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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心媚骨     穿书之红楼黛玉txt下载     穿书之红楼黛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画蔷

    黛玉少不得走了一趟,亲自去看了宝钗,见她红着一双眼睛,强颜欢笑,心里很是难过,安慰了她一番。薛姨妈进来了,一面叫人给黛玉摆茶点果子,一面拉着黛玉的手,“好孩子,姨妈是个老糊涂了的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看在你宝姐姐的份上多担待,你且告诉我那日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黛玉不明白,宝钗一面为她妈难为情,一面跟黛玉道,“他说惊动这么大,连命都差点搭上了,可见是有缘分的,这辈子谁都不要,就要那姑娘。”

    黛玉吓得脸都白了,薛姨妈流着泪道,“你姐妹都是姑娘,照理这话我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实在是这孽畜,他说要三媒六礼地娶进来,以后只守着她一个也是愿意的。我盼着他走正道儿盼了多少年了,他如今说出这话来,但凡有点希望叫我做什么我也是肯的。”

    黛玉也不问他们是如何知道,英莲与自己认识,两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只好道,“说起来,原先在扬州的时候,因她爹爹是我家里聘的西席,因学问好,与我爹爹颇为投机。我与她相处也如如今与宝姐姐一般,情同姐妹。照理说,薛大哥哥是个好的,我若是有个姐姐,也愿意她做了姨妈的媳妇儿,不知道享多少福。”

    “只是……”黛玉歉疚地笑了一下,“实在是不凑巧,当年在扬州,她与我奶兄便有些情投意合,这一次来,便是两家准备结亲的。”

    薛姨妈一听这姑娘原是要聘给黛玉的奶兄,便觉着有戏,笑道,“你也才说若是有个姐姐愿给我做儿媳妇的,嫁到咱们家里来,你姐妹之间也能常处,岂不是好?”

    “姨妈不知,我那奶兄并不在我这里做事,原先在扬州的时候是跟了八爷的,后来了京城,前儿我问,说是被派在跟在了忠顺亲王那边做事,他极会来事儿,颇得信任。这一次去东府便是他进去救了我那姐姐出来。”

    俗话说宰相门子七品官,更别说是亲王府的人了,虽说薛家家大业大,可薛蟠又能做什么?宝钗是个极聪明的,见她妈还要说,忙拉住了,对黛玉道,“我妹妹,我妈只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我哥哥那样的,他哪里配?”

    外头天儿不好,轻絮进来催黛玉回去,说一会儿下雨了,怕把身上淋湿了招凉。黛玉便起身告辞。

    回园子的时候,黛玉看到宝玉在前头走,丢魂落魄的,她心里有些诧异,又看到他走了不多远,躲在一处蔷薇架旁边,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黛玉便走了过去,听得有女孩儿在哭,她也跟着凑了过去,见那架子下有人,蹲在那花下,用一根簪子在地上写字儿,写的正是个“蔷”字。

    宝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有些痴了,只怔怔地朝那女孩儿看着,一张脸春山秋水,身段儿又袅袅婷婷的,黛玉知道这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儿中的一个,喜欢上了贾蔷的龄官。

    黛玉看了个分明后,见宝玉还在沉思,也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不肯打扰到他,又悄悄儿走开了。

    路上,轻絮觉着莫名其妙,道,“姑娘,奴婢看宝二爷有些入了魔障,姑娘何不唤醒他,一会子淋了雨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既是知道要下雨了,何不快些走?还磨蹭什么?他想他的事情,我若一打岔,他想不明白,可不是耽误了人家?”黛玉道,她是觉着,人这一生总会有几个转折点,多是些遇到了事,能触发心机的,一旦错过了,再遇逢可就难了。

    龄官在画蔷字,在为贾蔷流泪,偏叫宝玉瞧见了,他总是一天到晚地想和所有的姐姐妹妹在一块儿,想这些姐姐妹妹们独独地为他一个人,从今往后,他便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可能所有人都只为他,只要那一个人是为他的,偏偏他也只为这一个人,便是世间最美妙的一件事了。

    一时间,黛玉也有些痴了,回到了缀锦楼上,外面一阵雨打风吹起来,她歪在榻上,趴在窗上看着外面那雨如琼碎玉砸一般,后边的水面上,便起了一阵烟雾,她不由得想起那年在扬州时,云臻带她出去骑马,恰好也遇了一场雨,他们在烟雨楼上,看外头的太湖风光。

    那江南的雨,比这细腻得多,不像这雨,又大又急,玉珠子滚盘一样在湖面上打得咚咚咚地响。那雨却又缠绵得多,一下起来没完没了。眼看着歇不下来了,云臻便与她共骑一乘,用他的斗篷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地,回到家里,她身上倒是干着,云臻后背却是头脸全部湿了,生了好大一场病。

    黛玉便想起云臻,也不知道他这会子正在做什么?会不会又从宫里出去,又淋一场雨?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到了下晌午,贾环来了,黛玉忙叫人倒了茶来,陪着他喝茶,问道,“今日在学里都学些什么?”

    贾环说了,又说,“秦钟这些日子也没来读书了,哦,对了,林姐姐,我来的时候听说了件事儿。”

    便是金钏儿的事,黛玉听了有些不舒服,默了一会儿,对贾环道,“你且把心思都好生放在学业上,人终归还是要自己立得起来,否则将来,就是能得恩荫,自己没本事还是没用。”

    因黛玉家中,林如海便是探花出身,她祖上又是世代侯爵,是真正的诗礼簪缨之族,她素日又待贾环好,贾环也愿意听她的话。

    说了一会子,贾环要告辞,黛玉便叫轻絮,“且把前日得的那套新书拿过来,叫环三爷带回去看。”

    原是宫里出来的,云臻知她有几个要好的姐妹,便多给了她一套,她也没给别的人,留着给了贾环,“你爱读书,我便送你书好了,给了那不爱读的也是糟蹋了。”

    回去后,赵姨娘听了,又是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我说那些人都是假富贵假清高,真正好的,像林姐儿这样的,才不会眼里心里容不得别人,你若得了空多往她那边走走,我最多也是能给她做两双鞋子。”

第107章 偷懒

    环哥儿一走,黛玉便叫了紫鹃来,“你去那边找玉钏儿,就跟她说,叫她多看着她姐姐些,你也盯着那金钏儿瞧她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就赶紧叫人,别叫她出事。”

    紫鹃一听,吓了一跳,想起从前同气之时,脚下就跟生了风一样,匆匆地朝王夫人院子里那边去了。

    这边,袭人病了一场,黛玉听说是画蔷那日,宝玉回来,因开门的人慢了些,他一脚踹在了那人身上,谁知竟是袭人亲自开的,落了个窝心脚,当晚呕出两口血来。第二日这边又是延医用药,又是依方子制丸子,那宝玉一整日都没有出门,后又和晴雯闹着撕扇子,要把屋里的扇子都拿出来给她撕,听那撕的响动儿,便是把金钏儿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连秋痕都看不下去了,在屋里嘀咕道,“那边都要出人命了,这边还在这么耳鬓厮磨的,真是不像话。”

    李觅冷笑一声,“古有烽火戏诸侯,如今这宝二爷是撕扇子搏佳人一笑呢,一个呢当自己是君王了,一个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做个丫鬟也不好生做,还没什么呢,就当自己是屋里人了,成日家在那边打骂那些小丫鬟,不服屋里的嬷嬷们,且看她以后是什么下场!”

    黛玉正歪在里头看书,听了一耳朵,把书一放,略有些响动,这边就没有说了,李觅忙进去,“可是吵到姑娘了?也怪奴婢们不好,今日嘴欠了一些。”

    “什么时辰了?该去老太太那边了。”

    恰好王夫人和宝钗她们也在,见黛玉进来,王夫人便笑道,“姑娘那边窗纸可都换了?要不是姑娘说,我们都忘了家里还有几匹软烟罗,前儿凤丫头还在跟我说,几个姑娘,就她林妹妹最是会过日子,特特挑了那软烟罗来糊窗纱,她也换了个雨过天青的,竟是好得不得了。”

    黛玉便笑道,“以前我娘总是嫌弃我,说我没见过世面。后去了扬州,特特地请人教了我一些。那软烟罗别的用处倒也有限,糊窗子倒是好,我是见那窗户纸都旧了,颜色也不好了,便叫人去找凤姐姐要。”

    “是该这样,你住在这里不把这里当外面的,只当做自己家里的,大家便都好。你要是见外了,平白委屈了自己。我们若是知道了,心里也不安。”

    正说着,外面有人掀帘子进来说,“史大姑娘来了!”都很高兴,宝钗、迎春、探春和惜春都起身迎了出去,黛玉因歪在老太太怀里,也懒得起身穿鞋子,便没有起来。

    一时,湘云进来了,大热的天穿了件大衣服在外头,跟贾母请过安后,贾母笑道,“把外头的衣服脱了吧!”王夫人也笑道,“也没见穿这些做什么?”湘云脱了衣服,嘟着嘴道,“都是二婶娘说叫穿的,谁耐烦穿这些?”

    她一眼见到黛玉又睡在老太太的怀里,不由得上前伸出两只手来,“好啊,我还道你家去了,没出去迎我,原来是躲在这里偷懒,你说你多大了,成日家躲在老太太的怀里,我小的时候也没跟你一样儿。”

    黛玉睁开眼睛看她,笑道,“我才睡迷糊了一会儿,也没听说你来了。”

    老太太问她,“今日是住下呢,还是家去呢?”

    她奶娘笑道,“老太太没见衣服都拿来了,可是要住几日的。”

    湘云问起,“宝玉哥哥呢?不在家么?”

    宝钗笑道,“他再不想着别人,只想宝兄弟,两个人好憨的。这可见还没改了淘气。”老太太道,“你们如今一个个都大了,不比先小时候,以后不要喊小名儿了。”

    正说着,宝玉来了,见到湘云自然是很高兴,笑道,“云妹妹来了?前日打发人去接你,你怎么说不来的?”众人都笑起来,“才说不叫小名儿的,这又来了一个。”

    湘云便道,“我给他带了好东西来,特特要给他的。”打开一个手帕子,里面包了一包绛纹石的戒指儿来,她笑着对黛玉道,“林姐姐,这一次可不给你了,我寻思你也不稀罕这些不值钱的,上次给你带了两个来了,你转手就扔给了丫鬟们,你便是不稀罕,要赏给丫鬟们,也不该叫我知道的。”

    宝玉一听这话,他手里已是拿了两个戒指,便过来,托着给黛玉看,“林妹妹,有没有你喜欢的?”

    黛玉摇摇头,将头往贾母怀里一靠,“我不要,你何尝见我戴过戒指?”

    湘云便在那边道,“她自然是不要的,正好我也多出几个来,袭人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

    宝玉便没法了,好在黛玉瞌睡多,她翻了个身,头埋在老太太怀里,遮挡得严严实实,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宝玉兀自在旁边拉扯她,“林妹妹,别睡了,一会儿睡着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黛玉也不理她,老太太便指使湘云,“吃了茶歇一歇,瞧瞧你嫂子们去,园子里凉快同你姐姐们逛逛去。”湘云便把剩下的三个戒指儿包一包,便去了凤姐院子里,又去找李宫裁,末了,才去园子里找袭人。

    宝钗已经走了,宝玉还在,黛玉醒过来,见到他,不由得惊讶,“咦,你怎地还没去?你之前不是还有个金麒麟,说是和云妹妹一对儿的,如今不拿去给她,还等下一次?”

