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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香满园     贤妻重生txt下载     贤妻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样是除夕,宫里要比百姓家里热闹许多。宫宴后,太后带着穆沐回了太后殿,把皇上和皇后都叫了过去。

    “程夫人明日进宫吗?”太后问。

    霍玉娇愣了一下,道:“母后,吴大人品级太低,程夫人暂时没有进宫拜年的资格。”

    太后瞪向皇帝,“上次不是说给吴老二调职了吗?前朝的事儿,哀家不管,哀家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源儿?”

    霍玉娇道:“太后娘娘想见源儿,臣妾让程夫人下次进宫带源儿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向穆沐,马上道“不行,不能单独见,哀家想着过年时正好,外命妇带着小姐们进宫拜年,哀家顺便看一眼就好。”

    霍玉娇还有什么不明白,穆沐十岁时,太后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媳妇,本是逗孩子玩的话,穆沐却很认真的说,他要源儿做媳妇,源儿笑起来很好看,还会照顾他吃饭,没有比源儿更好的媳妇了。

    从那时候起,太后就惦记上源儿了。这事儿她没敢跟程欣妍提,就怕那个棒槌乱来,坏了孩子的好姻缘。

    不过,她没跟程欣妍提过,却一次没见程欣妍把源儿带进宫过,她也很久没见过源儿了。

    皇上端着茶碗,温声道:“再有一年,吴璔任期满了,朕准备把他调入京中,接替国子监祭酒。”

    唉!朕也难啊!当初答应让吴家两兄弟在朝中平安顺遂一生,哪怕官职不高,却要平稳到老。朕挑了很久才找出两个能腾出位置的安稳官职。

    霍玉娇心里暗喜,吴璔做了国子监祭酒,不参与朝堂纷争,妍儿的日子才能过的安稳,哪怕这个官位做到致仕,虽没个高官厚禄,但声望名誉都有了。

    穆沐突然出声道:“那渚儿哥哥不是很亏?若是晚两年,根本不用参加秋闱。”

    众人一想,渚儿中举后要进国子监,入国子监的条件除过了乡试,还有就是父兄是当朝正五品上的官职。吴璔现在刚好卡在从五品,差了半级。

    一年后升任国子监祭酒,正五品官职有一个入国子监的名额,渚儿已经考中了,看来只能留给次子渝儿。

    太后啪的拍了一下炕桌,道:“不行,若是后年升官,后年选秀,吴家的孩子又要错过了。”

    .............

    此时的吴璔正捧着茶碗看,洁白的茶碗内,一朵盛开的绿梅漂浮其中,几片茶叶像是绿叶衬托着娇嫩的花朵,茶水中淡淡的梅花香味与茶香混合,茶意幽幽。

    程欣妍喝了一大口,皱眉道:“还不是梅花的香味儿?不看见绿梅,谁能知道?”

    吴璔点点头,这种事情多半不是闻出,品出,有那本事的鼻子灵不说,还要长了好舌头,大多数人还是想渚儿一般推测。

    源儿品着茶水,岔开话题道:“娘上次进宫,皇后娘娘说,李祭酒要去江南做学政,爹可能要接祭酒问位置。”

    吴璔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进国子监还是进翰林院,或是鸿儒寺都很好,最好是闲职,做做学问不问政事最安全。

    渚儿丢开棋子,“爹做了祭酒,就有国子监名额了,我为何要去考乡试?”

    程欣妍横了儿子一眼,“那是因为你正经考中举人,李家才同意结亲。”

    源儿道:“不知爹何时升官?后年要选秀了,正五品上的官职,府上都要送人入宫。”

    程欣妍的脸刷的白了,她以为老爷官职低,距离选秀的门槛还很远,而且,源儿的年龄......

    “娘,后年妹妹十四岁了。”渚儿又往程欣妍心口捅了一刀。

    后年源儿虚岁十五,正好压着选秀的门槛,若是老爷明年升任五品官职,源儿还是躲不过入宫的命运吗?

    不可以!不能让源儿入宫!谁也不行!

    源儿瞧着母亲脸色不对,笑道:“这个没什么吧!最多让我走个过场,皇后娘娘不会把我留在宫里。”

    吴璔点点头,道:“好像大皇子,二皇子都到了该选妃的时候。”

    渚儿笑了,“有皇后娘娘在,怎会让源儿扯上两位皇子。”

    程欣妍恍然,对啊!有娇娇在,怎会让源儿入宫?更不会让源儿嫁给皇子,当然,以老爷的品阶,源儿要入王府,顶多给个侧妃的名分。娇娇怎会让我为难?吴家只能站在皇后娘娘身后,不管有用没用,我们不添乱,娇娇也不会给我添乱的机会。

    想通了,程欣妍看看时辰,扬声让外面把饺子端上来。

    渝儿已经困的东倒西歪了,勉强吃了一个饺子,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初一一早要祭祖,吴璔这般有祠堂,里面只有老太妃和老太太的牌位,一早给两位上了香,一家子还要赶去伯府祠堂上香祭祖。

    所以,过年其实就是折腾,折腾着不好好睡觉,不能好好吃饭,还要大把往外撒银子。

    “今儿咱们源儿是小寿星,放心,伯母给你准备了寿面。”全金灵看见源儿就上来拉住了她。

    渝儿抬头看见淙儿,眼睛一亮,大声喊:“虫哥哥!”

    淙儿板着脸道:“不对,是淙哥哥。”

    “葱哥哥!”渝儿小跑着跟在淙儿身后。

    涐姐儿捂嘴笑了,源儿伸手拉住涐儿,“都是你,总爱给人起外号!你弟弟都不乐意了呢!”

    吴珅还在边关,吴璔跟着吴氏族老祭祖,他已经分宗了,只能站在队尾。

    女人这边就舒服多了,程欣妍意思一下上了香,退出去带孩子们玩去了。全金灵还要带着吴氏一族的妇人们祭祖,怎么也要大半个时辰才能结束。

    “二夫人,门上传话,说是穆世子亲自来拜年了。”

    程欣妍奇怪了,这人不该在宫里参加今日的宫宴吗?再说初一上午拜年,一般是家里的小辈,或是派府里的总管,到门上喊一声,谁府上来拜年了,领个红包了事。

    “世子爷亲自来了?”渚儿抬高声音问。

    毕竟他们家是王贵出去半年,一来王贵是老管事,在京城有些面子,二来,王贵出来拜年回与门房互换红包,在各府露脸,跟门房混个脸熟,以后登门办事方便许多。

    程欣妍提着裙子就往外走,扬声喊着:“快去给夫人传话,快请世子爷到客厅喝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涐姐儿和源儿躲在大屏风后面,听见穆世子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高高兴兴的落座说着过年的吉利话儿。

    寒暄一番,渚儿急着要去岳家拜年,便直接问:“沐哥儿,宫里今儿有宫宴,你怎么出来了?”

    穆世子摆摆手,道:“别提了,一早皇上要去太庙祭祖,回来宫里就一堆人等着,我又不在禁卫军当差,又不是皇子,在宫里待着怪烦的,皇后宫里满是宗室贵亲,一屋子女人,我去了也尴尬。”

    程欣妍心里酸酸的,穆沐自幼没了娘,祖母又恨不得他死了才好。父亲有青梅竹马的贵妾,生了儿女,一家子和乐,哪有穆沐什么事儿?

    当初,穆家的事儿闹出来前,传出老太妃急症过世。后来说是那名贵妾谋害公主,东平郡王世子为帮凶,另有罪名是东平郡王世子在军中结党营私。

    东平郡王一家子人,除了一个妹妹送回穆氏族里,其他人一个也没活下来,就连那个据说比穆沐年岁小了几个月的弟弟也病死了。

    如今穆家只剩穆沐一个,大过年的,孩子竟然没地方去,可怜了!

    “你别到处逛了,跟着婶子在家里玩。”

    听到程欣妍这样说,穆沐差点乐的飞起来,太好了,今儿能见到源儿妹妹了。

    “那个......”穆沐感觉怀里装着的东西烫到了他心口,给源儿妹妹选的生辰礼物,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渚儿跟着道:“别这个那个的了,再客气就没意思了,你在家里玩,我先走了。”

    穆沐从小跟着明安姨母调养身子,他们经常一起玩,虽说今儿穆沐来的突然,但穆沐的情况渚儿明白,急着去岳家拜年,就不跟穆沐瞎客气了,起身道:“我先去李祭酒府上拜年了。”

    穆沐忙起身客气的拱手道:“大哥快去吧!放心,家里有我。”

    渚儿砸吧了一下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点没想起穆沐直接唤他大哥是什么意思。

    在穆沐回身又坐在自己面前时,程欣妍才想起,濂儿不在,渚儿去了岳家拜年,吴璔还在应付吴氏族里的族人,渝儿......还不能算个男人。谁来招待穆沐?

    “婶子,侄儿记得今儿是源儿妹妹的生辰,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这里有......”穆沐红着脸从怀里摸出长条木匣。

    程欣妍正苦恼谁来陪着穆沐,没在意看穆沐的动作,嘴上客气道:“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辰,有碗寿面就好,你也不是外人,不用破费......”

    程欣妍和穆沐都愣住了,一个举着木匣,一个诧异的看着捧着木匣的少年。

    不是说没准备吗?

    我客气一下是不是错了。

    “你看你这孩子,客气的什么?”程欣妍有些尴尬的说。

    穆沐低下头,把匣子放在程欣妍手边的桌子上,他不能私下里单独给源儿妹妹礼物,私相授受会坏了源儿妹妹的名声。

    “怎好要你的礼物?这......”程欣妍看着木匣犯难了,要说穆沐不算外人,小时候经常在她跟前玩,在吴家吃住的日子也不少,可是,两个孩子都大了,这礼物上说道就多了。

    穆沐窘迫道:“来的匆忙,随便挑了一件,恭贺源儿妹妹生辰,还请婶子不要嫌弃。”

    嫌弃吗?不是,孩子啊!让婶子怎么跟你解释?若是你们还小,送什么都不打紧,现在......你都说给妹妹的礼物,我再提什么男女大防,好像有点过了。

    程欣妍纠结的看着木匣,穆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璔缓步走入前厅,笑的很是温和,“穆世子来了,快坐,过年事忙,倒是怠慢世子爷了。”

    程欣妍见老爷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忙急着解释:“沐哥儿在宫里憋闷,来伯府拜年,渚儿要去李祭酒府上,我就留沐哥儿在伯府玩,大过年的他到处晃也不是个事儿。

    老爷你看,这孩子跟咱客气上了,记得今儿是源儿生辰,还带了生辰礼物。”

    吴璔看了一眼木匣,冲着穆沐拱手道:“世子爷客气了。”

    穆沐忙道:“世叔客气,小侄本是出宫躲清闲,给源儿妹妹带了一份生辰礼,还请世叔,婶子莫要嫌弃才好。”

    穆沐觉得自己真不好说话,怎么就不能把话说得更委婉些呢?

    吴璔朗声笑道:“哈哈,你们兄妹自幼一起玩闹,难得你还记得源儿生辰,兄长给妹妹送一份生辰礼,我们怎会嫌弃?”

    吴璔给送礼定了调子,就是兄长给妹妹的东西,没有别的意思。

    穆沐心里苦啊!我有别的意思!

    有人陪着穆沐说话,程欣妍客气一番,说去帮大嫂看看午膳退出了前厅。

    渚儿第一次去岳家拜年,心里忐忑的很,一路上问了好几遍小厮,有没有带够红包。

    李祭酒一家住在官宅里,府门前排着一溜来拜年的人,有国子监学子,也有各府管事。

    渚儿本想老实排队等着,小厮倒是机灵,一溜烟跑到门房,塞了一个红包过去,小声道:“麻烦您去回禀一声,就说吴学政府上的渚少爷来了。”

    “什么渚少爷羊少爷的?拜年的人多了,排队等着。”门房喝了一声。

    小厮瞪眼道:“是你让咱家少爷排队哈!让你主子知道,你可别后悔。”

    老门房听出不对,拉开门子,笑着问:“不知贵少爷是哪个府上?”

