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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香满园     贤妻重生txt下载     贤妻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太后的意思程欣妍明白,源儿生在国公府,却是二房的孩子。而且,吴家分宗后,吴璔十年来辗转外任,刚回京任职立足未稳。源儿在门第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也是当初程欣妍听到源儿留牌子吓坏了的原因。凭着吴璔的官位,渚儿还在国子监读书,父兄如此,源儿留牌子最可能的是后宫添一位贵人。

    至于指婚,程欣妍根本没敢想过,此次选秀的三位皇子早有内定的王妃,侧妃的人选也已经定下,只看选秀时的表现。王妃指婚后,侧妃留牌子等个一年半载,再由皇后指婚。

    若不是穆沐登门解释,谁也没想起还有一个康平郡王。毕竟穆沐十岁就被丢去津州水军操练,至今还是郡王世子的名号。无亲无靠的穆沐,又没有官职,他不到程欣妍面前,还真让人想不起他还是个准郡王。

    明安和程欣妍一起去接了源儿,马车上两人问了源儿在宫里的情况。

    回到府里,程欣妍让源儿回去歇着,万事不要多想,穆沐是个好孩子,能嫁给穆沐比什么都强,至少不用面对长辈、妯娌,日子过的清净。

    “你怎么进宫去了?”程欣妍拉着明安问。

    明安小声道:“太后问沐哥儿的身子养的如何?担心他在娘胎里就中毒,成亲后子嗣艰难。

    你瞧你,穆沐在我身边调养这些年,若是没好全,我能让他去津州军里?”

    程欣妍脸色好了些,抚着心口道:“你不知道我多怕穆沐又是一个李侯爷。唉!你瞧瞧玟姐儿这些年熬成什么样了?男人有事不能往外说,玟姐儿生不出,外面说的都是玟姐儿的不是,哪怕早早知道内情,难为的还是女人。”

    明安啐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你这次的亲家是皇家,太后,皇上!你想想,沐哥儿是太后的亲外孙,这议亲的事儿,太后要亲自出马,你上来就暗示公主府旧人,让太后怎么想?

    你是不是想把女儿嫁过去,控制了康平王府?沐哥儿身边没一个自己人,太后能放心?”

    程欣妍心里咯噔一下,“是,我太笨了,只想着源儿嫁过去,面对的全是人精儿,还要从那些人手里接管中馈,其中的难处......却忘了以己度人。”

    明安拍了她的胳膊一下,“你就是性子太直,你就不想想,我是源儿磕头拜师的正经师父,我能不替源儿着想?本来太后已经动摇了,那些奴才留在无用,八成要送去庄子养老。”

    “会不会因为我说错了话,太后再留一两个给源儿添堵?”程欣妍后悔死了。

    明安叹气道:“唉!太后娘娘的心思,谁能想到?我看咱们还是跟穆沐说说,由他跟太后提,比咱们容易。”

    两人拿定主意,程欣妍差遣下人去寻沐哥儿,素白打听了沐哥儿的下落,回来禀告说沐哥儿去国子监读书了。

    自从吴璔接手国子监就开始慢慢改革,皇上在他上任前,把他叫进宫里谈了一次。

    寒窗苦读数十载,考中两榜进士,百姓们就觉得这些人一步登天了。皇上说的很明白,这些人或许都是饱学之士,却不一定可以为官造福一方。所以,金榜题名后要在翰林院和各部学习至少一年。

    皇上很看重中华学馆的教育方式,读书明理,熟知律法早早接触实务,这些比死读书要有用的多。

    吴璔任国子监祭酒,皇上就把严庚宪派到吴璔身边。严庚宪有了爵位,朝廷给了他一个虚职,不用上朝,扶住改动国子监的教学。

    严庚宪很喜欢这项工作,隐在幕后,就像他当年打造明星一样。为国子监的学子量身打造进阶。

    自从国子监换了祭酒,学子们就陷入了考试地狱,之前也有考试,不过,跟现在的考试相比,之前的考试简直就是玩闹一般。

    周考,月考,季考,年考,每次考试内容不定,出题五花八门。

    “这次周考,律法案例分析论述中,能及格的没几个。”严庚宪挑出三张及格的考卷,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吴璔面前一摞摞考卷,能抽出来放在手边的只有薄薄的十几张。

    “律法案例有些问题,若是我来答,按律当杖三十,役一年或两年。”吴璔认真道。

    李贯淮在御史台闲的很,最近喜欢上了出卷子,这次律法考试的题目,是他选出。

    “这次的案例确实不好判定。”李贯淮幸灾乐祸的笑着。

    卷子上的案例是,儿子跟同村人吵架,火气上来要打人,父亲听说儿子在外惹事,跑出来喊儿子不要打人,快住手跟他回家。儿子正在火头上,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父亲喊他,没有听父亲的话住手。

    父亲跑的急,摔了一跤竟然死了。儿子被村里人告到衙门。问若你是县官该如何判案。

    严庚宪随手扯出一张卷子,“瞧瞧,这位写的更好,儿子正在吵架,父亲跑出来劝阻,许是距离有些远,儿子没听到,不能算不尊父命。”

    李贯淮把卷子拿去看了一遍,随手丢在地上的竹筐里,“这个看样短期内不能放出去。”

    严庚宪把抽出的三份卷子放在手边的匣子里,“这三个可以定向培养。”

    吴璔笑着点头,看样这三人若是能一步步考出来,以后进刑部,大理寺会升迁很快。

    “还有一个案例,父母早逝,留下忠仆打理家业,子成人后成家,忠仆当如何处置?家业十几年在忠仆手中,交还家主后,家主是要敬着忠仆继续留用,还是让忠仆闲置养老?”吴璔笑着看向两人。

    严庚宪哈哈一笑,道:“十几年家业在忠仆手中,是蒸蒸日上还是日薄西山?若忠仆能力有限,勉励维持十几年,最终归还还算完璧,继续留用能力不足,闲置养老会被人说成过河拆桥,两难!”

    李贯淮眼珠一转,笑道:“若拿这个做下周考题,寒门士子怕是难了。京中大部分子弟都有处置忠仆的方法,倒是不妨看看各家的手段。”

    吴璔摇头苦笑,“忠仆与忠仆不同,能打理家业的忠仆,必定是长辈倚重之人,稍有不慎......”

    严庚宪眯着眼睛道:“你这个案例没有标准答案,拿出来......你要多想想,毕竟国子监的学子,圣上一直关注的很。”

    李贯淮低头分着试卷,能按照律法写出标准答案的分成一摞,这些再考几次,下次开科就能进场了。

    “老爷,刚刚夫人遣人来寻穆世子。”小厮不敢进来,站在门边回了一句。

    三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吴璔道:“夫人的脾气怕是等不得慢慢消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程欣妍告诉穆沐自己的担忧,说的很明白,源儿不能被那些老嬷嬷拿捏,不管她们之前如何,脾气性情如何,那些人她想起来就堵心。

    穆沐从没关心过自己有多少产业,这两年才从津州军中回京,在郡王府外院收拾出一处院子住着,里面如何他没关心过。而且,这两年府里一直修缮,最终什么样,穆沐还没进去看过。

    礼部按程序来换了草帖子,送去钦天监合八字。到了下细贴,下定礼的时候,礼部就犯难了,穆家没有长辈,礼部只管大婚礼制,成亲的细节要双方长辈来谈,这些事儿女人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就议定了,礼部扎扎着手,不知该找谁去办。

    礼部的折子送进宫,从皇上手里转到皇后手里,再由皇后捧着送到了太后面前。

    “这有什么难?有哀家和你,咱们把程夫人邀到穆沐府上,细贴小定礼一起办了。”太后说的很是轻松。

    于是,太后,皇后和皇上浩浩荡荡出宫了,一排排仪仗过去,最后一顶小轿抬着程欣妍到了康平郡王府门外。

    “瞧瞧,这些花木打理的不错。”太后颇有兴致的一路看着景致,从中路进来,外院两排银杏树,外书房和穆沐住的外院细细看了一遍,进了仪门转东路,再进园子看了半圈,从水榭中间穿过,走长廊过内书房进了中路正房院子。

    一棵海棠树在正房东厢窗外,密密匝匝开的很是热闹。

    “这是平儿种的海棠树。”太后走到树下,眼泪磅礴而出,哭的惊天动地,吓坏了跟来的程欣妍。

    好容易把太后劝住,扶进正房,太后抽泣的声音骤停,怒喝:“你们就是这打理王府的?”

    从东路看过来,几乎全是空屋子,纱帘,珠帘,绣花帐子一样不缺,却没有几件家具。东路也就算了,正房院子是康平公主曾经的居所,从外面进来就知道,这里礼部没敢动过一砖一瓦。

    正厅的摆设还是原样,正厅东边的厢房只剩一张书桌。霍玉娇记得康平公主曾经最爱在这间屋里,外在贵妃她上看着外面海棠花飘落的景致。

    “太后娘娘赎罪,公主府的家具器物,之前修缮房屋时,奴婢们担心人多手杂,生怕损坏了公主的旧物,就斗胆把东西收进了库房里。”一位老嬷嬷跪下请罪。

    太后没心情哭闺女了,这会儿她为外孙难过,若是她不来看一圈,凭着几个奴才,外孙的大婚不知要被糟践成什么样呢!

    “皇上,哀家老了,没力气处置这些奴才,请皇上看在康平的面子上,让京兆府从轻发落吧!”太后转回正厅坐下,气的一口口喘粗气。

    程欣妍望着门外,心想去看看库房有几样东西也好啊!我还得给闺女准备嫁妆呢!这么多空屋子,嫁妆要打到什么时候?

    “母后,一路走来许是乏了,不如先回宫,等些日子再来帮沐哥儿理一理,大婚诸事繁杂,还请母后养足了精神,才好为小辈操办不是?”霍玉娇很明白,叫给京兆尹不是从轻发落,是为了追回财物,等这些东西都回来了,清理一遍能用的,列出单子才好跟程欣妍商议。

    太后闷闷的哼了一声,没看程欣妍一眼,没提一句议亲的话,扶着嬷嬷冷着脸摆驾回宫了。

    程欣妍回去赶紧把一家子都叫来商议,源儿听说郡王府的情况,了然一笑道:“母亲不用着急,公主府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倒是穆家的产业要细细算一算。”

    李雯这几日吐的厉害,勉强坐着旁听,“母亲,还是跟皇后娘娘商议一下,把两边的产业清理出来,再请几个账房统总管些日子,好过放在不懂经营的奴才手里。”

    渚儿皱眉道:“不知太后娘娘会不会再派管事嬷嬷,沐哥儿府里总要有人管事。”

    “夫人,太后娘娘甚是疼爱外孙,定不会让沐哥儿为难。咱们不必多管王府诸事。源儿的嫁妆和各家的添妆都要先列出单子,小定要商议的事情,夫人现在该安排起来了。”吴璔根本不在意穆沐那边的事儿。

    国子监周考的案子就是穆沐现在的情况,各种答卷穆沐都看了一遍,找出适用的去应对应该不难。

    程欣妍拿出嫁妆单子递给吴璔,“开始准备的是六十四抬嫁妆,按照郡王大婚礼制,源儿的嫁妆应有一百零八抬。算上添妆抬数上只多不少,目前不知道要打多少家具,添妆也要等请期后才能看到。”

    吴璔翻了一遍嫁妆单子,眼睛直接瞪圆了,府里有这么多钱?源儿的嫁妆抬出去,京城各府是不是觉得我把家底都给源儿做陪嫁了?

    “夫人,嫁妆的事儿先放一放,你的嫁妆和府里的财物,先给渚儿和渚儿媳妇说一说,长子继承家业,别的不提,渚儿该接手把府里的产业打理起来了。”吴璔忙着先消除误会,免得儿媳觉得把家业都给了女儿,姑嫂之间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程欣妍瞪了吴璔一眼,道:“还用你说?”让素白捧出匣子,打开给渚儿看,“这里是你爹从国公府分出来的家业,咱家的规矩,祖产归长子,以后老宅的库房我就不管了。这些产业里,庄子上都是国公府的老管事,渚儿看着裁撤,铺子里的掌柜还不错。”

    又拿出一个匣子,程欣妍笑着道:“这是我的嫁妆,其中铺子给源儿陪嫁两间,庄子给源儿两处,要给源儿陪嫁的我都列出来了,渚儿拿去看看,剩下的以后给你们哥俩。”

    最后素白抱出一摞匣子,程欣妍咯咯笑了起来,“只记得存,没想到有这么多了。”说着一个个打开细看,分出一个匣子放在源儿嫁妆里。

    “夫人,这些都是什么?”匣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房契,地契,什么时候夫人置办了这么多产业?

