不着如此说我,我也不稀着你说我个好或是坏的,我也懒得与你这般子较真,你且记着你今日说的话,我也不白给你说的。”

    说着,黛玉转身便走了,跟她来的婆子已是在一旁听了这话,均是万般不屑地朝宝玉瞥去一眼。反而是宝钗,站在一边觉得甚是尴尬,不由得上前去安抚宝玉,“林妹妹也是为你好,哪有男子不挂心经济仕途,成日家把心思花在这上头的?”

    宝玉本就在黛玉这里受了一肚子气了,这会子听宝钗如此说,气得眼泪汪汪地,把个书往沁芳闸的水渠里头一扔,“我算是白认得你了!”也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宝钗怔怔地站在这儿良久,她的丫鬟莺儿也不知怎么地就找了来,拉着她道,“姑娘,快家去吧!”

    宝玉闷闷地回来,他这书,原本是因为闷,茗烟才给他找了来,他好容易偷渡到院子里,谁知,竟是被黛玉给抓了个正着。这会子,他还得想个法子,把书又偷渡出去。

    谁知,鸳鸯在他屋里,看到他来,连忙起身,“去哪里去了,叫我们一顿好找,老太太叫你呢,那边大老爷病了,叫你快去瞧瞧去!”

    他便从二门出,招来茗烟,说是要他设法子把书弄出去。茗烟拍着大腿,“二爷,我就说那书必不能弄进去,您偏不听,这会子好,露了馅儿了,可如何是好?”

    “回头我叫你花姐姐给你包出来,连外书房都是不能放的了,必要毁尸灭迹才算。”

    他因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心头已有一计,轻松了些,拍拍茗烟的肩就要走。茗烟一把拉住了他,“好二爷,您且说说,又是怎么走了踪迹的了,都落到了谁的手里?”

    一听说是黛玉,茗烟几乎要哭出来,“哎哟喂,我的二爷,您怎地就偏偏叫她给瞧见了,别瞧她是美人儿,那心眼儿不知道有多少,便是那钟顺,那么厉害个人物,在她跟前不跟那叭儿狗一样乖顺,您这不是要我去死吗?”

    却说黛玉,已知是贾赦病了。她便换了衣服,去了邢夫人那边,迎春姐妹都到了,邢夫人拉了她坐着说话,原不过是她舅舅染了风寒,大夫已经来瞧了,只须静养,并无大碍。

    一时,贾环和贾兰来了,眼见的邢夫人没什么好脸色,黛玉便朝环哥儿招手,“你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贾环因黛玉素日里待他反而比待宝玉要亲热些,便拉了贾兰一块儿过来说话,也不过是说些在学里的事儿,黛玉又考了考二人,道,“我那里还有得了的一些好的笔墨纸砚,回头叫丫鬟们给你们送去。你们若是得了空儿,便去我那儿玩。”

    正说着,宝玉来了,因是从老太太那儿过来的,邢夫人先是起身问了老太太安,便又拉着宝玉说话。黛玉因才与他吵过,见他看到自己满脸不自在,也懒怠在这里待,要起身告辞。谁知,邢夫人又要留她们姐妹吃饭,原不想搭理贾兰和贾环,此时少不得一块儿留。

    贾环见黛玉总不理宝玉,也乐得拉着她说话,一块儿在邢夫人这里吃了饭,三人又和迎春姐妹一起出门,反而把宝玉一个人给孤立出来了。

    贾环是回赵姨娘那里的,因黛玉要回缀锦楼,原宝玉说和她一块儿回去,想路上和她说说话,谁知贾环偏说,“林姐姐,你回缀锦楼我送你吧!”黛玉又应了下来,“那就劳烦环兄弟了!”

    宝玉又没得到空儿,只好耷头耷脑地回了。

    贾环到了缀锦楼,黛玉一面叫丫鬟们给他倒茶倒水,一面拿了笔墨纸砚给他,“这纸是那年来的时候特特地叫人去买的宣纸,我用着还好,却用的地方不多,你拿去,送人也好,自己用也罢,都随你!”一面,又叫人送了一些去给贾兰。

第93章 庙会

    宝玉这边,一直等着贾芸来,好在第二日,贾芸便来了,是的丫鬟红玉把他领来的。他原是在外头书房等着,茗烟叫他进院子里来,不知怎么地就遇到了红玉。宝玉简直是如获至宝,招了他进来,“你来,帮我个忙,便是救了我的命了!”

    谁知,竟是一包袱的书,宝玉跟他说,“你悄悄儿,从北边梨花院那边的后门出去,那里通街,别叫我父亲给瞧见了,把这书你或是扔了,或是拿去卖了,横竖别落到了谁的手里。”

    贾芸几快提不动这包袱了,他手上本没有本钱,欲去给凤姐送礼谋个差事做做也不可得。昨日去求了他舅舅,结果得了好一顿白眼,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醉金刚,得了他的银子,原说等得了差事再想法子还,如今这兜子书已是有了大用处。

    贾芸已是高兴不已,忙道,“侄儿这点子事还是做得的。只宝二叔还得指个人把我带出去才好!”

    宝玉便依旧叫了红玉来,“你领芸儿出去,走后面梨香院!”

    二人迤逦而去。

    老太太屋里,黛玉和迎春姐妹,还有宝钗正在跟前凑趣儿,说些笑话。熙凤便来了,还没进门,就一串儿声道,“哎呦,还是老太太这里热闹,老远就听到了笑,是什么好笑的,老太太也不说等我来了再说!”

    “你这猴儿,还有谁的嘴皮子有你的厉害,有你说的好笑?”

    她先来,坐着说了会儿话,王夫人领了个脸生的婆子来了,给老太太请过安,才知道是王夫人娘家的人,是王子腾的夫人打发来的,说是明日是王子腾夫人的生辰,请老太太太太过府去乐一天。

    老太太说身上不舒服,王夫人便说叫黛玉和姐妹们去玩。黛玉原想说不去的,老太太却叫她去,“难得出门一趟,跟你姐妹们去玩一天,我是懒怠动,你跟着拘着做什么?”

    因老太太不去,王夫人自然是不去,凤姐也没法去。只薛姨妈第二日带了宝钗、黛玉和迎春姐妹,坐了车出门。

    到了后,王子腾夫人跟前的嬷嬷在二门迎着,将她们带到了正房,已有与王家相好的诰命姑娘们来了,拜过寿后,王子腾夫人便叫了宝钗,“好孩子,领你姐妹们去园子里逛逛去,别拘在这里,叫你们也不自在。”

    黛玉也知,这原是要和薛姨妈她们一块儿说话,这才把她们打发了。园子逛完了,黛玉便扯了探春,“我想趁着这空儿出去逛逛,你跟不跟我去?”

    探春一听吓着了,“你如何出去?没人陪着,你若是出去了,可如何得了?”

    “我就问问你愿不愿跟着吧?你总说我若是能出去买个什么,是必定要带你一块儿的,这会子我要去买了,你又没这个胆量。”

    “谁说我没胆量了?”

    黛玉便喊了轻絮,叫她去外头找了郑平,叫林府那边林贵派了马车来接她。郑平听得说她要出去逛逛,哪里敢,也没敢去跟林贵说,自己跑去跟云臻说了。恰好云臻因略感风寒,便没有出城去,在南三所里静养,拿着本书在看。

    黄芦一听这事,已是吓得战战兢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因跟黛玉多年,于她深有感情,生怕黛玉太过异想天开,而惹得云臻不悦。毕竟,深闺女子,竟然说要去外头逛逛,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

    谁知,云臻却笑了一下,放下书来,叫过钟顺,“今日初几?我记得大相国寺每逢二、六、十是有庙会的?”

    钟顺已知云臻的心思,笑道,“可不是,今日正好逢六,必定是热闹非凡的!”

    云臻便起身,吩咐郑平道,“你叫林家驾了车马过去,就说宫里传姑娘并贾家的三个姑娘,将她们接出来。”又吩咐黄芦,“你多带些人,随从护卫姑娘们到相国寺,务必叫姑娘们逛得高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黄芦,看似欲有话说,却并没有。反而是钟顺听出来了,同样是吩咐郑平和黄芦的两句话,前后语气却是不一样的,给黄芦说的,到底要温和许多。

    钟顺有心提点郑平几句,却觉得应是无用。这全凭自己一颗心,实在也说不上说郑平不对。踌躇一二,反而是郑平自己悟出来了,待安排妥当,耷拉着脑袋跟钟顺说道,“是不是我又惹爷不快了?”

    黛玉正愁如何去跟王子腾夫人说呢,郑平进来了,在黛玉跟前行了礼后,说道,“姑娘,宫里来了人,说是要见姑娘和贾家的三位姑娘,还请这会子就出府去,车马已是准备妥当了。”

    黛玉不明所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看向宝钗,“宝姐姐,怕是要失礼了,还请带我去跟夫人说一声,我们这就要告辞!”

    出来后,待黛玉上了马车,车并不是朝着宫里的方向去,她难免担忧,好在,车壁外头有人敲了三下。黛玉忙揭开帘子朝外看去,只看到了云臻的背影,他骑着马朝前跑了几步,回头朝黛玉望了一眼,便又跑远了。

    “林姐姐,咱们这是去哪里?真的进宫吗?”探春兴奋地凑了过来,朝外看了一眼,顿时新奇得不得了。

    黛玉不由得笑了,所谓的“宫里的人”还真是不假,只是并不是如之前想的那样,以为是娘娘们,便道,“不是,我也不知去哪里,我只跟他们说我们要去买东西,谁知道他们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这会子黄芦过来了,隔着马车帘子道,“姑娘,林贵大爷说了,今日相国寺里有庙会,那场面是极热闹的,货物也多,常听人讲,说是‘珍奇宝玩百列,四方珍贵之物齐聚,因中庭两芜可容万人,商旅交易,皆在其中’,林大爷说,姑娘难得有这兴致,恰好又有贾家姑娘们陪着,不如去哪里瞧瞧!”

    别说探春了,便是迎春和惜春姐妹此时一颗心也都被说得馋了起来,纷纷聚拢过来,一个说,“哎呀,我都没准备银子”,一个又说,“竟还有相国寺庙会?”一个个难得平静下来,探春双手合十,恨不得对黛玉顶礼膜拜了,“以后我就以你马首是瞻了”。

第94章 碰到

    这京城里的大相国寺,原是前朝一座王府,因在运河的边上,又是在城中间,便不是逢庙会的日子,也是人烟稠密,车水马龙。

    黛玉的马车找了一处偏僻又靠近相国寺的地方停了下来,头顶是一株长了快千年的银杏树,冠顶如华盖,铺展开来,树上一些善男信女们不知道挂了多少红绸条,一阵风来,树叶瑟瑟,万千彩条舞动,已是一副热闹场面。

    从车上下来,抬头望去,正前方便是大相国寺的后院,黄墙琉璃瓦,一个小沙弥从门内出来,拾级而下,快步走了过来,和郑平说了几句,便朝黛玉们施礼,“请跟我来!”