    “哼!我们少爷就是今年京城的解元公,吴学政府上的大少爷。”小厮仰着下巴道。

    老门房一巴掌甩在门子脸上,转身就往府里跑。可了不得了,把姑爷拦在门外排队,真是过年吃撑了!

    李祭酒等了一早上没见来客,就是在等小女婿上门,听门房跪在地上回话,正捻须的手揪下几根胡须来。

    “你说什么?”

    老门房以为老爷没听清,只好在说一遍,“小的们不知是吴少爷来了,只当平常学子,让......”

    话没说完,门子看见老爷一阵风冲了出去,正想爬起来跟上,老爷又转身快步走了回来。

    “真是放肆!还不去把吴少爷请进来。”李祭酒出去才想起来,没有岳父去迎接女婿的道理。

    邵夫人听前面传话,眼睛瞪向长子媳妇,怎么管家的?竟然眼瞎成这样的在门房当差!

    次子媳妇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门房真是够厉害的,咱们姑爷也是老实人,被门房拦了就老实去排队,若不是小厮机灵,只怕今儿上午见不得姑爷来拜年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拜年其实就是见面说几句吉利话,渚儿因是女婿,第一次登门,老实的给未来岳父磕头拜年,收了红包,再说几句好听的吉祥话,程序就走完了。

    大年初一,除了穆沐这样没家的孩子,没有留客吃饭的道理。李祭酒有些遗憾,让人送女婿出门,安排下人今儿谁也不见了,转身去了后宅。

    一会儿工夫,后宅暖阁里,两个儿媳妇已经从姑爷是老实人,说到吴家的家风,又说到程夫人,扯到了嫁妆单子上了。

    邵夫人本就因嫁妆单子一直闹别扭,在她看来,陪嫁的东西都是无用之物,只有那些书籍才是女儿一世能依靠的珍宝。

    “程夫人总说自己是粗人,我瞧她还是个眼里只有阿堵物的俗人。”邵夫人不满道。

    因嫁妆单子的事儿,两位儿媳妇也觉得婆母有些过分了,只有一个女儿,你有什么舍不得?珍本善本我们不计较了,你总得把大面上要给的东西置办全了吧!

    柳大奶奶道:“咱们只有妹妹一个女孩儿,其实陪嫁再多都不为过,要我说,那些书啊画啊不能减,其他的东西置办上,咱家女孩儿少,多几抬嫁妆谁还能说什么?”

    “就是,咱们只妹妹一个,多陪送些表示咱对妹妹的疼爱之心。”二奶奶最近被婆母偏心闹的心烦,你把家里的珍本古籍都陪送给女儿了,就不想想孙子们也要进学吗?

    李祭酒进门听见又在说嫁妆,皱眉道:“嫁妆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老大媳妇就按照京城一般人家的规矩来办,万不可逾矩。”

    邵夫人气的倒仰,厉声道:“哪里就考虑不周了?当年倪阁老给女儿陪送一车书,一架织机,倪小姐的贤名到现在都受人称赞!”

    柳大奶奶算是服了婆母了,合着陪嫁一车书,一架织机才是最好,她给雯儿妹妹准备的还是多了呗!是不是觉得没把阿堵物换成织机很遗憾?还是因妹妹不会织布,无奈换上一些财物陪嫁?

    李祭酒扶额了,倪阁老是什么人?寒门士子出身,一生为官清廉。倪夫人嫁妆是不多,但嫁的好啊!士族宗子娶的是宗妇,倪夫人要陪嫁做什么,宗妇进门就当家,有一车书的规矩礼数,谁敢说她的不是?

    “老夫怎敢与阁老相比?夫人,事情如此,莫要太过。”

    邵夫人不满的哼哼两声,让儿媳妇去准备午膳,自己对着李祭酒生闷气。

    李雯在闺房听丫鬟说母亲与嫂子的对话,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不会织布。

    ······

    吴家人口不多,李贯淮打发管事来拜年,只说吴玟有孕,身子不适,侯爷在府里陪着夫人,不能来拜年很是抱歉。

    吴璔知道妹妹的心结,可事情已经这样,外界不知情况,妹妹却要纠结嫡庶名分,让人怎么劝解?

    隔着屏风,程欣妍正看着花簪,金丝攒成的八宝金簪,是宝象花的样式,没有出格之处。

    全金灵小声道:“宝石都是极品,攒在金丝里各个熠熠生辉,不过,不像是内造的手艺。”

    程欣妍低声道:“说是顺手拿的生辰礼。”

    全金灵挑眉道:“不是说从宫里出来?随手应该从宫里带一件吧!”

    “哎呦,宫里的东西是好随手拿的?指定走半道想起源儿生辰,让人从别处寻的东西。”程欣妍收起匣子,听吴璔与穆沐说学问。

    “二叔越发没意思了?大过年的问孩子书做什么?”全金灵嘀咕了一句,看看外面,怎么渚儿还没回来?

    涐姐儿和源儿抵着头说话,“我瞧着像是南边的工,京城可没这么好的样式,你瞧见没,那金丝细的很。”

    源儿道:“等你生辰,我也送你一支这样的花簪。”

    “那我先谢过姐姐了,不过,那花簪定不是随手拿的?你想啊!谁家没事准备刚时兴的花簪?”涐姐儿道。

    源儿眨了一下眼睛,笑道:“管他怎么来的呢!”

    涐姐儿见大姐姐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二婶知道吗?”

    源儿横了她一眼,“知道什么?你可别乱说。”

    涐姐儿捂嘴笑道:“早晚要知道。”

    源儿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别笑我,有你求我的时候。”

    涐姐儿不在意道:“我年纪小呢!”

    “鬼灵精,小小年纪别不学好,规矩呢!”源儿冷脸训斥了一句。

    涐姐儿吐了吐舌头扮鬼脸。

    渚儿回来就被程欣妍和全金灵拉去暖阁问话了,知道他竟然老实的去排队,两人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是姑爷,第一次登门拜年,还去排队?生怕晚不了时辰是不是?”程欣妍恨恨的说。

    全金灵咯咯笑了起来,“李祭酒谁也不见,让人排队等着,说不得就是等姑爷上门。咱家的孩子都老实本分。”

    吴璔扬声喊儿子出去,道:“你做的很好,大家都在排队,你若直直往前闯,那才是失礼。”

    渚儿点头受教,跟父亲说起过年的安排。

    “明日起,几位阁老要开始摆年酒,西平郡王府上也要摆年酒。后日北定郡王府上摆酒,初四开始便是几位国公府上轮着摆酒,外祖府上初九准备了一日的戏酒,李祭酒府上初七摆宴。”

    吴璔手指瞧着桌面,阁老们府上他官职太低不用去,霍老郡王不在京里,如今的霍郡王曾是他在国子监时的学生,夫人一定接了请帖,这个不能不去。北定郡王府上,大嫂一定要去,他倒是不用跟着掺和,让夫人带着源儿、渝儿过去便是。

    几位国公府上,善国公李家是太后的娘家,哪怕去了没人理会,他也要带着长子走一趟。镇国公和治国公府上岳母一定会去,他是不用去的,夫人去不去看岳母的意思吧!

    “大嫂那日摆年酒?”程欣妍扭过头问。

    穆沐心想着初九怎么也要去长兴候府混一日,听到屏风内问话,又忙支起耳朵听。

    全金灵摇着手道:“我这里不算年酒,几个姐妹们聚一下,一年到头难得松快几日,选了初七的日子,伯爷不在,濂儿也没回来,就不请男客了,免得各府都摆年酒,一家子人掰不开。”

    谁家掰不开也没我难吧!婶子怎么没想起,我家里只我一个......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过年就是各种忙,程欣妍和全金灵把各家的年酒仔细排了一遍,西平郡王府上,两人一起去凑了热闹。

    皇上继位前,老西平郡王递了折子,把爵位传给了唯一的儿子继承。

    那时程欣妍跟着吴家人为老太妃守孝,听说西平王带着他的那个爱人已经回来了,当时就吓的一身冷汗。特别打发王贵家的去给霍玉娇请安,带回的口信说,老西平王还没进京就被拦了下来,悄悄送到京郊的庄子上了。

    后来程欣妍一直跟着吴璔在任上,没再关注过老西平王的事儿。现在霍世子承袭郡王爵位,谢卿合已经是郡王妃了,老西平王这些年不出现在人前,大家好像刻意把他忘记了。

    谢卿合看见程欣妍跟着全金灵进来,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像是要来迎她们。

    全金灵可不敢让王妃起身相迎,步子快的把裙子旋成了喇叭花,冲到主位前福身道:“不敢劳动王妃,妾身与弟妹来晚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才好。”

    谢卿合笑眯了眼,伸手虚扶了一下两人,道:“什么来晚了,一点也不晚,母亲刚刚还念叨程家丫头,妍儿姐姐来的正好,快跟我去见见母亲。”

    程欣妍道:“是该给老王妃磕头拜年去,我也想念老王妃的紧呢!”

    全金灵催着她快去,转身跟相熟的夫人聊天去了。

    夏老王妃这两年一直身子不好,今儿也是说身子不适,不见外客。程欣妍被老王妃点名接见,颇有些受宠若惊。

    “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夏老王妃打发谢卿合去外面待客,拉着程欣妍脱了鞋歪在炕上说话。

    程欣妍不明所以,“老王妃这话从何说起?妾身怎当得起老王妃的谢字?”

    夏老王妃叹气道:“你这孩子,从小跟着娇娇一起玩,也是在我身边长大,我知道你最是实诚,心善。”

    程欣妍连称当不起。

    夏老王妃摇头道:“你当得起,娇娇一直不敢生养,是你劝她才有了献儿和翌儿,这一条就足够我感谢你了。还有你提醒娇娇,王爷......若不是你提醒,王爷带着那个毫无顾忌的回京,不止对娇娇,只怕圣上当初也要为难。

    那年是圣上派人去拦住王爷他们,现在想来我还心惊肉跳呢!”

    程欣妍不知当初凶险,便安慰道:“都过去了,王妃娘娘莫要多想,你好好的养好身子,皇后娘娘和王爷都能安心了。”

    夏老王妃笑着点头,道:“是啊!你不知救了娇娇,还帮了夏家,若没有你的规劝,不是你帮衬,夏家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

    这倒是,程欣妍觉得夏家能起复,她确实功不可没。

    夏老王妃见程欣妍骄傲的模样,笑着打趣道:“都要做婆母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瞧瞧一点得意全在脸上了。”

    程欣妍咯咯笑了起来,“我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夏老王妃跟着笑了几声便沉默下来。

    程欣妍不敢开口问,郡王府里的事儿,她可过问不起。

    “那个人叫莲生,听说病的很严重。”夏老王妃低声道:“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我什么都知道,夏家需要助力,而我只要能生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程欣妍根本不想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古话,这些早几十年的八卦,早就在坊间流传的烂大街了。

    “王爷说了,新婚三日,能怀上是霍家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若是没有儿子,他也无所谓。

    我命好,怀上了娇娇,可不是儿子,不能承爵。那时我才知道嫁到王府的艰难。后来,我去求了他,跪在他面前,求他让王爷给我一个儿子,给王府留个后。”

    老王妃说着眼泪一滴滴往下落,“莲生是个好人,他和王爷的感情不容于世,可他仍是个好人。他等着王爷有了儿子,悄悄的来寻过我。

    我们像朋友一样,就坐在园子的凉亭里聊天。他说,王府有了我,王爷就能脱开牢笼,他们要出去走走,天下很大,走到哪里走不动了,风沙卷着黄土埋了尸骨,让我不要去找他们。”

    诶?不是走到哪死到哪?怎么又回来了?