    宝玉方跳了起来,“我差点忘了,幸好林妹妹提醒。”说着,匆匆地走了。

    都走了,老太太便喊起黛玉来,“你这孩子,你宝二哥哥说的也没错,这会子睡了,仔细晚上睡不着。”

    黛玉揉了揉眼睛,“如今还好,每晚到点了就睡,睡着了都叫不醒了。外祖母瞧瞧,娇娇是不是又长肉了?”

    老太太不由得笑起来,也还是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嗯,是长好些了,回头你母亲来了,我也好交代了。”

    不由得都笑起来,宝钗来了,寻黛玉一块儿回园子里去,老太太便说叫黛玉去,“你去了,好好找人抹牌。”黛玉只好去了。

第108章 卫家

    原来,宝钗是要去,黛玉便陪着她去了。宝玉那金麒麟大约是前儿看龄官画蔷的时候,掉在了那蔷薇墙底下,恰好今日湘云经过,捡到了。黛玉和宝钗过去的时候,湘云正把金麒麟还给他,在说,“幸而是这个,明儿倘或把印也丢了,难道也就罢了不成?”

    “把印儿丢了才寻常,这个丢了,可就要我的命了。”

    黛玉已是习惯了,宝钗进去,笑道,“听说史大妹妹前儿大喜了,快和我们说说,女婿是谁?”

    一句话把湘云闹了个大脸红,只吃茶不语。袭人忙推她道,“这会子又害臊了,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同我说的话么?那会子都不害臊,这会子怎地又害臊起来了?”

    宝钗忙道,“快说,都说了些什么?你若是不说,那就先说说你说的那女婿,是哪家的,好叫我们将来去了好寻门子!”

    史湘云哪里好说?黛玉便好奇地问道,“是卫家的么?”

    黛玉一说,湘云更是诧异,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忙问道,“林姐姐,你是知道卫家的?”黛玉摇摇头,“我不过听了一耳朵,只听说你那未来的夫君是叫做卫若兰的,他家里如何,我是半点不知,你若想知道,不若问你二哥哥,叫他去帮你打听打听。”

    宝玉一听起了兴,“卫若兰我是知道的,改日我帮你去打探打探,看他人品若何?”

    宝钗却摇摇头,“儿真是,这也是能浑打探得的?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不说你叔叔婶婶必定是为你看的千好万好的人家,退一万步讲,便是不好,打探了又能如何?”

    湘云便耷拉下了脑袋,便跟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自己安慰自己,“那便不打听了,横竖还有几年呢。”

    黛玉蹙了蹙眉,道,“你也不必担心,那卫若兰我听说确确是个好的,别的不说家世背景一好,生的也好,我听说有‘才貌仙郎’之说!”

    宝钗等人不由得一惊,宝玉问道,“林妹妹是从哪里的来的这些消息?竟是我都没听说过呢。”

    湘云想扑过来,黛玉矜持一笑,“你也知道,我有几个人是可以在外头走动的。云儿又是我姐妹,他们一旦知道点风吹草动,哪里有不打听的?宝二哥哥若是想知道,不妨问问冯紫英,听说卫若兰和冯紫英也是有来往的,只不过关系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她一概都是道听途说,实则,这些也是《红楼梦》书里面留下的蛛丝马迹,并没有多写,她也不敢多说了。

    一说起亲事来,竟这么多好事。到了晚间时候,郑平进来了,说是王嬷嬷说了,后日是好日子,要与英莲和王协定亲,若是姑娘得空赏脸,便回去吃酒,若是没空,待将来大喜的日子了,姑娘无论如何都要赏脸。

    黛玉便笑道,“这好是好,就我不好了。”

    李觅听误了,笑道,“姑娘那里不好了?姑娘的好在前头等着呢,谁能抢了去不成?”

    黛玉闹了个大红脸,假装没听懂,“嬷嬷且说说,人家去吃酒都是送单份的礼,到了我这儿,我就得送双份,王协哥哥那边是要送的,英莲姐姐这边又不能丢开手,可不是不好?”

    一屋子都笑起来了,郑平忙道,“才来的时候,爷说了,姑娘只管英莲姑娘这边就好,王协哥儿那边爷打发,不叫姑娘送双份的。”

    “这哪能一样啊?”只是,黛玉的声音很低,未免底气不足。

    第二日闹出金钏儿跳井的事来,因玉钏儿一直盯着她姐姐,姐姐,见她真的去跳,一时没妨,没把她拉扯住,好在她呼救及时,赶来的人下去把她拉了上来,也是个半死了。

    这一闹,惊动颇大,便是紫鹃也被下了个半死来,连忙又跑去打听,回来说,“太太赏了五十两银子,两套衣服,一些首饰,到底还是撵了出去。”

    黛玉一时心里特别难过,紫鹃见此,跪在了黛玉跟前,求道,“姑娘,金钏儿姐姐是个好的,她并没有心勾搭宝二爷,姑娘素日是知道的,她心眼儿也好,在太太屋里一贯也被彩云两个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因了这个由头被撵出去,哪里还有活路?姑娘若是好心,收了她来,哪怕做个院子里使唤的,她也感恩戴德的。”

    黛玉自然是知道的,未免有些心动,想了想,道,“你且起来,你去跟她说,若她有这个心,便叫她去林家去,先在那边宽宽心,照顾我屋里,待将来她有了去处,再安置也可。”

    紫鹃已是兴高采烈地去了,李觅叹了口气,“姑娘心善,处处行好,可我瞧着,这怕还是才开始,后面有的闹腾呢。”

    “且不管这些,先去喝王协哥哥的喜酒是正经。”黛玉在挑衣服,挑来挑去,秋痕道,“不若穿这件,既不抢了英莲姑娘的风头去,又还艳丽,把姑娘衬得也好!”

    黛玉瞧着是一件粉地牡丹芙蓉梅花绫的,笑道,“就这件,说起来这还是宫里娘娘赏下来的,她的是一件秋香色的,说是这粉底的色儿她穿不来,给了我,我几乎都忘了。”

    头上戴了一支金镶珠宝蝉簪,另一边是两根青玉簪子,早上去给老太太请辞的时候,探春见了,忙问道,“林姐姐,你又家去?”

    黛玉牵了她的手,低声道,“改日我再出去带你,今日是不成了,若带了你去,你是要跟着随礼的。”

    “那就随呗!”

    黛玉一笑,“你还随呢,欠我多少?”她也只是说笑,“今日去没意思,改日带你去玩有意思的。”

    “你说话算数!”

    “我何时没算数过了?”

    那边,湘云扯了老太太的手,“您瞧瞧,林姐姐又和三妹妹在说悄悄话,咱们这么多人呢,她们就背着咱们说。”

    “只许和你说话,便不许她和我说话么?”探春牵了黛玉的手,“她今日家去,我不过是托她给我在外头带点东西,你又跟着闹什么?”

    “带什么?怎地平日里我来,也打外头经过,也不见你说叫我带什么?”

第109章 喝醉

    探春还要说,黛玉捏了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上前去跟老太太道,“外祖母,三妹妹叫我给她带东西,您老人家要不要我孝敬您什么?”她扶了扶老太太的抹额,端详一遍,“总觉着,这次的抹额没有上次那个做得合适。”

    “我觉着很好,这碧玺的颜色也好。”老太太牵着黛玉的手,“这是你孝顺我的,将来这抹额旧了,这碧玺还是归你。”

    “噗!”黛玉笑道,“外祖母是在笑话娇娇呢?还是纯打趣?我回来的时候要经过五福记,那边的糕点您上次吃着还好,娇娇再带些回来,云妹妹,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湘云愣了一下,她还没回过神来,黛玉已是走开了,不由得又是一阵气。

    云臻原说要过来吃喜酒的,谁知,礼倒是送过来了,人却没有到。至晌午的时候,他才来,黛玉正在睡中觉,听到门口丫鬟惊呼,“八爷来了”,她醒了过来,连忙起身,云臻已经进了屋子,却没有过来,问道,“姑娘呢?”

    黛玉已是迎了出来,却见他面红耳赤,醉眼迷离,走路都有些不稳,丫鬟们又不敢上前扶他,李觅这会子也不在,黛玉便忙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你怎地喝成这样了?”

    他摆摆手,踉跄着,要到榻上去,黛玉忙拉住他,“我已经睡好了,你去里边睡去。你才喝了酒,这榻上凉得很,如何睡得人的?”

    云臻便进去,一头栽在了床上,黛玉要给他脱鞋子,他拉着黛玉,“叫李觅进来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你别动,我帮你脱了你好睡,一会儿睡沉了,我哪里挪得动你?”

    黛玉帮他把鞋脱了,要宽了外衣,云臻又捉住了她的手,“就这样,不要动!”

    黛玉只好收了手,叫人送热水进来,要给他擦手脸,吩咐送醒酒汤来。

    他睡了一会儿,觉着难受,自己把腰带解了,扔到床边,又把身上的玉佩一把扯下来,塞给黛玉,从头到尾闭着眼,蹙着眉,黛玉便知道他难受,不由得道,“活该,谁叫你吃这么多?难不成吃的是元旦宴的酒席?”

    他抬手搁在了额头上,“也不是,没吃几杯,是我自己不胜酒力!”他任由黛玉给他把脸和手擦干净了,只觉得,黛玉握着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擦,很舒服,口齿缠绵着道,“那年我在你家里偷酒喝……这是第二次了。”

    说着,便一头跌进枕头里,睡着了。黛玉只觉着好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盖严实了。李觅端着醒酒汤过来,黛玉摆摆手,二人出了里间,黛玉才道,“都睡了,他也一向不爱喝醒酒汤,待他醒了再喝吧,把跟他的人叫来问问,今日是在哪里喝了这么多?”

    一时,钟顺进来了,道,“回姑娘的话,今日也是在冯紫英家里的,原本爷喝了两盅,就说有事要走,谁知庆国公家的小公爷宋楚如来了,梅翰林家的公子梅若荣也来了,又有太子殿下在场,一喝便喝得多了。”

    黛玉便明白了,原本说中午吃了喜酒就回贾府去,云臻一直睡着了没醒,她也就没法走,只好打发人过去那边说,说明日一早回。

    到了晚些时候,冯家竟然给黛玉下了帖子,说是冯家的姑娘冯芸英生辰,请了相好的姑娘吃酒席,若她有空便过去坐坐。黛玉知,这是要搭来往的意思,哪里会拒绝,便跟送帖子来的嬷嬷说,“一定去,既是姑娘们在一起玩,到了那日,我也带个相好的姐妹去,可好?”

    那嬷嬷笑道,“哪里不好?原我们家姑娘也有这个意思,就是怕姑娘觉着倒像不是诚心请姑娘,要请姑娘的姐妹的意思,才没有说。”

    黛玉一听笑了,叫人打发了嬷嬷,又叫李觅亲自送她到门口,喊来紫鹃,“你回去悄悄儿去三姑娘屋里,去跟三姑娘说,过两日我要去冯家给那边姑娘庆芳辰,我已跟她家说了,要带了她去,叫她先准备起来。”

    紫鹃不解,道,“这不还有两日吗?再说了,不过是冯家罢了,怎地还要提前准备起来?”

    黛玉道,“你不懂!”

    这边,探春得了消息,简直是坐立不安,气得悄悄儿骂道,“坏丫头,必定是故意的!”她在屋里,就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一会儿想新做了什么衣服?又想着戴什么首饰才好,竟是静不下心来,自己摆了一盘棋,半天都不知道该挪哪个子儿了。

    黛玉这边,王嬷嬷带了五榴和金钏儿来,道,“五榴如今已会服侍人了,不如就跟了姑娘过去,如今那边跟前的只有茜雪、素烟和雪雁三个,到底是人少了一些,她们纵辛苦些也没什么,叫姑娘受了委屈不合算。”

    黛玉点点头,见金钏儿与从前还是不一样了些,眼里的光彩都没了,她叫她起来,“你是个好的,我也知道,一些事发生了,未必是坏事,你如今已投了次井了,死过一次的人,也证了自己的清白了,以后就是新的人生,打起精神来好好过,方是正道。”

    “奴婢多谢姑娘!”