    黛玉从前住扬州,也走过不少地方,江南一带,几被她走遍了。江南富庶,天下闻名,只这相国寺里与那边又是不同。贾氏三姐妹是打小就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的,身边虽有丫鬟婆子,却是以林家的下人们为主,没有婆子们在旁边耳提面命,便如了下了辔头的马儿,撒着欢儿地跑了。

    一个个提了裙子,跟在那小沙弥的后头,进了院门。

    “施主们怕是从未来过,待小僧先说明一二,这大三门上,皆是些飞禽猫犬之类;第二、三门上,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卖家具什物,蒲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箭、时果脯蜡之类。女施主们若想买针线玛瑙,珍珠首饰,头面衣冠,头面钗环,便在近殿处,殿后资圣门前,则是书籍古玩之类。”

    这一听,素有主见的探春也不知道该如何逛了,她见黛玉快步追了上来,忙拉了她的手,“林姐姐,你来说,咱们先从哪儿逛起?还有,你可先借我些银子?待我回去后,再还你如何?”

    黛玉便叫郑平,“给姑娘们一人五十两银子,记在账上,以后是必定要她们还的。”

    三春不由得笑了起来,一面叫自己的丫鬟收了银票,一面打趣黛玉,“是必定要还的,若还不了,就把我们自己卖给你了!”

    “依我说,一人带几个人,随你们自己怎么逛,不拘怎么地,也不管你们将来逛够没逛够,到了酉时初刻,就在这里会面,是一定要回去的。”

    因黛玉也知道云臻已是安排了人,又有林贵带了不少林家的来,一人身边少说也有十来个丫鬟婆子护卫,也不怕走丢了,黛玉也就不怕。且,既是带了她们出来,也肯定是要叫她们尽兴的。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还以为要一块儿逛,谁知竟是自己逛自己的,也不需要再去顾忌身边人,这真是从未体验过的,探春已是感激不尽。反而迎春和惜春有些没底气,说要跟着黛玉。黛玉便安抚,“别怕,自己逛去,必不叫你们出事,也不怕回去后有人说什么?”

    黛玉也没什么要买的,只到了大三殿那边去,脸上遮了块丝帕,看了看那些猫犬之类,连大狐狸都有人卖,还有老虎崽子,因味道格外难闻,她便退了出来,叫来一个小沙弥,叫安排一间僻静些的厢房,待一会儿。

    一时,黄芦来了,说是后面藏经楼的二楼清净,那里又有书可以翻阅,一些达官贵人今日来了,多在那边落脚。黛玉便说过去,领了人,浩浩荡荡地往那边去了。上楼的时候,恰好与几个人迎面错过,其中一人,穿着一身金绣牡丹的道袍,头上歪歪斜斜戴一顶帽子,见了黛玉,已是脚都挪不动了,贴着墙看着她。

    黛玉顿时眉头一蹙,朝轻絮瞥了一眼,轻絮冷笑一声,遮挡住黛玉,从他跟前经过时,冷不防一脚朝那人踢了过去。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薛蟠,他也不知从哪里知道说今日,当年在沈孝卿座下与他一同听讲的那个孩子如今也来了,便寻了过来,到处也找不到,谁知竟碰到了黛玉。

    她虽蒙着半张脸,实在是一对烟眉,一双清目,足以慑人魂魄,一时便有些呆了,哪里有所防备,一跤跌下去,滚了十来级楼梯,扑到了地面上,一时摔得鼻青脸肿,简直是不堪入目了。

    这一着,谁能想到呢?跟薛蟠的人,喊了一声“大爷”,忙扑了过去,薛蟠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他随从里为首的,见他依旧斜着眼睛朝楼上看去,又见打了人的这方的人一个个淡定若素,鱼贯而上,无一丝色变,顿时为难不已,不由得劝道,“大爷,咱们先悄悄儿打探一番,瞧着是谁家的,再叫了东府珍大爷出面,不愁报不了今日这仇。”

    到了屋里,里头布置得极为雅致,中间是一道立屏隔开,外头有榻与桌椅,里头一张小小填漆床,临窗是一张书桌,上面摆了文房四宝之类,一个小小香炉里燃的正是她熟悉的龙涎香。

    黛玉转了这好大一会儿了,有些累了,歪在榻上,轻絮要来了水,帮她梳洗过一番,又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发。钟顺过来了,给她行过礼,“爷在对面那屋里和人说话,一会子就完,姑娘先歇着些,一会儿爷过来找姑娘说话。”

    黛玉点头,“你去跟他说叫他别慌,得了空儿就过来,若是忙着,就先忙他的事。”

    钟顺过去,云臻的事还没完,他这会子已是没有心思,要把人打发了。待说完了,临安伯府小伯爷一直在旁边待着,不由得问道,“八哥,你在慌什么?”

    云臻懒得理会,拍拍他的肩,“你且去玩,我这会子有事,你瞧着那殿里头有没有好的狸猫,给我弄一只来,我有用。”

    “是荣妃娘娘要吗?”

    “你别管谁要,横竖我要就是了。”

    临安伯小伯爷连忙去了,云臻要水洗了手脸,拍了拍身上并未曾沾染的灰尘便过来了。黛玉正歪在榻上看书,见了她来,要起身,云臻摆摆手,叫她不要起身,又吩咐轻絮,“沏两碗大红袍来!”

    “今日哪有大红袍给你喝啊?我们来的匆忙,便是连银子都没有带,还是林贵机灵,带了些来,才三妹妹朝我借银子,我差点都没得给的。”

第95章 打湿

    云臻笑道,“大红袍钟顺那边有,我听郑平说你要出来,便叫人准备了银子,你若是想临时买个院子什么的,我一时怕是没那么多钱,这里头的东西,你不拘看上了什么,还怕得不了手?瞧你这小气样儿!”

    黛玉也不过是和他说着玩儿的,轻絮泡了茶来,黛玉便接过来,斟了两碗,一碗给云臻,一碗自己端了喝。茶碗倒是现成的,一个是黛玉自己带的,一个是云臻身边的人随身给他带着的。

    “怎地会想到出来逛逛?我听说你搬了家了,如今住着可好?”

    “王子腾夫人做寿,老太太不肯来,二舅母便也不好出来,非要我也跟着来,我本不肯出来的,又是老太太开了口,少不得要露个面。我跟那边又一向不熟,去了也是难受,如今出一趟门也着实不易,不像以前在扬州的时候,要出去哪里,带了人就出来了,天天儿在家里守这种虚礼,我也是闷得慌。”

    她说了这一大通,觉得有些难为情,便端了茶喝,面儿上觉着有些热的慌。云臻见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道,“这边听说开了一家扬州菜馆,我前儿听大皇兄说,味儿还地道,回头我再找你出来,带你去尝尝。”

    这便是说以后会寻了机会带她出来玩了,黛玉笑道,“我也不过是白说说,这京城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今日说带了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出来玩,她们高兴得什么似的。我算是个好的,从小到大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倒是难为了她们,打小儿出的最远的门,怕是王子腾夫人家了。”

    正说着,郑平来了,先是给云臻行了礼,接着跟黛玉说道,“姑娘,那边,二姑娘那边才有人和二姑娘起了冲突,幸好咱们的人多,把人给打跑了,一打听说是孙指挥。”

    黛玉并不知孙绍祖袭了指挥一职,但一听,便脑中出现了孙绍祖那人,不由得看向云臻,“我那二姐姐,木头一样的美人儿,这孙指挥又是个什么人?怎地就冲撞上了?”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来,拜倒在云臻跟前,“回八爷的话,才是咱们的人说是踩了孙指挥那边的人一脚,原也是无意的。孙指挥偏说是他的人踩了咱们的人,非要跟贾二姑娘赔礼道歉。”

    云臻难免脸上讪讪的,待要问,黛玉已是问出口了,“这孙指挥,可是叫孙绍祖的?他姐姐是嫁了北静王府那一个?”

    “回姑娘的话,正是!”

    “生得一张大丽菊的脸,脸庞都快有脸盆那么大了,又是武官出身,竟能嫁到郡王府中,还能为兄弟谋一个指挥的袭职,真不知该说孙姑娘颇有手腕呢,还是说北静王这姻缘份奇特!”黛玉已是气难平,吩咐郑平道,“你去跟孙家的说,就说既是他们踩了咱们一脚,自然是要扯平的,只咱们不要什么道歉,都说杀人偿命,咱们踩回去便是了,找个孔武有力的,要把那姓孙的脚趾踩断才算完!”

    众人都愣住了,抬起头来,望向了云臻。云臻早已别过脸,端着一杯茶喝,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谁知,这会子是装不下去了。他眼里有藏不尽的笑意,声音里也有强忍着的颤抖,“愣着做什么?要爷教你们怎么做?”

    钟顺提醒道,“爷,若孙指挥的脚趾被踩断了,回头去庙里传话看工的活儿谁做?”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死绝了?回头再给我找个跑腿的来不就是了?”

    黛玉这才知道,孙绍祖原是在云臻手底下做事的。想想也是,她已是不止一次地在云臻身边瞧见过孙绍祖,自然是跟了他的人,此时不由得讪讪,又难免担心,怕那孙绍祖是个得用的,她如此,怕是要砍了云臻的臂膀。

    云臻也瞧出来了,之前强忍着的笑意也散了去。他拿过黛玉手里的茶碗,给她斟了一杯,“你素爱多想,那孙绍祖原本是水溶举荐到我身边的人,平日里也只当个小厮用,后因他妹妹进了北静王府,他便得了个指挥的袭爵。几次在我跟前说要回大同,去军中立功,我因不便与军中的人打交道,一直没得这个便利,如今他怕是早就想改弦更张了,你如此一来,也恰合我意。”

    黛玉也算是放下心来,虽说这其中难免有云臻宽她的心的说辞,可好歹没坏了他的事,便强嘴道,“我才没多想,他那算是什么好人?撵走了好,省得留在你身边,反而把你给招惹坏了。”

    “哦,原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给你二姐姐报仇,原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云臻打趣着,黛玉顿时急得脸通红,跪起身来,撩起帕子朝他脸上挥去,他怕把自己眼睛招到了,忙抬手捉了她的手,一扯,她往前一扑,已是惊呼一声,将桌上的茶碗茶壶茶盖子都掀翻了,朝地上落去,顿时碎了一地。

    那茶碗倒了下来,顿时淋了她前襟满怀,又裙子也被打湿了,顿时,她不由得扯起裙子呼道,“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一面喊了轻絮等人过来,“是不是还得把才换下的衣服又要换上了?”

