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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香满园     贤妻重生txt下载     贤妻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宫里的态度

    西厢房中两位嬷嬷正在绣花,抬手拿起玉嬷嬷绣的素帕,“这是给源儿绣?”

    “是,大姐儿说不要花,奴婢琢磨在四角绣上祥云。”玉嬷嬷道。

    程欣妍笑着客气道:“嬷嬷给她费什么功夫,小孩子不值当用精细东西。”

    吴嬷嬷低头不说话,暗想,周老太君给大姐儿的物件,样样精细的让人咋舌,就连宫里也不见得有的好东西,周老太君随手扔给孩子玩,可见宫里说程家,夏家富贵之极,一点错也没有。

    “我来是有事想请教嬷嬷。”程欣妍在嬷嬷对面坐下,脸色挂着虚心求教的笑容。

    “求教不敢当,夫人有话请讲。”吴嬷嬷道。

    程欣妍把东平王老太妃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奈道:“老夫人与老太妃交好,这种事儿,大嫂和我都不愿掺和,求嬷嬷给出出主意。”

    吴嬷嬷和玉嬷嬷对视了一眼,吴嬷嬷开口道:“老夫人的事情,奴婢不敢置喙。不过,皇后仙逝,贵妃娘娘多年统领六宫,俨然是六宫之主了,上次皇上有意加封贵妃娘娘为皇贵妃,被贵妃娘娘婉拒,只求皇上不让东平郡王世子承爵,把爵位留给外孙。”

    “夫人瞧,为了外孙,贵妃娘娘连加封皇贵妃,位同副后的尊荣都不要了。李家也是国公门第,贵妃娘娘能饶了东平郡王世子?那老太妃是坏了良心的人,仗着一点子太后的情面,觉得皇家拿她没办法?”

    “总有个死的时候,不给子孙积德,抬平妻?那位以后能得了什么好?”

    吴嬷嬷和玉嬷嬷刚从宫里出来不久,与东平郡王府毫无瓜葛,说起来却满是怨念,可见东平郡王府中上下,在宫里是个什么名声。

    “嬷嬷看,我们该怎么办?”程欣妍纠结了,她总不能掐死老夫人去吧!

    吴嬷嬷又看向玉嬷嬷,无奈叹了口气,为老不慈让晚辈为难,她们能说什么?

    玉嬷嬷轻声道:“这也不打紧,若是各府都送了贺礼,跟着送些不打眼的过去就是,老夫人不管事,两府不走动了,关系慢慢就淡了。”

    程欣妍扶额,她当然知道不走动最好,但,老夫人没事总喜欢请老太妃来说话,她一个次子媳妇,拦得住谁?

    “唉,嬷嬷不知道,老夫人最喜欢跟老太妃说话,前些日子......湖儿的事儿......”程欣妍又把查到湖儿死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嬷嬷冷笑道:“这种冷心冷情的人,活该没有儿孙孝敬!”

    玉嬷嬷小声提醒道:“禁言!”

    吴嬷嬷哼哼着不说话了,玉嬷嬷笑着道:“之前听说老夫人身子不适,一直静养着,如今是好些了?年纪大了,还是多静养,修身养性的好,不如夫人跟老公爷说说?”

    程欣妍笑着谢了两位嬷嬷,总觉得两位嬷嬷哪里不对劲。让王贵家的打听老公爷休息没有,准备去沐恩院说说老夫人的事。

    王贵家的转一圈回来,说老公爷正跟大老爷说话。

    “说话?”我的天,老公爷什么时候能跟儿子好好说话了?

    王贵家的道:“夫人,老公爷左手不方便,右手好着呢!”

    “我自然知道老公爷左边身子不好使。”程欣妍翻了个白眼。

    王贵家的道:“老公爷能写字。”

    我的天,你能写字,干啥捂着帕子说话?喷口水好玩啊!程欣妍没了去找老公爷告状的心思,大伯在老公爷身边,这事儿,大伯总得问问老公爷吧!

    知道大伯不在房中,程欣妍又去大嫂身边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让她安心养病的话。

    晚饭前,吴璔才抱着女儿拉着儿子回来,身后的小厮墨松放心一篓子东西就跑了。

    “这都是什么?”程欣妍看着竹篓问。

    渚儿告状道:“妹妹看见什么都要,妹妹还要父亲跟着我们去玩,我们说好了去马市看相马,爹说危险拦着不让。”

    程欣妍板着脸道:“你跟谁去看相马了?马市臭烘烘的有什么好看的?”

    渚儿嘟着嘴不说话了,源儿从篓子里抓出一个纸盒,撕开捧到程欣妍面前,“娘,这是穆哥哥让人改的点心,你尝尝。”

    吴璔笑着道:“穆世子与公主的幼子,今日得见,是个聪慧的妙童。”

    什么尿童?好像康平公主的儿子比源儿大了半岁吧!怎么混到一起玩了?

    “娘,我们在街上遇见哥哥们了,佑表哥带着哥哥们看杂耍,还撒了一把铜板,可好玩了。”源儿捏着点心啃着。

    长兴候程胜的长子程佑,便是源儿口中的佑表哥了。

    程欣妍捏了一下女儿的小胖脸,宠溺的笑着道:“想出去玩可以,一定要有人跟着,源儿,你是女孩,不要跟哥哥去那些臭烘烘的地方。”

    “嗯!”源儿乖巧的点头,啃了一口点心,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先生和明安姐姐了。”

    “嗯?”程欣妍八卦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他们一起逛街?”

    吴璔皱眉纠正道:“源儿,要称呼明安姨母。”

    “哦对,对,要称呼姨母,不能喊明安姐姐,记住了?”程欣妍急着加了一句,又问:“你在哪看到明安姨母的?”

    源儿嘻嘻笑了,“是酒楼啊!明安姐......姨母在酒楼跟着穆哥哥,她要看着穆哥哥不要乱吃东西。”

    吴璔补充道:“穆公子出来玩,贵妃娘娘不放心,请明安小姐跟随左右。”

    “嗯!”源儿道:“是穆哥哥的外祖母说他太瘦了,要他多是东西,长的胖一点才可爱,先生说,穆哥哥长了皇帝舌,不好吃的东西不入口。”

    程欣妍笑着听女儿说话,渚儿不高兴了,嚷道:“娘,我想学武,我也想学骑马,我还想......”

    “你还想上天呢!我给你架梯子不?”程欣妍没好气道:“过完年你就去学堂,别一天的没正事儿。”

    渚儿哼了一声,从竹篓里扒拉出一根马鞭,生怕程欣妍给他收走,抱着跑了。源儿累了一日,嚷嚷着要吃饭。一家人摆上晚膳,渚儿还是气呼呼的模样。

    程欣妍内心对长子是愧疚的,诸多纵容,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饭后,吴璔说要养生,饭后百步,程欣妍勉强跟着他出去走走。

    “老爷,渚儿是长子,不该由我来管教,以后老爷多辛苦些吧!”程欣妍头上戴着兜帽,厚厚的狐皮外翻遮住了她半张脸。

    吴璔含笑点头,问:“夫人不想出门逛逛?今日街上很热闹。”

    “啊?”程欣妍也想出门逛街,“府里一堆事儿,我哪有时间出去逛街?我回娘家几日,府里就乱了套了。”

    吴璔皱眉,定海伯府与他有什么关系,要夫人跟着受累,完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夫人,我们不觊觎长兄家财,更不愿借着伯府门第招摇,府里的事,大面上不出错,情谊尽了就好,不要累坏了身子。”吴璔柔声道。

    程欣妍诧异的看了吴璔一眼,这人今天抽风了?

    “夫人,你说,我能中春闱吗?”吴璔紧接着又道:“考中了又能如何?若是考不中,我们当如何?”

第六十二章、新式学馆

    “想这么多做什么?”程欣妍不在意道:“考中了,你就是进士及第,考不中,若是不想再考,咱们跟着华彦先生做买卖,安心做富家翁。”

    “哎呦!真是那样才好呢!我们带着孩子出门游山玩水去。”说着合掌大笑,仿佛喜欢极了那样的生活。

    吴璔轻叹道:“若是如此,源儿就只能嫁给平民小户,渚儿......”

    “老爷真是多虑了,儿女自有他们的造化。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程欣妍语气轻快的说:“正好源儿喜欢跟着明安学医,我就不拘着她了,让她随便学去,渚儿你好好管教,以后渚儿考出来,一样光耀门楣。”

    吴璔轻轻笑了,伸出手去拉媳妇的手,无奈媳妇还抱着手炉,隔着披风,轻轻捏了一下,“这些年辛苦你了,妍儿。”

    程欣妍不由的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老爷这是怎么了?”

    吴璔笑着摇头,“妍儿可曾怪为夫不够体贴?”

    “这话说的,老爷要体贴我什么?哎呦,孩子都这么大了,别闹。”程欣妍很不舒服的说了一句。

    她前世死的时候儿子都有吴璔这般年纪了,如今两人走在一起,她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知道媳妇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一向洒脱爽朗的性格,在吴璔看来媳妇比他心智坚韧,更有他没有的豁达。

    “冷么?”吴璔问。

    程欣妍走了一圈,身上活动开了,不觉得冷了,“还好,走走身上舒坦多了。”

    吴璔点头轻笑,“我们回去吧!”