    黛玉道,“你也不是我跟前的丫鬟,太太把卖身契也赏给你了,你如今是自由身。”她吩咐王嬷嬷,“嬷嬷认她做个干女儿吧!”

    李觅在一旁笑道,“姑娘竟是糊涂了,认什么干女儿?依我说,就在这府里先做着,兴许将来还有好姻缘呢!”

    黛玉便明白,打量王嬷嬷是瞧中了金钏儿了,便拉着李觅道,“您瞧瞧,我说叫嬷嬷帮我管着这里,结果呢,好姑娘都叫嬷嬷搜罗去了,竟是把些歪瓜裂枣留给我使,如今来了个金钏儿,我说过个半年再给我用,谁知,又被嬷嬷瞧中了。”

    王嬷嬷便道,“那是没法子的,便是姑娘不答应也不中用了,你王登哥哥说了,要娶了金钏儿,将来她好给你做管事嬷嬷。你说好不好?”

    她说着,到底还是把金钏儿和王登二人的卖身契给了黛玉,黛玉只含着眼泪收了,问金钏儿,“你可后悔?”

    金钏儿摇摇头,“姑娘说的是,奴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姑娘若不收留奴婢,奴婢以后不知道该如何活。唯有姑娘收了奴婢,奴婢才挺得起腰杆子做人!”

第110章 嬉闹

    黛玉将卖身契交给李觅放妥,王嬷嬷这才带着金钏儿出去了。五榴头发已经留起来了,不细看,谁也不认得她曾是小尼姑智能儿,黛玉便道,“你跟了我进去,将来若有机会,我便把你给到秦家。”

    五榴跪下来谢恩,黛玉摆摆手,恰好轻絮进来,说是云臻行了,在叫她,黛玉便忙过去。

    他看似有些不舒服,自己揉着头,听到黛玉脚步声,说了一声,“渴了,给我倒半杯水来。”

    黛玉命加了一点桂花蜜在里头,端过来,将他的头托起,喂给他喝,云臻怕把她给压着了,自己挪了挪,靠在床头,撑起身子,叫她把胳膊拿出来,“回头压疼了,你又说我!”

    黛玉笑了笑,将水喂给他,他看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初刻,你觉着怎么样?”

    “头疼!”他自己揉了揉,又躺了下来,黛玉追着问,“饿不饿?我叫人熬了粥,盛一碗过来吃?”

    好歹吃了半碗粥,又要了一杯清水,喝了两口,云臻便又躺了下来。这会子睡不着了,拉了黛玉说话,“你把给我把头揉揉,疼得厉害,这酒喝着还觉着不错,谁知后颈这么足。”

    “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喝了,你如今正长个儿呢,自己将来长不高。我还听说,喝多了,会变傻,你怕不怕你老了成个傻子?”

    “怕!”云臻忍不住笑了,他把头挪了挪,枕在黛玉的腿上,又拉了她的手,在疼的厉害的地方,问道,“今日来吃酒,送的是什么礼?王协这边的礼我已经随了,你没随两遍吧?”

    “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如何能一样?”

    云臻也没接这个话头,黛玉便跟他说了冯紫英的事,云臻便猛然想起来,惊呼一声,“我几乎忘了,他跟我打听,那日吃淮扬菜,跟你一块儿的姑娘是谁?我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时候问的?”

    “就当天晚上,他专程跑来找我,我跟她说是贾家的,叫什么名字,行几,有没有许婆家,我哪里知道,只说问你的,谁知,一忙,就忘了。”

    黛玉还专程嘱咐他了呢,这会子气得不行,扬起手就想要打人了,气道,“你可知道,得亏人家愿意多等等,万一别人误会了,以为是我三妹妹许了人家,抑或是看不起,岂不是耽误了一桩好姻缘了?”

    云臻自知理亏,他也没睁眼睛,却稳稳地捉住了黛玉的手,“你放心好了,他是知道我的,才绕过了我,又叫他妹子给你下帖子。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良配,屋里两个丫鬟都被他收了,冯夫人又是个厉害的,要不是他二人看对了眼,我也懒得管这事。”

    “你怎么知道他二人看对了眼的?”

    “那日在林子里坐着,他二人眉来眼去的,我又没瞎。”

    “那你的意思,我就是个瞎子了?”

    “你又来了,我何曾说过?”云臻怕她动手,将她两个手都捉住了,这才笑道,“不过,就你这实心眼儿的,人家眉来眼去,你便是看到了,也未必懂!”

    他说完,松了手,就朝床里爬去,显见是躲着黛玉。黛玉气得脸都红了,扑了过去,两只手直往他腋下插去,“好啊,叫你编排我,我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和谁也眉来眼去过?”

    云臻素来怕痒,他小时候没少被黛玉制服,实在是,黛玉敢对他伸手,他是不敢朝黛玉伸手的,便只有屈服求饶的份。这会子,他哪里料到,黛玉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娇娇,别过来了,你的鞋,你连鞋子都穿上来了,快停下!”

    黛玉将鞋子踢了,将他按在床上,“你还说不说?”

    “说什么?”云臻已是笑得气都不顺了,装头疼,黛玉也分辨不出真假,便松了手,只将枕头朝他砸过去。云臻挪了挪,靠着她躺着,见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也不理自己,便牵着她的小拇指哄着,“那你说说,告诉我,那日你可瞧见了?”

    “我没瞧见,我压根儿没留意,我若留意了,必定也能看出来。”

    云臻一愣,转而翻身趴在床上笑起来。黛玉才也是糊涂了,这才直言说出来,一说,自己脸也红了,待见云臻笑得开怀,顿时又气,正要跟他闹,李觅已是在门口道,“姑娘,该摆饭了!”

    黛玉只好歇下这心思,推着云臻,“你起来,时辰不早了,吃完饭就回去,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云臻便起来了,他一身衣服睡得皱巴巴的,黛玉便拿了为了早就做好了,还没来得及的衣服给他换上,他展着胳膊,由着黛玉给他系腰带,问道,“你那日去不去?若去的话,我去接你?”

    “你别去接我了,我自己去,不还有黄芦和郑平在吗?”

    “你叫你琏二哥哥陪你过去,我瞧着他人还好,虽是个不走正路的,却也不是个坏的。”

    黛玉帮他把腰带扣好,又牵了牵衣服,都妥当了才道,“你也别管我了,我自己能去的,他们现在都被禁足了,也出不得门,何苦给他们这个信儿,以为我是能帮得上他们的?一出去,回头惹是生非,你是帮着好,还是不帮着好?你不知道我那大舅舅,还有隔壁珍大哥哥是个什么人?哦,对了,我那珠大哥哥你瞧着读书到底如何?总说好,读了也有这些年了,我也没瞧见有个什么成就。”

    “虽勤奋,可也太过迂腐,你那二舅舅是什么样儿,他将来也是什么样儿。依我说,还是太听话了的缘故,过于守旧了一些。”

    云臻坐到了镜前,黛玉帮他梳头,他拿了一根点翠簪子把玩,瞧见黛玉还要给他梳髻戴冠,便道,“简单些,别那么复杂,回头我还要去趟宫里,叫父皇看到了又要问。”

    一时,吃过了饭,云臻又陪着她喝了一碗茶,这才告辞。外头已经黑了,黛玉要送,云臻忙拦住了,“你不送,我还快些。我去了,你好早些休息。”他手里捏着马鞭想了想,笑道,“我这一去,你是连床帐子都要换了的了,这会子要你送了,回头不定你又怎么骂我。”

第111章 挨打

    黛玉还没醒过神来呢,待她回到屋里,再进去,果然,那屋里一阵酒气扑鼻,李觅正领着人在帮她换床褥,黛玉扯过床帐一闻,可不是熏上了,不由得掩着鼻子,“连这也换了吧,怕是连香都熏不好了。”

    待沐浴过后,躺在床上,黛玉不由得想到,也不知今晚上探春能不能睡着,不由得好笑,自己笑了一阵,就睡了。

    探春确实是一宿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就跟烙饼一样,烙了一晚上,连带陪她睡在里头的司棋也被吵得没睡好,天快亮了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起来后,便一个劲儿地叫人去打探,林姐姐回来了没有?

    连老太太屋里摆了牌,换了平日,她早走了,现在她也没走,因知道,黛玉回来了,自然是先要到老太太这里来的。

    好容易等到外头丫鬟们在说,“林姑娘回来了!”探春已是慌地站起来,迎了出去,黛玉见她,不由得好笑,“哎呦,今日三妹妹是怎么了?见了我,就跟见了活菩萨一样。”

    “好你个坏东西,还编排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老太太已是推倒了牌,笑着朝黛玉伸手,“快过来,我瞧瞧,回去都做了什么?”说着,拉着她来回打量,黛玉回完老太太的话,又笑着和陪老太太的老管事嬷嬷们都打了招呼。

    湘云和宝玉一起进来了,宝玉也是打量黛玉一番,问道,“林妹妹家去可吃得好睡得好?”

    宝钗恰好进来,听到了,道,“宝兄弟这话说得,怎地就吃不好睡不好了?”

    黛玉便说起冯家送帖子过来的事,跟老太太说道,“我说我一个人不敢出门,冯家的便说,原是要邀请姐姐妹妹们一块儿去的,因都是闺阁中女孩儿的事,去得多了,还热闹些。我只好答应了下来,三妹妹是头一个要跟着我去的,就不知还有谁要跟着去?”

    “既是冯家给你下了帖子,咱们家和冯家都是有来往的,到了那日,就叫你姐妹们陪你去。只如今,家里的人都出不得门……”老太太原说要叫熙凤陪着她们去,一想到,自从那日宫里的来责问过后,凤姐如今也觉着没脸出门,成日里装小媳妇了,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外祖母别忙,我身边也不是没人,实在是要人用,我就叫王协哥哥过来接我好了。他如今也是见了不少世面的,又常在外行走,认识的人也多,他护送我来往必是妥当。”

    “他如今不是在忠顺亲王府行走吗?”老太太惊问道。

    “正是!这次便是他定亲,恰好冯家的送了帖子来,我正烦劳这个呢,他主动说的,说是告一日假没关系的。”

    总算是把这事说好了,又能出一趟门,便是迎春和惜春也都欢喜起来,开始说出门的行头,穿什么,戴什么?老太太问起,“姑娘们的这一季的衣服都有了没?就戴那金累丝凤去!”

    众人正说着,前头,说是老爷要叫宝玉,宝玉不敢去,老太太哄着他去,“你今日也没做什么,他不过是叫你去见人去,你放心,你去了我必定叫人哨探着,不叫他碰你!”

    宝玉依旧扭捏,贾母便叫了人进来问,来的人回道,“老爷请了贾雨村老爷来教爷们,这贾雨村老爷原是咱们家姑爷举荐的,是正儿八经的进士老爷。从明日起,这学里便都教给贾老爷了,老爷这才叫二爷过去,今日拜师,明日就正式授课了!”

    “这是好事!”老太太大喜,“既是你姑父举荐的,自是不会错,你还不去,他不打你,我都要打了!”