    云臻已是扶了她的手,把她带到了榻边上,黄芦等人进来,快手快脚地把矮几给挪走,又把一地碎屑都清理干净了。云臻担心地上还有碎末,怕把她伤着了,只得一把抱起,将她挪到了里间的床上去。

    轻絮提了包袱进来,“哪里就出门只带一套衣服的?备了同色儿的三套,这可就只剩了最后一套了,姑娘若是再不小心些,可就真得穿才换下的了。”

    黛玉不由得朝云臻嗔了一眼,“那就劳烦八爷挪步了,我要换衣服了。”

    她前襟上还沾着茶叶,云臻瞧了,难免有些难为情,摸了摸鼻子,道,“你那二姐姐这会子要来了,我还有事,先过去了,回的时候叫人和我说一声。”

    “嗯!”

    迎春一辈子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原本是她身边的人把对方的脚给踩了。这大相国寺人山人海的,踩了一脚,碰了一下,原本正常,谁曾想,对方非颠倒不说,还一定要赔礼道歉。两厢拉扯下,黛玉的人便说道歉不必了,那就回一脚,他二话不说上前便把对方脚骨踩折了。

第96章 姐妹

    迎春回了黛玉这里,半天都醒不过神来,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她哪里不知道对方怀的是什么心思,原有些后悔今日出门,此时是万分后悔今日出门了。

    黛玉只当不知,到了快酉时时分,探春和惜春满载而归,一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问起,“听说二姐姐这边出事了,不要紧吧?”

    黛玉笑道,“你瞧二姐姐这模样是没事人的样儿?”

    迎春这才有力气开口,嗫嚅半天,问黛玉,“林妹妹,今日之事本就因我而起,回去若是老爷太太们知道了,你只管往我身上推。”

    探春和惜春一听这话,顿时吓着了。四人本就是瞒着了出来的,如今竟惹了事,回去可如何交代?忙问怎么回事,一问清楚,探春难免把对方骂了几句到底还是担心,只看着黛玉,“这可如何是好?”

    “怎地就是因二姐姐而起?他本就是居心不良的人。这人,我原见过两面,次次都令人讨厌得不得了,我早就有心要收拾他了,谁曾想这会子,他偏撞到我手里了。”黛玉从榻上起身,搂过迎春的肩,“别怕,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再蹦不起来,这点子事我还是能收拾的,祸害不到府上去,也决计不会叫舅舅舅母们知道。”

    三人方放下心来,惜春笑道,“林姐姐,你但凡是个男的,我也不出家了,这辈子定是要跟着你的!”

    黛玉笑道,“出什么家啊?想礼佛,居家一样的,日后咱们都要好好儿的,你当出家就必定能安好么?笑话,你若是弱了,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一样有人不放过你,倒不如先自己强起来,过什么日子,才能由得了自己!”

    迎春道,“林妹妹这话虽有理,可咱们闺阁女子,真要强起来,又哪里强得起来呢?”

    “自然是你处处强了,旁人瞧你才是强的,才会在要拿捏你前先掂量掂量。比如说,你屋里有奶妈子,有贴身服侍的丫鬟,你若连她们都强不过去,任由她们左右你,旁人会怎么瞧你?”

    《红楼梦》一书中,迎春的奶妈子连她的金累丝攒珠凤钗都能偷了出去,她还处处受她奶妈子的辖制,真正是个公府弱质千金。

    探春一声声叹服,“我平日冷眼瞧你,总觉着你难免盛气凌人一些,以为你是仗着自己家世好,谁知你原是有道理的。”

    三人买的还不少,丫鬟婆子们都打理过了,送到了外面车上去。一时,轻絮过去和云臻说要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笼子,笼子里还有只狸猫不说,身后还给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

    黛玉也没多问,探春等人以为黛玉是买了只猫,怕不会养,连人都买了下来,难免为她的大手笔叹服。

    回了贾府,她们四人从西角门下,去了老太太的屋里,恰好太太们都在,问起来,“说是你们半路里叫宫里的娘娘们叫走了,又没听说你们进宫,原是去了哪里?”

    黛玉便出来回话,“去了大相国寺,去那边说了一会子话,顺带地,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与我一起作伴儿,在大相国寺逛了逛。”

    老太太和太太,连带熙凤也觉着惊讶,熙凤道,“你们四个倒是会逛,幸好听说你们跟前不少人,家里才不担忧着,若不然,你们这般回来,便是姑娘家,把你们当娇客,也是要跪一跪祠堂的。”

    黛玉故作不知,连忙朝贾母扑过去,跪下道,“外祖母,原是娇娇不知,我还觉着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为何非拦着我不叫我去呢,她们是听说她们若不去,我自己去,才不得已跟着的。从前在扬州的时候,我爹爹和母亲凡庙会也带着我去,还走了不少远路,还去过普陀山拜观世音大士,我原不知,是出不得门的。”

    迎春三姊妹听得难免愧疚,低下了头,又实在是不敢出来揭穿。倒是老太太,见过不少世面的,不由得摇摇头,摸着黛玉,对熙凤道,“你也别在这儿唬她了,你忘了之前她被吓得病了一场?姑娘家是该少出门,偶尔出去见见世面,也省得将来出了这门子,一问三不知,遇事只会哭,反被人小瞧了。”

    王夫人等人听这么一说,便无话了,反而是跟着附和,“极是呢!”

    在老太太这边用过了饭,老太太便说今日是累了一天了,叫她姐妹们一块儿回园子里去。待人走了,老太太便问熙凤,“可是打听清楚了,确是宫里的来传话的?”

    “是呢,这不会错的,是公公的模样,只面生,没见过,也不知是哪一宫里的?假传旨意这种事,林妹妹是断不会做的,老太太倒不必担心。”熙凤道。

    老太太点点头,不由得略有所思。

    四人回了黛玉的屋子,谁知,宝玉早等在这里了,见她们来,指着道,“好啊,原是把我一个人撇开,自己先去逛庙会去了,连我都只去过一次,见你们买了好些东西,还不快给我瞧瞧!”

    一楼厅里的桌上,放了好大三包,黛玉只扫了一眼,便道,“我什么都没买,你要,叫她们分给你去。哦,不对,她们是花了钱买的,你要且拿了银子来买。”

    探春一听,拍着手儿笑道,“哎呦,我都没想得出来呢,宝二哥哥,还是林姐姐想的周到,我还欠了好大一笔债呢,你若要,就拿钱来买,我好卖了还债。”

    迎春和惜春也都跟着笑,因都想快些把买的拿回去瞧,便叫跟了自己的丫鬟婆子们把东西提上走,跟宝玉说道,“你若要,明日来!”

    到了屋里,黛玉便叫了紫鹃来问,“今日,宝二爷从他舅家回来,便来了咱们屋里?有没有去太太哪里去?”

    “并没有,因姑娘们晌午就从王家走了,去了大相国寺,那边今日又有庙会,跟去的人在后面和林家的接洽上了,说是宫里的贵人出来了,在那边和姑娘见面。太太便去了老太太那里说事。宝二爷回来后,去了老太太那边,知道了,就来了咱们屋里一直等到了现在。”

    原书中,这一日晚些时候,贾环会把点着了的蜡油灯推到宝玉的脸上去,紧接着便是赵姨娘用魇魔法害凤姐和宝玉姐弟俩。如今,前一着是没有发生,黛玉便道,“那个马道婆,若这两日来了,告诉我一声。”

第97章 化解

    第二日一大早,黛玉便叫茜雪,“把昨日带回来的那包袱里头的两份,一份给兰哥儿送去,一份给环哥儿送去。”

    茜雪不由得问道,“宝二爷的呢?”

    “没买,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出门就给他带什么礼物?况且,他若要,不拘二姐姐还是两个妹妹,谁又给他匀不出一堆来?”

    稍时,茜雪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双鞋,做的极为精致,给黛玉道,“是赵姨娘给的,说是多谢姑娘总想着环哥儿。奴婢送去了,三爷也瞧了,说是都用得上,也挺欢喜,把那纸和笔各捡了,带到学里用去了。”

    黛玉用过药膳,去了老太太那里,见一个头上圈了石青色抹额,穿了青缎掐牙褙子的人,正唾沫横飞地在和老太太说话,“……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锦田侯的诰命次一等,一天不过二十四斤油……”

    见黛玉进来,忙起身,笑着道,“这可是林探花的千金,老太太的外孙女儿,真正是生的金尊玉贵的,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人的,还从未见过姑娘这般出色的。”

    黛玉深知这样的人不好惹,她原是不信这些的,如今是不得不谨慎待之,不由得笑道,“马婆婆今日怎地有空就来了?我瞧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且说说,我外祖母欠了你多少香油钱,你就讨上来了?”

    熙凤不由得噗嗤一声笑起来,“哎呦,我是琢磨半天没琢磨明白,原你来是为这出啊,你早说啊,在这里磨多少洋工,你早些说,我早些把香油钱捐了,你也好,我也好,连老太太也便宜。”

    “怎地还编排上我了?”

    “老太太必定是心底里明镜儿一样,就故意在这和马婆婆打官司呢,你一言我一语,故意说,就是不说透,就指着我自己出来说一句这香油钱我帮老太太出了,偏偏我是个愚钝的,若不是林妹妹这会子来,老太太这言语官司是白打了。”

    屋里不由得大笑,薛姨妈指着熙凤,“你这张嘴啊,非得把话说这么直白!”

    “姨妈快别这么说,既是要我出了这银子,必定得在老太太跟前落个好才是!”

    银子并不多,老太太说要给宝玉点一盏灯,每日五斤香油的,一月便是一百五十斤。凤姐便出了一个月的香油钱,又将马道婆给送了出去。这是个惯常喜欢在内宅大院里头糊弄生事的,每日里就拿一些乌七八糟的事勾引得人出钱。

    黛玉见她走了,叫人把紫鹃喊进来,“我忘了一遭儿事了,你回去找轻絮,叫她把前儿得的一匹对鸡对羊灯树纹锦拿出来给你,你给赵姨娘送过去,就说那鞋很合脚,这锦我因不喜欢这颜色,瞧着给环哥儿做来穿应是极好,你在那等一会儿,瞧着环兄弟回来了,带他到我屋里等我!”