    “哦!”跟着这货出来吹冷风,舒展了窝了一日的身子,倒是有点理解养生的趣味了。

    “我明日与华彦先生一起在百味斋宴请。”吴璔干巴巴的汇报了一句。

    程欣妍心想,你请客吃饭就去呗!转念一想,不对啊!二爷月例银子二十两,另有十两笔墨前,十两零花钱是二房分出来后她另给的,加上他中举后另有朝廷发的十六两银子,廪米。

    他从中举后一直忙着文会,诗会,各种宴请会友,不能总吃请不回请吧!意思是没钱了?

    “哦!”程欣妍道:“明日让王贵家的取二百两银子给二爷吧!”

    吴璔摸摸鼻子,低低的应了一声。

    程欣妍猛的跺脚道:“我怎么忘了,初九大伯要在府中宴请,明日得去问问大嫂章程,准备起来了。”

    过年期间本就是走亲访友,宴请不断联系感情的时候,程欣妍躲在娘家几日,跟着二嫂去了秦眉康的宴请,剩下的全以府中有病人要照顾为由推拒了。

    一夜无话,程欣妍早早打发了孩子们去玩,过年就是小孩子的节日,她出不去门,不能再拘着孩子们了。

    “濂儿跟我说,渚儿带他去看杂耍。”王氏笑着道。

    程欣妍看了一眼王氏皮包骨的手,心疼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玩疯了,昨儿闹着去马市,二老爷跟着拦住没让去,今儿我大哥家的佑哥儿带着,不知去哪里疯呢!”

    王氏轻笑道:“随他吧!有家丁仆从跟着,不吃亏就是了。”

    程欣妍便问起了宴请的事:“大哥有没有说请了谁?可有女眷?要怎么安排?”

    王氏点头道:“也是我身子不争气,这时候宴客,少不得请女眷,倒要麻烦弟妹了。”

    程欣妍心里咯噔一下,有女眷来,少不得要给老夫人请安见礼,“老夫人那边......我可不好拦着啊!”

    最近没说老夫人病了,她怎么拦着不让人见老夫人?

    “无事,我早早去老夫人身边等着,不至于说几句话累死我。”王氏无力道。

    程欣妍又烦躁了,怎么就绕不过她去?老公爷怎么不发话关着她了?

    宴客自然要把园子收拾一番,程欣妍把梅林一块收拾出来,定海伯府的梅林没什么看头,倒是秋澜院旁种了百株白梨花景致不错,梨花雪白,春日坐在秋澜院的三层阁楼上,看着雪白的花瓣飘舞,走在梨树间,眼见花瓣飘落颇有些美不胜收之感。

    几十棵梅花树围绕在寒香阁四周,程欣妍打算饭后在这里让女眷们散心赏景,把男宾安排在水榭的船厅吃酒,遥望红梅也有一番意境。

    府里开始忙着收拾园子,要把男宾和女眷隔开,就得搭棚子,篱笆墙。程欣妍忙着让管事们开库取东西,把宴客的地方布置起来。

    “把那架水晶玻璃的炕屏送到寒香阁,放在临窗的大炕上,另外,二楼把那幅沈大家的寒梅傲霜图挂上,三层放上那套黄花梨的桌椅......”

    正说着,吴璔带着严庚宪进了抱厦。

    “夫人在忙?”吴璔问。

    程欣妍扬起笑脸,忙让人上茶点,“二老爷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天色还早,我以为你们......快到炭盆前暖一暖,华彦先生喝老君眉还是大红袍。”

    严庚宪道:“弟妹不用客气,华彦是来寻弟妹说点小事。”

    “哦?”程欣妍请两人坐下,自己寻了个靠近吴璔的椅子坐了,问:“何事要先生与我这内宅妇人商议?”

    严庚宪笑道:“弟妹巾帼不让须眉,谈笑间就能把事情料理清楚,华彦佩服。”

    “先生谬赞了,妾身惶恐。”程欣妍客气道。

    吴璔很不习惯两人这般说话,便直言道:“是有些事情,此次大比,有些举子打算着,若是不能一次考中,便留在京中等三年后再考,京城生活不易,想留下寻些教书的活计。”

    程欣妍眉头一挑,心说,吴氏族学巴不得有好先生来教书呢!你跟大哥说一声就能办,寻我作甚?

    “华彦先生瞧着京城中,贵族子弟众多,且多依附族学读书,族学各有限制,无法包含君子六艺,便想自建一处学馆,他来牵头教务,给孩子们一个攻读的好去处。”吴璔说完看看华彦先生。

    程欣妍皱眉问:“自建?在哪里建?”

    “太学后面,国子监前街,文渊坊三处的夹角,有一片荒着的林子,地方够大,建学馆足够。”吴璔道。

    好么!地方你们都看好了,可见琢磨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严庚宪道:“我为家族报仇之事,知道的人不少,学馆却不能我来主办。”

    “学馆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程欣妍记得族学好像有春晖院的大小,这样的学馆在京中已经算不错的了。

    吴璔小声提醒道:“华彦先生自有规划,只是那块地方是礼部给黔安公主准备建公主府的地方。”

第六十三章、新年宴客

    三人谈了一个时辰,程欣妍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华彦先生描述的学馆是她没听过的,有君子六艺,还有强身用的操场,从幼儿三岁即可入学,一直到十六岁过了童生试。

    再要继续学习,学馆还分了科目,学文,学武,学医,学画......这样的学馆,她都心动不已,京城中的贵族子弟只怕抢着去学了。

    “所以,先建幼学,童学馆。”程欣妍再次确定道:“还有女学?”

    华彦先生道:“既然小姐们要请嬷嬷教授,不如统一在女学跟着嬷嬷学习。”

    “那点地方够用?”程欣妍开始觉得荒着的地方大了,毕竟有三分之一个坊间大小,现在看,那点地方估计不够用了。

    华彦先生道:“考中童生后,我们在城外建学馆就是。”

    程欣妍揉了揉眉心,问:“预估要花多少银子?”

    华彦先生道:“图纸我会画出来给弟妹参详,只是那块地方,还请弟妹想法子拿到手中。”

    程欣妍想想道:“那不算大事,我这就给哥哥写帖子询问。”一块荒地而已,礼部一直荒着,再说黔安公主和驸马爷都死了化灰了,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拼着人情去求,白给都有可能。

    暂时定下那处位置,华彦先生带人去丈量土地,忙着画图纸去了。程欣妍写了帖子,让吴璔马上去问。

    说干就干,程欣妍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盘算着银子的大概数目,她就开始让王贵家的准备银钱。华彦先生说的清楚,学馆属于吴璔,他不参与,也不会出银子,只负责管理学务。

    吴璔还担心不能考中进士要怎么办,转天华彦先生就给吴璔谋划了学馆,真真是好先生啊!

    心中感慨一番,程欣妍又要忙活大伯哥宴请的事。吴珅进入官场,再不同之前的帮闲跑腿的差事,要宴请同僚,上司,请客拉进关系自然不能少。

    王家大哥大嫂也来了,还有几位工部的官员带着女眷,宴请的客人中户部侍郎的夫人品级最高,程欣妍招呼各位花厅坐下吃茶,户部侍郎的夫人便提出要给老夫人请安见礼。

    花厅就在荣恩院前面,不过去给石氏见礼好像说不过去。

    王氏已经等在荣恩院,见程欣妍带着人进来,扶着齐嬷嬷站了起来,无力走路迎接,笑着道:“怠慢各位夫人了,妾身有礼了。”

    王家大嫂忙扶住王氏,“身子不好,出来做甚?前面有你大哥,我和程二夫人都在,你放心养着便是。”

    “身子不争气,让各位夫人见笑了,待会儿由我弟妹代我敬各位夫人吧!”王氏道。

    程欣妍扶她坐下,户部侍郎夫人道:“知道你身子不适,快别客气了,你歇着就好,我们都不会客气,一定好好的在你府上玩一日。”

    石氏干咳一声提醒她的存在,程欣妍压下心中的烦躁,道:“老夫人,这位是户部梁大人的夫人。”

    户部侍郎夫人墩身施礼道:“妾身李氏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

    “李夫人起身吧!请坐。”老夫人沉着脸道。

    程欣妍见气氛不好,笑着介绍了各位夫人,不好马上就走,便扯开了话题,好让场面不太冷。

    老夫人趁着说话间隙,笑着道:“李夫人是明白人,我年级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盼着孩子们都能过的舒心。”

    李夫人应和道:“老夫人慈母心肠。”

    这样一说,老夫人越发来了精神,拉着李夫人,声音不大不小的说:“你瞧瞧我这老大媳妇,唉!我就盼着她好好养着,能早点好起来,府中琐事有老二媳妇管着,我倒是放心,只是老大身边......”

    “唉!老大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我怎么能放心?我就想着,给老大寻一房贵妾......”

    “老夫人!”程欣妍大吼,这人不添乱就不舒服是吧!

    来给石老夫人请安的夫人们尴尬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说话,只怕引着石老夫人说出更糊涂的话来。

    程欣妍的大嗓门惊的老夫人抖了一下,她还记得那夜老二媳妇杀人般的目光,揪着她的衣领,恨不得勒死她才解气。

    王氏身子抖了一下,虚弱的靠在了齐嬷嬷身上,“弟妹,我坐不住了,你替我招呼各位夫人。”

    声音虚的有些飘忽,程欣妍满心的怒气,这会儿不好发作,笑着让齐嬷嬷背大嫂回去,招呼各位夫人去园子里赏梅。

    “过了年暖和了些,几株红梅还开的艳丽,请各位夫人过去瞧瞧,在梅林外的积香亭用膳。”程欣妍伸手挽住尴尬的李夫人。

    “好叫李夫人知道,那亭子我让人用绸布围着,三间连着的敞厦,柱子是中空的,能生火加热,冬日赏雪的好去处呢!”