    原来,后来贾雨村到底还是见着了林如海,谁知,林如海虽觉着他为人非君子所为,可学问是真正不错。正好遇到了贾家要找个能教举业的先生,贾雨村如今又经济困顿,便举荐了来。

    宝玉只好蔫蔫地去了,还不时回头看两眼,一副不舍,要赴刑场的样子。

    谁知,去了半日,突然前头惊动起来,说是老爷在打宝玉,往死里打,顿时,一屋子人都惊动起来了,陪着老太太往前头冲。黛玉陪着走了几步便放缓了脚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觉着合意,待到了前头,因王夫人和老太太打头阵,里头的相公小厮们一哄而散躲了起来,反而是丫鬟婆子们围拢了过去,熙凤在训人,说,“糊涂东西,也不睁开眼瞧瞧!打的这么个样儿,还要搀着走!还不快进去把那藤屉子春凳抬出来呢!”

    熙凤抬眼看到了她,黛玉这才走了过去,扶着老太太,老太太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你教训你儿子,我原不该拦着,可你也不看看你下的手,你是要把他打死了才好?”

    贾政也不知是悔的,还是如何,一张脸也是煞白,额头上滚落汗水下来,他只差朝老太太跪下了。黛玉瞧着也心中着实不忍,王夫人那边还在可劲儿地哭,又是说,“你也没珠儿能干,你说你在我跟前投这个胎,不是平白惹得老太太伤心,惹你父亲生气,你这个不孝的,怎地不叫人打死算了?”

    老太太一听,火就上来了,又看到宝玉跟死了一样,身上一条纱裤血迹斑斑,训斥贾政的话便越发毫不留情,“你说教训儿子是光宗耀祖,当初你父亲怎么教训你来!”说着,不觉就滚下泪来。贾政又陪笑道:“母亲也不必伤感,皆是作儿的一时性起,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

    老太太冷笑着,要说点什么,黛玉已是有些忍不下去了,忙拉住了老太太,“外祖母心疼宝二哥哥,舅舅与外祖母是一般的心,哪里还会有些偏颇不是?更何况,自古以来,子不教,父之过,舅舅也是一片严父之心,只今日想必是事出有因,方才一时没刹住气,下手重了一些。”

    王夫人的声音稍微弱了一些,待黛玉话说完,又放声大哭,此时,老太太便是再心疼也克制了一些,呵斥贾政,“你且先出去,打成这样了,难道你还于心不足要看着他死了才罢休!”贾政听说,方退了出来。

第112章 眼泪

    待宝玉被挪到了,所有人都去瞧过了,黛玉觉着,若不去便有些不妥,便带了丫鬟婆子朝去,远远看到宝钗,待她进去了,黛玉才跟着进去,喊了一声袭人,二人出来,黛玉便站在门口,朝趴在床上的宝玉看了一眼,见他身上胡乱盖着了一床袷纱被,心知是宝钗才匆匆闯进来,避之不及下,袭人匆匆搭上的。

    此时宝玉着实是不堪看,脸上一层白,不复以往的精气,她也不由得摇摇头,“好生养伤吧,如今说什么也没意思,以后做事警醒些,没得叫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心里怕是还觉着挺得意的,想着都为了你,你以后做事越发没个分寸了。”

    “林妹妹,你怎地知道,我瞧着你们为了我都担着心,假若我一时竟遭殃横死,还能赚你们一钵子眼泪呢?”宝玉明明疼得要死了,可见黛玉,却是一副见了知己的模样,欢喜得不得了。

    黛玉却摇摇头,“我横竖是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的,我与你不同,我是觉着人生一世,我上辈子还不知道投的是什么胎,这辈子既然为人,必定是要好好珍惜一番。我常听人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喝最烈的酒,降最烈的马,挽最大的弓,这样的人才值得我掉眼泪!你这样的,我觉着和女孩儿差不多,白投了男胎,最终是要辜负所有为你的人的,我为什么要为你掉眼泪?”

    “你为什么要说我会辜负了所有为我的人?”宝玉不解。

    连宝钗和袭人也都愣住了,只觉着,黛玉这话,叫她们是真说不出的,难免担心,袭人都要上前了,却被轻絮拦住了,“袭人姐姐,我家姑娘说话的时候,旁人不能打扰。”

    黛玉笑了一下,道,“是与不是,且等着瞧吧!人生如海,浮沉难以由己,你若是真心疼爱家里的姐姐妹妹,你便当做她们的保护伞,如今,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将来如何护住她们?你以为,你为她们掉几滴眼泪,便是给了她们最大的好吗?将来,她们被人欺,被人辱,被人夺了性命,你也只能为她们掉几滴泪?”

    “今日,你挨一顿打,外祖母和舅母为了你,掉多少眼泪?舅舅为了你痛心疾首,将来呢?你若有福气,一生衣食无忧固然她们不会如何,若你连自身都保不住呢?她们如何放心得下?可见,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为了你掉眼泪?”

    黛玉说完,头也不会地就走,路过宝钗时,见宝钗眼圈儿都是红的,她便牵了宝钗的手道,正要说话,便听到袭人邀二人去外头,说是有话要说。

    黛玉猜着她是说那汗巾子的事情,当日,冯紫英请吃酒,宝玉去了,在席上遇到了蒋玉菡,正是忠顺亲王爷喜爱的戏子演小旦的琪官,用那王府长史的话说,“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谁知竟跑了。

    王府长史因知道宝玉与蒋玉菡关系甚亲,这才找上门来,宝玉也是个不仗义的,将蒋玉菡的老底也给揭了,“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

    只是,如今,到底是谁知道蒋玉菡曾经一条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条茜香罗汗巾子送给了宝玉,且将这汗巾子的事说给了忠顺王听?那汗巾子正是在冯紫英请酒席的时候送的,偏偏被薛蟠给亲眼看到了。

    袭人便将这事从头至尾地说给了宝钗听,宝钗不由得大吃一惊,当下落了泪,便是深信,这事除了她兄长,再无人知晓了。这在《红楼梦》里,本就是一桩悬案,多少人都猜不透,到底是不是薛蟠所的,他特特地去告密倒是不会,平日里嘴上不把门当一桩艳事说出去,倒是有可能。

    待到了冯家请酒的那一日,黛玉便与迎春、探春和惜春一块儿,坐了车,由王协陪着,去了冯家。与冯家的长辈们见面的时候,冯夫人打发黛玉、迎春和惜春的都是寻常物件,反而是探春,得了一支翡翠镯子,捉住探春的手,眼里含着笑,都不肯放了。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冯芸英庆芳辰是假,冯家相看探春反而是真的。果然,冯夫人便叫冯芸英,“带林姑娘和贾家姑娘们去园子里逛逛,你哥哥们在那边烤荷叶鸡吃,叫他们给你们分点子。”

    “我们家的园子里有个湖,湖里有两个亭子,用帷幕围了,如今咱们去那边吃荷叶鸡去。”

    一去,吴桂珍也在,她是慧妃娘家的侄女儿,与黛玉从前在宫里见过面的,看到黛玉还细细地瞅了半日,才想起她是谁来,拉着黛玉的手,“哎呀,你长变样儿了,你还记得我么?”

    黛玉一听说吴桂珍便记起来了,也依稀从她的脸上找出了一些儿时的光景,笑道,“自然是认得的!”

    吴桂珍便高兴起来,拉了黛玉的手问贾家的三个姐妹,黛玉忙介绍一番,“这是二姐姐迎春,这是三妹妹探春,这是四妹妹惜春。”

    大家彼此又排了序,喊了姐姐妹妹。一时,丫鬟婆子们送了荷叶鸡过来,“那边的爷们亲自动手做的,说是给姑娘们尝尝,若是不好,也别笑话,扔了喂池子里的鱼。”

    大家围坐着吃荷叶鸡,吴桂珍要酒喝,冯芸英便叫人取了果酒来,“我母亲亲自酿的,我父亲爱喝,咱们少喝一点,这鸡太腻了一点,也须酒化解化解。”

    吴桂珍要和黛玉喝酒,黛玉不胜酒力,不敢喝。探春便与她喝了起来。二人喝得满面通红,那边又遣了婆子来说,“爷们说要去那边校场跑马,问姑娘们要不要去?”

    探春因性子本就豪爽,平日里在家里被拘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出来哪里想到还有这种玩法?又喝了点酒,激动起来,叫嚷着要去。连迎春和惜春也兴奋起来,问道,“我们也能骑马?”

    “能的。”冯芸英道,“我哥哥养了几匹小矮马,专程给女子骑,你们过去也能试试。”

第113章 告状

    黛玉过去后,黄芦牵了一匹小矮马过来,“姑娘用这匹!”

    迎春等人自然有冯家的给她们牵了马来,黛玉小时候学过骑马,如今已是坐在马上,绕着校场跑了一圈。云臻骑着马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二人并驾齐驱,看似有些像在赛马,实则,黛玉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临要下来了,云臻先是跃下来,双手虚扶着她,待她从马上下来,这才道,“原以为你生疏了,还不错,还能跑两圈。”

    黄芦过来牵了马,二人沿着校场往回走,黛玉香汗淋漓,一面用帕子擦脸上的汗水,一面笑道,“你今日怎么来了?专程来给冯姑娘过生辰的?”

    她一张脸通红,嫩得能掐出水来,云臻看得有些痴,听了她的话又有些无奈,不由得嗔了一句,“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

    说着,快步朝前走去,黛玉好笑,忙跑两步跟上,听到她脚步声,云臻难免又放缓了脚步,叮嘱道,“流了一身汗,叫你丫鬟帮你把身上擦一擦,回头吹了风,又难受。”

    冯紫英帮探春牵着马,黛玉瞧她明明怕得要死了,紧紧抱住马脖子了,却舍不得从马背上下来,迎春和惜春也在婆子丫鬟们的护送下,由冯家养马的小厮牵着马在校场上溜达。

    一时都骑马去了,云臻难免有些心动,低头对黛玉道,“改日我们去围场骑吧,今年秋,父皇应会去铁网山打围,到时候你也跟着一块儿去?”

    黛玉想了想,摇摇头,“要出去骑马还好办,跟着去铁网山还是算了,省得节外生枝。”

    云臻也知如今时机也没到,便没有坚持,二人又一块儿去跑了一圈,回来,冯家的丫鬟带着黛玉一行人去换了衣服回来,迎春等人才刚刚溜达完一圈回来,一个个脸上都红扑扑的,显见得是玩得尽兴。

    天色有些晚了,那边有人过来要他们去坐席,云臻便落后了几步,陪着黛玉往前走,前面男一群,女一群,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黛玉便问云臻,“他们府上宝二哥哥前日被舅舅打了,为的是一个叫琪官的,说是忠顺王府的……”

    云臻接过话来,“王叔府上确实有个叫琪官的,演小旦的,生得比一般女孩子都要好。倒也没外头说的那样什么一时离不了。不过是王府长史去贾府的时候一种说法。你要是问那汗巾子的事,那薛呆子在外头说过,不过那些话未必传得到王叔耳朵里去,前些日子,大家一块儿吃饭,我喝醉那次,冯紫英在席上说了,估摸着也是太子殿下跟王叔告了状。”

    原来那日,说起去忠顺王府听戏,太子殿下便说,一个叫琪官的竟然跑了,还嘲讽着说,“跑得了和尚跑不过庙,也不看看,这天下是谁的?”

    云臻因听着这话着实不妥,便猛灌了自己两杯酒,醉醺醺的,赶紧地让钟顺把自己弄走了。

    黛玉脚下一滑,身子朝旁边歪去,云臻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扶着她走稳了才松开。前面,吴桂珍恰好看到了,朝黛玉招手,“你怎地那么慢,快过来啊!”