    熙凤不解,问她,“你何时和那屋里的这般亲近起来了?那颜色不好,你给谁不是给,给他做什么?还有,她做的鞋子你也穿的?我平日里瞧着你怪讲究的,还以为外头人做的鞋子你不穿呢。”

    黛玉笑着喝茶也不理论。

    赵姨娘得了这锦,很是欢喜,一面阿弥陀佛地感谢黛玉。恰好,那马道婆在各屋里跑了一圈后,来了她这里。见她正在做鞋面子,便说她也要粘鞋呢,要她给一点零碎布料。赵姨娘便说,“你瞧瞧我这里可有好的?有好的也到不了我这里来。”

    马道婆已是一眼瞧中了她身后柜子上摆着的一匹锦,指着道,“我瞧着那便很好!”

    赵姨娘哎呦一声,“这可不能给的,才是那边林姑娘送来给她环兄弟的,说是叫好生做件衣服穿,这锦哪里能随便用来做鞋面子?”

    马道婆一听,便凑近了道,“我也早听说她吃的穿的用的,与寻常都不同,你把那拿给我摸摸,我瞧着比寻常卖的要好。”

    赵姨娘撇撇嘴也不动,只拣些别的话来说,问她来做什么?去见了谁?那马道婆便觉着没意思,又问了几句,见她死活不接话,又要挑拨几句,见她已是起了戒心,少不得便告辞出来了。

    却说薛蟠被人一脚从那办层高的楼上踹下来,摔了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回到了家里,早已是把薛姨妈唬得不行,请了大夫延医用药,宝钗也得了信儿回去照看她哥哥去了。

    她妈妈问了小厮,得知是被个姑娘家欺负了,少不得气得要死,便一面要去跟王夫人说,“既是在那藏经楼里,哪里有问不出来名姓的?横竖不管是谁,先问出来,便是那皇亲国戚也要讲道理!”

    偏薛蟠见了个半边脸的美人,已是跟害了相思一样,撺掇着他妈非要去把人寻出来,“凭她是谁,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地下踹,幸而我生得皮糙肉厚,若是个不顶事儿的,这会子岂不是要死了?”

    王夫人这边得了信儿跑来瞧,一看,着实是不轻。王子腾夫人也来了,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说,“我这一生也是见过些世面,宫里的公主们我也是见过的,还从未见过这样儿的,这一说,连我都好奇起来,这到底是谁?”

    便着人去查,一查,那日在藏经楼里安歇的人是有,谁知,竟真查不清姓名来,连王子腾都亲自去问了,那老和尚死活也不说,一问,开口就是“阿弥陀佛”,再没有第五个字。

    这案子,竟成了冤案,那薛蟠成日家欺男霸女,如今这次竟摔了个半死,连对方的人影儿都没有摸到,白挨了这一遭。

    转眼五月初三是薛蟠生日,头前几日,宝钗亲自来邀黛玉,“我家里着实得了些好东西,这么粗这么长的嫩藕,这么大的西瓜,还有几尾鲟鱼,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我妈妈说别的倒是都好说,使了钱都能买到,偏生这藕是极为难寻,叫你无论如何要过去尝个鲜儿。”

第98章 欺负

    黛玉不好推,少不得便去了。东西也的确是新鲜,黛玉却不惯吃这些,吃过后,要了茶水漱口,听宝钗在说,前边薛蟠请了宝玉还有几个相好的也在吃,正说着,轻絮匆匆进来了,站在一边局促不安。

    黛玉便起身说告辞,说家里还有事,改日再来玩。薛姨妈和宝钗将其送出去,那门口,薛蟠正好借机说送宝玉也出来了,正好碰了个对着,看到黛玉,已是不由得酥倒了一半,黛玉走得远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妈,妹妹,她就是,就是,就是林家妹妹?”

    这边,黛玉快步离开,轻絮跟在她身边,她问道,“你这般丢魂落魄的便是因了这薛家大爷?”此时,黛玉自是已知,原来这就是薛蟠呢?

    轻絮惊魂未定,“姑娘,这下可好了,谁知道竟是薛家大爷,这不是坏了两家的亲戚情分吗?奴婢可是听说,那薛大爷足足在房里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如今他可发现是咱们了。”

    “是又如何?他素来放浪不羁,行事为所欲为,你且放宽心,便是他跟他母亲和妹子说了是我们,薛姨妈和宝姐姐也唯有万般保密,绝怪不到咱们头上来,她怕旁人知道还来不及呢!”

    果然,薛蟠竟并没有说,第二日,宝钗依旧来找黛玉说话,黛玉看她似并不知情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好笑,也不知这薛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就把这件事丢到了一边儿去。

    到了芒种节这一日,黛玉叫屋里的姑娘们都到园子去玩。她也跟着去了,因书中,这日有件大事,她便格外留意着,眼见得宝钗追着一双大玉蝴蝶去了,她也便悄悄儿跟在身后,到了滴翠亭跟前,见她伏在那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黛玉便过去,喊她道,“宝姐姐,你伏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子糊着纸,并不隔音,里头有两个正在说话,一个是宝玉先前叫领了贾芸出去的红玉,一个是他屋里的小丫头子坠儿。

    红玉丢了一条帕子,是贾芸捡了,托了坠儿给了另一条帕子给坠儿,叫她帮着还给红玉。这原是遥寄儿女情丝的事儿,独两个当事人能体会其中意味,旁的人是不知道的,此时正扯着呢,坠儿说,“芸二爷再三再四说了,若姐姐没有谢的,叫我不给你呢!”

    谁知,外头有人在说话,二人忙把窗子给推开了,四个人八双眼睛,就这么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顿时有三个人觉着尴尬。黛玉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笑着问红玉,“你们在里头看什么?大家伙都在园子里玩儿呢,你们出来吧!”

    宝钗已是听了个大概,见都是宝玉屋里的丫鬟,原想悄悄儿避开的,谁知没来得及,倒是叫黛玉给碰到了。她笑道,“可不是,才我瞧见二姑娘在这儿的,你们可瞧见她去哪儿了?”

    都说没瞧见。待黛玉和宝钗一起走了,红玉并不信宝钗的话,拉了坠儿道,“说了叫你给我完事,谁知,你扯这么多,反而叫人听了去,怎么才好?”

    坠儿也是没主意,却也并不把这事放心上,“都是姑娘家听了,还能如何?各人干各人的事,横竖你又不是她屋里的,等她哪日做了你的主子,以后的事你能管得了这么多?”

    红玉想了想,“话虽如此,她平日里是个正派的,怕是见不得咱们说的这些,若是林姑娘,倒还好些,她眼里素来没咱们这些人,听了去也不会放在心上。”

    宝钗和黛玉转身便遇到了宝玉,和探春在一块儿说话呢。见了她二人来少不得便分开,黛玉便笑道,“是在说什么?见我们来了,就不说了,果然是在显摆亲兄弟姐妹呢!”

    探春兀自意难平,指着宝玉的鞋子,“你说,我就给他做了这一双鞋子,她竟说三道四,说我怎地不跟环儿做,我是那专给人做鞋子的人吗?”

    宝钗笑着,黛玉朝宝玉的脚上看了一眼,道,“这鞋子着实做得也太得力了一些,不是我说,鞋子总归是踩在地上的,瞧瞧你下的这功夫,别说赵姨娘,便是我也要嫉妒了。”

    说得,探春本是一肚子火呢,这会子也笑出来了,用帕子朝黛玉挥过来,“你有嘴说别人,怎地不说说你自己?你脚上的,下的功夫还少?”

    “还别说,我这一双,不是别的人做的,正是赵姨娘,昨日又给我做了一双。说起来,我这双脚也是娇气,平日里也不是人人做的我都穿,偏赵姨娘做的,我就觉着穿得好,底也厚,舒适得紧。”

    探春已是无话可说,问黛玉,“你们从哪里来?”一面,二人挽了手走了,竟把宝钗二人丢在了这边。

    又过了一日,黛玉来老太太这边吃饭,因没看到宝玉,老太太便问,说是去冯紫英家里去了。老太太一面问说有谁跟了去之类的,外头,说是贵妃打发了太监出来,送来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初一至初三日在清虚观打三天的平安醮。

    并赏下来了端午节的节礼,老太太拿了礼单子一瞧,上头谁的都有,独独没有黛玉的,且偏偏,在宝玉后头,明明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下头还有一串儿礼品,偏又叫人用墨给涂没了。

    到了晚间,宝玉回来,听说了节礼,便问道,“怎地合家都有,偏偏林妹妹的便没有,别是传错了吧!”

    他并不知,凤藻宫里,元春在生气,她身边跟着从家里进来的抱琴在安抚,“如今,娘娘且先顾着自己,您也不是不知道,那林姑娘素来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原是和那边宫里走得还近些,何苦做这样的事来?”

    元春却是落着泪道,“但她也不能这般欺负我,况且如今,林妹妹不是也并没有定亲吗?她顾着她的儿子,我顾着我弟弟,又有何错,她何必欺人太甚?”

    抱琴因打小儿就跟着元春,也知道她多少苦衷,少不得直言相劝,“娘娘,您且看看,这宫里早年跟了皇上的还有几个?她自己养了八皇子殿下,如今正得皇上赏识,十三皇子又是养在她跟前的,陛下一月里头有十天都是歇在她宫里,便是平时也是赏赐不断,咱何苦和她别苗头?”

第99章 荣妃

    可不别又如何?在这宫里,就如同逆流而上一样,不进则死。景安宫与林家固然是多年的情,可林家与贾家还是姻亲呢,不论如何,荣妃确乎是太霸道了一些。

    那给凤藻宫传旨的太监,便再没有回来过了,到了下晌午,她宫里的太监来说,出宫去给贾家送节礼的太监,因回来的时候惊了马,没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凤藻宫是不知道的了。她不由得气,换了装饰,说要去一趟景安宫,抱琴难免担心,劝道,“娘娘,不说这会子,皇上正在景安宫里,且说娘娘这会子心浮气躁的,去了,难免忍不住气。”

    “我好歹还是贵妃,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妃位,她竟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今日就要去皇上那里分辨一番。”

    凤藻宫这边略有动静,景安宫那边便知道了,待到了宫人们进来报,说是贵妃娘娘来了,皇帝正喝一碗莲子羹,吹了吹,含了一口,回味一番,咽下去,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来做什么?”

    荣妃笑着用勺子在给他舀,也浑然不把这当回事,“大约是因皇上多日未去凤藻宫里,贵妃姐姐念着陛下了,陛下快去吧,叫人都找到臣妾这里来了,明儿臣妾去了太明宫请安,少不得又要多跪半个时辰。”

    “胡说!你如今又不是那二八年华,你这身子骨如何能多跪的?”皇帝难免把一番气撒在了外头那人的身上,“去跟贵妃说,朕在荣妃这里,不方便见,叫她回去!”