    眼角都没给老夫人一个,程欣妍笑着带人去了园子。

    正月里戏班子不好请,再说,吴珅没经验,初六才告诉请客的事,现找戏班子已经来不及了,程欣妍请了几位伶人来,在梅花树间搭了彩棚,弹唱小曲倒是清雅。

    吴璔在前面帮着大哥待客,荣恩院的事情,王贵家的很快就传给了吴璔知道。吴璔看了大哥一眼,心想,还是等散席了再告诉大哥吧!

    积香亭四周是金桂树,紧挨着梅林,闻着梅花香气,看着桂树枝丫间透出的点点红梅,宴席上不少人赞叹园子的精美。

    饭后赏梅,寒香阁三层分开了女眷,倒不显拥挤,程欣妍察觉王家大嫂不在,心里就有些不安,让王贵家的听着大房的动静,周旋在女眷中调节气氛。

    下晌把客人都送走了,程欣妍才慌忙去了大房院子,瞧见王家兄嫂还在,便知道王氏怕是不好了。

    “我倒要问问,她安的什么心。”王家大嫂厉声道。

    程欣妍看了一眼王氏的脸色,心道不好,也不顾是不是正月里了,扬声让齐嬷嬷快去请王太医来。

    吴珅气的像是困兽一般,红着眼睛要去荣恩院,吴璔拉着大哥劝慰:“母亲一向糊涂,大哥这会儿该守在大嫂身边啊!”

    王太医来的倒是快,只是脸色不太好,黑着脸进来便说:“府上有病患,就该早早备下府医供奉,也不至......”

    “伯父,是我的不对,”程欣妍打断了王太医的话,“是我小题大做,定要请伯父来才能放心。”

    王太医进了内室,早有齐嬷嬷放下了帐子,把王氏的手臂拉着放在了矮几的软垫上。

    诊脉用了一刻钟,王太医看向程欣妍欲言又止。

第六十四章、王氏病故

    大嫂王氏昏迷后,拖了三日,期间醒来过一个时辰,交代了很多她的身后事,一遍遍嘱咐吴珅,孩子们交给弟妹她很放心,若是以后聘了填房,请大老爷无比不要让填房插手弟妹教养孩子之事。

    王氏是在昏迷中过去的,程欣妍就守在大嫂身旁,眼睁睁看着睡着的大嫂再也没醒过来。她伏在大嫂身上痛哭不止,她哭的不止是大嫂的命薄,还有她的苦命和困顿,她一次次挣扎,一次次深陷其中,她在哭自己的命运......

    齐嬷嬷拉开程欣妍给王氏换衣裳,程欣妍哭倒在地,王家二老进门时,看到了程二夫人伏地大哭,被拉起昏厥的一幕。

    程欣妍醒来时,耳朵里瞬间被塞进了很多事。老公爷病重昏迷,大老爷悲痛不能理事,二老爷和姑爷一起在前院招待吊唁的客人,后面接待夫人的差事,暂时由姑奶奶顶着。

    她挣扎了起身,王贵家的哭着搀扶主子去了灵堂。

    还没进门就听见王家人正在吵闹,灵堂内哭成骂声混在一起,程欣妍抬手扶额,站在门槛外就看见,涐姐儿摇摇晃晃的跪在棺椁一侧哭泣。

    “谁把涐儿带出来了?快扶二姐儿回去歇着,你们都好好伺候着,二姐儿若有半分不妥,我扒了你们的皮。”程欣妍虚弱的呵斥奴仆。

    王家大嫂站出来冷笑道:“程二夫人好大的脾气,真是威风啊!怎么我们姑奶奶去了,伯府轮到你掌权管家了?可小心着点,别让人说,你们二房想要鸠占鹊巢!”

    程欣妍眼睛一瞪,怒道:“这是说谁呢?谁要鸠占鹊巢啊?拉出来我瞧瞧?这里是定海伯府,是吴家,亲家大嫂准备在这里执掌中馈了?”

    “都闭嘴!”王老夫人呵斥了一声,看着程欣妍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快到我跟前来。我的儿命苦啊!就这样撇下我这个白发人去了,留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王家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程欣妍被她拉到面前,听她一通哭诉,眼泪跟着扑簌簌的往下掉。悲痛正浓,王家老夫人脸色一沉,哽咽着换了音调。

    “我的女儿在娘家身子好着呢!怎么嫁了人没几日就磨搓成这般模样?我的女儿死的冤啊!我不管你们是定国公府还是定海伯府,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礼部告你们去,登闻鼓我也敲得。”

    变脸说来就来,让人猝不及防!程欣妍愣了一下,抬手用帕子擦着不停滑落的眼泪,心想,你去告才好呢!最好敲登闻鼓去,告倒了为母不慈的石老夫人,我才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她还有源儿,老夫人不好,直接影响的就是府里的两位小姐,涐姐儿还是苦主的女儿,她的源儿以后品行就会受人质疑,凭什么为了石氏带累了女儿!

    “老夫人累了吧!咱们内堂说话可好?”程欣妍小声在王家老夫人耳边道:“大嫂把濂儿,涐儿托给了我,还请老夫人想着涐姐将来,多少给吴家留些脸面吧!”

    刚失去疼爱的女儿,王家老夫人悲痛欲绝,加上女儿死的窝囊,她自然顺不过这口气儿。听见程欣妍提起涐姐儿,想起可怜的外孙女,刚刚没了母亲,又是体弱多病之身,将来还要靠着程氏养育......

    “老身乏了,进去歇一会儿。”王家老夫人冲着程欣妍点点头,伸手让大儿媳妇扶起她进内堂休息。

    吴璔感动了,还是媳妇好啊!媳妇没来之前,王家人把吴家里里外外全骂进去了,还不带一个脏字,愣是骂的他抬不起头来。

    见王家老夫人带着儿媳妇们进了内室,吴璔看了一圈,悲从中来。灵堂内外全是人,念经超度的和尚,作法的道士,还有吴氏来帮忙的族亲,大面上关系亲近些各府管事,来送货的商户,跟着下官的夫人来府里吊唁的小厮、丫鬟穿插其中......

    不用等天黑,吴家老夫人逼死长媳,逼得亲家大闹灵堂的消息就能传遍京城,他还有脸出门吗?还有荣恩院里的母亲,若不是程氏出来,王家人还不得冲进去把母亲拖出来跪灵堂忏悔啊!

    王家女眷都进了内室,王贵家的趁机拉住了程欣妍,小声道:“姑奶奶做主,请老夫人去了城外的静虚庵,已经从侧门上了马车出城去了。”

    程欣妍默默的感激了吴玟一把,如此机智,定是宫里的那位嬷嬷的主意。

    “亲家老夫人,您是有春秋的人了,若是有个闪失,大嫂如何能安息?”程欣妍把茶碗放在王家夫人手边,小声劝慰。

    王家老夫人又开始掩面大哭,“我的女儿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身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张开口哭就收不住了,程欣妍没听到上半场王家的怒骂,这会儿一次听了个完本。程欣妍心中还暗暗赞叹,不愧是琅琊王氏,文化底蕴旁人比不得啊!瞧瞧,就连骂人都不带脏字,还让你一听就知道在骂你。

    躺在软塌上被乳母哄着睡觉的涐姐儿惊醒了,坐直了身子,看着外祖母的样子有些害怕,慢慢的爬到程欣妍身边,两只手扯住婶娘的袖子,努力想往程欣妍怀里钻。

    王氏本打算今年让濂儿去娘家族学读书,平时没少让濂儿在外祖母面前撒娇卖萌。

    见外祖母哭的厉害,他从怀里掏出白手帕,双手捧到外祖母面前,褪了鞋爬上炕,站在外祖母身边,努力用小胳膊把外祖母的脑袋圈在自己怀里,嘴里还念着:“外祖母乖,不哭,哭就不是好孩子了!”

    看到外孙一脸讨好,小小的胳膊,不够她一个脑袋大的怀抱,王家老夫人哭的更狠了,这么好的两个孩子,生生被害的没了娘亲啊!对石氏的狠更深。

    “外祖母不哭,不哭了,你说过,哭不是好孩子呢!”濂儿奶声奶气的哄着。

    王家老夫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程欣妍趁机上前抱住濂儿,“亲家伯母,大嫂去的突然,两个孩子还小,莫要吓坏了他们。”

    见外孙被程氏揽在怀中,外孙脸色的儒慕之情不掺假,王家老夫人就知道,平时程氏对两个孩子不错,女儿没用所托非人。

第六十五章、安抚王家

    内堂里传了水,王家老夫人净面梳洗,程欣妍拿出自己的妆奁匣子让王家老夫人重新上妆,亲自伺候着王家老夫人喝茶稳了稳神,才恭敬的坐在下首,把涐姐儿抱在怀里,一只手臂揽着濂儿,心里字斟句酌的琢磨了一遍对有文化的王家老夫人要说的话。

    王家老夫人放下茶碗,程欣妍才慢慢的说:“亲家伯母,大嫂去的匆忙,莫说您心里难受,纵是我这个弟妹心里也......”掩面擦了一把眼泪,“真真是悲痛欲绝。”

    王家老夫人知道,上次湖儿夭折,程氏悲痛病倒,竟是如失去亲子一般难过。她知道程氏与女儿关系一向亲近,在外总说,多亏了大嫂教她,才能让她不至失了体统。

    程欣妍哭着道:“不过,大事还要办,大嫂为府中操持多年,我们老公爷听说长媳去了,也是受不住......病重昏迷了。老夫人为老公爷、子孙后辈祈福,已经住到庵堂去了。”

    王家听见石老夫人送去了庵堂,算是心气平了几分。总算吴家没包庇石氏老夫人。

    “如今府里千头万绪都压在侄儿,侄媳妇身上,虽说大嫂托了我,但亲家伯母就心疼侄媳妇一回,帮忙照看几日濂哥儿,涐姐儿,侄媳妇感激不尽。”程欣妍一字一句把她要给的诚意说了出来。

    王家老夫人面色终于缓和了,眉头一挑,问:“将来,程二夫人如何打算?”