    一时,到了岔道口,云臻要到前面去,黛玉便与他分开,提着裙子朝吴桂珍走过去,二人分别多年,本有许多话要说,偏偏吴桂珍贪玩,骑马不亦乐乎,到把时间错过了。

    在后院吃完饭分开,吴桂珍还与黛玉恋恋不舍,探春又正好与她很是投机,便约了吴桂珍和冯芸英一块儿去贾府玩。吴桂珍便道,“你们家那园子,听说是极好的,你在家好好准备一番,我和冯姐姐是一定要去的。你别临了扯许多理由说不方便邀我去。”

    “你只管来,就怕你到了时候儿,说我招待的不周。你既这么说话,我今日回去了,明日给你俩下帖子,后日你们就来玩,可好?”探春道。

    迎春和惜春也很高兴,说是多认识了两个姐妹,两人还说起园子里的好景致,黛玉觉着稀奇,这两人一个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年纪虽小,却一向不大爱说话,这会儿竟说得这般开心起来。

    回到贾府,老太太自然是拉着问起今日在冯家的事来,探春跟老太太告了安后,说道,“冯家的和吴家的两位姑娘,我们邀了她们后日来玩,也不拘要凤姐姐做什么,只在我那秋爽斋摆两桌席面可好?”

    贾家如今因受了宫里的责罚,又进去了很多人,打量着是出不来了,连府上的男人们都被禁了足,在外头的名声自然也不太好。难得有人要来走动,先老太太就高兴,熙凤惯是个会思量的,这会子哪有不乐意的,偏她就爱打趣,问道,“这席面的银子你们谁掏啊?我听说,你们仨可是欠了不少银子了,如今谁还肯借你们?”

    一句话,把人都逗得了了?熙凤便瞅着黛玉,“林妹妹,人家说不好是朝着你来的,想必这银子是你出,说吧,多大的席面儿?”

    黛玉歪在老太太怀里,她虽有些累,却也欢喜笑道,“人家可不是冲着我来的,是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邀来的,我若请客,不去我家里请,在这儿闹你?”

    老太太听了更是乐,指着熙凤,“猴儿,你还贫,还不快下去安置去。多早晚家里摆宴请客,要各人掏银子了?就你,成日里喜欢闹你小姑子,仔细她们给你没脸!”

    晚些时候,探春等人约了黛玉一起去看宝玉,要给冯家和吴家的姑娘下帖子请她们来玩的事儿。宝玉听了自然是急得不得了,趴在榻上道,“怎地不缓些时日,也等我的伤得差不多了,要玩一块儿玩,你们这样算什么?”

    宝钗也来了,问起来,“你们今日在那边玩得怎样?冯姑娘和吴姑娘又是怎样的人?”

    “极好的,宝姐姐是没看到,不但生的好,一身气度我是佩服的。”探春道,“偏偏她们也不光是读书,我问过了,她们平日里在家也作诗,马也骑得好!”

第114章 斗气

    听说骑马,连宝玉也来了兴致,他还从未见过女孩儿也骑马的,只从前在外头玩,听说过,挪动了身子,勾了过来,听她们说。

    “怎地还骑起马起来了?”宝钗和湘云难免诧异,问起来,“哪有女孩儿家还骑马的?”

    “怎地没有?”惜春一听急了,“我们今日也骑了,他们家养了好多马,她哥哥养一手好矮马,这京城里好多富贵人家的女眷都朝他家买,我和二姐姐没有三姐姐骑得好,林姐姐骑得最是好了!”

    “哼,她自然是样样儿都好,她今日带着你们玩了一天,你们自然是被她收买了,觉着她什么都是好的。”

    黛玉不语,宝钗听了掐着湘云的脸儿,“你又在浑说什么?待改日,她们再去,带上你一块儿不就好了?”

    黛玉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笑着朝探春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再去,未必是我带着了。”

    谁知,湘云并不知道因果,只当是黛玉不肯带她,不由得生气了,怒道,“不带就不带,谁又稀罕你带了?”

    黛玉知她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只笑道,“云妹妹又何必生气?说起来,你到底和我们不一样了,我们出趟子门无伤大雅,你却不同。”

    “我哪里不同了?”湘云嗤笑道,“分明是你不肯与我玩,才故意这般说。你莫非是怕我跟你一块儿,抢了你的好,才故意排斥我?”

    “我没什么好你能抢的去的,你已是有了人家的人了,若到处抛头露面,于你也不好,分明给了人家话柄,不在家好好儿备嫁,成日里张家李家的,卫家的还以为你不安分,在相看呢!”

    湘云已是气得面红耳赤,眼圈儿都红了,黛玉一笑,站起身来,道,“宝二哥哥,你好生养着,宝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好好儿说话,我先回去了,一会子嬷嬷又该催了。”

    迎春等人也跟着起身,“那就一块儿走,这时辰不早了,今日也是累了!”说着,一块儿走了。

    独留了湘云和宝钗,湘云只气得抬手指着,眼见黛玉已是出了门了,她才哭出声来,“宝姐姐,你瞧瞧,你瞧瞧她,她分明是在欺负我,竟是故意说我已经……”

    宝钗只好搂了她安抚,“她原说得也没错,这么多姐妹中,你是最先有了好事的,她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说起来,咱们这些姐妹里头,最有气度的也就她了,别说你了,便是我也无法和她比,你瞧瞧她吃穿用度,身后跟的丫鬟婆子,饶是这样,老太太还一个劲儿地说委屈了她。你不说让着她些,成日里与她斗气,又是何苦?”

    “我哪里和她斗气了,我又哪里敢和她斗气?她眼里何曾有过谁?偏偏,她走哪儿,谁都欢喜她,老太太那里,她一去了,老太太跟前都没人站脚的地儿,姐妹之间,她若是跟谁说一句话,就跟在恩赏了谁一样,她不过是欺负我,才这般待我!”

    探春等人出去了,一路问了黛玉,后日该如何安置,黛玉笑道,“你们就放心吧,有凤姐姐在呢,要你们操哪门子心?看老太太的意思,兴致是很高的,到了那一日,敢情老太太是要出面请的。”

    “真是可惜了,咱们家没有他们家那样的校场,也没马骑。”

    黛玉便笑道,“你还怕以后没了这样的机会?以后,只怕我们都要沾你的光才得骑马呢!”

    迎春和惜春均是笑起来了,探春羞了个满面通红,扑上来就要挠黛玉,“好啊,你个贫嘴的小蹄子,我都没打趣你,你倒是先排揎起我来了,你别得意,仔细我把你的都说出来,到时候大家都没脸才好呢。”

    “得,我这会子才知道了,原你是觉着这样是没脸的,好啊,回头我去跟哪谁说,就说三妹妹是不乐意的。”

    眼见得探春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黛玉忙笑着搂了她,“好了,我也是说说而已,估摸着,也快了!”

    岂止是快?到了第二日,冯家便托了人来问,恰好黛玉是在老太太这边的,来的也不是别人,竟是临安伯夫人,也不知为何,小伯爷跟着一起来了,老太太痛快地给了见面礼,又赶紧叫人去喊了贾琏和贾珠,“今日也别去学里了,叫他们俩来,陪着钧哥儿好好玩儿去。”

    黛玉猜到了她们要说什么,连忙起身说去给临安伯夫人沏壶茶来,冯氏感激不已,道,“好孩子,你也别自己送过来了,叫个丫鬟送过来便罢,我要跟你外祖母说说梯己话。”

    黛玉一笑,告了个罪,款款而去。

    她回了园子里,直接去了秋爽斋,告诉她临安伯夫人来的事,“把我撵出来了,我琢磨着不为别的,必定是为你的事来的,就看老太太如何了?”

    探春本在看书,这时候哪里还看得下去?她简直是坐立不安,又不好特别现出来,气得不得了,“谁叫你来和我说这些了?”又转身求黛玉,“好姐姐,你一向对我最好的,回头你帮我在老太太跟前说说情,好不好?”

    黛玉不由得想到《红楼梦》一书中,因南安郡王在南边出了事,为了安抚,将南安郡王脱罪,南安郡王太妃出面认了探春为义女,最后远嫁过去,那一番生离死别,黛玉最是印象深刻。

    如今,见她有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她自然是欢喜得紧,不由得问道,“你就这么欢喜他?你说说,你瞧着他时心里是什么样儿的?”

    探春愣了一下,旋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的朝黛玉扑了过来,掐着她的脸蛋儿,“你是侯门千金,枉说你金尊玉贵,你说说你才问的是什么?这也是你这样的人能说的?”

    黛玉只好求饶,“好妹妹,我们不也是偷偷儿说么?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你有什么好奇的?你先告诉我,常待你好的那个是谁?我瞧着他也不是一般儿的,只怕每次说出去,为的就是见一见他吧?”

    黛玉的脸红得如胭脂,别过脸也不理探春了。这会子,熙凤不知怎么地就来了,看了探春笑着道,“给三妹妹道喜了,瞧着,三妹妹出去一趟,这是有了好大一个收获呢,如今也是喜事将近了!”

第115章 诗社

    探春害羞,嗔了熙凤一句,“你真是好嫂子!”便进了里边,又还是吩咐司琪,“还不快给凤姐姐和林姐姐倒茶!”

    熙凤笑道,“是该请我们吃茶才是!”

    黛玉便问道,“凤姐姐,你是从老太太那边来的吧?舅母在那边么?临安伯夫人过来,为的是什么?”

    “你这么多话,我接哪一句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人家临安伯夫人来是为了三妹妹,与你可不相干!便是说了你,你横竖也是瞧不上的!”

    黛玉也不跟她计较,也知道老太太那边怕是松口了,她便忙起来,去老太太那边打探消息。这边,话也说完了,临安伯夫人正陪着老太太和王夫人说闲话,彼此都很亲热,见黛玉来,临安伯夫人还邀她,“你也不过去玩,老太太常惦记起你,还怨我说没生个女孩儿,人家家里的好女孩儿都不往咱们家来!”

    说得老太太和王夫人都笑起来,及至临安伯夫人起身,特特地叫黛玉送她出去,那小伯爷远远地坠在后头,也不好上前来。待到了二门口,他一溜儿跑了出去,备好马车,等着临安伯夫人与黛玉说完话。

    “什么时候你去宫里,我和你一块儿去,和娘娘说说话。”

    黛玉应了好,待临安伯夫人上了马车,走远了,她才回来。老太太还在和王夫人说着才说的话,见黛玉进来,止住了话头。黛玉不依,过去缠着王夫人,“舅母,临安伯夫人是不是说了三妹妹的亲事?这事儿,准不准?”

    王夫人也不诧异,因方才是黛玉送临安伯夫人出去的,可见是说了什么,如今,或许是临安伯夫人在探口气,便道,“成与不成,舅母也得和你舅舅商议才是!”

    王夫人走了后,老太太便问黛玉,“你是觉着这冯家还不错?怎地就关心起来了?还是你三妹妹叫你来问的?”

    “三妹妹女孩儿家,她哪里想得到这些,还以为临安伯夫人是来和外祖母说话的呢。那冯家公子好不好孙女儿哪里知道?就只上次进宫里时听说,神武将军和冯公子跟着宫里去过铁网山,便想着,他家怎么地都还是不错的。”

    老太太难免深思。到了晚间时候,待贾政下了衙门,特特地喊过来,商量了好大一会儿。

    探春一直都心事重重,又不敢表露出来,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先是给冯家和吴家的两个姑娘下了帖子。次日,两个姑娘便来了,先是见过了老太太,王夫人也在,分别给了见面礼,大家一起往园子里去。

    逛了一会儿,老太太和太太因要去看宝玉,便叫探春黛玉等领了两位姑娘去玩,“要吃什么,玩什么,往你凤姐姐要去,千万别怠慢了姑娘,回头咱们就在秋爽斋里头的晓翠堂上开宴。”

    众人便往黛玉的缀锦楼去,说要玩什么,湘云便提议,“不如把宝姐姐也叫来,咱们就起个诗社,你们说好不好?”