    程欣妍笑着道:“瞧着多,其实没多少。这些房契都是跟着工部盖房子置办的,工部盖的房子就那样,三间屋子一脚迈进堂屋的院落,花园子还是公用的,一家子都住不开。

    是多了些,没啥用,留着源儿赏人。剩下的都是田产,咱不是有苹果园嘛!我就想着多弄几处,吃果子方便,都是不能种粮食的山地,便宜的很。”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从看过家底后,神奇的治愈了李雯的孕吐。当初分家后,吴璔分到的东西都锁在库房里,每个月查一次有没有损坏,李雯只对着册子查看,从没一样样看清楚过。

    等着过了三个月孕期,李雯拉着吴渚去了老宅库房,一件件拿起来细看,一个纸片子都不放过细细查了一遍。李雯兴奋没三天,程欣妍开了她的嫁妆库房后,李雯才知道,原来娘说的是真的,程家眼睛里都是金银珠宝,就差在阿堵物堆里打滚了。

    程欣妍的嫁妆要比吴璔分到的家产丰富的多,除去这些年用去的绫罗绸缎和皮毛料子,剩下的东西装了满满一个院子八间房。

    “我就喜欢这一株粉色的珊瑚树,当家我父亲在南边总管水军,珊瑚树不知道收了多少,母亲说我不懂,说火红的才最好,源儿喜欢哪个?”程欣妍指着一溜珊瑚树盆景问。

    源儿懒洋洋的点了两株,“这个放炕头不错,这个放花厅。”

    程欣妍让人记上册子,“郡王府全是空屋子,两株恐怕不够。不过,你外祖母定要再给你添上几株,这个也就算了,那株粉色的好看吧!雯儿拿去你屋里摆着。”

    李雯张张嘴,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塞了一样东西。

    “这个好,雯儿瞧瞧,当初老夫人从我手里要了去,分家的时候,老公爷又还给我了,瞧着喜庆吧!搬去你屋里摆着多热闹。”程欣妍把翡翠百宝盆景送了出去。

    “这个是源儿嫁妆单子里的烟雨桃源,把盆里放上一层水,等一刻钟盆里就慢慢起雾,盆里的桃花林就会笼罩在烟雾中,很好看。”程欣妍说着让人拿水来试。

    李雯看着比盘子略深的盆里装上水后,金子做的树下开始慢慢凝起水雾,逐渐上升的水雾把一片金灿灿的树干隐没,树枝上芙蓉玉片攒的桃花仿佛活了一般,随着水雾似是在轻轻舞动。

    “怎么没见母亲拿出来摆过?”源儿从没见过母亲屋里摆出过这种类型的东西。

    程欣妍看看李雯,讪笑道:“开始老夫人眼睛总盯着我的东西,摆出来就会被她找理由要去,我这不是舍不得嘛!后来分家出来,你爹官职太低,这些东西太奢侈了,没敢摆,混放着就忘记了。”

    源儿笑着道:“还是给我的好,免得放在库房里落灰。”

    李雯指着打开的锦盒问:“这是禁步?”

    锦盒里是一串葱绿色丝线络成一串的金花生,程欣妍随手拿起,说:“这是成亲时挂身上的禁步,重的很。那时嫁给你爹,因是次子,担心被奴才为难,你外祖母让我戴着偷偷赏人。”

    只见她手指一动,金花生从中间打开,花生壳中躺着两个饱满的花生粒,上面还裹着红色的果衣,用手轻轻一捻,果衣脆裂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花生仁。

    “这是怎么做的?”源儿用手去捻花生仁。

    程欣妍把一串金花生随手丢给源儿,道:“回去让你的丫头在熬一锅糯米浓汁,加一点朱红色颜料,把这些花生仁放进去滚一滚,放冷了就是这样了。”

    李雯一直想问,当初婆母嫁进国公府的时候,嫁妆有多少抬?六十四抬能装的下吗?不对,国公府嫁娶的礼制是八十八抬。

    “当初我成亲的时候,你外祖母生怕东西多,抬数不够用,嫁妆箱子打的比旁人大了两圈,那些珊瑚树挤着放一个箱子里,幸好一路抬的小心没碰坏了。”程欣妍解释了一句。

    “有些也不是嫁妆,生渚儿的时候,你外祖母送了这个百子千孙的绣屏,还有这个福星高照。”程欣妍把后来娘家添补的东西点了一遍,好像这些年占了娘家不少。

    源儿看了一眼嫂子,道:“外祖母好东西多的是,不差给你这几个。”

    “我可没你外祖母的底气,这些给你们分了,你也别想了,我可没钱贴补你。”程欣妍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西厢房三间全是家具,大件摆设,程欣妍选出一套黄花梨的让人重新打磨上漆,“别说娘不给你好的,新婚的家具都要重新打,若不是穆沐府里到处是空房子,这个也不能给你用。”

    最后又挑出一架琉璃屏风,一架花开锦绣的绣屏,一架帖了玉片的博古屏风,一架四联绡纱绣屏,程欣妍才让人锁了库房出来。

    “茶具碗碟我让人订了十六套,少是少了点,不过,王府里不缺这个。皇后娘娘赏给我的贡缎和蜀锦给你做陪嫁,皮毛料子不用操心,你大伯母给你的添妆里全是上好的皮毛。

    京城的宅子,一处在内城四进的宅院,一处在外城三进的宅院,剩下的都是四丈四的小院子,你知道,就是工部给百姓盖的房。”

    程欣妍对着嫁妆单子把准备好的勾掉,“田庄我给你两处,你姨母早年给你置办了两处,还有就是你姑母......就是季老夫人活着的时候,给你准备了南边的一处水田庄子。算是你姑母给你的添妆。”

    李雯看过小姑子的嫁妆,总算明白当初婆母为何看不上母亲写的嫁妆单子了。婆母甚至给小姑子准备了菜刀,擀面杖,单是筷子就陪嫁了六套不同材质的。

    即便这样,婆母还要说,源儿一辈子要用的东西,万不能有疏漏。

    刚把源儿的嫁妆单子草拟了一遍,宫里就传话让她去康平郡王府。程欣妍抓着草拟的单子出了门,跟着微服出宫的太后,皇后看了一圈,觉得太后还不如不折腾。

    太后和皇后也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白让京兆府折腾了,东西倒是找回来不少,可家具都不成套了,还有带着磕碰损坏的痕迹,明显大婚是不能用了。

    “请太后娘娘过目,这是草拟的嫁妆单子。家具一项还得再做修改。”程欣妍恭敬的把单子捧给太后。

    霍玉娇忙着让人去统计空屋子,清理出不能用的家具,“家具内务府要准备一些,等草拟出单子,你那边准备的恐怕也少不了。大件的摆设,内务府和内库有现成的,倒是......”

    太后冷哼一声,道:“内库的东西,沐哥儿还不能用,哀家回去让人清一遍库房,这边府里尽量不用內贡的东西。”

    程欣妍心中呐喊,家具,家具啊!

    皇后闭了一下眼,“大婚用的家具自然要全新的,打制家具用时不短,只怕下聘的日子要往后拖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内务府办事很快,康平郡王府内外的家具摆上时,太后催着穆沐感觉下聘,好给吴家留足时间,程欣妍已经说了,一张好的拨步床至少要做一年,精工细作三四年都有。

    嫁妆里家具是重头,下聘后女方才好去量屋子打家具,真要精工细作一张床,太后娘娘头发能急的全白了。

    聘礼送进来,程欣妍的心就落定了。用家具的借口拖到明年,后年源儿十八岁出嫁正好。华彦先生说了,太早生育对女人的身体不好。

    入秋的时候,濂儿压着一船木料回来,程欣妍看着救济的木料,不住的夸濂儿能干,懂事。

    随着濂儿回来的还有边关的告急文书,程欣妍想起这次战事,总担心吴珅躲不过死劫。

    “你说沐哥儿在朝上当堂请战?”程欣妍捂着心口问。

    吴璔点点头,“穆家在东海起家,这次东海起了战事,是沐哥儿收拢穆家军的好机会。”

    程欣妍拍着桌子吼道:“要什么穆家军?他已经是郡王了,异性王啊!老老实实做个太平王爷不好吗?手里有军队是好事?”

    吴璔笑着安抚妻子,“莫要多想,沐哥儿收拢了穆家军,皇上也就心安了,沐哥儿一向知道进退,他知道该怎样处理。”

    “对了,大伯不会出海吧!”程欣妍问。

    妻子还能记着大哥,吴璔心里一暖,夫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哥管军需军备,后方稳定前线才能专心战事,放心,放心,需要大哥出海的时候,朝廷就......”

    不管程欣妍怎么着急,全金灵如何担心,源儿偷偷跟穆沐见面如何惜别,战事不等人。

    穆沐走后,皇后便把穆家和公主府的产业拿了回来。同太后说沐哥儿的东西,还是太后和她亲自打理才能尽心。

    程欣妍找到妹妹程欣姈,从夏家要了几个账房送给皇后,算是暗地里帮源儿把郡王府的产业接管了。

    京城少了穆沐,朝中忙着东南沿海战事。京城还是一派祥和,冬月里周老太君的六十六大寿,热热闹闹的摆开了宴席。

    程家庆贺母亲寿辰,大宴三日,皇后和太后都送了寿礼,老太君的寿宴办的体面隆重。

    接着京城各种赏花,赏雪的宴会一溜排开,从腊月到正月十五,程欣妍带着源儿四处赴宴,躲懒了这些年,程欣妍难得在祭酒府开了两次赏花宴。

    “严伯爷怎么去东海了?”秦眉康小声问明安。

    程欣妍办的赏花宴,年前赏的是祭酒府的梅花,年后把暖房里的兰花搬出来,给大家观赏。

    明安无精打采的说:“老爷是闲不住的人,凡事都想帮忙,也不知道他是帮忙去了,还是添乱去了。”

    秦眉康看了一眼给人介绍兰花的程欣妍,小声道:“听说沐哥儿已经二十几日没消息了。”

    明安瞟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程欣妍,小声道:“可不能让她知道,再急出个好歹怎么办?”

    石文楠已经知道沐哥儿失踪的消息了,一点没有赏花的心情,见秦眉康和明安两人说悄悄话,凑过来问:“说什么呢?”

    秦眉康挑眉道:“说那本兰花可真香,可惜养的太娇弱,啧啧,悄悄那花枝也就比汗毛粗一圈。”

    “已经不错了,那本汗毛若是不开花,这场宴会都没个名目。”石文楠凑到两人身边坐下,小声道:“严伯爷送信回来没有?到底是不是伯爷跟着一起出海?”

    明安皱眉道:“有消息说是我家老爷跟着一起出海了?”

    石文楠立刻想到明安或许不知道华彦先生跟着失踪的事儿,“找人还能不出海?咱们隔的远,谁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老爷回来说了几句,我听着朝廷现在全靠猜测。”

    程欣妍正拉着温氏说话,温氏是三皇子妃柳氏的生母,“兰花娇弱,香气却是浓郁扑鼻。”

    源儿一头冲了进来,“娘,她们说沐哥儿不见了。”

    程欣妍满脑子应酬官司,猛的听源儿说话,脑子没转过来,“什么不见了?丢了就找找。”

    源儿跺脚道:“是沐哥儿,沐哥儿下海追敌,已经二十几天没有音讯了。”

    程欣妍愣愣的看着女儿,源儿怎么哭了?谁不见了?沐哥儿,沐哥儿怎么能不见了?怎么会没有音讯?

    明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程欣妍身后,扶着她坐下,小声道:“你听我说,没事,没事,我家老爷去了东海,你是知道的,军中的消息哪有准时准点的?

    你想想,你那时在明州,咱们传信还三五个月才能收到消息。军中,军中的事儿,那个讲究瞬息万变,是不是?”

    程欣妍脸色蜡黄一片,捂着心口说:“突然有些不适,源儿,二嫂帮我待客,我去歇歇,歇一会儿。”

    明安扶着程欣妍进屋躺着,轻声安慰道:“没有大事,我家老爷那人你知道,他早早查了地形图,过了年就去了东海,有他看着,定不能让沐哥儿出事儿。”

    今日请来的客人不多,全是源儿嫁给穆沐后,要交好的圈子。沐哥儿的事儿知道的不少,可不该知道的全瞒着呢!

    石文楠帮忙送走了客人,拉着源儿去了小花厅。

    “上次你选秀留牌子,你娘就急的吐血一回,这两年谁也不敢让她着急。舅母知道你为沐哥儿的事儿着急,你别慌,你舅舅打听着消息呢!”石文楠没有责怪源儿的意思,但程欣妍的情况很让人担心。

    “舅母,是我错了,我没沉住气,失了分寸。娘曾吐血过?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源儿哭着问。

    石文楠还真不知道没人告诉源儿这事儿,毕竟一场大病,虽然没几天程欣妍就打起精神来了,但大家都知道,她为着女儿强撑一口气,这两年各种补药温养着,明安还是时时小心着,可见妍儿的身子正的很不好。

    “也不是大事,急火攻心,养了几日就好多了,你娘的情况你不知道,保养的好着呢!”