    程欣妍轻轻摸着怀里的涐儿,道:“涐姐儿身子弱,濂儿还小,顾不住自己,身边也离不得人,府里杂乱,侄媳妇只怕不周全,分不了神照顾。”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将来我要跟着二爷分府出去过,那时源姐儿能照顾妹妹,还有两位宫里出身的嬷嬷伺候。濂儿差不多到了念书进学的年纪,大嫂先前一直打算让濂儿启蒙,若是亲家伯母能让濂儿在王氏族学念书就更好了。”

    王家人算是满意了,程欣妍的意思是把两个孩子的监护权,暂时交到了王家手中,将来程氏能分家开府出去,再接回两个孩子抚养。表明吴王两家还是通家之好,亲戚间还有来往。

    王家老夫人沉声道:“过了头七,我派人来接濂哥儿,涐姐儿。”

    程欣妍抚掌道:“侄媳妇谢过亲家姻伯母了。大嫂身边的人,以后都跟着濂儿,涐姐儿伺候,老夫人放心就是。”

    “嗯!”王家老夫人点点头,面色终于缓过来了,“你办事我放心,你的心我知道,好孩子别累坏了身子。”

    安抚好王家人,程欣妍出去跟吴璔交代了几句,匆忙进去待客了。

    这样大的事儿,媳妇先下了决断,跟王家商议定了,吴璔觉得要跟大哥报备一下。找到大哥,见大哥正红着眼睛,呆呆的坐在王氏的内室,王家舅兄已经得到消息,知道程欣妍的处置方法,早了吴璔一步来安慰吴珅。

    大哥对着舅兄们亲近之意,比对他这个亲弟弟还多几分,吴璔不由的心里腻歪起来。这算什么事?

    他带着媳妇帮大哥忙前忙后,结果,弄得好像他们也跟着母亲一起对不起大哥一房似的!吴璔懒得进去了,进去能说什么?轻轻退了出去,找到李贯淮,与妹婿一起招呼其他客人。

    报丧第一日来的都是近亲的人,多半不是为了吊唁,而是过来帮忙。顺便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按礼制处理丧事。

    程欣妍的大哥程胜在礼部,对王氏这种伯爵夫人的丧事有一套正规的流程。

    王氏毕竟是伯府的夫人,身下有儿有女,虽未能在公婆面前尽孝,但有生育之功,所以,大殓当日要开中门出殡。陪葬物品也要讲究规制,不能超过伯爵的礼制,也不能太过寒酸,匆忙间,吴璔为陪葬物先忙的焦头烂额。

    还有衣服上的麻边,今日便要镶上去,父母犹在,没能在公婆面前尽孝,在孝服上要表明不孝......吴璔一向好学,这些知识他听一遍已经晕头了,只好拿着纸笔记录,让人看了又刷了一波对吴璔这位读书人的好感。

    是啊!大嫂的丧事,这位忙前忙后,还恭敬的拿着纸笔记录,谁能做到这份周到细致?可见吴家两兄弟关系很好,吴家门风很正。

    男人们怎么看,妇人们不管,她们只看到吴家下人的规矩太好了。几位夫人聚在一起,私底下窃窃私语,听说从去年就是程二夫人管家,狠狠整治了一番后宅,现在看,程二夫人果然有手段。

    吴玟听的那叫一个憋屈啊!大嫂病了,后宅多半是她和大嫂身边的齐嬷嬷在管。二嫂虽没做甩手掌柜,却也是事不到跟前不管的。多亏了华彦先生的点子,让薛嬷嬷教下人们宫里的规矩,又请了书生来给下人念刑律。

    那些刑律听的下人们都吓破了胆,加上薛嬷嬷耐心教导,府里可不是气象一新嘛!

    下晌,送走王家人后,吴璔才算松了口气,外头让妹婿盯着,跑去沐恩院见父亲。

    吴珅这会儿坐在父亲面前,脸上还有泪痕,精神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趁着父亲清醒,吴璔赶紧捧着记录的册子说了重点。开中门,请父亲准许开库房,大嫂的陪葬物,府里有的从库房分拣,若是没有,还得支银子去采买。

    吊唁的规格按伯爵夫人的礼制来,最后的问题是停灵何处?

    吴氏的祖坟在明州,谁去送王氏的灵柩回明州?濂儿吗?吴珅也不行,他还担着都水监的官职,没有说媳妇死了,你去送媳妇入祖坟,要请假半年的,又不是父母死了有假期的事儿,王氏的灵柩只能暂时放在京城,停在何处就得大哥,父亲说话了。

    吴璔刚长篇大论的说完,外管事又来帮吴玟传话。

    “姑奶奶瞧外头闹的厉害,今儿来帮忙的女眷不少,怕老夫人不得清净,便做主套了车,派人护送老夫人去了城外庵堂。”外管事说完,低头后退。

    王贵又来求见,外管事像是得了救星一般,马上出去接王贵进来,走到书房门口,死活不往里进一步了。

    王贵是帮程欣妍来传话的,进来先跪下磕头,说了程欣妍对濂儿和涐儿的安排,也不等老公爷示下,直接磕头告退了。

    “送,王家,去?不行!”老公爷费力的说了几个字。

第六十六章、且熬着吧

    一日下来,程欣妍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她进来看见吴玟,先是愣了一下,毕竟好些日子不见了。自从上次劝吴玟回去,吴玟虽然隔三差五过来一趟,但,多是去老公爷面前瞧瞧,再跟老夫人说几句话,顾不上见大嫂,二嫂便要匆忙回去了。

    吴玟送走老娘,心里难受的窝成一团,她嫁人后,最怨的就是老娘。自从跟季老夫人交了心,她才知道,当初预估的情况还差许多,自己曾经好险没成了被弃之人。若不是大嫂挺着大肚子带她出门,把之前的不好推到年幼不懂事,又含糊的推到母亲头上,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

    就算现在成了侯府夫人,她的名声在京城贵夫人圈中也很一般。她努力跟着婆母,摆脱旧日的影响。过年几日刚好一点,母亲又惹了事,她没脸回娘家了,甚至觉得有老娘拖累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婆母安慰她两日,才转过轻生的念头,大嫂又去了。吴玟回来就看见府中乱做一团,夫君也不用他拜托,脚不沾地的跑前跑后的忙活。二嫂哭晕了过去,还没缓过来,来帮忙的女眷只有她暂且招待着。

    就这样,老娘还不省心,闹着要出来待客。吴玟只好拼着名声,咬牙把母亲送去了庵堂。如今她抱着源儿哭的伤心伤肺,事情已经让管事告诉父亲了,至于父亲要怎么发落,她是嫁出去的闺女,父亲想怎么样,也要想想侯府的脸面吧!

    “好了,别哭了,没事快回府去歇着,别累坏了身子。这几日别犯懒,早点过来帮忙。”程欣妍对着吴玟毫不客气,听了一日的哀哭,这会儿回房还听见哭声,不知道她听的脑仁疼了吗?

    “老公爷,老夫人何在?我们回来,该去请安问好。”李贯淮忙上前拉了拉媳妇。

    吴璔想起妹婿还不知道妹妹做的事,有今日王家人灵堂一闹,吴璔也觉得妹妹处置得当,叹口气道:“父亲身子不好,老夫人去了庵堂祈福,至于......你们去看看老公爷吧!”

    吴玟马上不哭了,她听说母亲气死了大嫂,但送母亲去庵堂的事儿,其实也是她的一种孝道,为的是保全母亲。

    如今二哥这样说,可见父亲是支持她的,心里的忐忑不安放下,起身道:“夫君,你先去给老公爷请安,我问问二哥,二嫂,还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李贯淮马上就明白了,把老夫人送去是最好的安排,不管是媳妇出手,还是老公爷的吩咐,这会儿老夫人不在府中才是最好。

    吴璔带着李贯淮走了,程欣妍才拉着吴玟道:“多亏你当机立断,否则王家老夫人那样的,只怕今儿不能善了。”

    吴玟哭着摇头,她有私心,二嫂一定明白。

    程欣妍又说了对两个孩子的安排,吴玟不乐意了,吴家的孩子凭什么送去王家教养?大嫂早就托孤给了二嫂,王家人是什么意思?涐姐儿也就罢了,女孩在外祖家多住几年,两边走动着,谁也不说什么,只当涐姐儿全了大嫂的孝义。

    可濂儿是大房的长子,以后要继承伯府的嫡子,凭什么让王家教导?以后说出去,吴氏的长子嫡孙借住王家,靠着外祖家教养,吴氏一族的脸面何在?

    “权宜之计。”程欣妍心累,满脸疲惫的说:“今儿若是不把孩子塞给王家,只怕不能善了。交出两个孩子,就是表明咱们不愿断了王家这门亲戚。但,也不会太久,总不能让人说,我这个二婶容不下大房的孩子吧!”