    荣妃只当没听到,见那宫人略为迟疑,她给了个眼色,那人去了。她又将一碗红豆羹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皇帝的口边,“陛下快尝尝这个,臣妾也是熬了快一个时辰呢,宫里一位老人教的,说是她打小儿从她娘那里学来的,教给臣妾,叫这门手艺不至于断了传承。”

    皇帝才喝了一口,听了这话,笑起来,结果呛着了,见荣妃吓得花容失色,他用帕子捂住口鼻,咳了两声,摆摆手,示意她无碍,接着道,“亏你还说自己是个识文断字的,这熬个红豆羹的手艺传不下去,还叫断了传承?传承是这般用法?”

    “臣妾觉得就是,陛下在前殿成日里要操心国计民生,谈论的都是文韬武略,臣妾在后宫,关心的当然是一些衣食住行,难道陛下觉着您那文韬武略才有资格叫传承,臣妾这里一门熬粥的手艺,或者缫丝的技艺,都不能叫传承了?”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婵儿说得有道理,你说叫传承,就叫传承吧!”

    荣妃方转而为笑,倚进了皇帝的怀里,抚着他颌下的胡须,道,“皇上,那明日臣妾能叫人给皇上进一碗羹吗?皇上平日里晚间好吃一些点心面食,实不宜克化,于养生不利,不若进些汤汤水水,又能饱腹,又易克化,岂不是好?”

    “不必这么麻烦,你做好了,朕每日里过来。”他又想起来了,“最近这些日子,小八可还来?前些日,朕叫他得了空进来瞧你,他怕是又忘了。”

    “才来了一次!”

    “朕怎么听说,他好似和林御史家的姑娘走得挺近的?”

    荣妃已是大惊失色,“这话是从何说起?皇上,这话别人家可以说,皇上和臣妾可是万万不能说的,这若是坏了林家姑娘的名声,叫臣妾如何和臣妾那好姐妹交待?原是荣国公府老太太非要把那孩子从苏州接来,皇上也知道,从前咱们小八在林家住过一两年,打小儿兄妹般处着,既来了京中,哪有不走动,说是来往,不过是每每臣妾唤了那孩子进来,叫小八送过两遭。这流言蜚语的就出来了,才多大的孩子呢!”

    皇帝便道,“朕也是瞧着小八年纪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朕好生考量一番。”

    荣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他如今还小,知道什么?他身边如今,臣妾连个宫人都不肯给,就是怕他管不住自己,伤着了身子。臣妾的意思,他又是个儿子,谈婚论嫁的事儿,待他大些,皇上再为他操心不迟。这些年,还是多帮皇上做事为上!”

    皇帝不由得好笑,又是万般无奈,瞧着荣妃的眼里,满是愧疚,点着她的鼻子,“你是把对朕的那点子期待,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了吧?”

    荣妃眼窝一热,少女一般嗔怪道,“皇上又在冤枉臣妾,臣妾哪里有?”

    终究,二人没再就这事儿继续说下去,一时前面有事,皇帝去了。荣妃坐在位置上,她身边的姑姑玉筝端了一盏茶过来,递到她手上,道,“也不知这事是谁递到陛下跟前的,也不知藏了什么心思?”

    “还能是谁?她那边知道了,太明宫就知道了,太明宫多的是耳线。”荣妃嗤笑一声,“真是太小看我了,且让她先这么蹦,横竖臻儿和娇娇还小,我还能等,我且看她如何等!”

    “大约以为自己是贵妃,后边又是太明宫,便觉着可以和娘娘摆擂台了。”

    荣妃笑一笑,“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儿,以为这宫里没有皇后,她又是个贵妃,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皇后是何种样儿的人,谁知,差点一尸两命,拼了命生下了太子,丢在这宫里,说是尊贵得不得了,活得比那野草都不如。”

    说起来,便觉者沉闷,玉筝便不再接话,怕她想的多了,于身子不好。好在荣妃很快摆摆手,“不说这些了,把前儿进过来的头面,挑两套出来,我瞧着那套红宝石的,和那套累金丝还像那么回事,再尚衣局是不是把她衣服送进来了?给贾家那边送过去,叫严铎去办这件事。”

    她又想了想,道,“去把夏守忠叫来,跟他说,我要他出去办个差,他若是得空便去,不得空便不去。”

    夏守忠是六宫都太监,一向在皇帝跟前伺候,得了信便跟皇帝说了,皇帝挥挥手,“既是她叫你去办,你就去办,和朕说什么?你不想去,要叫朕去跟娘娘说?”

    “哎呦,陛下,您这是要老奴的命!”夏守忠噗通跪下来,“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不听娘娘差遣!”

第100章 赏赐

    夏守忠从宫里出来,迎头就遇到了云臻,连忙翻身下马,要跪倒云臻马前来,云臻连忙用马鞭将他拦住,笑道,“爷得罪你什么了?叫你这样陷害爷?”

    他说着从马上下来,目光在夏守忠身后捧着赏赐的小太监们的托盘上转了一圈儿,皱眉问道,“这是往哪儿送?”

    “八爷是明知故问呢,这都是赏给林御史家林姑娘的。”

    云臻一听,眼里已是迸射出了寒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夏守忠,夏守忠一见,便知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荣妃娘娘差奴送过去的,八爷这是要进宫里去?”

    “怎地是你送去?严铎呢?他跑不动了?”

    “八爷这是说笑呢,严铎才多大年纪,哪能跑不动?他今日要给娘娘去办别的差事,恰好老奴出宫也有事儿要办,就去求了这趟差事。”说着,夏守忠从怀里掏出礼单递给云臻的时候,把事儿前因后果说了,道“陛下今日还提了八爷的婚事,被娘娘拒了。”

    云臻的脸略微有些红,细细地看了礼单,交给他,“好生办这差事,她日常在老太太屋里,你多走两步路,给她送进去,省得她跑出来。”

    夏守忠不高兴地道,“老奴也是办老了差事的人了,还用八爷这般小心交待?”

    云臻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翻身上马,“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两句,对了,这事儿是谁说给我父皇听的?想必也是闲的慌,回头您老若是得了便,就给她找点事儿做是正经,省得天天盯着我!”

    夏守忠长驱直入,把个贾府的人吓得一溜儿跟着他,到了老太太的屋里,凤藻宫送过来的赏赐还摆在屋里,多半没有撤回去。夏守忠随意扫了一眼,领着人进来了,老太太领了人要给他见礼,他忙一把扶起老太太,“咱家不过是皇上跟前的一条狗,老太太可别折煞咱家了!”

    他又扫了一遍这屋里,笑道,“老太太也不用担心,咱家常年在宫里也是在娘娘公主们跟前伺候的,若不是贵人交代了,咱家也不敢往这后院里头闯,怕的是冲撞了姑娘奶奶们!”

    夏守忠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太监,捧了不少赏赐来,谁都不知道是给谁的。后听夏守忠与老太太寒暄完了,这才问道,“不知巡盐御史林如海大人家的千金是否在府上做客?”

    黛玉这才走了出来,夏守忠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她,这才客气地道,“不知林姑娘住哪里,这些赏赐就叫这些小的们给林姑娘送到屋里去!”

    黛玉见数量不多,笑道,“离这儿有些远,我领他们过去吧!”

    夏守忠忙道,“再远也不算远,既是林姑娘要过去,我也陪林姑娘走一趟!”

    一说,老太太也少不得要跟着一起去,一屋子人便浩浩荡荡地朝黛玉住的紫菱洲过去,一路佳木葱茏,山石奇巧,夏守忠见了不由得心里一声叹,只觉着太过奢华。

    待到了紫菱洲,夏守忠竟是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与老太太在此又略攀谈了几句,这才离开。李觅送他出去,少不得塞给他一个荷包,道,“这是姑娘的意思,劝你还是收着。”又问起今日送节礼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按理说,这贵妃也不至于这般不会做人,必定是又出了什么事?”

    夏守忠见左右没人,便低声道,“可不是出了差错,原是那节礼中,与这府上一个小公子的礼是一样样儿的,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这林家的姑娘,是荣妃娘娘早就盯上了的,她哪能叫人给截胡了?便在半路上,叫人把她的礼单都给改了,如今那传旨的公公都叫她给收服了呢。”

    李觅撇了撇嘴,冷笑一声,“这才真正是叫好笑了,也不看别人愿不愿意?”

    夏守忠便道,“姑娘必定是好姑娘,只是怎么就不愿意了?不是说在这府上住着,朝夕相对,青梅竹马的,彼此又知根底……”

    李觅瞪大了眼睛,“你这是打哪儿听来了?这不是胡说是什么?真是姑娘的好名声都给说没了,成日里有我们这些人跟着,寻常人连门都不叫进,怎地就成朝夕相对了?若论青梅竹马,难道不是和八殿下才算是的吗?”

    夏守忠收了这话头,问道,“那凤藻宫里的赏赐,原本给林姑娘的那一份呢?”

    “给了薛大姑娘,把薛大姑娘的那一份给了姑娘。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到了晚些时候,李觅把这话从头至尾地和黛玉说了,她正躺在床上,李觅在往她身上抹香膏,她气得抖了抖,紧咬着牙关都在打颤,气道,“这里的人必定以为我是要攀高枝儿了,才瞧不起我那宝二哥哥,也不定怎么瞧我的笑话,以为我是幻想着一步登天。我且把话撂在这儿,这不过是彼此不合意,我从小儿到大,不曾将就过日子,以后也不能。只是我说这些,也没人能明白我!”

    李觅不由得安慰道,“姑娘别急,别人不知道,奴婢们跟在姑娘身边这许多年岂有不明白的,再有人不明白,宫里娘娘也是明白的,要不,今日赏赐怎地就如此丰厚?不就是觉着姑娘是受了委屈的么?”

    黛玉很快收拾了心情,道,“先别理这些事,我一日一日地也大了,老太太也一日一日地老了,总是有散的一天。且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吧,我娘在南边的时候一心记挂着老太太,有些话她也跟我说过,实在是委屈了,就回林家去住几天,也不是没有家的,在他家里也不过是做客罢了。”

    荣妃那里每次均有赏赐下来的衣服,每每一赏赐,便是一季的衣服好几套。她一大早起来,叫轻絮把昨日赏赐的衣服均摆出来,一一看了,都很喜欢笑道,“荣姨的眼光总是不错的,每次送来的衣服都是成套的,偏偏总能叫我喜欢。”

    李觅笑道,“娘娘在宫里便是出了名的会打扮。”

第101章 手串

    因天热,她便挑了一件月白绵纱袄穿了,搭了一条折枝山茶花罗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红缂丝领子喜鹊登枝暗花镶对襟褂子,领子处多出来两根纱带,打了个蝴蝶结,裙边是一块翠三羊佩。她头上绾了斜髻,插着一根红宝石步摇,另一边用一根银镀金嵌宝玉蛛簪压着,一对红宝石的耳铛,将她一张本就胜出芙蓉的脸,照得越发光彩。

    她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有起身,宝钗和宝玉都在了,正在看宝钗腕子上的一串红麝串子,她本生得肌肤赛雪,一段雪腕又丰盈肌泽,黛玉进来,见宝玉正盯着看得出奇,她忙装作没看见,笑着对迎出来的鸳鸯道,“鸳鸯姐姐好,外祖母可起身了?”