    夏老王妃擦了擦眼泪,道:“莲生病了,病的很重,王爷回来帮他寻医,为了莲生,王爷不顾一切要寻御医。

    这两年莲生一直卧病,我去看过两次,莲生对着我满是愧疚,我如何还能让他病着再添心事?年前,王爷捎信儿回来说,莲生不行了。

    娇娇派了太医去别院,好像这次真的不行了。年三十,王爷带着莲生回来了。”

    程欣妍低头掩饰住震惊,努力吞下口水。

    “王爷说了,他要与莲生葬在一处,霍家祖坟设衣冠冢,祠堂里要有莲生的牌位,以正妻之名。”夏老王妃满脸灰暗,浑身溢出无限委屈。

    “此事我只能告诉你,妍儿啊!娇娇若是知道,只怕要惹出祸事。你帮我劝劝娇娇。一个牌位而已,我不在意,毕竟莲生陪伴了王爷一辈子,不管他们是不是不容于世,我都尊重他和王爷。”夏老王妃靠着软枕闭上眼睛。

    程欣妍有些抓狂了,这个怎么办?娇娇知道一定会发疯,她恨不得把那个莲生扒皮叉骨,挫骨扬灰。如今莲生以正妻之名,在霍氏祠堂立下牌位,根本就是在娇娇心里插上一根刺!

    这种恶心事儿怎么说?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老王妃真厉害啊!谢王妃不去说,霍王爷也避开了,把这污糟事儿丢给我?

    “老王妃寻你什么事儿?”全金灵拉着程欣妍,眼里满是八卦之火。

    程欣妍不敢在王府多说,拉着全金灵告退回府。

    “你别问了,反正是糟心的烂事儿。”

    全金灵知道马车不隔音,便没有多问。

    “明日我就不去北定王府了。”程欣妍看着马车顶棚,她一个学政的夫人,真不该去郡王府拜年。

    程欣妍直接带着源儿,渝儿回了府,拉着吴璔一通吐槽,最终还是让人给宫里递了牌子,请求觐见。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算什么东西,还妄想进霍家宗祠?”霍玉娇听了果然怒火三丈高。

    程欣妍扶额道:“老王妃说的对,毕竟他陪伴了老王爷一辈子,老王妃的意思,很感谢当年莲生成全。”

    “呸!”霍玉娇啐道:“没有那起子祸害,父亲怎会如此?母亲就是太善良了,心机手段不如那祸害半分。母亲才是霍家三媒六聘的正妻,是为霍家生养了儿女的功臣,那祸害以正妻之名进了祠堂,把母亲置于何地?”

    程欣妍也替老王妃不甘,单凭老王妃几句话,程欣妍就觉得莲生很不简单,不过要正妻的牌位,还要立在宗祠里,实在有点过分。

    不是说走的远远的,死在外面不回来吗?为什么病重又回来了,直接死了多好?为什么不拦着王爷给他求医?还有这次,满怀愧疚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回王府,还赶着大年三十一家团员的日子?

    “皇后,皇后娘娘!”程欣妍板着脸喊了两声。

    霍玉娇攥拳瞪着程欣妍,仿佛她再说一句,一顿老拳就要捶过来。

    程欣妍叹气道:“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事儿,要我说,老王爷的话姑且听一听,至于牌位,这事儿还真不是老王爷一句话就能办,霍氏族里也不会允许。

    不过,娘娘可不能闹,这事儿悄悄掩过去最好。娘娘,要为两位殿下想想。”

    霍玉娇嗷的一声大哭起来,“为什么要让我有这么一位父亲,他怎么就不知道为儿女想想,我们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到底有没有心?”

    我看老王爷的脑袋就长在莲生头上,可谁又能怎么办?莲生就是一颗老鼠屎,已经坏了一锅汤了,还觉得不够吗?

    “娘娘,这事儿让奴婢去办吧!”霍玉娇身边的嬷嬷突然道。

    程欣妍眼睛一亮,起身冲着嬷嬷福身施礼,“多谢嬷嬷!”

    霍玉娇横了她一眼,“我要你谢什么?嬷嬷去办自然最好。”

    大家都知道,事情出在莲生身上,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谁出面最好?总不能老王妃再去跪求一次吧!

    程欣妍琢磨了一下,莲生绝对不是嬷嬷的对手。

    嬷嬷冲着程欣妍福身还礼,“程夫人放心,此事放在主子身上实在难办,王爷和王妃也不便出面,毕竟老王爷在前,孝之一字大过天。奴婢是替娘娘探病,莲生侍奉老王爷有功,奴婢会妥善安置莲生的后事,请主子放心。”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嬷嬷一句话就把莲生定为伺候老王爷的奴儿,莲生再想蹦跶,在总管六宫的尚宫嬷嬷面前就是个小跳瘙,分分钟灭了你。

    程欣妍向来心大,在她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回府后高高兴兴的接着赴宴,然后回娘家帮忙准备宴席。

    长兴候府的宴席,康平郡王世子一早登门,跟着程家两位少爷站在正门外迎客,还给自己找了个好听的理由,他是来帮忙的。

    穆沐小时候没少跟着源儿来长兴候府玩,在周老太君面前比渚儿还自在。

    周老太君知道穆沐在外帮忙迎客,忙让人把穆沐请到暖阁。

    暖阁里程欣妍奉承着几位老国公夫人,大嫂子在花厅陪客,二嫂子在二门张罗着迎客,长孙媳妇跟着前后忙碌,只有程欣妍最清闲。

    “沐哥儿快来我跟前儿,别跟着他们猴儿似的在外头,冷不冷啊?”周老太君招手让穆沐到他身边坐下。

    镇国公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穆沐,“这孩子长的真俊俏,今年多大了?可定亲了?”

    治国公老夫人道:“你真是老糊涂了,穆世子若是定亲,太后早就让他承袭郡王爵位了,再说,这孩子哪有人操心亲事?”

    “可怜见的哟!”善国公老夫人心疼了。

    周老太君乐呵呵的道:“怎么没人张罗,太后娘娘不方便,咱们可都闲着,你们都别不当回事,帮咱们沐哥儿掌掌眼,一定要挑个品貌才气都拔尖的好媳妇。”

    穆沐红着脸道:“老太君,老夫人,我年纪还小,成亲的事儿不急,不急。”

    眼睛瞟向程欣妍,穆沐又道:“没有长辈教导,我也不知该怎样才好,若是以后相看,人家姑娘看不上我,可怎么好?若是长辈不满,我该如何是好?”

    护国公老夫人瞪眼道:“你看上了就行,只要你瞧着好,只有人家姑娘欢喜的,怎会不想嫁?”

    善国公老夫人跟着道:“你还小,不懂。只一条,嫁进门就当家,不用伺候公婆,不知道多少女孩想嫁呢!”

    “对哟!不用在长辈面前立规矩,多少女孩求之不得呢!”镇国公老夫人合掌道。

    穆沐苦着脸道:“可我只有一个人,没人帮我说话,万一......万一觉得把女儿嫁给我,府里没人帮衬,万事要自己一点点累积,不愿女儿受苦呢?再说,万一那女孩觉得我不够好,不喜欢我呢?”

    程欣妍瞪了一眼穆沐,喜不喜欢的,你看着我也没用啊!

    “婶子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女孩喜欢我呢?”穆沐问。

    程欣妍瞪眼道:“你有喜欢的女孩了?是谁?我帮你去说,保准给你娶回来。”

    “不是,我......我是说,我......”穆沐红着脸不敢多说了。

    周老太君拍了一下女儿,“胡说什么,穆沐才多大,身边没长辈教导,今儿想起来问问你,亏得他一声声婶子唤你。”

    程欣妍想了想,笑着道:“算了,你年纪小不知道,权当咱们哄老夫人们高兴,我跟你说,女孩都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只管保证一心待她,永不负心。长辈更好办了,你只要对他们闺女好,捧在手里当眼珠子护着,自然放心把闺女送到你手上。”

    穆沐笑眯了眼,“就知道婶子最好了。”

    满屋子老夫人笑了起来。

    今日程欣妍随后打趣的话,将来全报应在了自己身上,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却又暗暗得意自己早早教育了女婿。

    “去!你小时候总这么说,每次夸我最好时,准要做坏事!”程欣妍笑着拍了穆沐一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沐哥儿,你婶子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别看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嘴上跟儿媳,孙媳说什么大度,贤惠的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没谁喜欢夫君心里眼里装着别人,哪怕当个玩意儿,这小玩意儿入了夫君的眼,哪有女人心里不酸?”治国公老夫人缓缓的说。

    善国公夫人啐道:“男人哪有几个好的?后院的侍妾、美人儿像枝头的花儿一样,一季过了还有一季,一茬开败还有一茬,鲜花年年有,一直花开不断到爷们儿死了为止,呸!”

    周老太君瞪着女儿,训斥道:“这话你能随口跟孩子乱说?沐哥儿不是他爹,断不会有宠妾灭妻之举。再说,沐哥儿孤身一人,穆家要子嗣昌盛,哪能后院光秃秃的一朵花没有?你教沐哥儿这些,沐哥儿将来的媳妇怎么办?还没过门就成了妒妇?还是沐哥儿守着她一人,让她被世人戳脊梁骨骂不贤良?”

    程欣妍刚刚是逗沐哥儿,哄着老夫人们随口说笑,她自己也不敢让吴璔身边没有妾室,几次为了贤名提过纳妾,是吴璔对外说有子不需要纳妾。

    “哎呦!沐哥儿可别往心里去,婶子乱说,可别因为这个你痴心了,将来让你媳妇为难。”

    镇国公老夫人啧了一声,“表面上哪个女人不是装着大度、贤良?若是真心爱慕夫君,如何忍得?不过是在娘家受了教导,守住心,莫要认真,当那些侍妾玩意儿一般,实在忍不下提脚卖了清净。”

    善国公老夫人感慨道:“还是做男人好啊!一茬接一茬的娇花围着,一直到死!啧!”

    治国公老夫人摆手道:“别当着孩子的面乱教,回头太后娘娘怪罪咱们教坏了哥儿,咱们一把老骨头可吃罪不起。”

    穆沐站起来躬身作揖,“老夫人们说笑,与沐哥儿说说古话儿,不过唠叨几句,哪有教沐哥儿什么?过年图个乐呵,沐哥儿是晚辈,陪着舅婆逗趣,只当彩衣娱亲了。”

    长兴候府一日热闹,程欣妍在母亲身边陪了一日,作为晚辈伺候在老夫人们面前,自然站着的时候多,回到府里累的不想起身。

    源儿张罗着摆上晚膳,又仔细查看各处,安排妥当才去歇着。

    吴璔和渚儿在送走男客后,听周老太君和儿子媳妇埋怨闺女越来越不着调了。

    “妍儿,你说女人都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吴璔非常认真的看着她问。

    程欣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歪着懒懒的说:“嗯!那些酸诗里都写了,听着多美啊!”

    吴璔紧紧盯着程欣妍,问:“既然女人都喜欢,你难道不喜欢?没打算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程欣妍心里滑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说不上是不是伤感还是怎样。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小时候吧!像我们这样家世的女孩,有几个不是小时候就被长辈教导着,都知道自己没这个福分,没机会想,更没机会打算。

    这么说吧!成亲前,最大的奢望就是侍妾老实本分,知道进退最好,或是美貌却愚蠢的也好办。总之,不敢想......”

    吴璔眉头蹙着,“为什么不能想,不敢打算?京城多数守礼的府邸都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哈!”程欣妍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坐起身子,“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通房呢?有几家像我们这般,渚儿都十五了,身边一个通房丫头没放,我不是没想过。”

    吴璔眉头蹙的更紧了,“你是尊重媳妇?”

    程欣妍笑了,摇头道:“过去的事儿我不想提,没意思。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就说说。”

    吴璔心知不好,当初自己混账,夫人可从没事后翻过旧账,自己每次提起多是歉疚,夫人却说矫情。今儿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不对,吴璔觉得应该问清楚,至少要掀开捂着的脓疮才好痊愈,不然这份心结他过不去,夫人呢?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还是闷在心里委屈苦闷?