    源儿哭着问:“若是还没消息,娘一定会着急。”

    石文楠看看外面,让人出去守着,小声道:“你大伯悄悄送来的消息,说是沐哥儿返航后,遇到出海增援的华彦先生,两人不知商量的什么,只把俘虏送回,又带着船出海了。

    这个消息才没几天,你知道程家,穆家,夏家还有你们吴家在海上都有海岛,有些事儿不能让朝廷知道。”

第一百七十章

    三月的海岛上,穆沐用刀隔开棉衣,掏出棉花把衬里已经碎成条的袍子穿上,撸起两只袖子,站在海边的巨石上望着茫茫大海。

    “从咱们来了这里,海上风浪一直不停,即便咱们的船送了信回去,朝廷的船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严庚宪摊在巨石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穆沐看了一会儿,揉揉眼坐下,骂道:“贼老天,早不起风,晚不起风,偏偏爷上了岛起风了。”

    “你就知足吧!咱没到岛上就起风,全特么玩完。现在还不错,岛上有淡水,下海能抓鱼,这次可把海鲜吃了个够。”严庚宪翻了个身,侧身躺着。

    穆沐踢了踢严庚宪,“先生,送信的前后出去四拨了,咱还剩一条大船,要是还没人来,寻个好天气,咱回去呗!”

    严庚宪懒得理他,这话说了几十次了,有好天气早走了,还在这里闲扯淡?

    穆全从海里冒出头,举着篓子大喊:“王爷,王爷,今儿有鲍鱼吃。”

    “操,又是鲍鱼!”严庚宪起身慢慢滑下巨石,冲着穆全喊:“抓点别的。”

    穆全游回来,不满道:“先生说帮忙看着鱼竿呢?鱼呢?”

    呃!忘了!严庚宪小跑着去收鱼竿,不用想,一定又没钓到鱼。

    四处找食物的士兵聚拢回来,大家围坐在沙滩上,讨论找到的是不是能吃的东西。

    “上次吃了个果子,差点要了你小子的命,还敢随便摘果子吃?”严庚宪训斥亲兵。

    亲兵嘿嘿一笑,道:“这个应该能吃,我在津州见海船上的水手吃过。”

    沐哥儿提醒道:“别多吃,先尝尝。”

    亲兵铁头捧着果子使劲儿点头,小小的咬了一口,“嗯,是甜的,是甜果子。”

    严庚宪拦住要分吃果子的亲兵,“先等等,过了一刻钟,铁头没事你们再吃。”

    任老三煮了一锅鱼,舀出一条给沐哥儿,示意严庚宪自己挑一条。

    “都一样的玩意儿,吃的我嘴里冒白沫。”严庚宪随手抓出一条鱼,手上嘀嗒着鱼汤举着啃鱼肚子。

    “老二去最近的岛上报信,不是说那个岛献给朝廷了吗?咋还没个回信儿?”任老三嘀咕道。

    他还不知道,朝廷收了那个小岛后,上面的人全撤走了,一座空岛,任老二现在还被困在那座空岛上呢!

    穆沐又一次表明,“风浪停了咱就走。”

    事情是这样的,年前穆沐追敌到了这座海岛附近,发现这座海岛防守严密,小岛周围停靠着商户才用的装货的大船,有水军看守着。

    穆沐转头回去带足了人手,拿下小岛后才知道,这是一座有金矿的岛屿,压着俘虏回去,遇上了严庚宪,一说有金矿,严庚宪跟着就跑了来。

    两人本以为有俘虏,朝廷审问俘虏总会知道他们去寻金矿了。金矿啊!朝廷怎么会不派人来运金子?

    穆沐只带了自己的亲卫营,严庚宪带着增援穆沐的一船水军上了岛,起初一个月,这些人先是疯了一样往身上,船上藏金子。高兴过了,开始清点金子,琢磨朝廷的人来之前,是不是能运点出去,藏在别的海岛上。

    带来的两条大船,陆续往最近的空岛上运了一库房的金子,分出一半水军守着大家的私产。再回来,觉得还给朝廷剩下一个小空房的金子,很是厚道。

    那不是还有金矿嘛!朝廷来人挖矿就有金子,咱没全吞了金库,那是给皇帝舅舅的孝敬。

    乐颠颠的等着朝廷来接管金库的穆沐,等来的是海风,带来的食物还分出去一半,没得吃,这两个月只能捞鱼。

    皇上都快急死了,太后天天在后宫哭,吴祭酒每天眼泪汪汪的到御书房报道,不敢说话,站在角落里等消息。问他一句,吴祭酒就能水淹御书房,谁让他媳妇急病了呢!

    皇后没事就躲着抹眼泪,偏要说眼睛进沙子了。皇上都想哭了,沐哥儿到底去哪了?真死在海上了吗?

    转眼到了进入四月了,四个多月没有消息,皇上只能放弃,准备给穆沐追封一个亲王爵位,立衣冠冢。

    “议一议吧!康平郡王杀敌有功,这次海战战功卓著,该给了什么封号?”皇上说出这句话,觉得天都黑了。

    吴璔自从穆沐和华彦先生失踪后,坚持上朝,听见要追封穆沐,一时没忍住哭出了声。

    朝上顿时哭声一片,关系好不好的,给皇上个面子,哀嚎两声抹两把眼泪应应景。

    “皇上,宫门外有名军士,声称是穆世子的亲卫。”

    皇上好像听到了天籁之音,穆沐的亲卫,沐哥儿还活着?

    任老二被带进大殿,很是奇怪大家看他的眼神像看见花魁一样?

    “你是穆郡王的亲卫?你从哪里来?穆郡王呢?”皇上迭声问。

    任老二道:“皇上,皇上还没派兵去接王爷吗?”

    “去哪里接穆郡王?穆郡王在哪里?”吴璔冲出来拉着任老二问。

    任老二甩开吴璔,回禀道:“禀告皇上,我们王爷立大功了,大功!金矿,金矿,一个岛的金矿,王爷带人打了下来,担心被杀个回马枪,王爷亲自带人守着金矿呢!

    还有华彦先生,先生带着增援的水军呢!小的们在岛上等了一个月,见朝廷没人来,王爷派出小的和另外三条船出来求援。

    那时候风浪太大,小的是最后出岛,能带出来的只有一条小船,不敢走远,去了距离最近的海岛,谁知是座空岛,小的没吃没喝,困了几日只好冒险出海。小船飘到邻国岈汕岛,小的转了陆路回京,想着王爷该回来了呢!诶?不对啊!”

    任老二说完一大段话,朝上变的鸦雀无声,皇上脑子里全是,金矿,金矿!

    吴璔才不管什么金矿,“说啊!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任老二问:“王爷打下金矿岛,送回去一船俘虏呢!难道没审问俘虏?”

    呃......皇上瞪着兵部尚书,兵部尚书瞪着礼部尚书。俘虏说的话,没人听的懂,到现在朝廷还在满世界找翻译呢!

    吴璔转身跪倒:“皇上,求皇上尽快发兵救援,四个月了,四个月没有粮食补给,沐哥儿怎么过来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严庚宪问明白为何被困,气的恨不能把穆沐踹海里去,自己也想跳海里静一静。

    “你个二货,一船的俘虏,你一个看守没留,一个押运交接的没有,直接让接应的船拉走了?”

    穆沐刚倒进肚里一碗参汤,正通体舒坦,为何被困他已经知道了,好在命大没饿死,这趟出来赚了不少,嗯!活着就好,活着还金子更好。

    “先生莫急,咱们不是没事了嘛!”穆沐光棍道:“你说,一岛的金子,金矿啊!让谁留下?谁愿意留下?再说,那时候大伙儿心里旺碳一样,留下还不得急死?”

    严庚宪跺脚道:“是不用急死了,差点饿死!”

    穆沐嘿嘿一笑,“先生,咱们能分多少金子?你算准了没有?”

    严庚宪一脚踹了过去,“老子在岛上给你算八百回了,这事儿别往外说。”

    “知道,知道,都听先生的。”穆沐四仰八叉倒在榻上,总算活过来了。

    在船上飘了半个来月,海船在津州码头靠了岸,穆家水军接到自家王爷,少不得热热闹闹庆祝一番。

    凯旋延期了五个月归来的穆沐,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光闪闪的盔甲进了京城。一路上被四处飞来的香包,手帕包围着,心情好到春风得意马蹄疾不足以形容。

    “沐哥儿!”程欣妍站在茶楼窗前,盯着毛脚女婿恨不得上去打一顿,转身看了一圈,抓起漏废水的茶漏子扔了下去。

    偏偏穆沐听到了岳母喊他,倒是激灵的停住了马,抬头往上看时,湿哒哒的竹篓兜头而下,泡过的烂茶叶子漫天飞舞,幸亏亲卫伸手扒拉了一下,竹篓子斜斜的落在了地上。

    穆沐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满脸无辜的看着岳母。

    “滚!”程欣妍很有气势的吼了一声。穆沐赶紧打马向前,看来惹着岳母生气了。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路风光无限的进了宫,没来得及表现就被皇帝舅舅训斥了一通。到了太后殿,换衣裳的功夫,太后和皇后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外祖母,舅母,我这不是没事,这次怨我没考虑周全,下次,下次一定安排妥当。”穆沐忙着给太后递热帕子,给皇后端茶水,“谁能想到,朝廷竟然没人懂俘虏的话?这不是想不到的事儿嘛!”

    “还耍嘴,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可怜我的沐哥儿哟!”太后刚止住的泪水又要往外冒。

    皇后眼泪汪汪的看着穆沐,“好孩子,以后咱不出去了,不去打仗了,好好的在京城待着。你这次可把舅母吓坏了,母后茶饭不思,皇上为了你,不知道出动了多少船出去找。”

    穆沐挤在太后身边坐下,嘿嘿傻笑道:“外祖母,我立功了,大功,一座岛的金矿,还有呢!小半库房的金子。”

    皇后精神一震,道:“快说说,怎么出去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你?怎么发现的金矿?”

    穆沐眉飞色舞的从八百里外开始讲述。

    “战事一起,我就请战,大帅不同意,我就偷偷跟着上船,后来大帅担心我有闪失,让我带一艘军船远处策应。我就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一点儿大战的锣鼓声都听不见,更别说看见战况了。”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真打起来谁还顾的了谁?

    穆沐接着说道:“唉!我正烦捞不到功劳呢!远远看见战船开始四散,我的船没动,也就一炷香功夫,侧翼就成了拦截四散敌军的主力了。”

    “啊?”太后的心提了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好好的怎么就成了主力军了?

    穆沐笑了起来,“哈哈,该我好运,逃到我这边的两艘战船,一艘还没靠近就开始往下沉,一艘看见我的船,远远的就开始转舵。

    功劳就在眼前,我得赶紧追啊!唉!我的战船太大,转向慢,敌军又是全力奔逃,我追了一个多时辰,连个船影子都看不见了。没法子顺着敌船逃走的方向追吧!”

    皇后忍不住道:“穷寇莫追,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太后也跟着点头。

    穆沐摇着头大笑,“不用担心,反正我也没追上。我运气好,遇见了一艘重船,挂的是敌国的旗子。我们担心重船上有埋伏,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坠在后头。

    就这么着,跟着去了金矿岛,金子啊!一船的军士听哨探回来说岛上的情况,眼睛都冒绿光了。当时谁也拦不住我们去抢金子。”

    太后哎呦一声,“怎么这么傻!还缺了你的怎地?”

    穆沐灌了一口水,夸了声:“甜!再来一杯!上去才知道,那岛上没多少军队守着,我们拿下金矿,俘虏太多,我们一船人怕守不住,再说,我们打金矿的时候,没拦住海船,跑了好些人。

    当时我就想着,回去叫人来,多带人回来守着,俘虏不能留在岛上,万一闹起来,咱地形不熟,被人坑了就完了。”

    太后连连点头,“对,对,不能为了金银不要命。”

    穆沐叹气道:“唉!我带人回去,留了一半人守着小岛,交接了俘虏,带着增援回来,就被人家一个回马枪抢去了金库里存的大半金子。”

    “金银都是小事,”皇后怜惜的看着穆沐,“这几个月真是受了大罪了,可怜沐哥儿怎么熬过来的。”

    穆沐吐槽道:“开始还好,咱们数着金子,不吃不睡都是高兴的,后来等不来接应的船,有点着急了。眼看着风向要变,我们带的粮食也没了,那真是看着金山都高兴不起来了。

    中间大半个月都是吃鱼,海鱼海货,咸的很!岛上有淡水,算是救命了。后来发现了岛上的粮库,总算有口饭吃,就是等救援等的心焦。谁能想到,朝廷竟然没人懂岛上土著人的话呢?”