    “老太太说叫姑娘先进去呢,这会子已是起来了,还在梳头。”

    那二人惊醒了过来,宝钗忙起身,她脸蛋儿有些红,到底女儿娇羞,有些不好意思。黛玉便笑道,“姐姐先坐会子,我进去瞧瞧老太太,回头咱们一块儿说话。”

    宝玉却见黛玉的腕子上也戴了一串珠子,却与宝钗有些不同,便指着问道,“林妹妹,你这珠子可否给我瞧瞧?”

    黛玉晃了晃胳膊上的翡翠十八子手串,笑道,“应是不及姐姐的红麝串子,从前在普陀山的时候,看到了买来玩儿的。”说着,便褪了下来,也不给宝玉,而是递给宝钗。

    老太太确实已经起身了,正坐在屋里窗下的榻上喝牛乳,见黛玉来,忙放下碗,牵过她的手,将她搂到怀里,“我的儿,昨日受了大委屈了!”

    黛玉便倚了过去,笑道,“哪有,外祖母怎地就看出我受了委屈了?”

    老太太便道,“好,没有就好。你凤姐姐昨日还说,初一日去打醮,你去不去?我说天热,怕你不耐烦去,都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怎么玩?那边楼高,树多,林子也深,他家的斋饭还不错,不如去松散一天?”

    “外祖母不说去,娇娇还准备说要去呢,怎么不去啊,必定是要去的,一来元春姐姐掏了银子,不花白不花,二来那里的后山好,娇娇想去爬爬山。”

    老太太就是喜欢这外孙女通透的性子,已是欢喜起来,“好,好,好,去吧,去吧,去了叫你姐妹们去爬爬山。”

    外头,熙凤等人都到了,见老太太出来,便叫人摆了桌子,说起去打醮的事,别人不说,探春是第一个想去的,不由得眼巴巴地瞅着,见黛玉朝着她微微颔首,她便笑了起来。

    “她姐妹们在家里也是闷得坏了,因我如今不太爱走动,倒是一年到头的难得出趟门,这一次都去,你也去,叫姨太太也跟着咱们一起去。那清虚观的张道士原是他爷爷的替身在那观里的,也不是外人,咱们就去扰他两日。”

    一说出门子,老太太兴致又这么高,便都说去,只除了王夫人说身上不舒服,怕娘娘又遣人出来外,竟没一个说不去的。各个跟了姑娘奶奶们的丫鬟们,便一个个恨不得初一日快点来。

    到了晚间,黛玉这边,轻絮问起第二日的穿戴,黛玉边说,“明日天热,换一身清爽点的。”

    正日子那天,黛玉里头穿了玉兰花色纱袄,百色芙蓉妆百褶裙,水蓝织金妆花纱对襟褂子,一边压着翠镂雕荷花坠,另一边是从不离身的嵌金瓜子玉环,底下吊着明黄丝绦,头上戴着点翠嵌珠宝五凤簪,一根金镶珠宝镂空扁簪压在后面,耳边珠翠流苏环,处处瞧着并不起眼,却又处处叫人不敢低瞧了去。

    见黛玉过来,熙凤忙迎上来搀上,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道,“我平日里还觉着我自己是个会收拾的,如今,才真正见到了会收拾的人儿,你们瞧瞧她这一身,得多少银子才妆扮得出来?”

    黛玉懒得理她,提了裙子要上车,露出一双满绣雀儿的绣鞋,中间一个凤头,上叼着颤巍巍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粉珠,宝钗便笑道,“儿过来,与我一块儿,半路里有人打劫,我拼了命护着你!”

    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进了车,从里头露出头来了,道,“宝姐姐什么时候和凤姐姐成一党的了,也这般打趣人了?”

    她那小印因常把玩,便叫姐妹们瞧着了,便说这字取得好,不如就拿这做字好了,时常便常叫她小字了。

    她们这边还没有走,前头早有东府珍大爷领了人过去打头阵。老太太的轿子走在前头先到,黛玉跟前除了跟她的丫鬟婆子,还有郑平和黄芦跟着,也没有多靠近,却也不离他们视线。

    一时到了,里头张道士带着人在门口列队迎着。进去里面,在正面楼上安坐,张道士换了熙凤大姐儿的寄名符后,又把宝玉的那块玉托了出去,叫人瞧了一圈,孝敬了不少珍玩过来。

    那里头,有些是外头人的敬贺之礼,有些还是法器,宝玉在翻看,老太太朝里头看了一眼,见有个金灿灿的,问起来,“约莫记得是谁家的孩子,也有个这样儿的,我倒是记不起来了。”

    宝钗便笑道,“是史大妹妹有一个。”

    老太太点点头,“是云儿有这一个”

    宝玉见黛玉朝他手里的金麒麟看过来,忙殷勤地捧了过来给黛玉,黛玉就他手里看了一眼,道,“史大妹妹的那个比这个要小些,这个也是活灵活现的。”

    宝玉听她一说,原以为他喜欢,便要送给她,黛玉摇摇头,笑道,“我不爱戴这个,我要是戴,就戴个宝姐姐那样的,这么一大个金坨子,戴在脖子上不嫌累得慌?”

    宝钗便把自己的取下来给黛玉,“你掂掂,沉不沉?”

    黛玉接在手里,“总比这个沉,他这个,比宝姐姐这个要重好几个呢。”

    熙凤便不由得摇头道,“真林妹妹这性儿,把老太太的那点好全得了去了。”

    那张道士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原这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小道还说,府里的姑娘姐儿没有小道不知道的,这是哪里来的神仙人儿?活像老太太年轻时候儿!”

第102章 吃菜

    “她不像我,她比我还要好,我像她这般岁数的时候,也没她这般机灵,醒事儿,她那性子还有几分像我们那姑爷!”

    “林姑爷不是原宣平侯的独子,二十岁出头便中了探花的那个?哦,原是侯府千金,怪说呢,寻常人家的姑娘哪有这灵气劲儿?”

    王熙凤便笑道,“老太太跟前的自然是好的,得亏我是个女的,我若是个男的,这会子,我是要抱着老太太的腿好好求求,必定要把这外孙女儿求回家去做媳妇儿的。”

    一说,楼上的都笑起来了,黛玉愣了愣,才他们三个一起说话,也没听说的是谁,宝钗便拉着她笑道,“还不快撕了凤姐姐的嘴去,她在说你呢!”

    黛玉便装作委屈地往老太太的怀里钻,“外祖母,还不快帮帮我,她哪里是瞧上我了,她是瞧上我这身行头了,故意叫我没脸!”

    老太太搂着她哈哈大笑,用拐杖子故意朝熙凤挥去,“你这猴儿,还不快把戏单子拿来,竟在这儿贫嘴。”

    张道士便凑了上来笑道,“说起来,前日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的倒也好个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倒也配的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要等了老太太的示下,才好去问询。”

    老太太便道,“他如今年纪还小,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且帮着打听打听,性格要好,模样要周正,首要的是门当户对。”

    黛玉听了不由得好笑,老太太这要求是不能再高了,便笑道,“宝二哥哥,将来你若是娶不到媳妇儿,就来问老太太,天底下样样儿都好的,我瞧你往哪儿得了去。”

    “这眼前不就有一个?”熙凤笑着伸出手指头朝黛玉晃着,“家世好,模样好,性格好,能持家,你们说说,是不是都配得上?宝兄弟,我要是你,这会子就抢回了家去。”

    黛玉一把拉过宝钗,熙凤的手指头便点在宝钗的额头上,一下子愣住了,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宝钗满脸赤红,扯过黛玉来,“好啊,你这个促狭鬼,把我拿来当挡箭牌,看我怎么收拾你。”

    便要过来挠黛玉的痒痒儿,黛玉最怕这个,往老太太怀里躲,吓得什么样儿似的。贾母不由得把她搂得严严实实的,哄道,“好好好,别怕,别怕,她挠不着你!”

    点了一曲《满床笏》,黛玉最不喜看戏,便要出去走走。探春是要与她一块儿的,宝玉和宝钗也跟了出来,她二人要去看里头的塑像,黛玉和探春去后面爬山。山间一条小路,蜿蜒向前,两边是参天大树,地下是石块铺成的路,泥地里是青苔,幽深生寒,祛了多少暑气。

    二人身边跟了不少丫鬟婆子,还有黄芦和郑平,也并不怕,都大胆地朝前走。翻过一个山头,二人爬了这一段路,都是累的气喘吁吁的,身上都生了汗,正愁没个地方歇着,便说过去坐一会儿。

    谁知,靠近了,才看到两个人在里头下棋。黛玉正止步,听到里头一道熟悉的声音道,“你巴巴地寻了过来,究竟找我什么事?快说吧,说完了,赶紧走!”

    黛玉顿时脸一红,掉头要走,却听到另一人道,“我好容易打探到你今日来了,才找了来,平安州那边你是真的不愿插手?”

    黛玉这次是真非要走不可了,探春已过来,牵了她的手,二人正要离开,便看到一人出了亭子,他穿着一身蓝地璎珞梅花绫绸箭袖,腰间一条同色三嵌宝腰带,一双白底青缎朝靴,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朝她招了招,笑着道,“过来!”

    探春还怔怔地不知所措,黛玉已是牵着她的手,提着裙子拾级而上,因见亭子里还有一人,便侧身站在了云臻的后面,云臻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指着亭子里另一人道,“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从未有人这般介绍人的,好在他身份使然,冯紫英已是满怀诧异地站起身来,因也不知黛玉的身份,欲要行礼又不知该执何礼。云臻却也不介绍黛玉,只摆摆手,叫冯紫英免了这一礼,又朝探春点了点头,邀二人道,“坐吧!”

    四人方坐了,黄芦殷勤地过来斟茶,冯紫英不敢打量黛玉,便悄悄地往探春那边看了一眼,谁知,探春也在打量他,二人的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均是慌张地撇开,耳脸都红了。

    好在,云臻正问黛玉一些事,也并未觉察到二人的异样,这才避免越发尴尬。

    云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方才的话说,“我今日原是好不容易告了假出来的,也懒得跟你说这些事,这会子我要去吃淮扬菜,你先走吧!”