    “当初老太太流水一样往你身边送侍女,一个个说要贴身伺候。长辈上次的东西,哪怕是阿猫阿狗也好好好敬着,养着。我那时脾气不好,一时忍不下,处置了几个,可又能如何,去了一茬,还有更好更鲜嫩的送来。”

    程欣妍苦笑道:“后来我就想开了,随你们闹去,我是有儿子的正室,跟几个奴儿抬的婢妾较劲儿,丢不起那个脸。

    我气的不是那些侍妾,是你,我生渚儿时,你在哪里?我第一回儿生孩子,吓的不行,你去了哪里?刚发动,你就去了书房,还叫了两个妖精陪着红袖添香去了。”

    程欣妍以为过了一世,这些事情已经忘记了,今日说起来才知道,她一点没忘,只是深深埋在心底,是她最不能触碰的伤。

    “还有生源儿时,你更是混账,去妾室房中鬼混了,那日是年三十,大家都在守夜,我这头发动了,你若是还跟着守夜就算了,偏偏被赶回来,看也没看我一眼,转眼就去了妾室院子,你怎么睡的着?”

    程欣妍说着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生孩子是什么,鬼门关前走一遭,我在为你拼命,你但凡有一点良心,不说守着我直到生产,是不是伸头问一句?

    我产后三日突然血崩,你又在哪里?我拼了性命生的孩子,一个个被抱走,我何苦?你那时怎么说?你怎么能说我不孝?怎么不想想我生死一线时,不但没有夫君安慰,还要眼看着拼命得来的女儿再被抱走!”

    源儿住在西路侧院,距离正房最近,程欣妍刚吼起来就有人给源儿送信了,她听到母亲声声血泪控诉父亲,站在门外泪流满面,却一步也迈不出。

    渚儿过来时,程欣妍正吼着吴璔问:“不管你那时怎么糊涂,你还是个人吧!我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的孩子?

    你可知道,渚儿刚回来时有多懂事?懂事的让人心酸,让人心疼!为什么?你从没想过,没问过。

    那些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定是教导渚儿要讨好老太太,若是不乖老太太就不喜欢他了,小孩子怎么才能学乖?自然要受苦,背着人在渚儿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使劲儿,孩子知道疼了,自然会乖!”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嫁给你不图富贵,明知道你是次子,将来最大的成就不过求个恩荫入仕,我是次子媳妇,不用操心中馈,这样就很好,很好了。”

    程欣妍捂着脸呜呜的哭,“可我怀着渚儿的时候,你可有关心过,可有想过我到底为着哪一丝好处嫁给你?你搂着侍妾美人儿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为了你一丝好处没有,拼命生下的儿子被抱走了。

    我的儿子,生下来就被抱走,养在老夫人身边。你那时可曾想过,我会不会难过?可曾给我一丝一毫的安慰?我为了儿子能少在老夫人面前受苦,不知送了多少好东西出去,那些是我的嫁妆,你可曾想过用媳妇的嫁妆丢脸?

    就连源儿被老夫人抱走,你还对着我恶声怒骂,说我不孝,说老夫人帮忙带孩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何曾不想自己养育孩子?”

    渚儿推开门,哭着跪倒在地:“娘!儿子不孝!”源儿跟了进来,扑进了程欣妍怀里。

    吴璔抬起袖子抹掉眼泪,叹气道:“说出来吧!都发作出来,比闷在心里好。”

    程欣妍呜呜哭着,啐道:“你不用现在出来做好人,我不够聪明,当初闹的家宅难安,先大嫂子没少埋怨我,说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我只有笨法子,我想要回我的孩子,我会不会养孩子,都想让儿女在我眼前。我可怜的渚儿,现在想起我还心疼的像刀割一样。”

    吴璔起身冲着程欣妍深深作揖,“夫人,是我的错,当年是我糊涂,不敢求夫人原谅。为夫当着孩子的面给夫人赔罪了。”

    程欣妍把手里的帕子砸了出去,帕子轻飘飘的当然没砸到吴璔身上。“夫妻之间说什么赔罪原谅的话?”

    把吴璔扶起,程欣妍叹气道:“真是欠了你们的,我今儿累了一天,你回来不说让我好好歇着,非招我作甚?

    对了,你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鬼话,骗鬼的话,鬼都不信。现在儿女都在眼前,夫君读书知礼,俨然是老夫子了,我还有什么好求的?过去就过去了,年轻时谁还不做几件混账事儿?”

    吴璔羞愧道:“夫人,我......”

    “别说了,大晚上的把孩子折腾过来,真是......既然都来了,我就说几句,你两个好好听着。”程欣妍板着脸借着此事教育儿女。

    渚儿和源儿站好垂手听训,“是,请母亲教诲。”

    程欣妍点着渚儿道:“你也是要娶妻的人了,不管外面如何,我只当男人在外应酬少不得花天酒地,但回到家里要好好对李氏。父母不能跟随陪伴你们,能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你的妻子。再苦,再累,女人没有选择,没有旁的去处,只有熬着。你若能体谅女人这份苦,女人拼上性命为你生儿育女,也算值得。”

    渚儿一揖到底,“是,儿子谨记母亲教诲,定不负李氏。”

    程欣妍点点头,看向源儿的目光很是痛苦,“我的源儿,身为女子有太多的不得已,但凡规矩礼数先约束的是女子,同样的事,男人做了就是风流不羁,女人做了就得去死。

    你该知道,嫁给谁都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笑话,听着很美的话而已。不要痴心,守住本份。我只希望你顺顺当当的,嫁人后生儿育女,夫妻能合美,但你也要记着,你有娘家,有哥哥,有父亲,不能被欺负了像娘一样不吭声。

    你看看,我跟你爹磕磕绊绊多年,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不是因为娘忍了一时之气,是因为我有娘家撑腰......”

    “咳咳......”吴璔听夫人越说越不像话,急着干咳。

    “你娘说的对,源儿要知道,夫妻之间不止是忍让,也好学会经营,你娘为了这个家废了多少心思,你们还小,以后慢慢体会。回去吧!天冷别着凉。”

    打发走了子女,吴璔想接着跟夫人诉一诉衷肠,本来他今日想说的就是与妍儿一世一双人,谁知开头没说好,话题扯偏了。

    不过也好,当年的事儿夫人一直隐忍不发,总算发泄出来,这些年悬着的心终于安全落地了。

    哭了一通,程欣妍满心舒畅,身上的疲惫不见了,浑身舒畅的没个毛孔都透着轻快。哼着小曲跳起来净房沐浴去了。

    吴璔酝酿一会儿刚要说话,夫人哼着小曲走了......

    “我是说,之前是我糊涂,不过我再也不会......”吴璔侧身对着酝酿睡意的夫人。

    程欣妍不耐烦的哼哼道:“多大年纪了,你还想起花花肠子?还想着后院在给你开一茬鲜花呢?别丢人了,儿媳妇都快过门了。”

    吴璔:......

    一觉好睡,程欣妍神清气爽的带着源儿出门赴宴了,吴璔也要去赴宴,他要去的宴会与夫人根本不是一个圈子,勉强带着儿子前往,算是让儿子长长学识吧!

    过了正月十六,吴璔回津州,渚儿入国子监开始学习,程欣妍又恢复了无事窝在家里多清闲的日子。

    源儿经常出去参加花卉,各府的小姐总要找由头聚在一起玩乐,程欣妍从不管源儿出门,只管让女儿穿戴时兴样式,出门跟着的婆子丫鬟能足够护着女儿安全就行。

    “咦?你不是才出门,怎么又回来了?”程欣妍盯着女儿上下打量,好像没出什么事儿。

    源儿跺脚道:“娘,朝中有人弹劾,说咱家引奢侈之风。”

    程欣妍愣了一瞬,“不对啊!咱家哪里奢侈了?”

    正说着,外面传话说石二夫人来了。

    “哎呦!你可真是,人家陪送一牛车书,几匹布,那是人家给闺女的教养,人家闺女一辈子不指着嫁妆吃喝。人家闺女嫁过来你接着就好,总归你家里添了人口,你管她给女儿什么嫁妆呢?”

    程欣妍迷茫的看着石文楠,“你说什么呢!什么嫁妆?”

    石文楠问:“你娘还不知道?”

    源儿点点头,她刚听说,回来还没跟娘说清楚,二舅母就来了。

    石文楠叹气道:“就是你儿媳妇的嫁妆,你嫌弃人家陪嫁的书不好,没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御史参奏吴家引婚嫁奢侈之风。”

    “不对啊!这关我什么事儿?她说我家没底蕴......邵氏!我找她去!”程欣妍忽的站了起来,衣服也不换,大步往外冲。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早朝前所未有的因嫁娶之事闹成了菜市场,平时端着的酸腐文人,十分接地气的对骂,你来我往间,谁也没注意已经散朝了,皇上竟然没对御史的参奏折子给予一丝一毫的评价。

    这算什么?折子算递上去了?那一定是递上去了,皇上当朝看了折子,还大笑三声呢!对!皇上给的批示就是大笑三声!这算什么?

    李祭酒气的满身的血都挤在了脑子里,这事儿是他夫人引起的,女儿已经换了庚帖,正议着亲事,她在皇后面前埋怨几句,若是平常私下里拜见皇后,说几句家长里短埋怨的话,皇后自然不会让人传出去。

    偏偏邵氏在外命妇拜年的时候,在皇后殿当着满朝五品以上的外命妇,跟皇后唠家常的时候念叨了几句给女儿的嫁妆,亲家要改,儿媳妇也要改,人人都不满意这样的话。

    这么多人听着,邵氏以为是聊家常,却没想到会被御史闹到朝堂。

    李祭酒这会儿很困惑,他的夫人文采出众,学识远超自己,怎么就能糊涂至此?

    程欣妍没能去祭酒府上,被石文楠拉回了侯府。

    “没事,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御史风闻言事,满朝文武谁没被御史参奏过?”程侯爷觉得皇上今儿早朝完全是在看热闹。

    程腾拧眉道:“渚儿的亲事是皇后娘娘大媒,御史拿到朝堂来说,想做什么?”

    周老太君眯着眼睛道:“行了,你别害怕,宫里有皇后娘娘,她做的大媒,断不容许出错。这事儿你还得去寻邵氏说说,不能平白被人诬蔑。”

    程欣妍甩袖子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再说,我压根就没害怕,也不担心。

    李祭酒府上已经乱做一团,邵夫人听到被参奏的消息已经晕了过去,大奶奶忙着请太医,二奶奶忙着安慰哭岔气的小姑子。

    程欣妍进来后,突然觉得尴尬无比,这算什么事儿哟!

    “夫人如何了?”程欣妍等着太医出来,关切的问了一句。

    太医无奈摇头,急火攻心而已,缓一缓就好了。可让一个急火未消的病人再去面对......亲家来了总不能不见。

    准备好一肚子质问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憋屈的程欣妍抓心挠肝的难受。

    “程夫人......”

    程欣妍回头看下李雯,抿嘴盯着她看了一盏茶功夫,只把李雯看的浑身汗毛倒竖,才长叹一声,幽幽开口道:“没你的事儿,别担心,回去好好待着,别给家里添乱,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刚被李家大奶奶送出二门,伯府的管事找了来,“夫人,夫人哟!你快去瞧瞧吧!我们夫人去御史台了,夫人知道我们主子的脾气,可别闹出事儿来哟!”

    程欣妍跳上马车又去了御史台。下车一眼看到李贯淮扎扎着手站在全金灵面前。

    御史台门口放着一把圈椅,全金灵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傲然的看着出来的御史们。

    全家的陪房娘子正骂的热闹。

    “世人都说御史台是乌台,黑乌鸦!真是黑心烂肺,人家好好的议亲,关你们什么事儿?”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们还是人吗?”

    “这还用说,根本不是人啊!人家两家议亲呢!你们跟着瞎哔哔!”

    程欣妍捂着脑袋走了过去,“都住口!”

    十分不情愿的冲着李贯淮福了福,“打扰各位大人了,大嫂子一时气不过,到街上透透气。”说着转身冲着全金灵道:“大嫂走累了歇歇脚啊!若是歇好了,咱家去吧!”

    李贯淮歉意道:“二嫂对不住,这事儿......”

    程欣妍打断了他的话,冲着御史们笑了笑,道:“大人们说的都是国家大事,我一个妇人听不懂,也不敢过问政事。不过,妾身长子正在与李家幼女议亲。

    这议亲自然是先商议,嫁妆还没抬出门,嫁妆单子还在草拟中,大人们急着凑婚礼的热闹,等媳妇过门时,妾身一定请大人们来府上喝喜酒。”

    全金灵讥笑道:“说什么嫁妆引奢侈之风,人家嫁妆单子还没列好,你们就知道奢侈了?”