    皇后很是无语,穆沐还真是福大命大,误打误撞都能碰上好事儿,被困孤岛五个月,还能发现岛上的粮库,可见孩子福运深厚。

    太后按了按眼角的泪花,“这次回来好好养几年身子,本来明安就劝哀家,说你不易太早成亲,你胎里中毒,调养了这些年,总算有点起色,可根本上伤了,只怕子嗣艰难。哀家还想着,等你大婚后,好好给你选几个人伺候,源儿不知道身子如何,若是不好生养,也不用怕了。”

    穆沐眼睛一瞪,道:“外祖母可别忙活了,源儿自幼跟着明安姨母学医,医理药理都懂,调理身子一定比别人强。若是源儿都生不出,指定是我的毛病了,外祖母给我满院子女人,还是一样生不出,说不定还闹的我不得安生。

    外祖母最疼我,您想想,我那个爹,我娘,前车之鉴不远啊!您就当疼沐哥儿一回,千万别给我指一屋子女人,我怕有损阳寿。”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还是御膳房的膳食最美味啊!”穆沐捧着吃圆了的肚子,十分安逸的品了一口香茶,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呢!

    皇帝斜眼看着穆沐,悠悠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朕很欣慰。你失踪的这些日子,吴祭酒每日到御书房值守,朕实在不忍看他双目含泪,听不到你的消息总躲着偷偷拭泪的模样啊!”

    岳父大人爱哭,这事儿他小时候就知道,“舅舅放心,等会儿我就去给岳父大人赔礼。”

    皇帝冷笑一声,“哼哼!赔礼?你要怎么赔?你岳母听说你失踪就急病了,这几个月可谓是九死一生啊!”

    穆沐转头看向舅母求证,岳母是舅母的挚友。见舅母含泪点头,穆沐觉得天塌了只压了他一人。想起岳母给了他一茶漏子,真是太慈悲了。

    穆沐怀着万分愧疚,万分沉痛,给自己壮了胆,脚步沉重的迈进了祭酒府。跟着小厮进了前厅,心里还在盘算先跪下赔罪好,还是先对岳母大人的病情表现出一万分的关切好?

    “沐哥儿,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怜的孩子......”不等穆沐打算好,整个人就被岳父大人拉入了......错了,岳父大人貌似投入他的怀里,哭的梨棠带雨。

    “孩子好好的回来了,你跟着嚎什么丧!”程欣妍板着脸,多大年纪了,眼窝子浅的像个娘们。

    吴璔拿出帕子擦脸,穆沐终于解脱了,噗通一声跪下,关切道:“听说岳母大人忧心孩儿,病倒数月,是沐儿不孝,让岳母大人忧心了。”

    程欣妍当街砸了女婿,本来就觉得理亏,毛脚女婿立了大功凯旋,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被自己那一下子扬了一身的烂茶叶。

    “你回来就好,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穆沐怔了一下,问:“不知岳母大人如今可大好了?太医怎么说?明安姨母可曾请过脉?”

    吴璔叹气道:“她就是个急性子,当初知道源儿留牌,没打听情况就急火攻心,听说你失踪的消息,急的到处打听,你一直音信全无,夫人晕厥吐血了两次,唉!”

    源儿在屏风后嘤嘤哭泣,母亲为了她三次吐血,明安姨母说,即便母亲以后清心寡欲,只怕还是有损寿数。

    “躲着哭什么?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别在我跟前点眼,去园子里逛逛。”程欣妍侧身低声打发了女儿。

    穆沐跪在程欣妍面前,这一番话自然听的清楚的很。

    程欣妍含笑看着穆沐,柔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以后别出去打啊杀啊,在京里好好养几年,穆家还得靠你支撑,穆氏一族远在东海的族人还要靠着你过活,成亲后先把族人安排好,选几个忠心可靠的扶植起来,慢慢的穆家也就起来了。”

    穆沐偷偷看了一眼岳父,这样的话不是该岳父安排吗?好吧,岳父只要不哭就好。

    “这会儿说这个还早,下晌天气热,让沐哥儿去园子里散散。”吴璔冲穆沐眨眨眼。

    程欣妍笑着点头,是该让两个孩子说说话,“去吧!玩去吧!”

    穆沐这边有惊无险,严庚宪就没这么好运了,跟着穆沐进宫,被皇上留在御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眼看要中午了,可能皇上实在饿了,才放他出了宫。

    回家先吓了一跳,府里清净的连个人影都不见,这可不是明安的做派。进了后宅,先看到脸色蜡黄的长子,接着哭红了眼睛,婴儿肥不见了,小脸瘦成两层皮的女儿迎了出来。

    “你们娘呢?夫人,夫人?”严庚宪跑进正房,两眼深陷仿佛老了十岁的明安正拿着鸡毛掸子等着他。

    “我叫你失踪,我叫你不顾妻儿跑的无影无踪,我今儿打死你,再给你赔命!”明安恨极了,鸡毛掸子几下就抽的鸡毛乱飞。

    严庚宪心知理亏,捂着头到处躲,明安隔着圆桌抽过去,一下抽在桌子上,鸡毛掸子应声裂了。明安甩了鸡毛掸子,跳过去就开始抓挠。

    “别,媳妇,老婆大人,别打脸,留着脸啊!”

    明安累的坐在地上喘气,严庚宪才从圆桌下钻了出来,伸手扶起明安,讨好道:“是我错了,说啥这回都是我的错!谁能想到沐哥儿竟然一个人带话儿的不留,脑子一热带我去了孤岛呢!

    也是,满岛的金矿,谁还能想起别的?朝廷养了一帮酒囊饭袋,竟然一个外语翻译都没有,可怜我差点饿死。”

    明安堵了几个月的闷气发出来,听夫君一通说,总算消了气,再看夫君满脸血痕,忍不住后悔没头没脑的一通抓挠,顶着张脸如何出去见人?

    于是,即便皇帝召见,华彦先生也不能出门了。

    吴璔听说华彦先生回来就病倒了,自然要冲过去探望。程欣妍自然不能落下,华彦先生和沐哥儿一起失踪,明安急的满嘴血泡,还是坚持每日来给她诊脉,这份恩情她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两人是唯一进了二门,看到华彦先生的人。

    “这是......”吴璔后退一步,眼中含情看向程欣妍,相比起来夫人要温柔许多,太多了。

    程欣妍被明安拉着去了花厅。

    “你干的?好,这下看他还怎么往外跑!”程欣妍给明安点赞。

    要知道嫁给华彦先生简直像是嫁给了没尾巴的鹰,一年到头抓不住一根毛,出去就不知道回来,华彦先生有多少成就,明安就独守了多少空房。

    明安低着头,道:“当时气急了,他以前一年到头不着家,总算还有个音讯,这回儿直接玩起了失踪,他可还记得有家?有妻有子?”

    明安委屈的哭了起来,程欣妍跟着骂了华彦先生几句,安慰道:“华彦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嫁给这样的人,荣耀有了,可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有了这一回,兴许以后就能安稳下来了。”

    明安哽咽道:“他倒是说,以后再不出去了,谁知这话能不能信?”

    “华彦先生是什么人,大丈夫一言九鼎啊!自然是能信,若是他再往外跑,你还挠他一个满脸开花,多闹几次也就服了。”程欣妍的宗旨打服为止。

    “唉!他暂时也别想出去了,四爷跟皇后娘娘闹着要娶颦儿,大宝子瞧瞧跟我说,心悦曦姐儿,这事儿.......”夫君回来了,明安有心情解决儿子的婚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四皇子十岁时,皇后娘娘就与石文楠口头约定了亲事,程家唯一的嫡出小姐,程凤奕七岁就开始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学的是王妃的教养礼数,皇家的各种礼制,如今虽说还没及笄,教养礼仪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与程欣妍记忆中的曦姐儿简直判若两人,上一世的曦姐儿跟她一般,学识不用说,识字已经不错了,好歹启蒙幼学的几本书念完了。程家属于包子有肉不在摺上,豪富不显,却善于打理经营。曦姐儿跟着老太君长大,尤其擅长理财。

    如今的曦姐儿不但熟读诗书,还熟读了律法,真真让人刮目相看。

    “你说四皇子看上了颦儿?”难怪每次进宫开到颦儿,皇后总要找理由,皇后没事总接臣女进宫做什么?

    明安低声道:“那是皇子,嫡出的皇子,看上谁还不是一句话?再说,皇后娘娘本就对四皇子有愧,只是换个儿媳妇的小事,皇后哪有不答应?”

    程欣妍嘴角抽了抽,皇后是答应了,曦姐儿该有多尴尬?

    明安拉住程欣妍的手,恳切道:“妍儿姐姐,我只当严家门第是不够,曦姐儿又是老太君捧在手心了长大,可若是与皇子的婚事作罢,苦的是曦姐儿,大宝子是有点痴心妄想,若没有皇上赏的爵位,我连提一句都不敢。

    都说高门嫁女,我真不敢有高攀的心思。现在提出来也怕让人误会乘人之危。可若是四皇子与颦儿的事儿传开了,曦姐儿如何自处?”

    程欣妍喃喃道:“颦儿还没满十岁吧!”

    明安拍了她一下,“你别管颦儿几岁,四皇子想要悔婚,曦姐儿和四皇子的事儿,当年是口头约定,谁也没放在明面上说,现在就有毁约的余地。”

    “曦姐儿......”程欣妍嘴里一阵发苦,曦姐儿命苦啊!“这事儿我回去说说看,六姐儿的脾气你知道,这事儿她一定要问过皇后,若是曦姐儿真不用嫁入皇家,六姐儿指定高兴。

    大宝子不错,如今华彦先生有了爵位,不管如何大宝子都没辱没了曦姐儿的才情,正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明安就是知道石文楠对女儿嫁入皇家有心结,担心皇家亲情淡薄,阴私勾当太多,这些年发狠的教曦姐儿,真能点头把曦姐儿接给大宝子,有好媳妇三代好子孙就不愁了。

    程欣妍讥笑道:“真瞧上颦儿了?那孩子可是美人灯,风吹着就坏,李侯爷的身子骨......李家的两个孩子哟!嫁入皇家?李侯爷能同意?玟姐儿还不得急出个好歹?”

    明安看看外面,小声道:“李侯爷是个有本事的,以后要入阁拜相的人,四皇子娶了颦儿,八皇子的太子之位就稳稳的了。你瞧着吧!别看二皇子,三皇子蹦跶的欢,皇上的态度明显的很。”

    大家都看着呢!心里明镜一样,皇上虽说有宠妃,可从不允许宠妃僭越,七皇子的母妃曾经盛宠一时,若不是恃宠而骄敢挑衅皇后,现在只怕还是宠妃呢!

    程欣妍敲敲脑袋,“咱不管那些,曦姐儿的事儿你想好了,我先去跟六姐儿说说,也得跟母亲说说,你等我的话,若是母亲点头,你只管上门提亲。”

    明安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那我就等着你的信儿了。哎呦,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见老,福慧和你家濂儿的事儿,全夫人怎么说?”

    程欣妍想起全金灵就笑了,“她就是矫情,什么给公主行礼还是公主给她行礼,公主住公主府,小两口要分开住怎么培养感情,总之都是提不上筷子的小事儿。”

    明安笑着道:“要我说,濂儿就和公主搬公主府住去,免得她不知道怎么做婆母,有个公主儿媳让她别扭的难受。”

    “大嫂性子洒脱,最不喜欢拘束,福慧是公主,各种规矩礼数自然不能差,大嫂可不是难为的很么!”毛脚女婿回来了,女儿眼看要嫁入郡王府,程欣妍觉得自己什么毛病都没了。

    明安笑着点头,“全夫人自在了这些年,以后有了公主媳妇,她可不能随便出门跑马了。”

    “还跑马呢!大嫂还在家玩杀猪,在后园里玩烤全羊差点把亭子烧着了。有点约束也好,瞧瞧涐姐儿跟着她,被带的像野丫头一样了。”程欣妍笑着埋怨了一句。

    出了明安在太学旁临时的宅院,程欣妍直接回了娘家。

    “你知道四皇子......就是婚姻的事儿?”程欣妍面对石文楠,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石文楠眨眨眼,咯咯笑了起来,小声道:“瞧你,傻乎乎的样儿?这点事儿,有几个不知道?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后时不时的找理由传颦儿入宫,皇后可不喜欢玟姐儿,怎么突然就喜欢她闺女了?