    吴玟又替二嫂为难了,暂时交出两个孩子,一来是诚意,二来只怕二嫂也有担心母亲的意思。知道二嫂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至于让吴王两家的联姻断了亲。

    “二嫂,知道你为难,不如让濂儿两头住着?”吴玟给出一个建议。

    程欣妍当然知道不能让伯府的继承人住在外面,“暂时让濂儿在王氏族学开蒙。等些日子,华彦先生的学馆建成,自然要接回来,跟着华彦先生和二爷读书。这会儿府里千头万绪,大房没了管家夫人,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暂时在外家几日,过些日子去学馆自然要马车接送。”

    吴玟对二嫂的安排很是放心,知道二嫂有打算,点头表示明白了,她起身去追夫君,这件事,她还得帮着二嫂在父亲面前说说。

    “暂时让大嫂停棺静虚庵。”吴璔回来便无力的歪在贵妃榻上,一天脚不沾地的忙活,给他累的不轻。

    程欣妍觉得好玩了,老夫人去了静虚庵祈福,转脸就把大嫂的棺椁停灵在老夫人面前,谁给谁添堵还说不定呢!再说,静虚庵是吴氏宗族的家庵,去的容易,想回来就难了。

    老公爷现在非必要不开口,要等着老公爷开口让老夫人回来,只怕这辈子都别想了。

    转脸想问吴璔一句,见他已经歪着睡着了。程欣妍叹了口气,现在最难的就是他们了,吴璔只怕心里也不好过吧!

    次日来客多了起来,程欣妍舍不得涐姐儿跪在灵堂,担心她受不住病倒了,让渚儿照顾着濂儿在灵堂守着,源儿顶了涐姐儿的位置跪灵,程欣妍心疼女儿,还要不时让人把源儿叫出来歇歇,怕他跪坏了腿。

    王家老夫人对程欣妍很是满意,她一天抱着涐儿没撒手,还得照顾儿女,不忘濂儿跪着,还张罗着一会儿送热水,一会儿让濂儿起身走动。

    忙了三日,定海伯府开中门抬出王氏的棺椁,濂儿大哭着摔了瓦盆,孝子开道送王氏去静虚庵停灵。

    程欣妍总算能松口气了,刚要去老公爷面前汇报一番,报备过两日把濂儿,涐儿送去外家的话,外管事又告诉她,老公爷昏迷了。

    天呐!正月都没过,你让我消停一刻吧!大正月里死了人,老公爷病重昏迷,只怕今年一年不好过啊!

    “今年怕是难啊!”程欣妍对着吴璔,满脸灰败的说。

    吴璔含泪望天,今日请了王太医来,说是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只怕挺不过今年了。

    “且熬着吧!辛苦你了。”吴璔心里别提多感激媳妇了,没了强硬的媳妇撑着,王家的事儿就不好过关。还有府里一摊子事儿,母亲惹了事儿,一走了之,这次真是坑了他们二房了。

第六十七章、定国公之死

    送走大房的两个孩子,府里一下子变的安静让人透不过气来。渚儿也不满院子乱窜了,跟着父亲在书房念书习字。源儿乖乖的跟着两位嬷嬷学规矩,举手投足渐渐有了贵女的风范。

    草长莺飞,春天花还没来得及欣赏便落花满地了。白梨园中花瓣飘落,地上似是被白雪铺满,却又在寂静中无声的发黄,枯败融入了白梨树下的泥土中。

    王氏出殡后,宫里不知怎么听说了老夫人的恶行,贵太妃娘娘赐下女四书给老夫人,又一次让吴氏一族被响亮的打了脸。

    现在京城中说起定国公吴公爷,没有不摇头叹息的。评语便是,娶妻不贤,祸及子孙!好在老公爷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问的都是重要的事儿,外界的闲话没传进他的耳中。

    濂儿在外祖家住了三个月,程欣妍便以老公爷身子不好,想见孙儿为由,每日接送濂儿去学馆,不再让他住在王家了。至于涐儿,在外祖母身边被悉心照顾着,比回到她身边照顾的要周到的多。

    华彦先生规划的学馆,程欣妍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地契回来,开春后便按照华彦先生的图纸动工修建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吴家从没被人瞧在眼里的规矩,如今在京城贵妇中间被人追捧起来。程欣妍借了几次下人出去,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便跟华彦先生商议该如何不得罪人,解决京城摆宴借下人的事儿。

    华彦先生便给吴珅出了个主意,把吴氏的学馆腾出来,为各府调教下人,各府的规矩礼数由府里总管来教,他们出先生教律法,然后,从宫里出来休养的老太监中请了几位来,教各府下人伺候主子。

    吴氏族学本就不温不火,请来的先生,由于吴氏族学还要教孩子武功,先生们没几个能待的下去。再说,吴氏没几个孩子念书,又都是淘气的孩子,先生请来也是白耽误功夫。

    吴璔表示,以后学馆建好,吴氏一族的孩子都可进学馆念书。有了新学馆,族人也不揪着族学不放了。毕竟族学用来教各府的下人,族中有了额外收入,族人能多分一些补贴,比让熊孩子在族学瞎胡闹要强百倍。

    没人想起在庵堂祈福的老夫人,也没人愿意出面求情,让老公爷发话接老夫人回来。

    夏日的蝉鸣吵的程欣妍烦躁,屋里放着冰也不能让她心静下来。

    “主子,你说的那个席氏从庵堂回来了。”王贵家的轻声说。

    程欣妍莫名其妙的问:“席氏?什么席氏?哦,席氏啊!你说,怎么回事?什么庵堂?”

    “主子不是二月里说让奴婢去打听席氏嘛!”王贵家的道:“奴婢打听了,席氏前两年跟人私奔,没跑出城就被席家抓了回来,关在府里两个多月,悄悄的送去庵堂了。最近不知怎地,又接了回来。”

    “嗯?”程欣妍激灵一下来了精神,“老夫人呢?在庵堂可还安静?”

    王贵家的当初听主子要打听席氏就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主子说,老夫人悄悄跟她提过席氏,王贵家的才重视起来,自然,席氏有动静,王贵家的少不得打听一番老夫人的动静。

    王贵家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脸上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程欣妍打开信,先看到的是老公爷的名帖,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再看老夫人写的信,差点没气笑了。

    “去请二老爷来,这事儿瞒不住。”程欣妍让人去请吴璔,知道事情瞒不住,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商量出个法子,事情已经爆了出来,还炸在了老公爷面前。

    吴璔刚推了干净,说:“这事儿咱不管,你把信封好了,等大哥下衙回府,给大哥送去,大哥有官职,外头的事儿,让大哥看着处理。”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面鬼哭狼嚎的跑进来一个沐恩院的小丫鬟,“二老爷,二夫人,快,老公爷不好了。”

    吴璔甩手狂奔,程欣妍嚷着叫府医,请太医,提着裙子往沐恩院跑。

    到了书房院子,就看见京兆府的一位书办,满脸吃了屎的模样,见吴璔跑来,抖成了筛糠。

    “怎么回事?”程欣妍不能进老公爷卧房,停在院中问情况。

    外管事脸色惨白,颤声道:“老公爷本是睡着,京兆府的书办来了,不知怎地,老公爷就醒了,听见了书办的话,大喊一声就......”

    “喊?”老公爷这样还能喊呢?程欣妍问:“喊了什么?”

    外管事腿一抖,跪在了地上,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神奇的是,程欣妍竟然听请了他的话。

    “老公爷喊,打死!”

    打死谁?书办来干嘛?程欣妍问了一遍书办的来意,马上明白了,老公爷这是要打死老夫人啊!苍天保佑,老公爷也别有闪失,老夫人还活的好好的,打死老夫人这事儿,晚辈做不到啊!

    王太医来后,明安也跟着来了,一番施针,老公爷倒是醒了,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睁的老大,但没有了焦距。

    “准备吧!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王太医悄声告诉程欣妍。

    吴珅赶回来,老公爷嘴里哼哼着,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但是,除了外管事,没人明白老公爷的啥意思。

    哥俩对视一眼,父亲这是要交代什么?胳膊好用,也不能一直抬着不是,两人轻声安慰着父亲,谁知老公爷更着急了,哼哼着含混不清的话,手就是抬着不放下。

    外管事心一横,决定上去跟两位爷说了吧!谁知,他还没跨出重要的一步,老公爷的手臂重重落下......

    沐恩院卧房里嚎哭的声音传了出来,程欣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用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掩面大哭起来。

    书办早就跟着王太医溜出府去了,定海伯府的灵堂刚搭起来,外面的灯笼还在换,京兆府尹便带着书办来请罪了。

    这下,吴珅算是明白父亲为何突然病故了,合着又是母亲作妖,气死了老爹啊!

    外管事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能告诉大老爷,二老爷,老公爷指的是书架上的毒药,老公爷的意思是毒死老夫人。这事儿,老公爷去做没什么,两位老爷若是出手,那就是弑母的大罪啊!

    “去接老夫人回来。”吴珅咬牙道。

第六十八章、剥去一切尊荣

    外管事去了静虚庵,可惜没能接到老夫人。庵堂中的主持说,宫里听说了老公爷的事儿,传老夫人进宫了。

    外管事回到府中,等到天黑也没见老夫人回来。次日城门刚打开,外管事就出城去了静虚庵。

    吊唁的人来了不少,报丧第一日各府都派了管事来帮忙,毕竟定国公的丧事,各府都不敢怠慢。就在满院子管事,和尚,道士,族人忙乱的时候,石老夫人跟着一位内侍,一脸憔悴,一瘸一拐的进了府门。

    在灵堂外,宫里来的公公扬声道:“皇上口谕,石氏妇德有亏,德行不修,驳去诰命!”