    “若是结诗社,以后少不得是要组社的,难不成每次都来你们家么?”冯芸英道。

    “我是不会作诗的,你们要是作,就你们作好了!”

    黛玉正说着,谁知,宝钗来了,还叫人抬来了两盆白海棠,笑道,“我去宝兄弟那里,遇到了老太太和太太,说你们在这里玩。正好有人孝敬了宝兄弟两盆白海棠,便说叫我带过来你们赏!”

    这两盆白海棠也难得,开得一簇簇地,约有半人高,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季节里。黛玉看了已是很喜欢,连忙叫两个婆子抬进来,轻絮过去,各打发了抬来的婆子们一人几百钱。

    湘云拍着手笑道,“这下好了,林姐姐,你便是不肯结诗社也是不能了,你瞧瞧,人也全,连花也有了,大家都说结,你独独一人不答应,也是不可的!”

    这诗社便也结起来了,只是因黛玉不会作诗,她便自己领了社长的职位,只监督她们作诗,并誊写她们的诗篇,笑道,“既是写诗,你们各自给自己取个雅称,回头在我这里备录,待你们的诗都作出来了,我帮你们各自出一部诗集,将来兴许你们也都能名垂青史!”

    “这使不得,我们纯粹是好玩儿,你若这样,我第一个便不作了!”吴桂珍摇头,红着脸道,“不如这样,我也是不会作的,我和林妹妹一块儿当这社长,下一社我便罚自己一个东道在我家里,虽说我家的园子并没这么好,逛一逛也是使得的。”

    一时,大家起雅称,依旧是湘云叫枕霞旧友,宝钗是蘅芜君,探春是蕉下客,惜春是藕榭,迎春住在潇湘馆,因那里的竹子好,宝钗便说叫“潇湘妃子”好了,黛玉却不肯,道,“依我看,还是绿玉仙罢,娥皇女英泪尽而亡,这兆头不太好。”

    湘云反驳道,“林姐姐真是的,既然是要做诗翁,便是要讲究个雅字,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诗翁?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咱们这些闺阁中人,不过是拿这个来消遣罢了,哪里有脸称自己是诗翁?再说了,你说林妹妹讲究,难道不该么?凭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别人便为了雅致非要顶个不详的兆头了?”吴桂珍反驳道。

    湘云气得脸通红,还要说,宝钗忙牵住了她笑道,“原是我的错,没细思量便说了这个雅称,绿玉仙就很好,竹子别称绿玉,三丫头这模样儿可不是仙人儿一样?”

    吴桂珍家里也有一处园子,名为宜春园,吴桂珍便说,“我就叫宜春居士好了。”

    黛玉便道,“在家修行才叫居士,你怎地又成了居士了?”

    吴桂珍指着惜春道,“才她与我谈论佛法,我觉着佛法高深,一心想要与她学习,既然如此,我为何就叫不得宜春居士?你先别管我,芸英和你还没有号呢,先说一个?”

    冯芸英有些为难,对探春道,“你帮我说一个?”

    探春想了想,“你那马不是叫玉狮子吗?不如,你就叫玉狮主人好了。”

    冯芸英也觉着很好,问黛玉,“你的可想好了?”

    黛玉道,“我住家里的院子叫徽音院,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号的好,依我说,我也不会作诗,要这雅称做什么?没得惹人笑话。”

    吴桂珍笑道,“那就徽音仙子好了。”

    “已经有个仙了,又有个仙子岂不是重了?依我说,林妹妹就叫徽音妃子好了。”宝钗道。

    “这个妙极,与身份也相符,就徽音妃子!”吴桂珍拍着手道,黛玉要拒,又怕她说出别的事来,只莫不吭声。

第116章 怪事

    这边作诗,宝玉叫晴雯过来打探,“去瞧瞧宝姐姐她们在做什么?”晴雯来看了,回去说,“在作诗呢,人人都取了雅称,林姑娘当社长,吴家姑娘当副社长,说实话下一社要邀到吴家去,如今,宝姑娘、咱们家三位姑娘,还有冯家的姑娘,云姑娘她们都在作,说是要以海棠为题呢!”

    宝玉急得直捶床,心里就跟猫爪在挠一样,“怎地偏偏我又动不得呢?这般盛事,独少了我一人。”便叫了晴雯去,“把她们写的记了来告诉我。”

    一面又叫袭人和麝月端茶的端茶,研磨的研磨,又比着宝钗她们的号,给自己取了一个“怡红公子”的雅称,写了一首《咏白海棠》,端正地抄了,待晴雯回来了,叫她把自己写的给送过去,“就说不敢缺了这席,务必要叫我入社,不能独把我撇一边儿去。”

    湘云因觉着自己平白无故受了许多气,便一定要在这场诗比中得个好名次,便催着黛玉,“你既是要当社长,还不快快地限个韵来,哪怕你再刁钻呢,我今日是一定要大显身手的。”

    黛玉便笑道,“要什么韵?依我说,连题你们都可以自己拟定,只不能离了这白海棠。咱们要的是好诗,首先立意要高,其次若得了好句子,便平仄都是可以不顾的,岂不是更不拘着你大显身手了?”

    宝钗点头,“儿还说自己不会作诗,这分明是作诗的大家才能有的声调呢,既如此,那我们就便宜了!”

    一时,一人得了一手,晴雯也拿了宝玉的稿子来了。因冯芸英和吴桂珍一向也听说荣国公府有个小公子,从小儿是衔玉而生的,最爱在脂粉堆里混,如今见没邀他,他竟还一遍两遍地遣人来,一会儿哨探消息,一会儿自己还非要作了来,便都围过来看他作的诗,见自己取了名叫“怡红公子”,那诗也还了得: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因将与贾家结亲,好与不好,冯芸英也不好做评价。反而是吴桂珍,性情豪爽,在家里也是千宠万宠的,说话行事也全凭一颗心,便叹一声,“这诗好!”似乎觉着,若不说出个好的理由来,有些敷衍,便添了一句,“若不说,我还真瞧不出竟是男子的格调,真以为便是咱们闺阁女儿写的。”

    黛玉先撑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了,探春的脸便有些红了,推了吴桂珍一把,“好就好,何必描补?还不如不补呢!”

    正说闹着,老太太的丫鬟鸳鸯来了,笑道,“那边做了莲叶羹,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就是瞧着新巧,叫姑娘们移步,过去尝一尝!”

    众人便说正好饿了,便一齐朝那边走去,原来宝玉作了首诗,心里高兴,正遇上老太太等人过来问他想吃点什么,他就说要吃一碗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引得熙凤笑话了一回,说他也想的出来。老太太命根子一样的,自然是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这汤做起来费事,做汤的物什也繁琐,既然是拿出来了,便多做了一些,家里正好也有客人,便一齐到了王夫人的上房,叫摆了桌子。

    一时饭毕,老太太拉着吴桂珍和冯芸英问都玩了些什么?“她姐妹平日里也不大会招呼人,也不知有没有欠周到的?”

    冯芸英和吴桂珍自然说千好万好,冯芸英也趁机邀请,“也不知林妹妹、三姑娘和姐姐妹妹们都得不得空?我们今日立了个诗社,说了过两日,是我做东在家里请她们去作诗,不知老太太和太太准不准?”

    “怎么不准?她姐妹们在家也是看看书,做做针线,多出去走动也是好的,你们姐妹处得好,我们也是高兴的。”

    便约好了回去后,一定下帖子来。把两个送走了之后,探春去了黛玉那里,“也没想到,今年出门的次数竟是这么多,往年也就是去亲戚家里走动走动,如今可好,倒是应接不暇了!”

    黛玉笑着问道,“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我若是个男子,我也一定是不在这家里,或去边关或去游学,必定是要做一番事业出来的。”

    探春略坐坐,说今日是累了,要早些回去,洗个澡,好好歇一歇。黛玉也要洗澡,叫人去抬热水,等的当儿,茜雪进来了,道,“今日真是稀奇了,碰到了两件怪事,奴婢先是从琏二奶奶院子里过,琏二奶奶正倚着门嗑瓜子,围着她的婆子们一大堆,一问,原是为了金钏儿姐姐的那个空缺儿,真是的,得亏金钏儿姐姐如今是不在这屋里了。”

    “另一件,姑娘说奇不奇?奴婢原是去找晴雯姐姐求个花样子,从宝二爷的窗户下经过,竟看到宝二爷在屋里睡中觉,屋里也没旁的人,是薛大姑娘守在旁边,手里还在绣一个肚兜,那活计花样可好看了!”

    黛玉愣了一下,正好水来了,她便起身去洗澡去了,心里一直在奇怪,也不知道这时节的宝玉有没有在梦里也喊出“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的话来,难免有些担心。

    但,又一想,她如今离宝玉至少有十万八千里远了,宝钗便是听到了,疑心也是疑心不到她的头上的,也就浑然不当一回事了。

    才洗完澡,便听外头茜雪在说,“姑娘,薛大姑娘来了!”黛玉还在穿衣服,便扬声道,“快请宝姐姐进来。”又吩咐倒茶。

    她收拾停当出去,宝钗已经坐在窗前的榻上,拿着她的一件绣活在看,那上面是一丛青竹,不由得笑道,“我怎地不知,林妹妹平日里用的是这种花色的帕子呢?”

    黛玉看了一眼,原是给云臻做的,便坐了过去接过来,看了一眼,笑道,“原是宫里娘娘托我做的,外头还很热,宝姐姐是从哪里过来的?”

    “才去了藕香榭看四妹妹,从那边过来了。”

    黛玉便叫人去换茶,“把我的藕粉冲一碗给宝姐姐,地儿热,一路过来,仔细中暑。”

第117章 蟹宴

    眼看到了八月,自那日冯芸英在荣国府玩了回去后,次日便给贾府的姑娘们送来了帖子,邀她们第二日过去玩,回来后,贾政竟然被点了学政,定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过了宗祠和贾母后起身,宝玉的伤势也好了,送了他爹后回来,便跟脱了缰的马儿,谁也管他不着了。

    这日,黛玉在老太太这边用过早膳,正捧着茶来喝,宝玉过来,凑到她跟前,“林妹妹,只恨我前些时不能动弹,错过了冯家的那一社诗,如今我已大好了,你瞧什么时候咱们再开一社?”

    黛玉放下茶盏,“宝二哥哥,你是男子,于冯吴两家的姑娘来说你是外男,断断没有把你邀进诗社,还把那两个姑娘弄到一块儿作诗的。”

    宝玉难免有些黯然,“那就只咱们家的邀一社?那日是因没有我在,要我说,竟是要定个社日,到了日子,不管风吹雨淋,都是要开社,这才是长久的做法。”

    湘云如今与宝钗一起住,两人一起进来,给老太太请安后,过来道,“昨日我还跟宝姐姐说,要还你们一席,既然宝玉哥哥有这个雅兴,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在园子里,我邀一社!”

    说着,又点着黛玉,“明日,你是想破了头也要想一首出来的,实在不济,便请古人相助也是可以的。”

    “我还没听说过能请古人相助的,云妹妹,你要说出个典故来!”