    四哥儿是皇子,嫡出的皇子,说是放弃皇位,身边还不是围着一群想要从龙之功的人?他想娶谁都好,只要不是我的曦儿,娶个奶娃娃回去养着更好,多省心。”

    程欣妍拍拍心口,“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曦姐儿嫁入皇家,这下好了,咱家孩子不求泼天的富贵和荣耀,只要平平安安比啥都强。

    你觉得明安的大宝子如何?华彦先生如今被誉为布衣卿相,又有伯爵继承,虽说只能承袭三代吧!三代就是百年呢,有百年的积累,只要不出败家子,三代足够塑名门。”

    石文楠拉着她大笑起来,“还用你说?相亲家,相亲家,相的是亲家!华彦先生品性高洁,这个不说了,明安多好的脾性,有她这样的婆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这是同意了?”程欣妍眼睛亮亮的看着石文楠。

    石文楠歪着脑袋道:“我同意不算,这事儿,咱们得去求皇后,她儿子说不要就把曦姐儿甩了,我还有什么脸?曦姐儿怎么办?我先去哭一场,你再去说大宝子的事儿。”

    程欣妍无比听话的点头。石文楠马上又摇头道:“不用你,我去寻皇后哭一场,接着让明安去求,最后你再进宫,帮曦姐儿求一份指婚的旨意。”

    程欣妍合掌道:“好!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哼!欢喜的只有咱们,皇后,李侯爷府上,指不定多闹心呢!”石文楠幸灾乐祸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碌碌无为半生,朝廷封文毅二字实在难负,盛名累人啊!”严庚宪满脸血道子,还装着一本正经。

    吴璔是真心实意为先生着想,先生此番开悟,定要谋大事了。

    “先生有何差遣,存之敢不从命。”

    严庚宪抿嘴沉思,道:“你可知学馆从幼学起便开始学习拼音所为何?”

    吴璔眼睛一亮,道:“幼学玩闹间学会拼音,对启蒙大有裨益,若有不认识的字,有拼音标注便能读出来。如此会读会写,再见了能识,便是启蒙。至于字义,随着学业深入自然了解。”

    严庚宪含笑点头道:“若是有一本书,能把所有的字标注上拼音,解释清楚字义,出处,是不是事半功倍?”

    “说文解字?其中已有拼字法,收录了天下所用文字。”吴璔马上想起华彦先生所说的工具书类型。

    严庚宪摇头道:“说文解字收录有九百余字,却远远不及我们所用,如今启蒙馆中千字文便收录有千字,天下文字只多不少,若有一本更详尽更方便的工具书,岂不是......”

    吴璔不等华彦先生说完就激动的合掌道:“大善啊!先生若能编纂此书,必将流芳百世。”

    严庚宪拍拍吴璔的肩膀道:“此事不是一时之功,编撰难度之大,难以想象,我想请皇上成立编撰组,小组成员由翰林院,国子监共同举荐,再由博学鸿儒负责审定监督。”

    吴璔不由的认真起来,“还请先生细说。”

    华彦先生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开指着一个字道:“此字怎么读?怎么解?”

    吴璔没看到华彦先生脸上闪过狡黠的笑意,皱眉看着这个字,不确定道:“卷?卷?书卷?布卷?”

    多音字而已,书卷是第四声,布卷是第二声,严庚宪笑道:“国子监中为何新入学的学子要两个月后才分班?是因为天南地北的学子,口音也是南腔北调,两个月学会官话才好分班学习。

    字音亦然,一个字南边一个读音,北边一个读音,甚至更多读音。字的释义更不能出错,作为工具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吴璔深以为然,“不错,如此以来确实难度重重。”

    严庚宪含笑点头,好了,给长子和渚儿找了个安稳的活,两人以后都给我去编字典去,一辈子窝着编书不要紧,不掺和朝堂斗争,随便字典编到什么时候。

    严庚宪和吴璔的联名奏折很快递了上去,两人都很守规矩,奏折经奏事处,到了内阁,再由内阁呈交御书房外与内阁之间的三间值守房里,值守的翰林看过后,分类送到皇帝面前,字典的事儿朝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翰林院更是心潮澎湃的等着皇上批复,若有幸参与编撰此书,岂止一世功名,流芳百世不是梦啊!

    华彦先生照例给儿子和渚儿洗脑,大宝子早就免疫了父亲的大忽悠技能,渚儿只听了一刻钟就全面沦陷,豪情万丈的要一生一世为字典献身了。

    外面的事儿程欣妍一向不多关心,她最近烦的很,回娘家躲几日清净。

    “你怎么还不去跟皇后说?”程欣妍眼睛盯着孙子,这小子刚学会翻身,有时候使劲儿过了会像球一样滚个不停。

    石文楠也在逗孙子玩,把布球扔出去,小肉团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捡回来,“急什么,曦儿还没及笄,再说,严家早说了要孩子晚婚,之前拒婚时说的话,明安转眼就忘了?对了,你孙儿起好名字没?”

    程欣妍烦心道:“别提了,眼看要满百天了,老爷还没个准主意。我等着亲家那边捎信来,百日的时候信就该到了。”

    “你怎么还让亲家给你孙子取名?”石文楠问。

    程欣妍笑道:“谁让他把闺女嫁给姓吴的了?姓不好,我也没办法,你想想,姓吴,取多好的名儿,加上姓都变没了,一切全无!”

    石文楠哈哈大笑起来,“这话很想涐姐儿常说的。”

    “还真是涐姐儿说的,不过,现在好多了,不用跟着那边族谱取名,能选的字多的很,就是老爷......一言难尽啊!”程欣妍怜惜的看着孙儿,可怜的孩子哟!

    “我前儿瞧见王翰林的夫人戴了一支步摇,很像你在明州打的那支,那么多年的样式,瞧着竟然一点不过时。”石文楠随口闲聊。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道:“那个就是我的步摇,还有潘教谕夫人,牛教授夫人,常翰林夫人,哎呦,说不清,总之,自从老爷升了祭酒,我手里出去不下百件东西了,逢年过节的绸子缎子,别提多闹心了。”

    石文楠不敢置信的盯着程欣妍看,这是从小不吃亏的妍姐儿吗?

    “你别看我,真给出去了,还是我双手捧着求人家收下。”程欣妍心里憋屈啊!翰林也好,教授教谕也好,都是穷的两袖清风,做官服的银子都挤不出来那种。

    石文楠知道她不能生气,这次大病后,明安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平心静气,要波澜不惊,还是别让她怄气了。

    “好了好了,你也是为了你们老爷,再说,你攒着那些东西做什么用?白放着可惜,不如拿出去做人情,说说,为何躲回娘家来?”石文楠抱起大孙子,顺手交给奶嬷嬷带了出去。

    程欣妍把翻过身趴着的孙子抱在怀里,亲了亲放回去让他接着忙活翻身,“最近这几日来拜访的人又多了,竟然还给我带礼物,你说吓人不?”

    石文楠又笑了起来,“你这是散财童子当惯了,有了回头财还不敢要?”

    “那可不是一点回头财,你知道送的什么?一方上好的端砚,还有送......诶?好像砚台居多,还有就是各种笔,没我能用的东西啊!”程欣妍才回过味,这不是给我送礼。

    石文楠拍着她笑道:“你都没问问渚儿和你家老爷?平时你家渚儿和雯姐儿多黏糊,怎么突然跟着你回来玩了?”

    程欣妍撇嘴道:“谁说不是?一起吃饭,一道菜两人能说出花来,偏偏一个说什么典故,一个说半句我听不懂的话,接着含情脉脉对视一眼,哎呦!酸的我饭都吃不下了。”

    石文楠大笑起来,合着这位到现在还不能适应文人家风,成日吆喝着要塑造书香门第,这位是书香门第里捣乱的吧!

    “你呀!”石文楠笑够了,喘口气道:“你不是喜欢书香门第?这样的氛围正合适,你家老爷没给你来一个典故,酸诗?”

第一百七十五章、呜呼哀哉

    “别提了,当初我病的厉害,老爷成天守着我哭天抹泪,我被他哭烦了,问他是不是提前给我哭丧,等着我咽气儿了好再娶一房美娇娘。”程欣妍当时只是胡搅蛮缠,真心想把吴璔赶出去清净一下。

    石文楠瞪了她一眼道:“吴存之对你真心实意,你何苦这么说?”

    程欣妍啐了一口道:“我让他出去,我被他哭的脑仁疼,他呢!对着我念酸诗,扰的我胸口闷气,真真要被他烦死了。”

    石文楠使劲眨着眼睛,“什么?为何要念诗?”

    “哎呦!”程欣妍抱起孙子遮住半边脸,道:“后来我问了源儿才知道,老爷念的诗就是对我矢志不渝,忠贞不二永不相负的意思,我的天呐!你说,他直接说一句心悦与我,此生不渝多省事?”

    石文楠再次大笑起来,程欣妍翻了个白眼道:“老爷下衙回来,我就说他白费力气,直接说一句稀罕我,心悦我有何难?”

    石文楠忍住笑问:“吴存之怎么说?”

    程欣妍亲了亲孙子道:“他说了一句呜呼哀哉,我就问他呜呼哀哉什么意思?”

    石文楠直勾勾的瞪着程欣妍,“你不知道呜呼哀哉什么意思?”

    “我自然知道!”就是想跟吴璔闹一闹。

    “吴存之给你解释清楚了?”

    程欣妍喊了奶嬷过来,把孙子送去给李雯,捂着嘴笑着道:“这个不好解释清楚吧!”

    对哟!呜呼哀哉怎么解释?语气词?感叹词?你感叹什么?

    “你厉害!”石文楠竖起大拇指。

    程欣妍摇着脑袋道:“那是,我还对付不了他?我就看着他抓耳挠腮解释不出来,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

    “最后也没解释清楚这事儿?”石文楠很好奇,这事儿在程欣妍这里怎么过去的?

    程欣妍抬着下巴,斜眼看着石文楠道:“我就说你还国子监祭酒呢!呜呼哀哉都解释不清?不就是我的天呐!哎呀妈呀!”

    石文楠笑的肚子都疼了,指着程欣妍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次真服了,服了她了。

    “我的天呐!你可别笑了,真是,多大点事儿?我跟你说,你给源儿的添妆有点多,源儿的嫁妆已经挤不进去了。”程欣妍发愁道。

    石文楠止住了笑,随口道:“多大点事儿?你出阁的时候箱子就比旁人大,你把源儿的嫁妆箱子照着最大的做。”

    “已经最大了,再大就抬不动了,难道用车拉?”程欣妍翻了个白眼,箱子做大一些都是老套路了好不好。

    石文楠侧头看看隔着两间屋子的花厅,小声道:“你陪嫁这么多东西给源儿,别让儿媳妇生了嫌隙。”

    程欣妍摆手道:“她都看着呢!我的嫁妆拿出来三分之一都不到,都是各家添妆,姈儿出一份,夏都尉和尤老夫人出了一份,他们一家子就送了两份添妆,比我给源儿准备的嫁妆都多。

    还有玟姐儿,正经的姑太太,李侯爷几代单传,积攒了几辈子的家业没出个败家子,可好了,她那一份送进来,我都不好意思给她看我准备给源儿的嫁妆了。”

    石文楠揉揉脑袋,“还真是,吴家大伯送回来的添妆,嫁三个闺女都够了,还有全夫人那份,我看着都头疼。”

    吴珅先是让濂儿带了一船木料回来,南边的木料便宜又都是顶好的东西,后来又送回来两船各种女孩能做嫁妆的东西,说是给源儿准备的陪嫁。

    全金灵更是辽北女人豪放的性子,紫貂皮,白狐皮,狼皮,虎皮,熊皮,不是一样给一双,是一样皮子给一箱,程欣妍看着满库房的毛皮浑身起鸡皮疙瘩。

    再加上京城各府都有送添箱礼,还有前大嫂子王家送了两箱珍本字画,祭酒府的库房里打开来全是源儿的嫁妆。

    “说什么呢?笑的满院子都知道你们俩凑一起乐呢!”周老太君被两个强壮的婆子架着进来。这两年周老太君不喜欢动弹,走路两腿没力气,需要人搀扶才能勉强走起来腿不软。

    “娘啊!你打发人说一声,我们过去便是了,怎么劳动您过来?”程欣妍咋呼的大声,起身的动作却没石文楠快。

    石文楠几乎把周老太君抱到了炕上,偷偷摸了一下额头的细汗,转身去端茶水。

    “你别动,你刚病好些,身子骨还不如我硬朗,六姐儿也别忙了,坐下说话。”周老太君脱了鞋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指了指冰盆,婆子感觉端到墙角去放着。

    程欣妍伸头问:“娘,你这是静极思动?”

    周老太君啐道:“我睡着,你就不能等一等,一刻也不愿在我身边侍候,看一眼就跑了,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风风火火的满是玩心。”

    石文楠把红枣水放在老太君手边,笑着道:“妹妹正发愁源儿嫁妆太多呢!”

    周老太君仰面感慨道:“我总担心你着三不着两的性子,平时大大咧咧心大的能跑马,没想到这些年还让你糊里糊涂赚了个贤名。”

    “是啊!都是妹妹多年行善积福换来的,妹妹这些年也不容易。”石文楠感叹了一句。

    王家送两箱添妆是报答当初王氏托孤的恩情,夏家是感谢程欣妍误打误撞救了夏氏宗族,吴玟更要感谢程欣妍不顾体面,掀开了李家的遮羞布,让她能抬头挺胸嫁入李家。

    还有吴珅和全金灵,一个甩手去了边关,一个只顾着玩,府里的事儿多亏了程欣妍帮她操心。

    程欣妍大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原来这么贤惠呢?哈哈......”