    御史刚在朝上跟人吵了一场,这会儿余温未退,梗着脖子辩驳道:“是因为吴家嫌李家陪送嫁妆没有绫罗珠玉,李家清贵,本要陪送书籍......”

    程欣妍厉声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我且问你,是我吴家不是读书人,要用儿媳陪嫁才能教养儿孙,还是没有钱财,要靠着媳妇的嫁妆度日?”

    不等御史说话全金灵道:“我们吴家曾是国公门第,二弟也是读书人,一甲第三哟!各位都是两榜进士,哪位有我吴家兄弟的家财,有我二弟半路出家再塑家门的成就。”

    李贯淮拱手作揖,“两位嫂夫人请回吧!此事自有圣裁。”

    “呸!”全家的陪房娘子跳脚道:“皇上一天多忙啊!你们还要让圣上管人家闺女嫁妆有几根线的事儿?多少军国大事忙不完,跟你们一样吃饱撑了没事干啊!”

    程欣妍被吵吵的脑仁疼,摆摆手道:“算了,出来逛了一上午,累了,这里还算清净,给我搬把椅子来。”

    “不成啊!”李贯淮急着道:“二嫂别添乱了,这里是御史台。”

    程欣妍指着御史台衙门口道:“御史台不是在那边吗?这里是大街上,谁都能走,谁都能站,怎么我就不能在这里歇歇脚?”

    御史们无奈了,这里是御史台外面,真是街面上,不过,一般人不到衙门口的街面上坐着叫骂啊!

    “我要参......”

    御史刚蹦起来,程欣妍立着眼睛道:“参我?五品小官的夫人,走累了歇歇脚,是占你家地了,还是碍着你们办公了?大人们真够闲的,大白天不忙活公务,在街面上站着跟我们几个娘们过不去!”

    李贯淮只好回身安抚御史,再求着程欣妍和全金灵赶紧回去。

    “算了,我们娘们出来逛逛,不能打扰妹婿公务,咱们回吧!”程欣妍起身拉了一把全金灵。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刚停稳,带着帷帽的少女蹦下了车,哭喊道:“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小女不成亲了,我......我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孩子,听婶子的话,咱家去,赶紧家去,别跟着闹。”程欣妍推着李雯往车里走。

    全金灵跳着脚骂:“丧良心哟!这是逼着人家好好的孩子没活路啦!黑心哟!人家好好的亲事,非要给人搅合散喽!”

    程欣妍哄走媳妇,转头回来拉大嫂子,“嫂子,咱别跟着费口舌了,没用!真逼的我儿的亲事黄了,我敲登闻鼓去!”

    放下狠话,程欣妍拉着全金灵回去了。当天晚上吴璔接到京里的传信,瞪着眼睛直愣愣的半晌回不了神,过年时有炮仗蹦坏御史的脑子了?还是正月十五灯会上人多,脑袋被挤了?

    我要不要回京?要不要写折子自辩?皇上也没个态度,回京不妥当,递折子自辩?辩什么?议亲不该商议嫁妆?这是女人的事儿,我也不懂啊!

    程欣妍忙活一圈,下午才想起给皇后递牌子求见。

    次日,内阁就给了批示,婚嫁之事双方自愿,至于嫁妆是什么,各家全凭对女儿的心意,朝廷有礼制,哪个品级有多少抬数是一定的,只要不超过礼制,嫁妆多少随意。

    程欣妍见到皇后就听说了内阁的批示,“你说御史是不是吃饱撑的没事干,弹劾嫁妆干啥?”

    霍玉娇含笑道:“你们妯娌过分了,堵着御史台的门骂街,御史若要弹劾你们,只怕怎么也能落个不贤的罪名。”

    “不贤就不贤吧!御史再弹劾,我就堵他家门骂去。”程欣妍心烦的不行,御史怎么跟街上的野狗似的随便咬人?

    霍玉娇歪在罗汉榻上,轻笑道:“你跟我说邵夫人时,我还不信,总想着这么一位才女,才智在你我之上,怎么也不会办糊涂事儿。

    没想到,大过年的守着一屋子外命妇,她竟然跟我说起了家事,什么陪嫁的书,什么陪嫁没有绫罗毛皮被你嫌弃,还说她疼女儿,你只看着金银。

    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说又诉,半朝的官员都知道了,还不得弹劾你?”

    程欣妍气的牙咬的咯嘣响,这样的货色能结亲家?有其母必有其女,将来长子媳妇若是这样,怎么做宗妇,怎么撑起家业?

    “都闹到这一步了,若是你家退亲,真是逼着李家丫头去死呢!想开些,听说邵夫人之前没正经教导过女儿,柳大奶奶嫁过来才带着李小姐学内宅诸事,等嫁过去,你好好教导几年就好了。”霍玉娇轻声安慰道。

    程欣妍心里火烧的旺碳一般,有些事儿她窝在心里能闷死自己。怕自己被气的短寿,赶紧从宫里出来,直奔李祭酒府上出气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只有你疼孩子?”程欣妍直直冲进邵夫人内室,指着她质问:“你真疼孩子,就该长眼看看,你两个儿媳妇的嫁妆里有啥?你的那种疼爱,雯儿的嫁妆晒出来,是你李家丢人,还是我吴家丢人?

    我吴家的聘礼可不缺什么?满京城都挑不出毛病!到时你李家的嫁妆晒出来,雯儿以后还有脸出门吗?”

    邵夫人气的直哆嗦,问:“我给雯儿的陪嫁是为了你吴家百代子孙,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个粗人懂什么?”

    程欣妍立着眼睛道:“我不懂,我家老爷没有满屋子珍本古籍,还是考中的一甲,我儿子没你那些破书,还是考了解元公。我倒是要问问,我吴家的子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知不知道嫁妆是什么?”

    邵夫人怒道:“你个泼妇,无知妇人。”

    “哈!”程欣妍气乐了,“我是无知妇人,你是什么妇人?嫁妆是女人出嫁后一辈子要用的,要依靠的东西,你说的没错,你那些珍本古籍很值钱,以后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呢!

    诶!我倒是好奇了,邵夫人当初的嫁妆是什么?一台织机,还是一抬女四书?”

    邵夫人哼哼道:“知书达理你不懂,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可知道?你嫌弃那些难得的珍本,眼里却只有金银珠玉,与无知村妇有何区别?”

    程欣妍明白了,合着她说了半天,两人根本说的不是一回事儿,这位才情很高的邵夫人,眼睛里除了读书人,什么都入不了眼。除了读书的事儿,什么事儿都不懂。

    “珍本的事情,老爷曾与李大人谈过,陪嫁什么你们随意。我吴家不差什么,古籍字画还是存了些,王公的法帖吴家有,前朝琅邪王氏状元公的四书注解原本吴家有。

    你那些珍品,跟吴家珍藏相比,实在不算什么,还有柳公的法帖,我记得库房也存了一份,先皇还曾借阅过。”程欣妍实在对库房的珍本不感兴趣,不过,贵重到吓死人的这几样,吴璔特意吩咐她好好收着。

    邵夫人愣了,她说了什么?什么法帖,王公,柳公?琅琊王氏的四书注解?

    邵夫人被雷劈中的模样,程欣妍看的实在顺气又顺心,靠着椅背懒洋洋的说:“你也知道,吴家祖上在南边打仗,那时候南边多少世家大族一夜间覆灭,唉!

    可惜吴家祖上都是粗人,弄了几库房的书籍字画回来,也不知好坏,混堆在一起。当初我们分家时,老公爷让老爷去库房挑,我不懂好坏,如今还在库房里堆着呢!

    雯儿好啊!等雯儿归家了,库房里的东西就让雯儿收拾出来,别在我这个粗人手里霉坏了。”

    柳大奶奶见婆母脸色青白交加,知道这回儿是真要病倒了,上前一步刚要说句话岔开话题,程欣妍眉头一挑,笑盈盈的又开始插刀了。

    “我吴家算不得什么,当初分家得的东西不多,但,老爷说了,国公府分来的家产,全部留给长子,作为祖业世代相传。

    我当初的嫁妆不多,六十四抬,母亲知道我要嫁的是个爱读书的,为了面上好看,给我陪嫁了左大家的字画,还有乌龟板上刻字的,请衍圣公亲笔写了一副字,还有一本谢公的读书笔记。

    这都不算什么,我又不靠这个吃饭,我有嫁妆铺子,有庄子田产,一年的出息够我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一年四季穿不完的绫罗,我不靠着夫君,一样在夫家能挺直腰板过活。

    邵夫人,左性些没什么,都是为了孩子,不过,满天下乱说去,就是犯口舌了,难道你不知道七出之条里有?你没读过女四书?”

    说完,程欣妍起身掸掸裙子不存在的灰尘,冲着柳大奶奶道:“结亲,结亲,是两姓之好,我瞧着雯儿是个好的,你可千万要好好教导。我媳妇在娘家是娇客!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都知道,不用送了,好好伺候你婆母吧!”

一百六十章、

    弹劾风波很快就过去了,毕竟两家还在议亲,没谁丧良心背后说闲话,毕竟都知道,女孩弱势,说多了就是逼人家闺女没活路。

    邵夫人认认真真的病了半年,才好些,程欣妍又上门了,议亲嘛!三媒六聘的礼数要走全,该定下婚期了,她自然要低着头上门。

    之前占了便宜,指着人家数落的一通,那是邵夫人理亏。现在嘛!要求娶人家闺女,程欣妍自然不能抬着头去,把姿态摆的很低,对邵夫人那叫一个客气加敬重。

    婚期定在年后三月十六,双方各自请人合八字,算出的大吉大利的日子中,重合的一个。既然双方都算了这日好,大婚的日子就定下了。

    这一年过的风平浪静,渚儿在国子监认真读书,每天被母亲灌各种补身子的汤水。

    年前吴璔回京述职,考评得了一个优。新年时,太后宣布要准备大选,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

    刚进入三月,程欣妍忙着娶媳妇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吴璔的调令送到了府里,升任国子监祭酒了。

    儿媳妇娶回家,程欣妍很爽快的交了中馈。源儿悄悄跟嫂子说,娘之前就不管家,府里的事儿之前是王嬷嬷操心,大事母亲才拿主意。

    不过,一年到头也没几件大事儿,后来王嬷嬷告老,母亲直接把中馈甩给了我,所以,以后嫂子要多费心了。

    李雯被嫂子教的很好,知道但凡内宅权利交接,一定要有一番较量,没想到她的婆母不一样,一点没难为她,权利给的无比爽快。

    这种爽快没过一个月,李雯就被各种铺子送来的账本砸晕了。吴家每个月要盘一次库房,李雯还没对出账册,又要捧着册子验看库房,真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接了中馈。

    “母亲,求您教教我,这账本子怎么核对啊!”李雯捧着账本,脸上苦的能拧出苦瓜汁。

    程欣妍抬眼看了看,道:“这个简单,管着库房的青杏,金橙闲着呢!让她俩帮你,这两个都是老账房的闺女,对账的本事高着呢!”

    账本的事情有了法子,李雯又问另一件事儿:“母亲,我们要搬去祭酒府吗?”

    对哟!李家已经去南边赴任了,那是养老的好差事。祭酒府空出来,其实搬不搬都没啥,他们又不是在京城没宅子,“这事儿问问老爷,我琢磨着,要是老爷像亲家公一样,做个二十几年的祭酒,咱就搬过去住,

    咱家两处宅子打通后,我怎么看都别扭,不如搬出去,好好把咱家的宅子修一修。”

    搬回出嫁前娘家住的府邸,早在出嫁前,李雯就想过。此事暂且等着公爹安排,“母亲,京城各府都忙着定首饰衣裳,要不要给大妹妹定一些?”

    程欣妍随意道:“每季都有新做衣裳,源儿不缺衣裳穿,再说,她的首饰多的戴不完,若有新样式,银楼回送来给咱们挑选。”

    李雯应了一声是,刚要说下一桩事儿,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问:“也不用换些小额的银票,打些金豆子,银锞子吗?”