    “皇上说了,海丰兄与朕幼年相伴,如今海丰兄去了,不忍海丰兄亡灵不安,免去石氏诰命,再嘱咐吴氏族里一声,石氏这般妇人,还是不要进吴氏祖坟了罢!”

    后一段话,内侍重复的是皇上商量的口吻,可,谁敢皇上的话不听呢?石氏气死了老公爷,皇上看不过去,要替幼年的玩伴出口气,谁能说不行?

    石氏瘫倒在地,内侍瞟了她一眼道:“吴氏族人都听见了?石氏接旨吧!”

    石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内侍冷哼一声,对着吴珅道:“吴大人,昨日贵太妃娘娘请石氏进宫询问,留石氏在宫里住了一夜,今儿,贵太妃娘娘嘱咐奴才,一定把石氏交到你们兄弟手上。奴才的差事办完了,若是吴大人不嫌弃,让奴才给老公爷敬上一株香吧!”

    内侍举着三根点燃的香,嘴里念念有词,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他说完,恭敬的把香插进香炉,老老实实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告辞。

    京城里已经传遍了石氏干的荒唐事儿。一位老员外的儿子打死了人,到处托门路给儿子买命,不知怎地托到石氏面前。据说,石氏收了五千两银子,把老公爷的名帖和一封求情的信送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也不是傻子,老公爷病的不能说话,吴珅在都水监任职,没得管这种烂事儿。所以,京兆府尹让书办过来问问,若是有人假借老公爷的名义办事,京兆府便压下此事不提,案子该怎么审还怎么审。

    谁也没想到,这事儿是石氏办的,老公爷看了一眼信上的字迹,大喊一声:打死!一气之下丢了性命。

    京兆府尹觉得自己太冤了,踹了书办几脚,还是拎着书办来吴家请罪了。

    才一夜功夫,宫里就得了信儿。或许还没有一夜,昨日宫里就知道了,还在吴家接人之前接走了石氏。今儿一早送回石氏,给了吴家一个响亮的巴掌。

    伯府的老夫人没了国公夫人的诰命,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这......也是,皇上不能做主让死了的定国公休妻,也不能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把人家亲娘休回娘家去,就算这样,也等于要了石氏的命啊!

    程欣妍气的浑身发抖,她怎么不去死?“王贵家的,去,让外管事把院子角的小院收拾出来,请老夫人......老太太暂住。”

    没办法,这事儿只能她来安排。吴玟听内室宣旨后,掩面大哭着跑了,李贯淮担心媳妇想不开,追了出去。没了女儿,女婿也跑了,程欣妍真心觉得,石氏活着没意思了。

    再说,没了诰命,夫人的称呼是不能叫了,程欣妍窝火啊!皇上直接弄死石氏不就得了?留着这位恶心谁?

    七日后,发着高热的石氏被婆子背上了南下的船。吴珅上折子丁忧,然后带着弟弟一家扶灵归乡。

    石氏一路发着高热,程欣妍不能为她落个不孝的名声,好在年后王太医帮忙请了一位府医。有府医跟着,石氏竟然在高热七天后病情就稳住了,在船上飘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石氏神奇的康复了。

    “你说说,缺医少药的,她怎么就好了呢?”程欣妍拉着青萍吐槽。

    青萍能说什么,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路上是不好停船取药,可老夫人身边的蓝嬷嬷带了一匣子丸药呢!每日化开了喂老夫人喝,怕是比府医开了方子,没处抓药有用多了。

    到了明州,又是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之后孝子贤孙送老公爷上山,王氏的棺椁进了吴氏的祖坟。

    倒是石氏,从下船就被关进了祖宅一角的佛堂院子,程欣妍每日忙着应酬来往官员女眷,根本没时间关心石氏活的好不好。

    事情都忙完了,吴珅,吴璔正式开始了守孝的日子。程欣妍闲下来,就觉得无聊的很,溜达着去了石氏住的佛堂。

    “老太太可还安好?”程欣妍问了一句,寻了个椅子坐下。

    石氏盘腿坐在蒲团上,眯着眼睛念经文,好似佛堂没进来人一般。

    程欣妍冷笑道:“你说你啊!大嫂多好的脾气,你不好好拢着,好了,大嫂没了,我的脾气就这样,你就是还有诰命,看着我伺候你,心里能痛快?”

    “哦!对了,你可以给大哥聘一个填房,这样就有新大嫂伺候你了,你不用跟我对着,日子照样能过。说不定,新大嫂没脾气,又是填房,事事还得看你的脸色行事呢!”

    石氏念经的嘴角抽了抽,马上恢复了平静。

    程欣妍接着道:“你呀!你说你怎么想的?你手底下随便抖落一下,五千两银子扔地上都不弯腰去捡,怎么就看上五千两银子?拿着老公爷的名帖就敢办事了?”

    “那是人命官司啊!老公爷即便是国公爷,病了这么久不出门,人命关天的大事,朝廷能看一个病人的面子?”

    石氏不念经了,垂着眼皮不说话。

    程欣妍摇摇头,“我就不明白了,大伯是你的亲儿子吧!你怎么忍心害他至此?还有我们二爷,也是你亲生的吧!一心关门读圣贤书,好容易考出个举子名头,你一杆子又给打了回去,你让二爷有什么脸去参加科举?”

    “难道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是你亲生的?”

    石氏手抖了一下,佛珠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程欣妍才不管她为何失态,害了亲生儿子,孙子,现在也该反省反省了。

    “就不说两位老爷了,你说说,大妹妹怎么惹了你了?从前大妹妹事事听你调遣,差点丢了婚约。你怎么就能忍心让大妹妹伤心?点头同意李家纳妾呢?”程欣妍伸头问:“你别说,三个孩子都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随便祸害。”

    “出去!”石氏终于忍不住了!

第六十九章、安南都尉

    “主子,姨太太来了,在杏花阁等主子呢!”王贵家的见老夫人摇摇欲坠的样子,赶紧出声拦住主子,可不能让主子气死了这位,再不好,这位也是两位老爷的亲娘啊!

    程欣妍掸掸衣裙站了起来,“婆母就安心静养吧!”

    出了小佛堂,程欣妍就白了王贵家的一眼,她还没数落痛快呢!“怎么请妹妹去了杏花阁?”

    王贵家的忙道:“杏花阁那边搭了天棚,有树荫遮挡,靠着水凉快些,奴婢已经让人摆了冰,主子过去一准不觉得热。”

    吴氏的祖宅修的很漂亮,江南园林比京城国公府中规中矩的房子,有看头的多。园中修的错落有致,借着远处的山,与园中景色交相呼应,倒是感觉祖宅的园子似乎比京城还要大一些。

    在竹林中绕行,穿过湖石堆叠的假山,走过九曲廊桥到了杏花阁中。

    程欣姈正歪在藤编的罗汉榻上吃果子,见姐姐进来,忙丢开手里的果子起身,“姐姐怎么去了佛堂?那婆子你远着些,可别闹出事端。”

    “去,会不会说话,这些年越发惯的你不知轻重了。”程欣妍数落妹妹一句,欠身歪在罗汉榻上,让人拿来酸梅汤喝了一碗,问:“你今儿又来何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姐姐了?”程欣姈撇嘴道:“姐姐也别急着教训我,若姐姐闲的无聊,不如帮我管束一下府里的下人,如何?”

    “滚!”程欣妍瞪了她一眼,道:“不是跟你说了,在京城都是大妹妹和大嫂房里的嬷嬷管着,我不过担了个管家的名声,才不爱操闲心呢!”

    程欣姈才不怕姐姐,仍旧不依不饶,道:“姐姐就教教我,老爷整日嫌我把后宅管的一团乱。”

    程欣妍只有这么一位庶妹,当初是母亲做主把身边的陪嫁丫鬟开了脸。程家只有这么一位姨娘,可惜死的早,妹妹成亲时,母亲做主把庶妹记在了她的名下,依照婚约把妹妹嫁入了夏家。

    夏家豪富,身上还有安南都尉的头衔,却是个有名没实的虚衔,不领兵,不得插手地方政务。爵位是说出来好听,写在牌位上好看,府门上的匾额受人尊敬罢了。

    “你呀!”程欣妍拿妹妹没办法,想想便道:“其实简单,你捧着银子去请吴嬷嬷,玉嬷嬷教你几日,再让你家老爷请几个讼师回来,把朝廷律法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下人们听。”

    “最后,让管事们把府里多少年攒下的规矩拿出来,让下人们背会了。谁学的好,你就用谁,一点不会的就打发了。规矩学的好,伺候人的功夫做的让你舒坦,还有律法也知道哪个是对应奴才的,这样的人,你就多赏银子。”

    程欣姈眨了几下眼睛,问:“多发银子就行?”

    “呸!”程欣妍又啐了妹妹一口,道:“我说的是赏,你们府里以后都要按照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办事,几辈子人的规矩,下人该几个月例一块铜板也不要多给,但,学的好的,懂事的,你就赏,一年赏个千把两银子出去,规矩就盘顺了。”

    “赏千把两银子?”程欣姈倒是不生姐姐的气,姐姐的脾气一向如此,但对的的心是真的,“下面的人随便私下里偷偷扒拉点东西,也比我赏的多吧!”