    “别没个稳重劲儿,你听着,这次吴存之要编撰字典的大事,你侄儿也要参加,不管你跟吴存之怎么说,佑儿跟着你大哥已经补了恩荫就算了,代儿和俊儿要去编书。”周老太君早就想给孙儿寻一处安稳的差事,再没编书最安全了。

    程欣妍迷茫了,什么编书?“老爷没说啊?编什么书?”

    石文楠捂着嘴笑道:“你还不知道?呜呼哀哉,就是解释这些字,一个字一个字解释,还要注音,下回吴存之一定能给你说明白。”

    “哎呀妈呀!我怎么不知道?怪道那么多来给我送礼的呢!合着我躲出来就对了。”程欣妍恍然,合掌大赞自己再次歪打正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祭酒牵着幼子缓步走进教室,胖滚滚的孩子挺着肚皮跟着俊逸父亲已经成了国子监一景。

    今日该听课的学子看到父子进入教室,双腿不受控制的想逃离这对父子的折磨。

    “今日的论题仍是三字经。”吴璔看了一眼百无聊赖的儿子,坐在位子上环视一周,随手点了一位前排学子,“从你开始吧!”

    渝儿到了启蒙的年纪,偏偏考不进学馆,每次交上去的试卷不是空白,就是只写了名字,每每让吴璔觉得脸面尽失。而渝儿不是不会写,是懒得写,还很不解的问为何要考试?考试是什么?我为何要去学馆启蒙?

    吴璔多日观察后,终于了解到,幼子智力没有问题,脑子也没随母亲,只是因为懒,还有小孩不可能生出的平静无波。对,渝儿对玩没有兴趣,对食物挑剔的厉害,只喜欢安静的待着。

    既然不能进学馆,吴璔决定自己来教,国子监里有的是能教孩子的监生,让他们教渝儿权当一次历练吧!若是连小儿都教不好,如何做一方父母官,如何教化百姓?

    国子监里的监生们才知道,原来教孩子很难,话说当年自己启蒙的时候,夫子有这么辛苦吗?还有祭酒家的小公子,为何有那么多问题?曾经倒背如流的三字经,在孩子几句发问后,为何觉得如此陌生,难道当年学的是假三字经吗?

    甩托了胖儿子,源儿与朋友出城避暑赏花去了,长子每天魔怔了一样,对着一个字能神叨叨的嘟囔半日。

    唯有儿媳最贴心,两人带着程欣妍的大孙子一起去了长兴候府。

    “听说太后赐名了?”周老太君让奶嬷把重外孙抱到身边,伸手逗了逗孩子,“噢哟!你这份荣耀真是难得,以后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程欣妍的长孙满百日的时候,名字依然没能定下了。太后传她进宫商议穆沐大婚的事儿,正事儿说完闲聊了几句。她顺嘴吐槽了吴这个姓,太后听了大笑道“姓吴哪里不好,无病无灾。哀家看不如叫他无病,取一个合并的并字。”

    如此长孙有了名字,吴并,表字无病。

    皇后不知怎地想起吴家分宗后,渚儿对名字的各种不满,便打发人去问了皇上一句,谁知皇上正好在教八皇子论语,随手把写好的一句论语给了皇后。

    皇上写的是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从此后,吴家子孙除了刚得太后赐名的并儿以外,名字中都要加上皇帝赐的字。

    渚儿觉得名字是他这辈子过不去的坎,好容易有了字,用到大名的时候少了,皇上又给他添了一个字,吴知渚!无知可不就是蠢猪吗?

    张氏笑着道:“还是皇后娘娘最疼妹妹,多少年前的事儿,皇后娘娘还记得呢!”

    石文楠撇撇嘴,这话说的让人嘴里泛酸,最疼妹妹,我这个挚友就排在后面了呗!啧啧,真是没意思。

    程欣姈不知屋里的情况,在外面就嚷嚷着:“我可来晚了?开始了没?”

    今日是石文楠长孙程旬抓周的日子,程欣妍早早来凑个热闹。

    “瞧你,眼看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还这般毛躁。”程欣妍训了妹妹一句。

    周老太君呵呵笑道:“你总说她做什么?你比你妹妹强?姈儿快坐下歇歇,瞧你走的满头大汗,不着急。跟我说说,翻儿媳妇可议定了?谁家孩子?可下了草帖子?”

    程欣姈大笑道:“哈哈,我眼看着也能抱孙子喽!回母亲的话,议的是工部侍郎的嫡次女,就是姐姐先大嫂子王氏的小侄女,规矩好的很,进门就能接手中馈,模样性情样样没得挑。”

    周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这句话的重点是进门就能接手中馈!至于模样性情,你就别挑人家了。

    程欣妍看见妹妹就发愁,这位儿媳还没娶进门就想着撂挑子了,若儿媳妇强势点,这位还能混上一口水喝吗?

    “嗯!是哪位小姐?我回头问问涐儿,姈儿脾气性子都好,定能与媳妇和睦相处,不过,你别漫天撒银子,你手里的东西自己守好了,王家不缺你那点东西,免得让文人笑话咱只知道用阿堵物。”程欣妍叮嘱道。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尴尬的李雯,重重的咳了一声,“怎地,你除了知道阿堵物,还会什么?自己读了几本书心里没数吗?”

    石文楠拉了拉程欣姈,拦住不让她帮程欣妍说话,这种情况最好什么都不说。“二妹妹,大妹妹是为你好,怕你交了中馈,要想吃点喝点怕你跟儿媳妇张口不顺心。”

    程欣姈立刻感动的红了眼眶,同样悄声跟二嫂子说:“是,我都知道,姐姐最疼我,凡事都先为我想到了。”

    合着你还不明白大妹妹为何被母亲训斥吧!

    张氏推了一把长孙,程旭跑去打开了程欣姈抬来的箱子,大家都没在意孩子的举动,箱子放在门后靠墙的位置,若不是跟着程欣姈进来,周岁礼应该由门房接了抬到公中库房,二房这里收到的就是一张礼单。

    “哇!这本书真好,一个字都没有!”旭儿捧着一本装订好的书册,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

    程欣妍好奇看了一眼,哈!还真是夏家出来的书册,书页还封了金边。

    程欣姈豪气道:“当然没有字,那是金页子订的书。”

    张氏伸头看看箱子,好像没有旭儿那时的东西多。旭儿周岁礼,夏家送了三百六十张房契,正好是全国三百六十个州府每地一张。算起来可比金页子书贵多了。

    周老太君很看不上张氏的小家子气,庶女即便是傻子,那府里的管事都是傻子不成?怎么可能给二房送的礼比大房贵重。

    “旬儿来了!”石文楠接过孙子,让人把抓周的东西摆好,“旬儿,快看看喜欢哪个?”

    旬儿这几日刚学会自己站起来,坐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桌上,看了一圈,爬到小巧精致的马鞍旁,扶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众人一阵惊呼,桌子上满是零碎东西,万一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咯咯......”旬儿叉着腰大笑起来,好像在说,看吧!我站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夏日热热闹闹过去了,程家的孩子不管是外孙还是嫡出的孙子,重孙子,没一个能正经抓周,程旬站了一刻钟歪倒在马鞍上,就算他抓周抓了个马鞍。至少比渝儿当初抓周好很多。

    秋风刚送来一阵凉意,院子里的金桂就急着开始飘香,源儿在娘家过了最后一个八月节后,大婚的日子也就到了。

    头一天被母亲揪着说了一个时辰,源儿实在想不明白,朋友都说母亲讲房中事的时候,难的不知从何开始,母女面红耳赤还是没能说明白。怎么到了母亲这里就变了味儿?

    程欣妍根本没想起难为情,毕竟成亲都要经历,先说明白了,还能少受点苦。

    拿着压箱底给女儿看,自学成才是不可能了,这种事儿一个人想不明白。程欣妍直接了当道:“也不知道穆沐有没有经人事,怎么忘了问太后了呢?唉!算了,你要先明白,这种事儿最忌讳紧张,你要放松,轻松些,打小一起玩,谁不知道谁?”

    源儿觉得青梅竹马什么的,在母亲这里理解完全不同。

    “你也别不好意思,仔细瞧瞧,姿势什么的在其次,关键要顺势而为,就是身段放软一点就没那么疼了。”程欣妍甩手把压箱底扔源儿枕头上了,看不开意义不大。

    拉过女儿悄悄的说:“我跟你说,这都是老嬷嬷传授的经验,你回头看仔细了,他那处......就是那里......若是粉红色就是个雏儿,若是颜色发暗,暗红,发紫那就是老手。”

    源儿觉得不装深沉,害羞了,猛的抬头瞪着母亲问:“娘啊!我看清楚有什么用?真是老手我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程欣妍一想也是,不过,当娘的怎么能低头?“知道了就得想办法揪出狐狸精,把沐哥儿牢牢窝在手心里。”

    源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娘说的好像很有经验。自己做到了吗?听说当年若不是外祖母出手,父亲还在温柔乡里出不来呢!

    程欣妍觉得为女儿操碎了心,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呢?回去想找茬骂吴璔几句,瞧见老父亲正坐在灯下忧伤呢!

    “你又哭什么?多不吉利!”程欣妍先开了个头,准备着提起精神开骂了。

    吴璔幽幽叹了一句,“源儿要出阁了,我的心......剜心一般啊!”

    程欣妍刚提起的一口气闷在了心口,我闺女出嫁,我不难受?捂着心口躺下哭了起来。

    对着流泪的老两口感觉刚哭晕过去,婆子就嚷嚷着该起身准备了。准备什么?吴璔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浑身无力的端坐在正厅,努力忍着眼泪。

    程欣妍睁眼就忙的脚不沾地,客人上门才回到正厅坐好,听着来客笑着恭喜,充满喜悦的吉利话不要钱的往外蹦。怎么就觉得那么难受呢!再看看老爷,竟然也是红着眼眶!

    鞭炮声停歇,嫁妆出门了,突破重重围堵的穆沐接到了新娘子。

    “康平郡王竟来府上亲迎,可见对王妃情深义重啊!”

    吴璔默默的咽下口中的酸楚,臭小子只是来亲迎一下,把我辛苦养育十几年的闺女娶走了。

    程欣妍哼哼着:“他不该来亲迎吗?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如珠似宝的养大,他就这么把我养了十几年的娇花摘走了。”

    明安重重咳了两声,这位说话能不能估计一下场合?

    穆沐和源儿跪在程欣妍吴璔面前磕头,吴璔勉强说了一句,谨慎持家,眼泪就糊了一脸,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了。

    程欣妍显得坚强许多,忍住抽噎道:“敬爱夫君,孝敬长辈,”然后就哭了出来,还是坚持叮嘱着:“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源儿哭花了妆容,叩拜了父母。起身转向王明安和严庚宪,再次三叩首,明安哽咽着扶起源儿,“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咱不哭,不哭。”

    严庚宪板着脸盯着穆沐,“我不管什么三从四德,源儿自幼拜我夫人为师,在我们眼前长大,你幼年在我府上,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今日教你三从四德。

    听好了,记在心里,夫人的话要听从,夫人的道理要服从,夫人无论做什么都要盲从。四德便是,你惹不得,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在众人哈哈大笑中,穆沐被华彦先生盯了一脑门子冷汗,这种眼神明显是自己说个不字,敢有一点不满,立刻被先生收拾的节奏。

    “是,先生说的极是!”穆沐严肃认真的说道。

    送走了女儿,程欣妍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不管外面对康平郡王的吴王妃嫁妆有多羡慕,有多少酸话,她后悔没多留女儿一年,总觉得女儿嫁出去,她给准备的到底够不够全面?

    郡王妃嫁妆最大礼制一百零八抬嫁妆,程欣妍变着法做大了箱子,塞的手插不进。

    郡王府晒妆着实震惊了很多人,文官们认为,吴祭酒恐怕把家底都给女儿陪嫁了。武官们却想着吴家和程家当年在江南搜刮了多少暗财?

    没用大家多联想,夏垨先嘚瑟上了,“瞧见没,我给外甥女的添妆,江南各种好料子,加上头面,古董,整整二十箱。”

    全家人不甘落后,大笑道:“当初我们全家在北边可没少帮我侄女收皮子,瞧见没,我侄女这个大伯娘做的不错,出手就是上好的花梨木,紫檀木家具都送了一套,还有各色皮子,那一箱箱的可没少让北边费功夫淘弄。”

    王家听到全家赞全金灵,缓步出来说了句,“书中自有黄金屋,王家感念程夫人教养子侄之恩,添了几抬珍本字画,只在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你还说?