    “嗯?”什么意思?

    李雯小声问:“是不是皇后娘娘跟母亲说什么了?大妹妹选秀......我是说,母亲是不是已经打点好了?”

    “什么?”程欣妍差点蹦了起来。

    李雯吓的往后仰,小心的问:“母亲没想起大妹妹的事儿?”

    程欣妍捂着心口躺倒了,是了,吴璔升官了,正经五品官职。最气人的是,本来选秀的时间,因太后身子不适,不敢让太后劳累,生生往后推了一年。

    我的源儿怎么就躲不过入宫的命啊!

    “皇后娘娘是不是给母亲什么话了?是不是大妹妹选秀走个过场,是撩牌子,还是皇后娘娘准备给大妹妹指婚?大妹妹今年大妹妹就及笄了,母亲可有看好的人家?”事关唯一的小姑子,李雯总要问个明白。

    程欣妍能说,她没想起女儿到今年过年就十五了吗?她总觉得女儿还小,还没想起问皇后娘娘谁家少年郎合适呢!

    “去让人递牌子,我要进宫跟皇后娘娘商议一下。”程欣妍捂着心口哀叹。

    选秀不能不参加,程欣妍就算想让源儿生病,有霍玉娇看着,她也不能躲过去。好在皇后给她吃了定心丸,大皇子,二皇子的王妃已经选定了,源儿不会留在宫里,也不会指给皇子为妃。

    入秋后参加选秀的秀女要集中在城外皇家别院学规矩,两个月后初选,过了初选的秀女要在宫里集中学宫规,过年前放回来半个月,年后正月十六入宫准备二选。

    复选要等二十日,程欣妍琢磨,有皇后的面子,源儿二选后等几日就能回家,折腾下来,源儿虚岁十七了,定亲一套程序走下来,一年的功夫也就过去了,源儿顺顺当当嫁出去,她的心事也就了了。

    深秋时,各州府的小姐们总算到了京城,源儿挽着小包袱,带着杏白,跟着浩浩荡荡的秀女队伍去了城外学规矩。

    过年时,程欣妍强撑着不安,初三请了各位国公府的老夫人来观礼,请谢卿合这位西平郡王妃给源儿梳发插簪,请娘家侄女程凤奕,曦儿那个厉害丫头给源儿做赞者,轰轰烈烈的给源儿办了一场及笄宴。

    正月十六一早,源儿坐着马车去宫门口排队,程欣妍含着眼泪在家等着复选接过,默默告诉自己,有娇娇在,源儿一定不会入宫,有娇娇在,源儿一定不会吃亏。

    “吴源,国子监祭酒吴大人嫡长女。”太监把牌子递给源儿,扯着嗓子报了一声名号。

    源儿规矩的低头往里走,递上牌子,太监客气看了一眼,道:“吴小姐住在储秀宫后暖阁。”

    源儿不敢多问,谢过太监,低着头跟宫女往储秀宫走。后暖阁一共住了三人,源儿分在西面的厢房,杏白忙着收拾东西,检查房间。

    一位老嬷嬷笑着进了屋子,“吴小姐可还满意?刚开春,乍暖还寒这间屋子一早就有阳光,一天日晒不断呢!”

    杏白忙摸出金豆子要塞过去,老嬷嬷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抄着手道:“吴小姐,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请吴小姐过去说说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源儿落后宫女半步,眼睛紧盯着走在前面那位老嬷嬷的裙摆。她从没进过宫,即便母亲经常进宫,也从没让她跟随进宫。过年时,明安姨母跟她说了很多宫里的事情,各种算计说不明白,有时得意的人并不一定是出手算计的那个。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太后娘娘根本不需要召见她。按母亲说的,安分等着,过了复选后,皇后娘娘会留她住上一日,跟她说说话再放她回家。

    太后为什么要见我?是每一位复选的秀女都要见一见,还是别的什么事儿?能有什么事儿让太后娘娘必须见我一面?

    到了太后殿,源儿仍没想出头绪,规矩的跪下见礼,等着太后叫起。

    太后从没见过源儿,关于吴源的一切都是沐哥儿告诉她。对这位被程夫人藏着掖着又宠爱之极的贵女,太后早就好奇的恨不得出宫见一见。

    “太后娘娘。”嬷嬷小声提醒,吴源还跪着呢!

    “嗯!平身,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太后娘娘亲切和蔼的像是家中长辈。

    源儿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太后娘娘进宫就掌管六宫诸事,在贵妃的位置上做了二十几年,手段心机差一点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她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和蔼可亲?

    源儿低头上前两步,有宫女扶住了她的手肘,推着她向前走到太后身边站好。

    太后拉着吴源的手,眯着眼睛打量。头上挽着双环髻,只用了粉色的发带,并没有在发髻上用珍珠装饰。秀女要传葱绿,靛蓝色衣裙,梳双环髻或双垂丫髻,吴源穿的是葱绿的裙裳,一身打扮挑不出错处。这样很好,知道谨慎,不冒尖的孩子才稳当。

    再看面皮嫩的吹弹可破,白皙的鸭蛋脸,一双水隐隐的大眼睛,眉毛柔和似柳,鼻若悬胆让她透出稚嫩的雍容,唇薄却不是樱桃小嘴,上翘的嘴角透出少女的俏皮。

    这孩子不像她娘,程夫人眉眼间透出一股英气,面若满月,双唇似橘瓣,笑起来眉眼弯弯,喜庆的让人心生欢喜。源儿也在笑,大概跟着明安学医的关系,笑起来让人心生暖意。

    “好孩子,你娘把你藏的紧,哀家几次想见一见,哀家也不好提起,想着你娘进宫总会带你来一次,可惜你娘总不带你来宫里。”太后的语气中透着哀怨。

    吴源不明所以,不敢乱说,轻声道:“回太后娘娘,臣女不知礼数,许是母亲担心臣女冲撞了贵人。”

    太后示意宫人搬了绣墩来,让吴源坐在她眼前,“哀家只听说你叫源儿,可有小字?”

    吴源低头回禀,“回太后娘娘,臣女不曾有小字。”

    嬷嬷轻轻碰了一下太后,提醒太后不能留吴源太久。太后看着吴源笑的很是满足,“嗯!好孩子不用怕,哀家让人送你回去。”

    吴源回去后,嬷嬷带走了内定的大皇子妃乔氏,之后又带走了二皇子妃季氏,最后传了住在东屋的柳氏。这三位是皇子内定的王妃人选,从初选三人就被团团围着,与她身边只有杏白和一名伺候的宫人不同,三人身边至少带了一个老嬷嬷,两个大丫鬟,还有宫里拨来伺候的两个宫人,两名内侍。

    为什么太后先见了我,再见了几位王妃?

    “源儿妹妹在做什么?”东屋的柳氏带着两名大丫鬟进来,笑着跟吴源打招呼。

    吴源赶忙起身相迎,恭敬的请柳氏坐下,亲手送上茶水,“瑶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柳氏本名柳宝宁,小字瑶瑶,“也没什么,待在屋里就是发呆,想着妹妹许是与我一般,便来寻妹妹说说话。”

    吴源笑着道:“可不是只能发呆么!我瞧着外面这颗美人蕉冬日养护的挺好,正琢磨是怎么办到的呢!”

    柳氏咯咯笑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拉着源儿的手问:“太后娘娘刚刚突然传召,吓了我一跳。听说太后娘娘先见了妹妹,可说了什么?”

    吴源小声道:“不瞒姐姐,太后娘娘什么也没......也不算什么没问,只问我可有小字,我答不曾有,又说母亲进宫不曾带我,之后便打发我回来了。”

    柳氏捂嘴轻笑道:“太后娘娘问我在家常做什么,还问我可会打叶子牌,太后娘娘说,宫中寂寞常打叶子牌消遣。”

    吴源笑着眨了几下眼睛,道:“那瑶姐姐会不会打叶子牌?”

    柳氏小声道:“自然是会的,我跟太后娘娘说,祖母在府里常玩叶子牌,有时候会让我帮着看牌面。”

    吴源轻笑了起来。柳氏与她算是有拐弯的亲戚,嫂子李雯的大嫂柳大奶奶是这位的堂姐,柳宝宁是侯门嫡女,祖上在太祖军中管粮草调度,听说柳家极善运作调遣,太祖四处征战,粮草从不曾有过闪失。

    柳氏的回答很巧妙,没说会,但是很明白告诉太后,她会打叶子牌。她是侍奉祖母身边,帮祖母看牌面,不是闺中玩乐。

    之后两日,太后娘娘陆续见了几名贵女,复选开始,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吴源身上,只等着看她是留在宫里,还是另有安排。

    吴源的母亲与皇后是挚友,太后先召见了吴源,这其中有什么深意?若是吴源进宫,皇后会怎样?那位程夫人还能再借着与皇后的关系,在京城各府的宴会上有一席之地吗?

    复选抽签把秀女分成三批,源儿随手捏了一根竹签出来,上面写着中。这就是第二批复选的意思了。

    复选第一日,天刚亮,备选秀女便被嬷嬷们喊了出来,站在宫门外排队,储秀宫里寂静了一个上午,午膳之后,秀女们被带了回来,有的笑逐颜开,大多数脸色并不好,不过,有几个面色平静的,路过源儿门前,冲着窗口点头示意。

    这就是顺利撩牌子了,没丢家人脸面,在住一夜就能出宫去了。

    次日一早便有秀女陆续出宫,直到午后,院子里还有秀女在等着安排出宫。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管事嬷嬷便拍着手走过源儿窗下,一刻钟后,宫女送来今日要穿的衣裙。杏白仔细检查了一遍,用力扯了扯,没有开线,没有不妥之处。

    “禁言,两人一排在宫门外站好。”嬷嬷对站在院中的秀女喝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复选皇后不在,主持复选的是敬妃,也是福慧公主的母妃,与皇后的关系最好,敬妃所出五皇子不在此次选妃的皇子中,传说福慧明年要选驸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源儿想起濂哥哥出去游历后,她们就很少见到福慧,上次见还是御史参奏,福慧特意求皇后拿了牌子出宫安慰她。

    排好次序进殿,源儿偷偷抬眼看了看静妃,见她笑着抬手指了指侧殿,源儿顺着手指看去,福慧正躲在侧殿门后冲她笑着眨眼。

    母亲跟她说过,复选不过走个过场,源儿礼数上不差,拿出准备好的绣品,一方锦帕绣着简单的兰草,按照吩咐去一旁抄了一首小诗,那边弹琴的秀女刚结束一曲,她捧着抄录的小诗给了嬷嬷。

    敬妃和端妃笑着夸奖了几句,进殿复选的五名秀女,分别赐赏。源儿接过赏赐,愣了一下,不禁抬头去看敬妃。

    “退!”内侍喊了一声,敬妃只来得及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源儿就被身后的秀女推了一把,匆忙跟上离开的大殿。

    “瑶姐姐,不对啊!娘跟我说过,复选后就能回家,我......是不是内侍送错了赏赐?”源儿眼中含泪,捧着荷包不知所措。

    她和柳宝宁的荷包一样,荷包里有一块雕花木牌,木牌上用红漆写着十四的字样。

    柳宝宁捧着自己写着十六字样的木牌,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如果真是太后的意思,留源儿在宫里有什么用?牵制皇后娘娘吗?

    “许是送错了?”柳宝宁知道不能送错,却一句不敢多说,闲扯了两句,赶紧回到东屋与嬷嬷商量对策。

    隔一日又是一轮复选,源儿坐不住了,她想求见皇后,还想给家里送信,可储秀宫的嬷嬷板着脸,不准她离开半步。

    秀女复选完毕,落选者依次出宫,源儿急的头上冒汗,到底怎么回事啊!

    嬷嬷进来时,正看见源儿盯着美人蕉,眼睛满是焦急。

    “吴小姐,太后娘娘请您过去说话呢!”嬷嬷声音轻缓。

    吴源却被吓了一跳,猛的转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才赶紧换了衣裙跟着嬷嬷出了储秀宫。

    太后还是在东花厅见的吴源,脸上的笑比上次更可亲,让宫人抬了椅子来,就坐着她身旁。

    源儿欠身做了一点椅子边,后背挺的笔直,垂目不敢出声。

    “吓着你了?”太后笑着道:“今年正月十五,沐哥儿回来带你赏灯,哀家以为你们已经说好了,看来沐哥儿什么也没敢说啊!”