    “比如古人做‘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林姐姐便可以做‘鸡鸡鸡,昂颈朝天歌’啊!”她边说,已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旁边宝钗忍俊不禁,别过头去与熙凤说话,宝玉生怕黛玉生了气,拉着湘云一边儿去。

    晚些时候,回了缀锦楼,黛玉要睡中觉,轻絮一面给她卸钗环,一面道,“姑娘怎地不狠狠地啐那史大姑娘?瞧着天真烂漫,实则一张嘴真是不饶人,可见父母跟前是多重要,要说,那些讲究些的人家,宁愿娶进来的姑娘没了爹也必定不能少了娘呢!”

    黛玉叹了口气,“她一来没有父母,我瞧着可怜,才会处处谦让,便如你所说,没人提点,反被人利用,这才是悲哀。二则,从前我没在这里的时候,我如今的位置是她的,老太太宠着,宝二爷护着,她必定是习惯了,觉着我来了,抢了她的。”

    “这能比?姑娘是老太太的嫡亲亲的外孙女儿,她隔了多少了?依奴婢看,她就是个痴的,也不知那卫家是什么人家,竟是愿意与她家结亲,奴婢听说如今忠靖侯已是大不比前了,家里早就显出了败迹来,动辄就要当东西,挪银子,她怎地能和姑娘比?”

    到了第二日,园子里安排妥当了,湘云便去请老太太赏桂花。中午时分,人都齐了,在藕香榭的亭子里摆上了,那栏杆处,摆了两张竹案,一个上面设着杯箸酒具,一个上头设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另一边又有几个丫头也煽风炉烫酒。

    老太太见了,便夸道,“想的周到!”湘云忙接话,“是宝姐姐帮我安置的!”老太太难免对薛姨妈道,“我总说宝丫头这孩子,做事细致,想得周到,我那玉儿断乎想不到这些,她平日里比我还受用呢!”

    一时,进了亭子,里头摆了两桌,竟是吃螃蟹。上面一桌,贾母、薛姨妈、宝钗、黛玉、宝玉;东边一桌,史湘云、王夫人、迎、探、惜;西边靠门一桌,李纨和凤姐的,虚设坐位,二人皆不敢坐,只在贾母王夫人两桌上伺候。

    看到螃蟹,旁人犹可,黛玉已是先流口水了,催着她的丫鬟给她剥。熙凤要水洗过手,剥了蟹肉,头次让了贾母和薛姨妈,下次让黛玉,她便一口吃了下去,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喂熙凤,“难为好姐姐心疼,来,喝了这酒,我也叫我丫鬟给你剥一蟹子肉去。”

    “好你个林丫头,我让老太太和姨妈呢,还舍不得吃我的,你倒好,一口就叼了去,把你给美得!”说着就要用涂了蟹膏的手去掐黛玉。

    黛玉要往老太太那边躲,笑道,“我也是见你让了好几个人,都不吃你的,怕你多想不开,才赏了你这脸,你倒好,不但不感激我,还挑起来了,真正是不识好歹!”

    熙凤乐得直不起腰来,指着黛玉,“你们听听,你们听听,真正是老太太一脉相承的,如今我真是对我那姑妈好奇了,到底怎样才生出你这样的来?”

    两人热闹得叫众人都笑起来了。那边,史湘云还在张罗,一面叫人端了两盘去给周姨娘和赵姨娘,一面又要让熙凤和李纨,忙得不可开交。黛玉倒是安坐,丫鬟们给她剥得足足吃了两个,李觅不让了,叫端了热酒来给黛玉吃,“性寒,实在是吃不得了,多了仔细难受,回头又要哭!”

    黛玉只好罢了,因手上多少沾了点腥味,不喜欢,便叫茜雪去取了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服侍她洗了手。看到熙凤又和鸳鸯她们闹起来了,她便端了一杯茶倚着亭柱子,边喝茶边看她们的热闹,看到平儿将一个满黄的螃蟹去抹鸳鸯不成,反而抹了熙凤一脸,不由得大笑起来,指着道,“真正糟蹋了,我要吃还吃不上,叫你们这么糟蹋!”

    熙凤正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呢,接了平儿手里的螃蟹,指着黛玉,“来,过来,乖乖,我喂你!”

    老太太也吃了点点蟹黄,年纪大了也不敢多吃。吃完了后,王夫人嫌这里风大,怕才吃了螃蟹受不住,便要老太太回屋里去。湘云便叫人重新拢了桌椅,换了大圆桌子,重新上了热螃蟹,请袭人、司棋、侍书、入画、莺儿、翠墨和轻絮等吃,轻絮略坐一坐,依旧是回了黛玉身边听使唤。

    且看湘云,拿了一大张纸来,用针绾在了墙上,众人都去看,因黛玉知道是什么,便也没去,果然听他们说,“新奇固然新奇,只恐作不出来!”湘云便说不限韵的,宝玉忙道,“不限韵好,我最不耐限韵了。”

第118章 偶得

    宝玉一回头,见黛玉独自坐着在喝茶,捧的是一只汝窑粉青茶碗,正倚在栏边喝茶,并没有理会这边,便以为她是因与湘云不合,忙过来,道,“林妹妹,你平日里不用这茶碗的,今日怎地换过一只来?”

    黛玉因她的碗上次在大相国寺的时候与云臻闹,和他的一块儿从矮几上跌落摔碎了,后来云臻便叫人送了这只来。她喜欢这颜色,茶碗简单又雅致,便用作了平日里喝茶的。

    “那只不小心跌了!”

    “可惜了!”宝玉叹了一声,指着那张纸道,“云妹妹和宝姐姐昨日里想了半夜,想了好多题目出来,你快去勾选一个去,若迟了,那好作的被人抢了,瞧你一会子作不出来,哭不哭?”

    黛玉笑道,“我原也只会作鸡鸡鸡那种,题目难不难,于我都没大碍的!”

    探春和李纨惜春本在垂柳荫里看鸥鹭的,迎春拿了根绣花针在穿茉莉花,离得也都不远,听了这话,不由得均扭头看过来,探春笑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

    宝钗拿了根桂花枝,把花蕊撒向那湖里,引得游鱼纷纷浮上来唼喋,湘云在旁边看,听了这话,脸上不免有愠色,“这话原是我说的,林姐姐,我原也是打趣你,你何必恼?你今日若是作出来了,以后你就是我好姐姐!”

    黛玉一笑,也懒得接她的话,对宝玉道,“你去,把下剩的两个帮我勾出来,写上我的名儿,回头我作出来便是了!”

    宝玉一看急了,“你都没去瞧瞧,万一我勾了你又作不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便是作不出来横竖是我丢脸,我也没犯法,还怕进昭狱不成?”黛玉依旧是云淡风轻,端起茶碗,缓缓地饮了一口,递还给轻絮,“凉了,换一碗来!”

    一时间,众人都有了,李纨过来观看,一首一首地点评,眼见得一炷香要尽了,李纨笑道,“林妹妹,还不快来写,你一向说你不会作,旁人如何,我是不信的!”

    “凭她怎样,还是宝姐姐的好,尤其《画菊》中这句‘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霜痕’,我最是喜欢!”湘云道。

    探春也点头,“秋无迹’、‘梦有知’,把个‘忆菊’的忆字竟烘染出来了。”她又招呼黛玉,“林姐姐你来不来?你不来,我可要帮你作了啊!宝哥哥给你勾的是《咏菊》和《问菊》两首,最是难做。”

    黛玉便起了身,秋痕递过帕子来给她擦了手,她走过去,朝墙上看了一眼,原来,尽是以“菊”为题,不同的是“菊”为实,以不同的虚字凑成了十来个名字,各人勾自己能作的,《访菊》和《种菊》是怡红公子所作,蘅芜君作了《忆菊》《画菊》,蕉下客做的是《簪菊》《残菊》两首,独枕霞旧友一人作了三首,《对菊》、《供菊》和《菊影》,在数量上独占鳌头。

    黛玉笑了一下,“作诗可不是作得多了,就算数的!”

    她算是极不客气了,因湘云存心想看她出丑,也暂不计较,还殷勤地帮她磨墨,道,“林姐姐,须得是你自己作才是,你叫谁帮你都不好使!”

    宝玉忙道,“我瞧着这两首实在不好想,不如宽限稍许,林妹妹若灵感来了,能作出好的来。”

    黛玉已是提了笔,在纸上写道: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众人已是惊奇,宝玉呼道,“好诗,这是《咏菊》了,好一句‘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接着又看黛玉,又是一首《问菊》一挥而就,不带任何停滞的: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宝钗指着第二句道,“这一句问的好,真把个菊花问得无言以对了!”

    李纨也说,“原说蘅芜君的是第一,如今怕是要让贤了,这一社的魁首是徽音妃子无疑了!”众人均无不服。

    谁知,黛玉放了笔,笑着道,“这也不是我能想出来的,殊不知一句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可见,好诗好句并非是自己想的出来的,不过是有人借这这只手写出来,或警醒世人,或陶冶情操,功德千古罢了!”

    宝钗笑着摇头,道,“真正你这张嘴,分明自己作出好的来了,如今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才也是有人冥冥中捉住了你的手作出来的?”

    “自然了!”黛玉道。

    但,不论如何,众人也只当她是自谦,她一向说了不会作诗的,连上次贵妃省亲,她都没有作,今日若不是因湘云步步紧逼,她也未必会作出。

    别人尚可,宝玉却如获至宝,细细地品了一阵。

    起了风,李觅要黛玉回去,偏王子腾夫人叫人送来了菱粉糕和鸡油卷儿,宝玉叫黛玉用一点再过去,李觅不让,说是才吃了不少螃蟹,这两样又是不好克化的,怕积了食。

    一时,黛玉走了,宝玉跺脚骂道,“这婆子真正可恶,成日里把林妹妹管头管脚的,一副凶巴巴的,旁人也都不放在眼里。”

    湘云便道,“前日我还听见她在老太太面前驳了林姐姐呢,要我啊,又不是奶嬷嬷,早撵走了,还留着做什么?”

    探春笑道,“撵?这样的嬷嬷有什么不好的?她把林姐姐伺候得多好,虽说常驳了林姐姐,我偏听老太太说过,真正有排场的才是林姐姐这样的,身边跟个当医女的嬷嬷,日常都管着,才能把人养得跟把水葱儿一样,和林姐姐比起来,我反倒觉着咱们都快被比成乡野村妇了!”

    黛玉回来,李觅重新帮她净了手脸,又调了一碗清露叫她喝了,把身上的腥味儿才盖了下去。她睡了一觉起来,屋里的丫鬟们正围着一堆瓜果在看,说是一个唤刘姥姥的村妇送来的,老太太叫人挑了些过来。

    李觅便问道,“姑娘晚些时候想吃点什么?不如叫人熬了粥,再做几个面点,把这新鲜瓜果炒上几盘送过来?”

第119章 讲究

    第二日,黛玉去老太太的屋里,正商量着如何给湘云还席,宝玉正出主意,因说道:“我有个主意。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别致。”

    他的话,便是圣旨一般,老太太不无不应的,直说好!

    李纨便张罗起来了,看着婆子们扫了落叶,又擦桌抹椅,预备茶酒器皿,盘算了人头,桌椅也不够,又去找熙凤拿钥匙,搬几和椅,连船上用的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预备着,恐老太太高兴了,要去湖里划船。

    黛玉去得有些晚,正赶上老太太在亭子里簪花,旁边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老妪,正被熙凤等人围着,往她头上插了满脑袋的花,老太太一边乐,一边指着熙凤等人,“还不快停,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儿了?”