    “断没有说到了饭点儿上还把人往外撵的,你要吃淮扬菜,我孝敬便是了,何苦撵我?”冯紫英说着朝探春偷偷地瞅了一眼,他自是看出,云臻的心思都在黛玉身上,从头到尾连眼角都不曾给探春,偏探春一脸英气,是他见过的所有闺阁女子中都不曾有的,难免就有些好奇。

    云臻不好撵,故意吩咐黄芦,道,“去跟钟顺说,冯大爷也要吃,叫那边多送几个菜,今日这菜金就算在冯家的账上,不要入爷的帐。”

    冯紫英笑道,“小的这边就感谢八爷赏脸了。”

    二人插科打诨,探春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已是忍俊不禁。她越发好奇,一会儿的这淮扬菜如何吃?云臻起身,黛玉也拉着她一块儿起来,因下山的路有些窄,云臻也不怕路滑,让了石板路给黛玉走,他走在旁边的泥地里,也不怕脏了鞋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他一只手随时准备着,怕黛玉摔了,要拉扯她一把。

    三人被云臻带到了清虚观后面的一个竹庐里,建在一片竹林之中,也是蜿蜒一条石板路过去,离地约有三尺高,踩了台阶上去,先是云臻牵着黛玉上了,后又黛玉拉着探春上去,一共两间两桌,他二人一间一桌,黛玉与探春一间一桌,分开而食。

第103章 香菱

    这边的菜味儿重,且多以大块肉作料,不如淮扬菜,制作精细,风格雅丽,真正是一方水土一方菜品。一盘盘菜端上来,探春便觉着不是菜,而是一处园林,一片山水,每一盘菜都叫她舍不得下筷子。

    “唉,我只恨我不是个男儿,整日里只能呆在这闺阁之中,寻常不得踏出二门半步,见不得多少世面。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我也曾听说淮扬菜的特色,家里也不是没有品尝过一二,可终究比不得亲眼所见。”

    黛玉已是尝了一筷子,笑道,“这味儿也挺正的,你就不尝尝?”她说着,就告诉她,这是清炖蟹粉狮子头,这是三套鸭,这是水晶肴肉,这是松鼠鳜鱼,且把那原料做法都告诉了她。

    “儿姐姐,你又是请我去逛街,如今我还欠着你的银子也还不上,又是请我吃今日这淮扬菜,你说我究竟怎么谢你才好呢?”

    这边,冯紫英要了酒陪云臻喝两盅,两人也没真喝,算是助个兴罢了。中间一面竹席做的墙,也不隔音,二人低声说了两句,便听到这边姑娘们说话,冯紫英听的是探春的声音,云臻却是听到了探春喊黛玉“儿姐姐”,想着她到底还是用了他取的字。

    云臻怕两个姑娘不知道这边不隔音的,说出什么来,便扬声道,“黄芦,把这盘菜给姑娘们送过去!”

    那边,声音果然嘎然而止。过了片刻,听到了黛玉压低了的细细的声音来。

    吃完后,从竹楼里出来,冯紫英告辞,临走前问云臻,“今秋打围你肯定是要去的,是不是?”云臻不置可否,他便去了。

    送黛玉回去时,近了那边戏楼,云臻便住了脚步,朝探春瞥了一眼。探春便忙跟黛玉说,她瞧见那边有花,叫她在这儿等一等她,她去采了来,再一块儿回去。

    黛玉笑一笑,待她过去了,便扯着云臻腰间的丝绦,“你过来,我有话说!”

    云臻顺从地跟着她朝前走了两步,黛玉便道,“她是我舅舅家的三妹妹,是庶出,闺名叫探春,那个冯紫英……”

    云臻一笑,凑到她耳边问道,“才刚在那边吃饭,我听到你的笑声了,你们说了什么那么好笑?你先告诉我!”

    原是探春在问黛玉,云臻是谁?又打趣她,黛玉便也拿了冯紫英说事,结果探春羞了个满脸红。此时,她哪里好意思说?云臻便也不追问,理了理她身上披风,道,“快去吧,那边已经吃完饭了,这会儿你外祖母身边有好几个诰命,你操心的这事还早,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老太太在这里打醮,又是宫里贵妃出的银子,惊动不小,先是冯家的来了两个婆子,后又有赵侍郎家的来了人,送了猪羊、香烛、茶礼之类的,又过了些时候,一应的世家相与、远亲近友都来,老太太便有些闲不住心了,后悔惊动这么大,“又不是什么正经斋祀,我原说只是带她们出来逛逛,怎地就都来了?”

    看了一下午的戏,便回来了。到了第二日,熙凤便说,“打墙也是动土,横竖已是惊动了,不如再逛一天去。”谁知,宝玉因头一日张道士说了亲事的事,心里颇不自在,又宝钗说是昨日中暑了,要在家歇着,黛玉因出去一趟,云臻知道后要去瞧她,还请了一天的假,她怕今日又出去,又要惊动他,便懒怠去。

    正坐在楼上看书呢,轻絮匆匆地进来了,急得高声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家里那边来人说,英莲姑娘一家今日到京,才在码头,结果一下船,英莲姑娘就被人抢了去了。”

    黛玉吓得手里的书都掉到地上了,几乎从榻上掉了下来,幸而李觅眼疾手快扶住了,也是跟着惊得不行,问,“可跟爷那边说了?”

    “林贵一得了消息,就去找了八爷的人,只是能被谁给抢走?问了甄老爷,他们头一回进京,说是不知道。”

    “既是进京,怎地不提前说?我们这边好安排人去接。”

    “封夫人哭得跟什么似的,王嬷嬷也是这么说,她说,是说了要跟姑娘说,英莲又说提前说了怕姑娘一直盼着,这样直接来,给姑娘一个惊喜。”

    这算是什么惊喜?是惊吓吧?

    黛玉便叫人把茜雪喊来,问道,“你和薛家那边婆子有没有什么来往,你去悄悄哨探一番,一件是偷偷打听今日那边薛大爷的人有没有去过码头?二件,去了后有没有从码头带回什么人来?”

    她又吩咐轻絮,“找人去跟黄芦或是郑平说,叫他们派人看紧了咱们这边薛大爷和东府那边珍大爷,叫八爷想办法去找他们这两边人,先从这两边下手。”

    黛玉急得跟什么似的,在屋子里不停地打着陀螺儿转。李觅也跟着急得不得了,虽不知道黛玉为何非盯着这两府的人,可她一一贯信黛玉这副玲珑心肠。

    一直到了晌午,轻絮匆匆跑进来说,“姑娘,人找到了,是在东府那边,如今那边也遭了大殃,忠顺亲王府的长史亲自来的,朝东府要的人,说甄老爷进京原是为给宫里的公主郡主们请的先生,谁曾想人才到了京,他还没派人去接,就给东府接了过来,劳烦东府了。可如今外头的人都在传,说忠顺王府的一个戏子被东府藏起来了,长史才上门要人来的。”

    “人呢?”黛玉急急地问道,能劳动忠顺王府,便应是云臻出面了。她如今担心的又是另外一宗事了。

    “人没事,被关在天香楼上,幸好去得早,又有黄芦过去拖住了那边珍大爷,暂且没事,就只受了惊吓!”

    黛玉眼泪都掉下来了,命收拾东西,“派人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林家那边有事,我暂且先过去住两天,待处理完了再过来陪老太太。”

    李觅见不妥,便亲自去跟老太太请辞,黛玉带了人,直接从园子里出去了,马车在大观园的牌坊前等着,上了车,径直回了林家。

第104章 敷脸

    见了面,黛玉与英莲抱在一起,自是一番大哭,黛玉气得狠捶了她几下,“你既是来看我的,也不提前说,你说你要是出了事,叫我这辈子怎么活?以后,咱们且撂开手,我是再也不敢和你好的了。”

    英莲一面道歉,一面安慰她,“我不也没事?有你在,我怕什么?”

    王协来了,说是八爷从宫里出来了,这会子准备过来。黛玉与他也是好些日子不见,自己这会子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的,难免难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道,“今日的事多谢王协哥哥了!”

    英莲与王协以前在扬州的时候也是常见面,如今多年不见,彼此偷偷打量一眼,便别开了眼,心里却是各有一番滋味。英莲对他是心存感激,她被关在天香楼上,心如死灰,王协进来,如神兵天降,她一颗心无以为报。王协则是觉着几年不见,谁曾想英莲已是出落得这般好了。

    黛玉收拾了一番,英莲还没出来,她便和甄士隐见过一面,与封氏说话,问起当年说英莲去金陵原是有好事的,如今是不是有变故?一说,勾起了封氏的伤心事,“原是她命薄,说的挺好的人家,家世好,父母也好,谁知,老爷一打听,原是个好男风的,只愿意娶个妻子传宗接代,说是会好好尊重。我原说,这也不差,只要那人好便是了,比起那娶到家里来,没三五日又是三妻四妾的,为个丫鬟通房两口子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也不知好到哪儿去,谁知她偏不肯!”

    “英莲姐姐哪里是命薄?这分明是命好,若是那命薄的,进了门才知道这些事,那真是哭都来不及呢!”

    一时英莲也出来了,听到了说的是她的婚事,又听到了封氏那番话,“妈,你既能遇到爹爹这样好的,焉知我将来没有我的福气呢?”

    “罢了,你横竖也有你的福气!”封氏也懒得理会自己女儿,一把拉住黛玉,“姑娘,跟你打听个事儿,王协小哥儿如今可有婚配没有?”

    黛玉一听便知其意,笑着对李觅道,“嬷嬷,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我也没法子去打听王协哥哥的事。”

    封氏原也没存心向黛玉打听,已是撂开了黛玉的手,转而去和李觅说话。她与李觅原熟,李觅又格外喜欢英莲,自然是愿意操这份心,便说回头去跟王嬷嬷打听打听。

    云臻过来,到了黛玉屋里,见轻絮在用鸡蛋给她敷眼睛,过来弯着个腰,细细打量,问道,“这是又哭了一场了?你一年里头要哭几次才罢休?”

    “哪有几次?这是第一次呢?”黛玉说着,就用手去推云臻,她又看不见,那掌心一下子便覆到了云臻的脸上去,不由得“哎呀”一声,急问道,“我有没有戳到你的眼睛?”

    云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挪走了,“你虎口都贴上我鼻子了,哪里能戳到我眼睛?你才说你是第一次,我怎地记得你年头上说是又哭过一回来着?那是为什么事?”