    吴源吓的哆嗦了一下,不是没说,穆沐跟她说,若是能娶到心爱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好。还说,他身边没有通房,连个丫头都没有。

    她怎么说?好像笑穆沐矫情,在军中还想带着通房丫头不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都出来了,是打算哄谁?京城中的贵女八成都不信他。难道他以后成了郡王,侧妃和夫人的位置都要空着?

    不对,这些话是穆沐说给我听的?穆沐......

    “沐哥儿十岁的时候,哀家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儿。沐哥儿跟哀家说,只要源姐儿做媳妇,不要别人。”

    太后呵呵笑了起来,“沐哥儿说,小时候都逼着他喝苦药汤,只有你怜惜他喝药汤太苦,求着明安给他配了药膳。旁人都不管他吃什么,只有你时时记着沐哥儿吃着药膳,很多食物不能吃,时时提醒,时时为沐哥儿准备好能吃的小点心。

    哀家几次提醒皇后,早早跟你母亲把事情说开了,唉!你被你母亲护的太紧,哀家只能等着选秀。好在沐哥儿的眼光不错,你是个好孩子。”

    源儿不知怎么出的太后殿,回来后脑子一直嗡嗡作响,可恶的穆沐,竟然一点信儿没给自己透......也不是没有,是自己没想到会是这样。

    到底是郡王世子,通过选秀指婚才合乎礼制。是自己没往穆沐身上想。或许是入宫选秀前,母亲的焦虑吓到了自己,弄的自己紧张之下少了思量。

    嫁给穆沐吗?即便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与穆沐相伴一生也是可以的,毕竟两人自幼相识,穆沐在她面前一向好说话。若是......母亲说的相敬如宾应该能做到。

    宫外祭酒府上,程欣妍接到传信,不敢相信的大声问:“你说什么?源儿呢?没接到,还是错过了?”

    素雪只好再禀告一次,“宫里来人传话,小姐留牌子了。”

    什么?程欣妍眼前突然一黑,胸口闷的想要大喊,挣扎着努力让自己清醒,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定睛看去是素白惊恐的表情,她想要喊一声疏解闷气,张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嘴里嗓子里热辣辣的,眼前突然变黑......

    听见有人忽远忽近的说话,程欣妍急着女儿,努力睁眼。她不能有事,还要去问问皇后,问问娇娇,我要去问问娇娇,究竟为什么要把源儿留下。

    “妍儿!”

    “程姐姐!”

    “母亲!”

    程欣妍眼前一片模糊的白光,等她能看清了,转过头看到明安收起银针,老爷含泪看着她,渚儿跪在不远处,身旁跪着李氏。渝儿歪在脚踏上,眼睛哭的红红的。

    “娘,姨姨用针扎你了,娘疼不疼?”渝儿紧张兮兮的摸着她被针扎过的胳膊。

    程欣妍缓了一会儿,问:“我怎么了?”

    吴璔哭着道:“妍儿,你急火攻心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程欣妍皱了皱眉,这会儿没力气安抚老爷,看向渚儿问:“你妹妹呢?可接回来了?”

    渚儿张张口没说出话来,程欣妍见儿媳掐了儿子一下,皱眉看向李氏,见她脸色很差,顾不得多问,“雯儿面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正好明安在,请明安给雯儿瞧瞧。”

    明安叹了口气,“你还有力气管旁人,知道了,雯儿许是受了惊吓,我等一下给她瞧瞧,你现在心口难受吗?有没有觉得胸闷?”

    程欣妍摇摇头,问:“我没事了,就是身上没力气。”

    吴璔哭着道:“妍儿啊!你吐血了,急火攻心啊!我前半辈子对不住你,还想着跟你相携终老,你不能丢下为夫,你......”

    “呸!我好着呢!别咒我,哭个什么劲儿?我死了你好再娶个美娇娘回来?别做春秋大梦了!”程欣妍瞪着吴璔怒喝。

    还好,还有力气骂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那儿媳妇有喜了,快两个月了。你今儿一通折腾,可把人吓坏了,你这脾气怎么就不能改改,急成这样呢?”明安捧着茶水守着程欣妍。

    吴璔被她赶走了,说是看不得大男人哭哭啼啼。嫌渚儿跪着碍眼,让他伺候媳妇歇着去。王贵家的赶过来,一身的热汗,她嫌弃人家年纪大了还急慌慌的不像样......

    “你怎么上了年纪学的唠叨了?我能不急嘛!我闺女在宫里,留牌子了。”程欣妍捶着床沿,满屋子人只留下明安守着她,多念叨两句她还不耐烦。

    明安抿了一口茶水,“那有什么?皇后娘娘总不会留源姐儿在宫里,我猜想皇后娘娘或是看好了谁家哥儿,准备借着这次机会,给源姐儿指婚呢!

    你想想,皇后娘娘还能不知道你?从娘家几个侄儿,到你家老大,但凡要议亲,你连主意都不拿,直接去寻皇后娘娘给你点一个。

    源姐儿已经及笄了,你也该准备起来了,皇后娘娘一定知道你少不得要去烦她。选秀多好啊!宫里千挑万选出来,太后,皇后赞上一句,亲自指婚。”

    程欣妍想想或许是这个道理,“你说皇后娘娘能把源儿指给谁?京城公候门第中,能跟咱们结亲的可没几个。我跟皇后娘娘说过,源儿最好嫁个幼子,次子,不用管家理事,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最好。

    将来分家出去,源儿的嫁妆我准备了多少年了,小两口即便生三四五个孩子,一样不愁吃用。

    指婚就不一定了,皇后娘娘能看见没出息的次子,幼子?真有这样的,那是一个家族一辈人的希望,结亲的事儿上更慎重了。”

    明安放下茶碗,道:“你瞧瞧,你不是挺明白的?怎么就想不开了?你生源儿后血崩,一个月身上淋淋漓漓没干净,身子亏空多大你不知道?

    养了这些年总算好了,生了渝儿把上次月子的病养回来有多不易?这回吐血可真麻烦了,以后平心静气好好将养,只怕你老来受罪啊!”

    程欣妍这才想起自己的病,那会儿她闷的难受,喷出来的不是胃里的食物,是吐血了?少年吐血不长寿啊!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养着,渝儿还小呢!我可舍不得死。你家大宝子什么情况?听说苏相公府上的二小姐......”

    不待程欣妍说完,明安就开始一声接一声的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把学馆交给朝廷,老爷凭白得了个文毅伯的爵位,虽说三代而终,可也是爵位不是?

    自从有了这个爵位,我是一天不得清净。大宝子才多大?老爷的意思过了十八岁再议亲最好,苏阁老德高望重,又是寒门士子出身,很是看重老爷的人品,定要把二孙女许给大宝子。”

    程欣妍笑着道:“你这是捡了便宜还卖乖,苏家小姐我见过,站着就跟九天仙女一样,飘然出尘似是没沾染过一点烟火气儿,这么一位天仙般的人物,给你做媳妇还不满足?”

    明安拍着桌案道:“是,就是太......一点不沾染尘埃的人物,单是她身边,针线上就配了十几个绣娘,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听说为了身材,一年不吃一块肉,让人把鲜花炸了吃花瓣,这样的人物能娶回来?娶回家做什么?当天神奶奶供着不成?

    还有,我的医术你该知道,我一眼就瞧出,那位二小姐不行,瘦成那样坐不住胎,不易受孕,你说,我娶这样的儿媳妇做什么?”

    程欣妍头一回听说瘦的不能受孕的事儿,“那是不行,子孙万代的大事呢!”

    秀月在门外扬声禀告:“夫人,姑奶奶来了。”

    程欣妍抬眼向门外看去,听见外屋的帘子放下的声响,内室的绣花帘子已经掀起了,吴玟急慌慌的走过来,伸手打开珍珠帘子,直直扑到程欣妍面前。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吐血了,是不是真的?”

    程欣妍扶额,自从吴璔跟妹妹谈过一次,吴玟的心结去了,性子又变回之前了。吴玟在意的是母亲李代桃僵,她算是个什么身份。吴璔却说,再娶另嫁各有缘法,上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妹妹嫡出的身份从不曾变,宗族里有族谱,大哥和他都把妹妹当初嫡亲妹妹一样疼爱,若是妹妹因上一辈的恩怨,与亲哥哥生分,他们为了让妹妹安心,只能远远看着祝福妹妹平安顺遂。

    “不是大事,养养就好。”

    吴玟仔细看了二嫂的脸色,一屁股坐在床位,“听说二婶病了,把我吓的魂都飞了,好在二嫂没事,今儿来的急,等回去我就收拾了养身的药材送来,二嫂顺便吃,哪怕天天独参汤妹妹也供的起。”

    程欣妍瞪了她一眼,怎么越发没心眼了,“我喝你家独参汤作甚?你家哥儿身子好些没有?”

    提起儿子吴玟就难受,当初怎么就没想起嫁给李贯淮,生了孩子会不会延续李家子弱的毛病?

    “就是身子弱些,仔细调养着还好,说是三岁后能好些,倒是找个武师傅回来,教点强身健体的功夫,六岁以后就能好全了。”吴玟想起儿子就恨不得踹李贯淮两脚。

    明安笑着问:“你家哥儿换了几个名字了,听说求了大相国寺的大师,又要改名?”

    程欣妍跟着道:“都说李侯爷少年天才,年纪轻轻考中探花郎,如今已经做到正四品的官职,怎么给儿子取名这么费劲儿?

    开始是什么?泽,泽折差不多,又换成良,良凉同音,也不行,又换了赐,更不行了,针啊刺啊哪能做名?”

    吴玟烦心道:“这次更麻烦了,大师说,要寻一位属鸡,又是午时初刻的妇人给哥儿取名,属鸡好找,可几时几刻的生辰八字,哪能随便打听到?”

    程欣妍眼睛望向帐子的如意结,吴玟故意的吧!她能不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还说因我病了才来,“行了,咱都望着哥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叫康安。”

    “二嫂可真是,说了要属鸡......”吴玟才想起二嫂属鸡。

    程欣妍啐道:“名字我说了,用不用随你,你家哥儿太瘦了,若是能长上二两肉就正正好了,不如乳名叫个二胖?”

    明安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程欣妍的生辰八字,看来吴玟也是才想到,“二胖,二胖好啊!就像我们大宝子,这个乳名也是后来换的,自从换了乳名,大宝子别提多欢实了,真就是那个乞婆子说的,用了她取的乳名,定让孩子长的壮实。”

    吴玟刚要开口谢过二嫂,外面婆子大声禀告:“夫人,前面门上传话,说是老太君来了,侯爷,夫人,二爷,二夫人,康平郡王世子都来了,已经开了正门,大爷已经迎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怎么好好的吐血了?”周老太君急的满头是汗,进来顾不得擦洗,先扑过去看闺女。

    大嫂和石文楠都关切的看着她,程欣妍只好老实承认,“我不是担心源儿嘛!二选过了,说好的要回来,今儿突然说留牌子了,我......我着急又心惊......”

    周老太君一巴掌拍在闺女肩膀上,道:“没出息的!娘娘做事有成算,既然跟你说了,不会让源儿留在宫里,那就一定有她的打算,娘娘对你怎样,你还能不明白,一早闹出事端,若是让娘娘知道,岂不是让娘娘心内不安?”

    穆沐站在外面廊下,隔着窗户听的清清楚楚,婶子因源儿留牌子,急的吐血了,这岂不是他的不是?

    “婶子!”穆沐对门外的秀月道:“请姑姑进去给婶子说一句,容我进去给婶子磕头赔罪。”

    门口说话,屋里自然听的清楚,周老太君扬声道:“可使不得,世子爷若有话请进来说,你婶子可当不起你的赔礼。”

    穆沐进来刚要跪倒,被吴玟,明安,石文楠和大嫂张氏七手八脚的扶住了,“快别这么着,你婶子还病着,有话咱好好说,世子爷快坐下说话吧!”