    那老妪倒是会巴结人,一边挑了一朵点降唇,叫熙凤帮她簪上,“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

    黛玉见了也是忍俊不禁,走了过去,在碧月托着的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里挑来挑去,熙凤见黛玉没有瞧中的,便叫旁边的丫鬟,“去给林姑娘再剪些来,都被我们拿完了。”

    刘姥姥手里恰好拿了一朵金背大红来,讨好地递给黛玉,“姑娘,你瞧瞧这朵,都被我糟蹋完了。”

    黛玉接过来,拦住了要去剪的丫鬟,“这朵就好,我簪这朵罢!”说着,递给了轻絮,叫她簪在自己头上。

    刘姥姥瞅着她一举一动,见她穿戴与别的姑娘都不一样,也不知她的身份,悄悄儿往旁挪了挪,生怕自己出的气儿亵渎了她。老太太瞧见了,牵起黛玉,笑着对刘姥姥道,“这是我外孙女儿!”

    “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我还以为是哪里下来的神仙姐儿呢,真正是比我们过年的时候买的那年画里头的神仙美人儿还要好看呢!”

    老太太自然是得意的,听了,哈哈大笑,旁的人跟着凑趣。黛玉微微一笑,走到水边,照着湖面,看了看她头上簪的花儿,一缕清香萦绕在鼻端,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老太太和刘姥姥聊了会儿这园子,便带着她去见识一番,先是去了潇湘馆,那边竹影深深,风吹过,有龙吟凤啸之音,自然是好。又去了黛玉的缀锦楼,众人见架子上错落有致几个摆件,一盆掐丝珐琅百宝葡萄盆景,一盆景泰蓝寿桃盆景。

    刘姥姥见了,惊道,“这桃儿生得也是巧。”说着,便用手去摸,凉冰冰的,不由得吓了一跳,几乎捎带下来,熙凤便在旁边笑道,“姥姥快别摸,这桃儿是玉雕的,碰坏了,可了不得!”

    轻絮等人上了茶,黛玉亲自捧了一个填漆雕花盘子过来,上头一套各色釉盖碗,其中独独一个三彩缠枝莲碗捧给了老太太,旁的人一人一只彩碗,熙凤挑了一个翠绿的,转着圈儿看了一遍,啧了一声。

    东边是卧房,西边是书房,里头摆了满满一书架子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个黄釉描金罐里头插了好几轴画,探春等人正展开画在评判,案头上摆着青花缠枝莲大梅瓶,里头养着一簇儿二乔,格外娇艳显眼。

    薛姨妈便笑道,“林姑娘这屋子才算是真正住的的了!”

    刘姥姥左右瞧瞧,叹一声,“这怕是神仙也住的的了,连这里的碗儿都好看,满屋里的东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么,我越看越舍不得离了这里。”

    老太太一碗茶喝完,递给黛玉,起身道,“咱们走吧,我这外孙女讲究着呢,别把她这屋子弄腌了,我带你坐船去!”

    黛玉笑着扶老太太离开,只宝玉从未到过黛玉的屋里,原以为他自己屋里已是好的不得了,谁曾想,黛玉这屋子才是真正好,看了画,又见她的书多半都是古籍,爱得不得了,“不看,摆在屋里也是好的。”又见黛玉在书上还做了批注,又觉着虽批注得好,到底还是把书糟蹋了,想说,又知她是个容不得人说的,也只好忍住。

    原说坐船,待下去了,有媳妇来问,在哪里摆饭,老太太边说,就在黛玉这里摆。黛玉求之不得,便叫人上去喊宝玉他们下来,“就说摆早饭了,叫姑娘和宝二爷下来用饭!”

    吃饭的时候,鸳鸯和熙凤便拿了刘姥姥笑话,让她逗着老太太开心。黛玉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瞧这七十多岁的人了,原是一门好心送了瓜果来给这府里的人,谁知,反而叫人当个活宝一样耍。

    恰好那边船预备下了,黛玉便托说吃好了,独自带了丫鬟婆子去那边划船。她自己撑着个篙子,趁人一时不备,把船给开出去了,谁知又不会划,只在船上打转儿,把老太太给吓得连饭也不吃了,站在岸边直吩咐,“还不快帮她把船撑过来,这也是能玩得的?”

    熙凤便扶着老太太,“别怕呢,那船上原是备了船娘的,老太太瞧着林妹妹跟前的人,有哪个不是了不得的?她们还会叫她出了事?”

    黛玉怕老太太担心,便把篙子给了跟她的婆子,那婆子只在水里点了一下,那船便摆正了飞一般过来,靠了岸。

    黛玉被人扶着上了岸,老太太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拍了一下,“这也是能浑玩的?”

    吃完饭,老太太接着逛,又去了探春的屋里,三间大屋打通了,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一般地,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熙凤便笑道,“今日你们姐妹是商量好了的要插这个色儿的菊花的?怪道我说园子里的菊花怎地这个色儿就没了呢?”

    黛玉忍不住笑起来,道,“早起,三妹妹叫人给我送了过去的,说是瞧见我之前的那个梅瓶好看,偏又没到了插梅花的季节,便说这二乔的说不定能配得的。到底,还是三妹妹这汝窑花囊好看。”

    “你要觉着好,咱们就换了吧?”

    湘云在一旁道,“她要舍得和你换呢,她那梅瓶可是有年头的,你觉着她会舍得?”

    黛玉端了茶喝,也没理会,众人便一笑置之了。

第120章 栊翠(捉虫)

    刘姥姥也是个成了精的人,笑着道,“怎地你们府上,这女孩儿的屋子就跟哥儿的一样?不知道的,还当是进了哥儿的屋子了!”众人又是大笑。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刘姥姥的外孙板儿只是个孩童,见了便伸手要。探春拿了一个给他。众人略坐了坐,听到有鼓乐声传来,原来是园子里的那些女孩子们在演习吹打,老太太便说叫他们进来演习,挪到了藕香榭的水亭子,“那边隔着水好听,回头咱们就在含芳阁底下吃饭,又宽敞,听得又近。”

    众人又上了船,分两拨,黛玉随迎春姐妹,船行至中间,满塘都是枯叶,宝玉便说,“这些残荷可恶,怎地也不叫人拔了去?”宝钗笑道,“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天天逛,那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

    黛玉听了,不由得笑了一下,却也并没有答话。谁知,湘云偏偏看到了,问她,“林姐姐,你才在笑什么?你是笑宝哥哥的话呢?还是在笑宝姐姐的话?”

    黛玉笑着朝宝玉和宝钗看了过去,见二人均是看向她,显见得也是好奇,她便笑道,“我在笑你的话,宝哥哥宝姐姐的,听起来怎地这般别扭?”

    探春先笑起来了,迎春和惜春回过味儿来,也跟着笑起来。宝钗顿时脸红,宝玉也羞得别过头去,湘云见此,有些急了,“林妹妹,你还是这般爱刻薄人儿,我一辈子自然是比不上你了,就保佑着你明儿得个一般的林姐夫,时时刻刻挑你的刺儿去。”

    说得众人又是一笑,宝钗也笑了起来,又见宝玉格外紧张,也知道是为什么,便道,“前儿老太太还说如今大家都大了,别再喊小名儿了,今后你们也还是该改口,就改口吧!”

    前面,老太太已是到了蘅芜苑,这边便靠了岸过去,见清厦旷朗,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路奇草仙藤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阵阵异香扑鼻。黛玉不由得叹了一声“好”。

    里头,老太太已是安坐,见宝钗的屋子格外不同,四处都不见个摆件玩物,不由得摇头道,“使不得,这屋子怎住得人?都是她姨妈和凤姐姐不当心,怎地不给这孩子送几个来?”

    薛姨妈忙道,“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

    老太太指着黛玉,依旧道,“虽不说要弄得跟她的屋子一样,总要有几件看得上眼的,一来旁人看了,亲戚间不像个话,二来,年轻姑娘们的屋子怎能这般素净,这也忌讳!”

    一面说,一面指挥鸳鸯去拿了好几个摆件来,又说该如何摆如何放?熙凤听了,拍着手儿道,“就说是一脉传承的,如今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总算是知道,林妹妹那屋子是怎地收拾成那般了的。我总说,我算是见过世面的,今日去了林妹妹屋里,也算是被打嘴了!”

    老太太听了不由得指着熙凤,对薛姨妈道,“她还说她见过世面,连那软烟罗都不认得,我这玉儿要找她拿了软烟罗糊窗子,她还笑话了半天,还是我说,那就是糊窗子的,她才信服,如今还说她见世面呢!”

    薛姨妈笑道,“凭她怎么见世面,她能有多大,能有老太太见过的世面多?那软烟罗,别说她不认得,连我也不认得呢!倒是林姐儿,小小年纪,竟连这都知道,怕是把他们姐妹几个都比下去了!”

    说话的功夫,老太太已是叫人把宝钗的帐子都换了,一副水墨字画白绫帐子,虽不及探春的葱绿双绣花鸟虫鱼的,倒也是比她之前挂的那青纱帐幔要强许多。

    到了含芳阁,已是摆下了,说酒令儿吃饭,输了的要喝一大盅酒,黛玉自己不会说,白喝了一盅酒。凡是刘姥姥,庄稼人的酒令,惹得众人一顿大笑,还是被灌了好几盅酒,便是黛玉看到了也有些不忍心。好在老太太到底顾忌她年纪大了,稍微拦着了些,熙凤和鸳鸯才没太放肆。

    看了会子戏,一行人到了栊翠庵,老太太喝了茶后便领着人走,谁知,妙玉却独独留了黛玉和宝钗下来。黛玉知她是要把梯己的茶给自己和宝钗喝,便止住了步子,随她到了耳房里。

    宝玉自然也是偷偷跟着来了的,笑着说,“你们喝梯己茶,怎么能不偏着我些?”

    妙玉去取杯,要把刘姥姥碰过了的一个成窑的茶杯扔了,宝玉拦了下来,说与其扔了不如送给刘姥姥。一时,妙玉取了两个杯子来,一个带耳□瓟斝的给了宝钗,一个刻了垂珠篆字的杏犀□给黛玉。

    待她拿出一个绿玉斗来,要给宝玉时,黛玉吓得手上一抖,几乎把这只杏犀□给掉地上了。宝钗难免朝她看了一眼,黛玉瞧她神情便知,她是误会了,以为黛玉是瞧着妙玉拿出来的,比她的还要好,才受了惊吓。

    妙玉还在问黛玉,“你觉着这茶可还喝得?”她独独问黛玉,黛玉心里越发惊,胡乱答应一声说,“尝着不像是旧年蠲的雨水,透着点点梅花的香味儿,想着应是从梅花上扫下来的雪水?”

    妙玉点头赞,“算你还有些见识!”

    那看黛玉的目光似有深意,黛玉便越发坐不住,喝了一盏后,邀了宝钗从里头出来,她也没多少心思再逛,恰好老太太也累了回去了,她便托说要睡中觉,和宝钗分了,回到缀锦楼。

    “去把郑平叫进来!”

    郑平进来的时候已是胆战心惊,黛玉少叫他,偏今日去喊她的不是别人是轻絮,说是黛玉瞧着有些不好,他进来后,连黛玉的人都没有见到,隔了帘子,说道,“你去见八爷,就说明日我要请个重要的客人喝茶,那年与他一块儿在扬州买的那绿玉斗还在不在,叫他给了你,你带过来!”

    郑平哪敢怠慢,匆匆地去了,等了一会儿,云臻才从宫里回来,见了他来,难免担心,衣服也没换,问是不是有事?

    郑平跪下来,将黛玉的话说了,云臻先是有些奇,及至一想,几乎冒出冷汗来,问道,“姑娘今日可出过门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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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之红楼黛玉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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