    这么一算,吴祭酒到底给闺女准备了什么陪嫁?加上外祖长兴候府的添妆,京城各府送去的添妆,合着吴祭酒也没给闺女准备几抬嫁妆。

    文官们又想,吴祭酒人品高洁,清廉啊!武官们鄙夷吴家怪不得早早分家了,没银子了吧!

    不知谁问了一句,“好像太后,皇后有赏赐,谁看到先头两抬摆了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又好奇心旺盛的,催着小厮去后院找婆子打听去了。

    夏垨哼哼着没说话,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们知道皇后给源儿什么添妆,有本事向皇后讨要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太后给源儿的添妆倒也算正常。毕竟只是把玉如意换成了紫金百宝如意,按程欣妍的话说,要世代供奉的物件,别给儿孙找麻烦,经得住摔,抗造为要。一对薄胎青瓷如意瓶换成了掐丝珐琅彩瓶。

    第二抬就是皇后赏赐的嫁妆,一套金凤红包头面,下面是一个红木匣子,放着收上来原本赏赐给穆家的田庄。

    在知道吴王妃得了皇家赏赐皇庄后,京城贵妇们对程欣妍与皇后的交情有了新的认知。绝对的挚友,两肋插刀都不疼的那种。

    三朝回门后,程欣妍彻底放心了。太后没给源儿送管事嬷嬷,倒是皇后按照内务府规矩,拨了几个管事过去,有内侍也有嬷嬷,却都是被皇后敲打过,事事以源儿为主。

    秋天还没过去,程欣妍就换上了夹袄,围上了毛领。一身素白的去善国公府上给老国公夫人上香后,听说镇国公夫人也病倒了,接着就是宫里的太后病了,源儿进宫侍疾。

    周老太君坚持送走老姐妹,刚入冬也病倒了,程欣妍不顾自己的身体,回娘家侍疾,顾不上埋怨太后让源儿一个外孙媳妇侍疾的事儿了。

    第一场雪飘落时,夏老王妃安然离世,折腾了一辈子,活的比谁都硬朗的老西平王终于回府了,扶着夏老王妃的棺椁大哭了一场,接着也病倒了。

    这个新年,大半个京城都在素白悲伤中度过,吴璔带着儿子走进祠堂,双手捧出族谱,曾经吴家的族谱厚厚的一本,每当新年,父亲总会捧出供奉在匣子里的族谱,那上面写满了为新朝建立捐躯的吴家族人。

    分宗出来后,吴璔最不愿看的便是族谱,上面第一个名字便是自己的,下面一行小字写着正妻程氏。之后便是长子吴渚,后添上正妻李氏,次子吴渝,嫡出长女吴源。

    含着泪在吴源名下写上,嫁穆家康平郡王为正妃。吴璔看了一眼祠堂,上了香带着儿子退了出来。

    程欣妍就不明白,祠堂空的一张画像没有,吴璔还郑重其事的给谁上香呢?带着儿媳在两张长相极其相似的两张画像前祭拜,敷衍的解释了一下,这是姨母。

    谁的姨母?公爹的姨母吗?李雯不敢问啊!

    还没出正月,老西平王过世了,皇后穿着大礼服捧着奏折走进朝堂,哭诉入宫后便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入宫亦是尽忠之举,子欲养亲不待,何等的让人痛心,皇后跪请皇上恩准后宫妃嫔回家省亲。

    朝中一片赞扬声,皇后的声望一次拔高了一大截。

    皇上下朝便带着奏折直接去了皇后殿,两人多年的默契,不用多说什么,皇后看着人给皇上收拾出书桌,转身懒懒的歪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子。

    皇上拿起奏折,皱眉看了一眼皇后手边的茶几,上面摆着攒盒和茶水,皇后眼睛盯着话本子,看也不看从攒盒里捏了一块核桃酥。

    倒是会自得其乐,皇上批了两本奏折,抬眼看到皇后正捏着酱鸭信吃的欢畅,接着批折子,听到皇后咯嘣咯嘣的咬着松仁糖,哪怕多年夫妻,皇上仍不明白皇后的胃口为何如此奇怪!

    “娇娇这么吃不腻吗?”皇上忍不住问。

    霍玉娇视线从话本子移到皇上脸上,很平淡的回了句,“就是这么吃才能不腻啊!皇上要不要尝尝?”

    皇上自问没有把点心,糖果,鸭信,肉干一起吃的胃口,摇摇头接着批阅奏折。

    皇后看了一个时辰话本子,嬷嬷小声提醒皇后该歇歇眼睛了。

    “皇上,已经一个时辰了,让眼睛休息一下。”皇后起身拿起沾了茶水的温帕子,轻轻敷在皇上眼睛上。

    “你说,金矿到底是谁家的?”皇上靠着椅背闲聊。

    霍玉娇想想道:“这可说不好,难道是穆家?”

    皇上冷冷一笑,道:“这么大的一座金矿,工部奏折上说,至少开采三十年以上了,若是穆家,老王妃还用费劲心机谋算吴家的产业?”

    霍玉娇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低声道:“莫不是程家的产业?”

    “不是,程家在海上的经营时间短,程家从根上说还是西北人,不善水战。先皇时程家最早交了海上的岛子,另请先皇留了一处海岛给程家用来做养珍珠。”皇上思索道。

    霍玉娇惊呼一声:“怪不得欣妍出手就是珍珠帘子,一挂珍珠帘子价值四五万两,她送了我两挂珍珠帘子呢!原来珍珠能养啊!”

    皇上呵呵笑了起来,“程家机缘巧合救了一个养珠人,可惜珍珠不好养,品相好的不多,不过,从南边来的珍珠粉多半出自程家。”

    霍玉娇啧啧两声,“程婆子竟然不告诉我,明日我便要一挂粉色的珠帘。”

    皇上闷闷的嗯了一声:“朕猜想,金矿多半是夏家和吴家的产业,朕本以为这次吴老大会出海,没想到穆沐歪打正着。”

    “夏家不用金矿,金银一样多的花不完,倒是吴家不像有金矿的样子。”霍玉娇想想夏家富的流油,再想想吴璔分家得的那点东西,嘴角抽了抽,伸手把皇上眼睛上的帕子取了下来。

    “若不是穆沐,金矿的事情朕还想再看上几年。”皇上叹了口气。

    霍玉娇给皇上按摩头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多好的事儿,这一下国库充盈,皇上能做好些事儿了。”

    穆沐竟是救了吴老大一命吗?算了,欣妍给我一挂珍珠帘子不亏,她大伯险些没命呢!我好人做到底,再帮姓吴的一把。

    “皇上,全夫人带着孩子辛苦往返,吴伯爷与夫人这般两地分着不是事儿,若是吴伯爷放在边关无用,不如调回京?全夫人嫁给吴伯爷没两年就夫妻分离,怪可怜的。”

    皇上鼻子里哼了一声,霍玉娇不再多说,回去歪在贵妃榻上接着看话本子吃零食。

    上一世程欣妍一直不明白的谜团,吴珅为何死在海战中,尸骨无存?女儿在宫里已经是贵妃了,为何突然暴毙?

    其实金矿交回朝廷,周老太君几次暗示,程欣妍就是没往深处想。她知道金矿原是穆家占的岛子,后来程家,吴家,夏家和石家联合坑了穆郡王,四家合力占了金矿。

    先穆太后的哥哥去东海,也是为了金矿。但郡王死前没告诉儿子金矿具体位置,先穆世子死在海上。后来的穆郡王是先穆太后的庶弟,隐约查到点东西,却只告诉了自己的王妃。

    后来因老王妃把家里的财物,分给了宫里的穆太后和石国公夫人,秦王妃知道石家和吴家都占了穆家的产业,具体什么不知道,但不妨碍她一直处心积虑谋算穆家和石家。

    至于吴珅上一世的死,作为吴家长子,吴岱山自然要把家里最贵重,最隐秘的产业告诉他。

    那时程家已经退出,夏家因族中生乱分崩离析,吴珅以为他和石家老二完全可以继续隐瞒金矿,私下开采。

    吴珅不知道的是,吴源十二岁便在李太后身边,曾经的祖母贵太妃娘娘身边的白嬷嬷给了她一串佛珠,就是这串佛珠,让皇上察觉了金矿,吴源封妃也是因为皇上确定了金矿的位置。

    上一世东海这次战役,皇上让吴珅死的无声无息,直接拿回了金矿的所有权,作为补偿,给吴家封了伯爵。

    这一世,程欣妍早早把猜不透的佛珠交给了霍玉娇,吴珅与上一世一样去了水军,却只统管军需,手中无兵,石家这一代没有在水军任职的将令,单凭石家老二手里的一点府兵,金矿自然护不住。早在几年前就被海匪和海上土著抢走了金矿。

    吴源若是一直老实做贵妃,皇上不会对吴源动手,可惜,吴渚娶了李氏,三皇子娶了柳氏,吴源在无子傍身时,投靠了三皇子,参与夺嫡皇上自然不能容忍。

    这些程欣妍一次都没想过,她认为这一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吴老大没死,霍玉娇还在皇后的位置上活的好好的,源儿自然不用入宫,前世已经成了她的过眼云烟,南柯一梦还是噩梦。

    “皇上打算让谁先回去省亲?”霍玉娇看着话本懒洋洋的问。

    皇上挑眉看向皇后,问:“皇后以为谁先省亲合适?”

    霍玉娇扔了话本咯咯笑了起来,“自然是皇上最宠爱的丽妃娘娘,她赏我身边的宫人出手就是金瓜子呢!”

    皇上哈哈大笑,“娇娇这是吃味儿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谁委屈

    程欣妍听到省亲先是吓了一跳,前世源儿那场省亲,真是折腾到家底精光,甚至到了谋算老夫人私房的地步。回过神一想,源儿现在是郡王妃,省亲关她什么事儿?

    华彦先生暗搓搓准备的大把物资,终于在帝后合演一场大戏之后,有了发光发热的余地。这场省亲闹剧后,若是有富豪排行榜,华彦先生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排名前三了。

    “什么意思?”程欣妍不解追问。

    吴璔直接道:“就是省亲是赚钱的大好时机,劫富济贫,百姓都能从这场事儿里得利。”

    程欣妍满屋子转了几圈,合掌道:“现在下手晚了,咱们还有什么能往外放?木料!对,木料很多,源儿成亲没用完的,还攒了半船的木料呢!还有什么?你快想想。”

    吴璔摇头道:“咱们就算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国家财富均衡,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有些灾情不用朝廷赈灾,百姓挺一挺也能过去。”抬眼看到夫人阴沉下来的脸,马上话锋一转:“若是有人寻木料,你按市价放出去,别忘了分给大嫂一份。”

    “我是那样人嘛!自然要跟大嫂平分。对了,还有绸子,上好的糊墙缎子,还有丝绒料子,源儿出阁没用到的各种帘子,我还有几挂珍珠帘子,都放出去。”程欣妍兴奋的冲了出去,盘库房,捞一笔。

    春暖花开后,周老太君也缓过来了,太医说,只要好好保养,三五年没问题。

    省亲的事情提上日程,在后宫熬了多年的一批贵人,常在有幸提了位份,勉强排进了省亲的行列中。

    正得宠的吴琳也就是丽妃成为了省亲第一人。吴珅因为表妹省亲,皇上亲口点他回京任京畿四营督军,官职升到正四品,管的还是军需军备,不过比在边关清闲很多。

    程欣妍攒了许久的一挂珍珠帘子,个个珍珠有指头肚大小,本想趁着这次机会赚一笔,却因为吴琳省亲,大方的笑着捐了出去,心疼只能自己受着了。

    吴琳的省亲别院盖在伯府东街,在皇上似有似无的暗示,挑剔下,丽妃让娘家把靠着别院的一圈奴仆院子平了,还买下了附近两处宅院,免得丽妃回娘家遇到外男。

    四月天气热了起来,程欣妍埋怨今年雨水少,比往年热的早了半个多月呢!

    “有一批学子下次春闱要下场了,皇上的意思,让华彦先生和我一起带着学子出去游历一年。”京城如今乌烟瘴气,吴家族里还张罗着要从南边运湖石,吴璔觉得此时游历正好躲开京城的污糟。

    程欣妍正对着绸缎铺子账册,脑子里全是数目字,敷衍的应了一声:“嗯!出去把渝儿带上。”

    吴璔转身让人收拾行礼,顺便把渝儿的行装打点好,这次出门预计腊月回京,厚衣服要带上一套。

    忙活了几日,终于把库存的东西处理了,大赚一笔不说,还得了好名声,谁让自己手里都是好东西呢!再说,老爷是文人,咱眼睛不能盯着阿堵物,程欣妍自认做了多年的师母,端着文人的架子,装作对银钱之事难以启齿。

    没想到她越不说价钱,人家越是不好意思少给,硬是弄的她收到银子后,再坐着马车一家家退还比市价多出来的部分。不是不爱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谁让老爷说了,这事儿皇上盯着呢!只能按市价。

    对了,老爷呢?