    黛玉不记得了,轻絮便笑道,“姑娘绣帕子,一株梅树才要绣好,把手指头戳破了,才掉了眼泪了。”

    “就你记性好,赶明儿别在我跟前伺候了,好生去读书,将来好点状元!”黛玉气呼呼地说道,“我那又不是疼的,是心疼那绣活。”

    轻絮忍不住笑出声来,“奴婢若是能考状元,天底下的状元公便是连这京城都装不下了。”

    云臻拿起桌上一个热鸡蛋,吩咐轻絮,“下去!”

    黛玉睁开眼睛,看着云臻,问道,“还很明显吗?”说着,眨眨眼。

    云臻见她睫毛如翎羽,又长又翘卷,忍不住用指腹刮了一下,细细端详她的眼,“有点儿,再敷一个,横竖今日不出门,晚些时候叫李觅给你抹一层膏子,明日起来就瞧不见了。”

    “什么膏子这么有效果?”

    “宫里太医治的。”

    “怎会有这种膏子,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我也是小时候听我母妃说的,说宫里的妃嫔们才是没脑子,须知,哭的时候要哭得梨花带雨,叫君王心动,那眼睛红肿着的时候也要叫君王看到,好叫君王怜惜,谁知她们只知道大着嗓门哭,哭过了又嫌那眼睛又红又肿的,恨不得前一刻收了泪,下一刻眼睛就好了,这不留痕迹的法子才是傻。”

    黛玉不等他说完,已是伏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云臻见敷不成了,便坐下来,把鸡蛋磕了,壳儿剥了,把个鸡蛋给吃了。黛玉笑道,“这是敷了眼睛的,你也不嫌弃?”

    “外头这么厚一层壳,怕什么?”他又剥了一个,递给黛玉咬了一口,下剩的又一口塞进肚里,问道,“多早晚用饭,我已是饿了,今日中午父皇训太子,我们兄弟也跟着连饭都没吃上。”

    “你怎地不早说?”黛玉连忙叫传饭,谁知厨上说还要一会儿,黛玉便道,“都是蠢的么?谁是要吃大席面?有什么先传上来!”

    云臻四处转转,他记得这院子还没个匾,便问黛玉有没有想好的题字?黛玉笑道,“你这是又要赐我个字儿?我可得洗个手,好给你服侍笔墨了!”

    云臻也是兴致来了,走到桌边,见黛玉果真是挽起袖子,露出一小节皓雪一般的腕子,那肌肤细腻的当真是比他才剥的鸡蛋还要光滑,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忙别过了头,从笔架上挑了一支毛笔,掂量掂量,从旁边抽出一张宣纸来。

    一时,墨磨好了,黛玉走过来他身边看他写。云臻扭头朝她看了一眼,笑了笑,提笔在宣纸上落下,见气势煊赫,笔走龙蛇,纸上已是入木三分地现出“徽音”二字来。

    “如何?”云臻放下笔,低头问她。

    黛玉笑着点头,轻轻地吹了吹那字迹上的墨,举起来看了看,“这字写得越发好了!”

    “我问这名字取得如何?”云臻苦笑不得,也不管她说不说好,只将字接过来,叫黄芦进来给他,“也不拘多好,就用这名字,明日便给姑娘把这匾挂上去。”

第105章 贾嫔

    一时,二人吃完了饭,云臻要了一杯茶在喝,问黛玉,“你这次搬出来,多住几日再过去吧!”

    黛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边没有长辈,住一晚就不得了了,哪能多住几日,叫人知道了又要说闲话。”

    “怕什么?谁会说?”

    “总之不好,再外祖母也会担心。”黛玉与他之间只隔了小小一个炕桌,她起身趴在桌上,细细打量他的脸,云臻被她看得脸有些红了,将茶碗转手放到了旁边的高几上,笑道,“怎么了?”

    “你必定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说说看,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在这里住几天。”

    “东府那边有事,必定是要牵连上西府这边的。回头来来往往的人多,且那贾府里人又多,你那舅舅,一个自身就不正,另一个又是个稀里糊涂的,什么事自己都撕掳不清楚,那园子看着是严正,实则什么人晃荡就进去了。到时候衙门里的人要去问话,我担心出什么事。”

    “既是如此,那我明日更是要回去,你也别担心,我晚间就睡老太太那屋好了,不去园子里睡去。我外祖母疼我,必定不会叫我有事的。我这遭若不回去,便是把那两府的人都往死里得罪了。”

    “你说的有道理,倒是我想左了。”

    说着,他便拿了本书看,黛玉坐在一旁做针线,便跟小时候在扬州一样,只不过那会子黛玉笨手笨脚的,如今她针线扎得已是很好,转眼缝了两双袜子起来了,云臻已是伸手要了过去,展开看了看,心里满意,嘴上却道,“以后这鞋袜上都不要绣花花草草,横竖是穿在脚上的,何必费那些心思?”

    他又说道,“上次被母妃看到就很不高兴,说是又不是姑娘家,还在鞋上做这么多绣活,没得叫人看到了别扭。一说是你做的,她才没说什么,只说叫我跟你说,说我穿鞋袜很费,以后能尽量简省着就简省着。”

    “我已经够俭省了,那鞋上也就绣了几朵祥云,也不能什么都不锈,那成什么样儿?再,袜子上也并没有绣什么,就在上头绣了几根竹子,你怎么就叫荣姨看到了的?”

    “那日我进宫里去,出来的时候就下了大雨,才走到景安宫附近,衣服鞋袜全湿了,就折了过去,在那边换一身,可不是就被母妃看到了。”

    “那你就把我给出卖了?”

    “还用我出卖么?母妃一早就知道,还故意说什么看着针脚熟悉,把我唬了一跳,我说是一次出门淋了雨在外头买的,谁知她说你给她做过一套中衣,明明这针脚就是一样样儿的。我寻思还有这会是,岂不是跟人写的字一样,能辨出来?”

    “我也没给娘娘做过中衣啊?”黛玉愣了愣,明白过来,趴在桌上笑,“姜还是老的辣,你被娘娘骗了。”

    东府这边被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宫里有个娘娘在,给这边留了一些体面,也并未动这边的财物,虽损失了一些,比起真正的抄家还是要轻得多。因说起来,那人原是薛蟠抢来的,不敢往自己家里带,便搁在东府的天香楼上,虽成想,竟惹得五城兵马司的人上门来翻了个底朝天。

    连贾赦、贾政也没能幸免,又有吏部的人来稽查,把这边府上多少事给拉扯了出来,一些涉事的奴才也被带走了不少,一说是与长安府勾结,收了人家的钱财,帮他小舅子抢了人守备公子的亲事,又盘点出多少这样的事儿来,连收的银子多少都知道,站在那荣禧堂上,一桩桩地问,一件件地指。

    好在这些事,贾政竟均不知道,多数都落在长房这边,那贾赦自是不肯承认,多数又都落在了奴才们身上。宫里跟来的人,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将贾赦、贾珍和贾琏按着打了一顿大棒,又训斥了贾政一顿,着锁了所有涉事的奴才去,约有好几十号人,多是些得脸的奴才。

    整个府上轰轰烈烈,老太太一宿没睡,黛玉也跟着没法合眼。到了第二日,听说宫里贵妃在皇上跟前跪了一夜,至天明,皇上给了一句准话,又将她贵妃的头衔给降了,贬为嫔位,又下了圣旨,罚东西两府一年俸禄,府上无爵职男丁,或有爵职未在衙门行走的成年男丁,均闭门思过一月。

    如此一来,贾敬也不得不从城外回来了,他自觉正在关口之上,只差那么一把火候兴许便能得道飞升,如今竟是被不肖子孙给牵连了,回来后,别说贾珍不得好过,连贾蓉也日日受牵连。又不得出门,三人在家每天斗法,热闹得不得了。

    两府之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前堂后院,因少了诸多人手,如今也重新调配。从前有多羡慕那些能在主子跟前露脸的,如今,府上的这些仆从们,便有多羡慕不受主子待见的。

    那外头的人不会分辨,贾府这些被指责的,贪赃枉法的事都是谁做下的,但府中的人是都知道的,熙凤也脱不了干系,见人便有些没脸了。

    一晃,薛蟠的生日也过了。因这场祸事是薛蟠打的头,薛姨妈和宝钗便再也没脸过来,好在老太太是个通达的,叫人去请了薛姨妈过来,“就说,儿孙们的事与咱们老家伙们很不相干,该乐还是要乐,我这里缺个抹牌的角儿,她若不来,我要恼了。”

    薛姨妈心知老太太哪里是要抹牌,是怕伤了亲戚情分,来了后,老太太便问起薛蟠那边打点的如何?如今还在顺天府的衙门里关着呢,薛姨妈边抹泪,边道,“我头起听说了,还心疼,要不是我那宝钗儿,她说她哥哥合该就这么遭一回罪,以后便不说老实了,最起码做起事来多少有个顾忌,我一想,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连这点子道理还要她教,也不知是我老糊涂了,还是我原该有这福气好歹还有个好的。”

    “是这话,我总说这许多女孩子里头,不论我娇娇,头一个好的,就是宝丫头。”老太太朝宝钗招手,“来,好孩子,好生照顾你娘,如今你哥哥虽在里头,好在没出人命,关些日子也出来了,咱们家虽不成了,好歹还有你舅舅,他们总不会看着不管,还有甄家的,总是有法子的。”

    如此一来,薛蟠虽还没出来,薛姨妈心里也好了许多。

    王子腾也不知怎么努力了一个多月,才算把人放出来。黛玉叫紫鹃去探望了宝钗回来,听说,那薛蟠简直没一个人样儿了,这一次是真的大伤了元气,“专门请了太医看瞧的,说是三个月不得下床,得好生静养着,否则要妨碍性命呢!宝姑娘听了,哭得跟什么样儿似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981/ 第一时间欣赏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作者:天心媚骨所写的《穿书之红楼黛玉》为转载作品,穿书之红楼黛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书之红楼黛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书之红楼黛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书之红楼黛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一朝穿到了《红楼梦》,成为三岁的黛玉,彼时,游方的癞头和尚正在游说父母,要化她出家。黛玉表示,出什么家啊,我这等好命,锦鲤体质小福包,荣华富贵还没享尽呢。
————————
《大明女法医》连载求收藏!
简介:为死者伸冤,还无辜清白,探寻案件背后的最终真相。女法医简清因公殉职,重生到了大明一个小仵作身上。女扮男装,一身正义凛然,从此,死者不必枉死,活人不再蒙冤。山河大地,她如明月,河清海晏。
简清:“请问,案发当时,阁下在何处,有何人为证?”
燕王:“那夜,月满西楼,我在你眼里,你在我心上!”穿书之红楼黛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书之红楼黛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