    “那就多赏,你有的是银子,采买不贪钱了,你就赏几百两,就是这个意思。”程欣妍大而化之的说了几句。

    其实,最难的还是请两位嬷嬷出面,不过,傻妹妹没想到!唉!有银子,傻妹妹就捧着砸晕嬷嬷好了,总比两位嬷嬷折磨女儿一个的好。

    夏家给皇室进贡香料,宫里的珠宝多半从夏家采买,还有江南的堆纱宫花,也是夏家的生意之一。

    程家二小姐来了,夏都尉自然也要跟着,他现在就是顶着都尉名头的皇商,能跟朝廷新贵定海伯走动,他自然求之不得。

    外面书房里,吴珅没心情陪夏都尉聊天,客气几句便低头不语。倒是吴璔,知道媳妇的脾气,娘家的猫狗吴璔都要敬着,更何况唯一的妹婿来了,再没精神也要打起精神,热情的接待。

    “妹婿此言诧异,族中事务繁杂,却也不能妹婿一人料理,否则,族人如何平衡?所谓平衡之道,其中便有不患贫患不均之说。”吴璔缓缓的说。

    “不知姐夫看来,我该如何平衡族务?”夏都尉在上次吴璔来考试的时候已经见过一次,对这位老实的姐夫很有好感。

    吴璔沉思一会儿道:“夫人倒是说过,妹婿身上有勋位,以后儿孙尚可承些余荫,只怕妹婿之后,勋位再降,商户之子科考艰难啊!”

    “对,对,大姐说的对啊!”不管对不对,夏都尉是不敢说程欣妍不对,一点不好都不能说啊!谁让自家媳妇也是将门虎女,手段没有大姐的高明,脾气却不比大姐的好哪去。

    吴璔慢慢的说:“族中事,自然是族人分担。妹婿好好做安南都尉,至于明面上的买卖,经商之事都尉老爷何苦沾染?”

    话说的这样明白,夏都尉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比吴璔聪明的多,稍微动一下脑筋便明白了。

    吴璔的意思是,如今有勋位就只管做都尉,明面上的买卖都是小买卖,他没什么舍不得放出去的,只是他是族长,有太多不得已罢了。

    吴珅道:“安南都尉的勋位还能传三代,若是夏都尉不再经商,以后有了儿子,好好教养科举入仕,或买个官职来,都尉府至少甩了商户的名头了。”

    夏都尉起身作揖,谢过两位后,琢磨怎么才能把事情办妥帖。眼睛比刚刚又亮了几分,跟吴璔说起话更有话题了。

    吴璔心里苦啊!他老实转达了夫人的意思,却不明白,夏家就是商户,夫人为何一定要让妹夫甩了族长的包袱,丢了生意不管,去做富家翁?再说,夏家也在守孝,儿子在哪呢?

    管事进来禀告,道:“大老爷,二老爷,程夫人说要回府了,让奴才来问问,夏都尉是不是一起回去?”

    吴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送妻妹婿走远,卸下了包袱,过去跟大哥说了几句叨扰的客气话,人还没走,外面小厮又禀告道:“大老爷,二老爷,夏都尉请见。”

    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七十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用吴璔猜,夏都尉进来就开始说:“姐姐大恩啊!夫人也是出身武将府邸,对管家理事上总不够细心,多亏了姐姐指点,夫人已经回去准备了,姐夫啊!你看请吴嬷嬷,玉嬷嬷去都尉府指点下人,每人一壶珍珠,一匣宝石可够?”

    吴珅和吴璔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读出了对豪富的惊叹,你有钱拿去砸嬷嬷,不如给我啊!

    “夫人说给嬷嬷一壶珍珠磨珍珠粉,一匣宝石请嬷嬷赏玩,我觉得太轻了。”夏都尉激动的不知怎么好了,抚掌道:“我让夫人给两位嬷嬷一人添一处庄子,是不是三样礼有点说不过去?唉!要不......不行,我再让人去告诉夫人一声,不如添两处京城附近的铺子,让两位嬷嬷得几个零花买茶喝?”

    吴璔上去就拉住了豪富的妹夫,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用......”

    “什么不用?”夏都尉拍了一下脑门,道:“要不,请姐夫去问问姐姐?”

    吴璔眼前一片片发黑,这位的银子多的没处花了?“别,已经够了,我们有银子给嬷嬷吃茶,不用庄子,铺子!”

    吴珅听的脑门犯晕,招手叫来小厮,道:“去请二夫人到前厅来一趟。”

    程欣妍正闲着,没一会儿就过来了,见吴璔在就皱眉道:“我当你教渚儿写字呢!”

    吴璔赶紧推出妹婿,解释道:“这不是妹婿来了嘛!渚儿正练字呢!有濂儿陪着他呢!”

    “我的天,你让两个猴儿在一起,是不想要书房了吧!”程欣妍马上让人去书房看着,别让这两位把吴璔的书房拆了。

    夏都尉尴尬的冲着姐姐作揖,像对着长辈一样,一番请安问好,才小声说了要准备的礼物,问:“姐姐看,这些是不是单薄了些?”

    “你有钱没处花?你若是嫌银子烫手,给我啊!我有闺女,正愁着多攒些嫁妆呢!”程欣妍没好气的说。

    夏都尉眼睛一亮,马上道:“姐姐放心,上次姐姐说要木材,这次海船回来,给姐姐带了一船上好的紫檀,打家具够气派。哦,还有各色宝石,我给外甥女寻了枚鸡卵大小的红宝石,做嫁妆不丢份。”

    “呸!”程欣妍突然觉得,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妹妹和妹夫都不靠谱啊!“我可没钱给你,我们老爷不过是个穷举子,没财力置办紫檀、砸死人的红宝石,你白送不?”

    夏都尉的头点的像捣蒜一样,“是我们给外甥女的,自然不能要银子,哎呀!姐姐怎么说起银子来了?一家人说钱不钱的就生分了,姐夫是读书人,怎么能沾染铜臭?”

    程欣妍扶额,你满是铜臭的站在着,我们看着晃眼!再说,你的铜臭能给嬷嬷,我就不能沾染一点?

    “行,妹婿有心了,我代源儿谢过妹婿了。哦,红宝石有几个,能不能再给我弄一个来?”程欣妍想起涐姐儿。

    涐姐儿身子弱,王家老夫人不舍得涐姐儿跟着南下颠簸,便说让涐姐儿在王家守孝,吴珅没了媳妇,正心疼儿女的时候,自然舍不得女儿跟着受苦,便把涐姐儿留在了京城。

    “有,有,姐姐想要多少都有,放心,我这就让人寻了送来。”夏都尉狗腿道。

    程欣妍摆摆手,道:“孩子还小,不急于一时,你慢慢寻着,有好的就攒着,以后你有了女儿,就知道了。”

    夏都尉又问了程欣妍给嬷嬷什么礼物合适,程欣妍直言道:“你若是有钱,不如给嬷嬷在京城附近寻一处小庄子,以后养老也好,百年归山也好,都有个去处不是?”

    “对,对,还是大姐想的周到。”夏都尉忙让人回去告诉媳妇,拿两匣子宝石,匣子里放上地契就好。

    夏家眼看没落,守着金山银山,远离朝堂,没有门路往上攀,以后早晚覆灭。夏都尉看的明白,以后没了勋位,抄家的县令,灭族的州府,夏氏一族也就三五代的功夫,就能等到这一天。

    程欣妍经过上一世,知道夏都尉死的冤枉,若是能救下她,至少妹妹不用孤苦,外甥女不用进宫做了宫女,受了亲哥哥连累在宫中投井自尽。

    “也不知二老爷跟你说了没有,我就直说了吧!”程欣妍坐下道:“你说你,身上有勋位,做什么商户行径?好好的把都尉老爷的架子端起来,再过一年年出了孝期,族里的事全甩出去,带着我妹妹进京,多好。”

    夏都尉作揖道:“还请姐姐明示。”他以为是周老太君的意思,所以,程欣妍和吴璔一再提起,便更重视此事了。

    程欣妍道:“你坐下,我们说说你们家的烂事儿。”

    吴璔嘴角抽了一下,撇开了脸,夫人啊!你口下留情,怎么直接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人家家里都是烂事儿?

    吴珅低头喝茶,掩饰嘴角的笑意,弟妹果然是个直性子。

    夏都尉恭敬的做好,态度端正的听姐姐教训。

    “你们府上,老爷子怎么没的?”程欣妍问了一句,却没让夏都尉作答,“还不是族里争产,看着金银红了眼,闹腾的老爷子不得安生?还有,老夫人为何要去山里清修?”

    夏都尉张张嘴,没好意思回答。

    程欣妍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府上办丧事,来来回回听了不少你们族里的糟心事儿,你娘那是躲清净去了。”

    “哎呦,幸亏我妹妹脾气随了程家人,大大咧咧的不计较,不过,这一年多,你说,我妹妹被人挤兑了多少回?诓去多少银子?”

    夏都尉没话说了,夏家跟吴家一样,开国封的是国公,只是,夏家是当时的家主,年近八十的老爷子做了第一代国公,等往下传时,第二代国公的位置也没留几年。夏家的功绩换来的是三代而斩的爵位,三代后便是大将军府,再后便是他的安南都尉的虚衔了。

    族里闹腾不断,还不是因为爵位没了,都想多拢些财产在手里,以后闹开了,也好分宗出去避免灭门惨事。

    “行了,你也别揪着不放,族长有什么好,谁想做谁做去,你们还没孩子,要抓紧给孩子铺路,别给孩子留一堆糟心事儿,早早撇清将来儿子也能松快些。”程欣妍觉得,妹夫是明白人,若是这次听话,以后进京她能帮的绝对帮妹夫一把!