    穆沐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吭哧半晌才道:“源儿是因我留在宫里的,我以为,以为婶子明白,不是......我是想,婶子待我像亲儿子一般,对我推心置腹,一定明白我的心意。”

    程欣妍看向老娘,什么意思?

    周老太君靠着椅背笑了起来,“好孩子,不怪你。是你婶子没出息,小心眼子容不下事儿,不能怪你。”

    大嫂张氏合掌道:“这下好了,咱源儿要做郡王妃了,我可得把添妆再过一遍,不行,之前的都不好,要置办好的,不能给源儿丢脸。”

    石文楠笑着道:“这是好事,趁着选秀的当口指婚,咱源儿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门第什么的都在其次了。”

    程欣妍愣愣的看着穆沐,突然熬的一声跳下床,左右看了看,抄起花瓶里插的一束花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我叫你不跟我明说,我什么知道,什么就明白?你......”才打了几下,花束折断散落,程欣妍累的手抖的杨不起来。

    周老太君喊着快拦住她,张氏和明安上来扶住程欣妍,劝她切莫动气,不能激动。石文楠嫌弃的说她拿花束打人,打不疼还累着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吴玟目瞪口呆的看着二嫂,这是才吐血的人?

    一番折腾,总算安静下来,程欣妍开始琢磨女儿突如其来的亲事。上一世嫁给穆沐的是吴珊,源儿的堂姑姑,这次吴珊如何她没想起来过问,不过,既然定了是源儿,曾经吴珊面对的糟心事,一股脑砸到源儿头上了。这可不行!

    满京城都说嫁给穆沐最好,进门就是当家主母,上面没婆婆,身边没妯娌,又是身份尊贵的郡王妃,真正绝好的亲事。

    程欣妍却是知道,说是没婆母,可穆沐身边有公主的奶嬷,有之前伺候公主的教养嬷嬷,管事嬷嬷......一群的老嬷嬷。虽说都是奴才,却是伺候过公主的奴才,在公主面前得了脸面的奴才。

    长辈面前的猫狗都要小心对待,更何况当初公主府的老嬷嬷们?

    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那位更是比婆母还难办。穆沐可以说是跟着太后娘娘长大,太后对穆沐比亲孙子还亲,太后即便不插手穆沐后宅,却一定会关注,奴才们一句话,太后想左了,或是太后有什么想法,源儿应对不当,那可比一般的婆媳闹心多了。

    “二婶?”穆沐小心的唤了一声。

    周老太君忙起身让明安过来,“瞧瞧,她这是累着了?是哪里不好了?”

    周老太君说话声音都发颤了,眼看着女儿跳起来打毛脚女婿,却连一束花都举不起,躺下脸色就不对,这会儿更是脸上没一点人色了。

    “妍姐姐,欣妍姐姐,快别胡思乱想,平心静气。”明安的声音像是洪钟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程欣妍被震的心口发闷,脸色一下青白一片,捂着心口张着嘴,好像出了水的鱼儿,嘴唇渐渐发紫,几乎眨眼间就面如金纸。

    明安心知不好,来不及赶人出去开始施针,金针一个个刺入穴位,程欣妍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发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要留针一刻钟,最近都别刺激她了,急火攻心最忌心绪不稳。”明安擦去额头的汗水,眼睛看向穆沐。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跟我们说?沐哥儿,今儿的事儿闹的不小,你快进宫去,别让娘娘着急,还有,千万别让源儿知道。在太后面前,你要帮忙描补,结亲是好事,千万不能传出不好的话。”

    周老太君看着女儿发愁,娶了儿媳妇的人了,怎么还不经事儿?吐血可不是小事儿,有损寿数啊!

    穆沐起身一揖到底,万般不是都是他的错。

    “好了,快去,别在出乱子才好。”张氏推着穆沐出门,与石文楠一起送穆沐出了二门。

    正要回身,只见程欣姈一阵风卷了过来,“姐姐如何了?怎么吐血了?谁气着她了?是不是吴老爷?”

    石文楠抬头望天,这位庶妹是傻人有傻福的,对妍儿也是真心。

    张氏上前拉住程欣姈,“你怎么知道了?没事,明安夫人在呢!你别急,你若是急,不是让母亲更难受?”

    程欣姈还真听话的压住了脚步,跟着张氏缓缓往里走,“你听我说,是好事,好事,源儿留牌子了,刚刚穆世子你看到了?宫里的意思,要趁着选秀给穆世子源儿两个指婚,多好的事儿?”

    程欣姈眨了几下眼睛,拍手跺脚道:“真是好事呢!我就说源儿有大福气,我们家老夫人给源儿准备了十几年的添妆,总算要用上了。嗯,等会儿我回去跟母亲再看一遍库房,郡王妃的添妆不能随便了。

    姐姐怎么回事?高兴晕了?要我也得高兴晕喽!谁能想到突然就指婚了?”

    石文楠接着望天,若是妍儿跟姈儿一样好对付,只怕现在是要高兴晕了吧!妍儿也是,没事七想八想吓唬自己,刚刚估计又想多了,这就叫啥?庸人自扰不是?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宫里还不知道程欣妍的事儿。穆沐进宫转了一圈,只说程夫人着了风寒,病的有些急,请皇后和太后一定要瞒着源儿,免得她在宫里着急。

    其实明安夫人的担心是多余的。吴家人多年的习惯,生病了就去隔壁请人。吴家虽说搬来祭酒府了,严家因突然得了爵位,原来的宅子要修缮,一家子搬到中华学馆后居住,跟祭酒府只隔了一条巷子,还算是邻居。

    程欣妍病了,素白自然跑去请明安夫人来,谁也没想起请太医。吴璔只顾着伤心,渚儿担心母亲,加上后来媳妇诊出喜脉,根本没通知旁人。

    还是王贵家的听说主子不好,跑回来见了程欣妍,有被程欣妍赶回去歇着,想想不放心,王贵家的通知了长兴候府。

    王贵家的从家里跑出去,儿媳妇听说夫人病重吐血了,让下人赶紧通知王小满,夏都尉又让人去通知媳妇。

    吴玟是因为今儿李贯淮早上去寻吴璔下棋,吴璔接到府里通知时,李贯淮就让人赶紧回去告诉夫人,所以,吴玟来的比长兴候府的人要早。

    没惊动太医,没惊动外人,就连全金灵都被大家遗忘,没去通知。宫里自然不知道程欣妍什么情况,风寒病倒了不算大事,皇后和太后都没放在心上。

    指婚的圣旨到吴家的时候,源儿还在宫里没出来,吴璔带着一家子接了圣旨,一路捧到祠堂供着。

    “夫人刚好些,快回去歇着,源儿最快也要明日方能回府,夫人休养好了,才好打点源儿的亲事。”吴璔小心扶着夫人,圣旨不敢不让夫人出来接,可一通折腾,只怕夫人身子受不住。

    程欣妍吃了几日的汤药,确实感觉好了不少,至少脸色有了红晕,嘴唇颜色还有点发紫,涂了口脂后一点看不出。

    这会儿程欣妍战斗力全开,病倒?不可能,要倒下也要为女儿扫平障碍再躺下歇着。

    “渚儿,让人递牌子,我明日进宫谢恩。”程欣妍想好了,康平郡王府的一屋子祖宗,在源儿成亲前一个不能留,打发这些人太后出手最好。

    “夫人,不着急,你先歇着,等源儿回来,再进宫谢恩不迟。”吴璔心疼道。

    程欣妍甩开吴璔扶着她的手,道:“不能等,我明儿进宫正好把源儿带回来,这里头事情多着呢!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渚儿叹气,娘能有什么打算?可千万别像上次他成亲一样,好好的议亲闹出事来。

    霍玉娇看见程欣妍就笑个不停,“听说你病了?高兴的还是惊喜太大?”

    程欣妍脸上涂了胭脂,一路走来气血活动开了,身上冒了热气,自然脸上红扑扑的,嘴上有口脂,看起来整个人喜庆的很。

    程欣妍给嬷嬷打了个眼色,嬷嬷笑着让殿里无关人等退下。

    “沐哥儿是不是要承爵了?郡王府设在原公主府吗?”程欣妍小声问。

    霍玉娇道:“我当什么大事儿,原来你问这个,要成亲了,自然郡王爵位好看些,郡王府与公主府规制差不多,礼部工部已经修缮妥当了,你不用担心。”

    程欣妍看看外面,小声道:“我担心房子做什么?是那府里的人。之前跟着公主的嬷嬷们,是不是要留在郡王府里?

    源儿一向温和,你说说,满府里人精儿老嬷嬷,源儿能对付了哪个?沐哥儿是个好的,就怕小两口中间有人乱插手,到时因不恭敬长辈,闹的小夫妻生分就不好了。”

    霍玉娇皱眉想了想,道:“这个不好办,公主府和之前东平王府的产业,听说是公主身边的嬷嬷们分管着,源儿没嫁过去,郡王府没人主持中馈,你让这些嬷嬷把账本子交给谁?”

    程欣妍犯愁了,现在还没法子把这些活祖宗打发走了?“等源儿嫁入郡王府,接手中馈后就难了。嫁过去就把先婆母的人打发了,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嘛!”

    霍玉娇撇了一眼身旁的嬷嬷,问:“你跟康平身边的人熟吗?可知道都是什么脾气秉性?”

    嬷嬷抿嘴一笑道:“娘娘,康平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能帮忙打理产业,自然都是得用的奴才,奴婢跟着主子出不了宫里四方天地,外头产业庄子更是不懂。”

    霍玉娇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能打理产业的奴才,太后亲手挑选的人,源儿在这些人手里不够一指甲弹的。怪不得妍儿发愁,真是犯难的事儿。

    “你先去给太后请安,回来去储秀宫接了源儿回府吧!这事儿我得想想,最好你跟沐哥儿说说,毕竟是公主留下的人。”霍玉娇沉声道。

    程欣妍知道暂时没有办法,不过,皇后娘娘知道源儿的难处,以后真是奴才闹幺蛾子,也不会让源儿被太后责难。

    太后殿里,明安嫌弃的看着程欣妍,“病了就好好歇着,进宫来做什么?”

    程欣妍刚给太后请安见礼,被明安埋怨两句,又墩身向太后致歉,不算大病,知道不会过了病气才敢进宫谢恩。

    太后笑着说不碍事,“前儿哀家跟源儿说话,听说源儿没有小字,哀家还想着怎么没给孩子取小字,后来想起吴家武出身,想来不在意小名从大名的事儿。”

    程欣妍讪笑着解释没想起给孩子取小字的事儿,渚儿中举后,要进国子监了,老爷才想起给渚儿取了修远为字。

    “哀家知道你疼孩子,舍不得源儿早嫁,哀家只沐哥儿一个外孙,可怜的孩子自幼没了娘亲,若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照应着,哀家也能心安了。”太后缓缓的说。

    程欣妍只能顺着话说是,源儿何时与穆沐大婚,全凭太后娘娘一句话,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太后看了看明安,眼睛看着殿外道:“都盼着孩子早些成家立业,哀家还能等几年,只盼着沐哥儿早点娶妻生子。”

    程欣妍见太后面色不对,忙笑着道:“这算什么大事儿?已经定下的事儿,无非就是走程序,源儿的嫁妆妾身准备了十几年了,郡王府听说已经修缮完毕,一娶一嫁方便的很。”

    太后叹气道:“只怕要程夫人再等两年,沐哥儿......等几年的好,亲事慢慢办,一定要办周全。”

    什么意思?程欣妍看向明安,见她冲自己打眼色,知道不能多问,便顺着话头道:“是不能着急,原先穆家的产业,公主府的产业,沐哥儿只怕还没理清楚,还有曾经跟着公主的老宫人,都是有了年纪,伺候过公主的功臣,得先安置好,免得让人说嘴不是?”

    太后眯着眼看向程欣妍,已经明白这位担心奴大欺主,“嗯!穆沐孤身一人,成亲确实千头万绪,慢慢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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