    “夫人不记得了?老爷三日前就带着小少爷出门了,说是国子监学子例行出门游历,增广见闻,华彦先生也去了呢!”素白提醒道。

    程欣妍一拍脑门,好像有这么个事儿,这几日忙晕头了,“老爷和渝哥儿的行装谁打点的?”

    素白无力道:“老爷不准奴婢们插手,与小少爷各带了一个包袱,夏秋各两套换洗衣服,冬装只带了一套。老爷说,一路有华彦先生跟着,带足银子即可。”

    程欣妍眼睛望天,这么不靠谱的男人,当初我是怎么一眼相中的?是不是表明我慧眼独具,从一堆好笋中挑了根上最烂的一个!

    “夫人,夫人大喜。”秀月生过孩子后,再也没轻声细语说过话,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的肚子好像还在怀孕五个月的阶段。

    “什么喜事?”程欣妍挑眉笑着问。

    秀月合掌笑着道:“郡王府来送信儿了,说是姑奶奶有了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程欣妍蹭的站了起来,“快,备车,哎呦,我得换身衣服,快点,去通知明安夫人,源儿有孕了。”

    一路催着马车赶到飞起,程欣妍在车里东倒西晃总算到了康平郡王府上,下车时程欣妍感觉地面都在摇晃。

    “怎么才来告诉我?宫里知道了?”程欣妍进门眼睛里只有女儿,上下打量一遍,没瘦,面色还好,才算安心。

    李嬷嬷站在一旁,笑着道:“恭喜程夫人要做外祖母了。”

    程欣妍这才看到太后身边的嬷嬷在,忙墩身半礼,“嬷嬷帮我带话给太后,臣妾恭喜太后娘娘要做曾外祖母了。”

    穆沐在一旁呵呵傻笑,程欣妍看了一圈,注意到穆沐身前站了两个穿着宫绸的女子,瞧着打扮不像宫婢。

    李嬷嬷很有眼色的介绍道:“王妃有孕,担心委屈了王爷,特请太后赏了两位美人来,一来服侍在王爷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二来,王妃有孕,自是不能太过劳累,有人分担才能安心养胎。

    太后知道王爷挑剔,让奴婢跟来,若是这两位不能合王爷,王妃的眼,便让奴婢带回去,换合心意的来。”

    “合眼?合心意?”程欣妍转圈打量着两位美人儿,“不知嬷嬷觉得可还能过眼?这小夫妻过日子,合谁的眼都不算!”

    李嬷嬷一噎。

    “若是为了子嗣,源儿刚有孕,嫡子还没出生,急的什么?若是为了王爷......呵呵,到底是男人啊!”程欣妍上下打量着穆沐,嘴里啧啧有声。

    “这世道便是如此,要贤名就得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夫君放外任,妻子不能跟着,还得给置小妾。

    妻子有孕,不能伺候夫君,大着肚子要给夫君张罗小妾睡。委屈嘛!千万不能委屈了夫君,就连每月那几日,还得千方百计让夫君左拥右抱睡舒坦了,男人嘛!最不能受委屈。

    呵呵,委屈!妻子生孩子过一趟鬼门关,男人却委屈上了,怎么这么容易就委屈了?可见说女人是娇花才是鬼话。”

    李嬷嬷冷着脸问:“程夫人这是何意?”

    程欣妍笑着道:“我哪有什么意思?到我女婿这儿来,说几句闲话,闲聊而已不能传出去让御史弹劾我吧!”

    穆沐拱手赔罪,话还没说出口,程欣妍就拦住他道:“快别跟我来这一套,王爷快坐下歇着赏美人儿吧!”

    李嬷嬷冷哼一声,程欣妍走过去,拉着女儿的手道:“说起来好笑,我起先还想过,怎么纳不起妾室的普通人家,妻子有孕没见男人憋屈?合着不能因这事儿活活憋死!

    再者和尚们各顶个长寿,可见真是憋不死呢!这男人啊,睡了还不够,还要有庶子,孩子们本是同父所生,偏偏要论个嫡庶,出生就有高低之别,闹出矛盾还要说主母不慈不贤,

    总不会承认是他们好色惹出的祸!王爷在娘胎里就中了毒,这些年该是调理的不错,那就折腾吧!养生什么的也是无用。”

    李嬷嬷冷着脸张口要说话,程欣妍笑着看向她,道:“李嬷嬷想说什么?咱们闲聊,说说闲话,不过,当初王爷中毒是因为公主不懂医术,我家源儿自幼跟着明安学医理呢!”

    明安放重了脚步往前走了几步,“谁说我呢?比你晚到一会儿,背后就编排上我了?”

    明安进来先给源儿诊脉,又拉着穆沐诊脉,皱眉看着李嬷嬷道:“烦请嬷嬷禀告太后,吴王妃身子不错,只是胎儿好似有些弱,能烦请宫里的闵太医来瞧瞧最好,毕竟王爷胎里中毒,稍有不慎将祸及后代。”

    程欣妍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可有什么法子?多吃点补补行不?”

    明安摇摇头,道:“王爷成亲前,我曾禀过太后,穆王爷看着健壮,其实内里多年缝缝补补下,脏腑还是虚弱,不如晚几年再要孩子,对王爷和子嗣都有好处。”

    李嬷嬷想起明安夫人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太医正和御医都说过,穆王爷内里虚的很,因习了内家功夫,才与常人无异。

    “竟如此严重?太后娘娘一心盼着重外孙,若是王妃......这可如何是好?”

    明安给了李嬷嬷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刚说了,王妃身子好着呢!若是王爷无事,王妃生个胖小子没问题。多亏了王妃底子好,这才能怀胎安稳至今。可得小心些,不可劳累,不可生气,情绪起伏过大对胎儿不利。”

    程欣妍吓的满身冷汗,“源儿,听娘的话,不跟人置气哈!”

    李嬷嬷侧过身翻了个白眼,明安笑着道:“嬷嬷可别把我的话忘了,王爷的身体要紧,正好趁着这几个月,王爷好好调养一番,说不得下一个孩子不出三年又来了呢!”

    李嬷嬷墩身应是,明安似是才看到两位美人儿,“这两位小姐是谁?”

    李嬷嬷抽动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道:“是奴婢出宫有事,带这两位跟着,奴婢这就带她们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送走李嬷嬷,明安推着源儿去隔间休息,瞪着眼睛让穆沐陪着去。与正厅只隔了一层珠帘和一架屏风的隔间,程欣妍不明白能比女儿在厅里坐着安静多少。

    “你是不是疯了?真是炮仗脾气,人家一点你就着啊!”明安恨恨的数落程欣妍。

    程欣妍正担心女儿怀了身子,见着两个妖精一样的人物,能不炸就怪了,“源儿才有了身子,转脸就送两个人进来,没有这么干的!”

    明安瞪着她道:“那你也不能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沐哥儿是王爷,按礼制要有正妃侧妃夫人,满院子女人伺候他一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程欣妍笑着道:“所以啊!我这里就没有天经地义的事儿,我替沐哥儿做恶人,免得孩子们为难。”

    明安气的喷出一口气,笑了起来,“人家用你多事?今儿你不搅合,源儿和沐哥儿一样能处理好,你落了太后的面子,能有什么好处?”

    “我闺女过的舒心,我就高兴!”程欣妍混不吝的说道。

    明安很不厚道的翻了个白眼,跟这货说不通。

    两人枯坐着无聊,满肚子不自在的两人去逛园子,穆沐和吴源对视一眼,忍不住对着笑了起来。

    “我娘的脾气......”多少年如一日啊!

    穆沐把吴源揽在怀里,“无事,外祖母不会介意,你好好歇着,明日我进宫去跟外祖母说。”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李嬷嬷回去后,太后看见回来的两位宫女已经了然,“穆沐不要?”

    李嬷嬷笑着把程欣妍那些委屈不委屈的话说了一遍,忍了一路实在辛苦,笑了一阵,墩身向太后请罪,“奴婢错了,请太后责罚。”

    太后眼睛看着花坛,眼中早已没了笑意,“是啊!这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哪有委屈?当初哀家进宫前,母亲搂着我大哭了一场,叮嘱我守住本心,莫要争强。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我只是百万人中的一个,即便入宫便是贵妃,一朝不是皇后,永远只能是千万子民中的一个。”

    李嬷嬷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红。当年都以为主子进宫会封为皇后,谁知主子做了二十多年的贵妃,为了后位,把女儿的命都搭上了,先皇却守着空空的后位不松口。

    当年与主子曾经猜想过,先皇是不是把皇后的位置留给云安殿那位。李嬷嬷冷眼看着这些年,云安殿的主子去了,先皇不过哭了一场,可见情分不过如此。

    太后幽幽道:“让沐哥儿跟源儿好好过日子吧!何苦做恶人?哀家活到现在,还有什么看不开?已经无所求了,但愿康平在天上能看到儿孙平安喜乐。”

    李嬷嬷轻轻给太后换了一杯热茶,退回去站好。听太后自语道:“天下女人哪有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男人有几个这样想?乡下老农多收了几斤粮食,手里有余钱还想买个妾回来呢!若是穆沐真有此心,哀家乐得外孙后宅安宁。”

    李嬷嬷低头忍不住想,朝中一夫一妻的多的是,就说李家,少年时担心孩子学坏了,从不给少爷房里安排大丫鬟,年纪大些,便张罗着亲事,生怕孩子在外面风流,不知道保养坏了根本。

    “你在想什么?”太后突然问。

    李嬷嬷抬眼看着太后,柔声道:“想国公府的主子们。”

    太后怔了一下,随后便笑了起来,“是哀家在宫里太久了,久到忘了京城的繁华,忘了真正有规矩的人家,妻妾嫡庶的规矩了。”

    李嬷嬷轻声道:“记得当初石老夫人给吴大人赏了几个房里人,京城不知笑了多久,娘娘在宫里可没少听吴家老夫人的闲话。”

    “是,有几个像石老夫人那般?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到老了指望儿子是指望不上,床前尽孝贴身伺候的还是儿媳妇,早早得罪了儿媳妇,只怕哪日瘫了,连口水都喝不上了。”太后咯咯笑了起来,罢了,哀家不指望源儿孝敬,可也不愿做被外孙媳妇骂的恶人。

    次日穆沐进宫,太后紧张穆沐的身体,传了太医给穆沐诊脉,又让闵太医去给吴源诊平安脉,一句赏赐美人儿的话也没提。

    源儿怀了身孕四个月后,明安悄悄告诉程欣妍,源儿怀的是双胎,其中一个脉象很弱,只怕撑不到生产。

    太后自从知道源儿是双胎,就开始日日念佛。穆沐知道其中一个胎儿不好,求太医不要告诉源儿。

    煎熬了四个多月,自从过了九月中旬,明安和程欣妍就日日到郡王府看源儿,生怕双胎早产源儿身边没人。

    穆沐也紧张的不行,源儿睡觉翻个身,他都要惊醒蹦起来问源儿可是不舒服?紧张焦虑的情绪会传染,源儿身边围绕的都是不安的气氛,本来还能静心养胎的人,也跟着越发焦虑起来。

    “明日便是十月初一啊!要不让源儿躺着去?”十月初一是鬼头日,也是寒衣节,程欣妍很担心一个不小心,源儿把孩子生在犯忌讳的日子里。

    明安看看日头,刚过巳时,现在让源儿躺着,一天下来后背都要躺硬了。

    “源儿,走了一圈累了,快,娘扶你进去躺着。”程欣妍不等明安答复,抬手搀着源儿就要进屋。

    穆沐跟着道:“是,是,源儿现在不能劳累,要养足精神。”

    三人进屋时,感觉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以为从外面进入室内眼睛不适应,谁也没多想。

    明安抬头看着快速汇聚起来的黑云,心道深秋了怎么还像夏天似的,要有急雨来了?

    “屋里怎么这么黑?”程欣妍埋怨了一句。

    源儿看看外面,道:“阴天了,可能要下雨了吧!”

    已经在屋里了,还管天是不是要下雨?三人谁也没在意,进了内室,程欣妍急着让丫鬟收拾床榻。

    “我在贵妃榻上歪一会儿就好,过一炷香还得起来走走,午饭还要起来用,不用折腾床榻了。”源儿不想母亲跟着劳碌,况且躺在床榻上,再起身又要收拾一遍。

    程欣妍坚持道:“今儿听娘的话,别歪着了,好好躺两日,我让人给你做了软囊,靠着最舒服。”

    源儿只好放弃歪着的想法,往床榻走去。明安想起明日是祭祖的寒衣节,天空阴沉沉的站在院子里心里发憷,转身进了屋,刚跨过屋门,一声闷雷落下,震的耳朵生疼。

    “哎呦!”

    “源儿!”

    “源儿可摔着了?快让娘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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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她夺回子女的抚养权,笼络夫君,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天不遂人愿,她想远离的却逃不开......贤妻重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贤妻重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贤妻重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