第七十一章、复杂的宗族

    “诶?你怎么又来了?”程欣妍斜睨着妹妹问。

    程欣姈寻了个椅子,随意坐下喝了一碗酸梅汤,“真爽快,姐,你不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吧!妹妹远嫁挺可怜的。不过,你不能天天来烦我吧!十天了,妹妹很有毅力的磨了两位嬷嬷十天,能送的礼物全摆出来了,嬷嬷就是不收。最后还是程欣妍出面做了和事佬,塞给两位嬷嬷一人一处田庄了事。

    “嬷嬷都去你府上了,你不在府里操持家务,出来做什么?”程欣妍拧眉问。

    程欣姈伸头到姐姐面前,神秘的说:“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回来,你不是更该在府里尽孝吗?”程欣妍不明白了,夏垨怎么又放妹妹出来了?

    “夫君说,让我多跟着姐姐学学,姐姐的手段,我若是能学到一成,料理家事足够用了。”程欣姈得意的晃着脑袋,“再说有源儿呢!老夫人见了源儿爱的什么似的,真是揉到眼睛里都不嫌,放心,老夫人身子好着呢!我出来的时候正搂着源儿说笑。”

    她最近跟夫君亲近了不少,以前夫君虽说宠她,对她却有很多不满。她不会管中馈,不会打理生意,最会做的就是往娘家送东西,好东西过了她的眼,转眼就给送去娘家。

    如今程欣妍来了,手把手教妹妹如何送礼,什么时候送,什么时候只写信就行,这让夏都尉高兴坏了。他也想攀附程家,可也不能让媳妇把家搬空了给程家吧!

    主要是,程欣妍银子有限,她丰厚的嫁妆跟夏家豪富相比,瞬间被秒成渣渣。同样给娘家送东西,妹妹随手就送出价比千金的东西,她顶多搜刮一下当地特产,算上来回运费都不到千两白银。

    巨大的落差,程欣妍嘴上当然不认,说妹妹笨,不会送礼。学着王氏教她规矩说教妹妹,送礼也有规矩,你不能坏了规矩不是?重点是,同样给娘家送东西,你坏了规矩,让我这个亲闺女怎么办?

    “你就指望我闺女帮你尽孝了?”程欣妍白了一眼不靠谱的妹妹。

    “不是,姐姐啊!”程欣姈摆手让青萍带人退下,小声问:“姐姐让夫君不管族务,是不是娘的意思?”

    程欣妍无语望天,母亲能想起你们?“怎么了?”

    “是这样,”程欣姈一点不觉得夫君家族秘密不能跟姐姐说,“夏家族人多,却很多不是夏家真正的族亲。姐姐知道吧!夏家海上有一处海岛,养着海船,还有海上的盗贼什么的。”

    “哎呀!总之,海上有人要送孩子到内陆来,就给孩子上了夏家的户籍,一来二去,夏家族人就杂乱起来,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门子亲戚。”

    “哦!”程欣妍心里震惊,面上却一点不露。

    程欣姈道:“夫君若是不管了,这些人以后怎么安置?孩子要读书识字,女孩要在内陆嫁人,还有......”

    听妹妹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夏家,程欣妍终于明白夏垨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了。

    “这样,你让妹婿盖一处学馆,我有华彦先生画的房样子,你拿去照着做。”说着,程欣妍一拍脑门道:“等些日子吧!房样子在京城呢!我写信让人送来。”

    “至于孩子安置,其实不用全入了夏家宗族。”程欣妍想起奴籍庄户的法子,小声道:“你知道很多奴籍的庄户给儿孙脱籍的法子吗?”

    程欣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道:“奴籍要主子点头,还要有人作保,脱籍不容易吧!”

    做了主子的程欣姈,自然放过身边下人的奴籍,她所知的过程很麻烦,单是听管事回禀就觉得繁琐的厉害。

    程欣妍点点头,“是,正常我们给身边的人脱奴籍是很麻烦,在庄子上的奴籍却有他们的办法,孩子多,分出去一个,找同姓的给些银子,入在正经庄户的户籍下。”

    “那不是变成人家的孩子了吗?祖宗爹娘都不要了?”程欣姈惊讶道。

    程欣妍拍了一下妹妹,道:“你们让人入夏氏族籍,是认祖归宗吗?多半是祖宗爹娘都换了吧!”

    程家也有海船,也在海岛上养着人,说是海盗,其实就是给自家海船护航。养在海岛上的人,多是育婴堂里的弃婴,还有街上的小乞丐,总之来路十分复杂。在内陆训练了水性,学会海上生存,跟着老海工在船上飘几年才算出师。

    不过,这些人有了孩子,也是要送回内陆来的,这也是一种牵制的手段。毕竟大海茫茫,这些人造反了,谁能辖制他们?

    海上生活的人,多半会把孩子都送回内陆,身边一个子嗣都不留,毕竟海上生活风险太大,谁也不想孩子跟着在海岛受苦。

    程家有很多安置的办法,庄子上的庄户,铺子里的学徒,程家军里的兵丁,总之,不像夏家,没落到无法安置,只能入夏家族籍一条路。

    程欣姈叹了口气道:“夫君也说了,在明州一府一地,知府便是这里的天王老子,若不是大哥,二哥在朝中,知府还不知要怎么为难夫君呢!”

    “好了,”程欣妍拍了拍妹妹的肩,笑着道:“这都不是大事,你也知道,咱家跟夏家差不多,但,夏家没落了,所以处处受制。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先把族中事务交出去,明面上的生意给族里管着。”

    “哦,要把族里的规矩定细点,谁来管哪一处的生意,族人能分多少钱,谁管祭田什么的,都要让全族人知道,妹婿虽然不管了,但没少了他们的好处。”

    程欣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们要怎么办?我们能进京吗?”

    程欣妍伸手揉揉妹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捧着妹妹的脸,笑着道:“傻子,你知道娘和大哥多担心你吗?娘总后悔,说不该总惯着你玩闹,该教的一点没教。”

    程欣姈眼中含泪,点头道:“我都听姐姐的。”

    事实上,周老太君不是很疼爱这位庶出的女儿,在周老太君看来,庶女随便养大就好,庶出的女儿没可能嫁给宗子,更不能做掌家的夫人。学的多了也没用,不如好吃好喝,当宠物养着,以后嫁个有前途的次子、贵族旁支。

    给庶女丰厚的嫁妆送出门,任谁也不能说她虐待庶女。即便嫁的是旁支子孙,庶女有嫁妆撑着一样一辈子吃喝不愁。

    谁能想到,兴国公给庶女定了夏家宗子,周老太君想再教也来不及了,送还未及笄的庶女出阁时,周老太君内心还是有愧疚的。

    “回去吧!”程欣妍笑着道:“以后的路,咱们慢慢打算,总不能让夏氏一族拖累死你们一家。”

第七十二章、被赖上了

    程欣妍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只觉得她是不是说错了话,多嘴让妹婿脱开族务,反被这一家子赖上了。

    “妍儿,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尤氏笑着道:“你们回来时,我还抱过你,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程欣妍哪里记得,她上次回南,是回来给父亲守孝,那时她沉浸在父亲战死的悲伤中,见了谁没见谁一点印象没有。尤老夫人说,小时候见过她,那就是父亲还在明州做总兵的时候,那时她还不记事呢!

    程欣妍客气的笑了笑,“老夫人尝尝点心,这是京中带来的厨子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尤氏笑着点头,吃了一口点心,笑着道:“真好,我娘总嫌南边的点心甜腻,确实如此。”

    尤氏的母亲曾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做过皇上的管事嬷嬷,皇上继位前,太后做主把她指给了寒门士子尤进士。

    尤家如今的掌权人是尤氏的哥哥,那位管事嬷嬷的儿子。掌管南边盐务,尤家在南边也是豪富,但,人家明面上不露富就是了。

    “老夫人喜欢就好。”程欣妍客气的笑着说。

    尤老夫人低头喝茶,似乎很不喜欢吃点心,就着茶水才把一块点心吃下去。

    “明人不说暗话,老身来是想求二夫人帮忙,为吾儿将来求一个前程。”尤老夫人道。

    程欣妍愣了一下,我能给你儿子什么前程?“老夫人说笑了,妾惶恐之极,妾一内宅妇人,如何左右外面男人的前程?”

    尤老夫人道:“程二夫人过谦了,二夫人是内宅妇人中的女中豪杰啊!若不是你的谋划,吴老二能有今日?老身知道二夫人胸中自有丘壑,请二夫人指点,吾儿当何去何从?”

    程欣妍扶额,果然被这一家子赖上了。

    “老夫人啊!我只是瞧着妹妹过的辛苦,你也知道,妹妹出阁时还没及笄。刚成亲便开始守孝,一晃快五年了,我妹妹竟然还没出孝期!身下无子,让程家怎能安心?”

    尤老夫人尴尬的笑了笑,这事儿她也很无奈啊!先前公爹一定要看到孙媳妇才安心闭眼,把程欣姈娶进家门,还没一个月,公爹就安心的去了。

    好在那时程氏还没及笄,左右不能圆房,守孝也无大碍。眼看要出公爹的孝期,婆母又跟着去了。孝期刚过,接着就是夫君病逝,程氏刚有了身孕,夫君葬礼累坏了身子,孩子也掉了。

    现在还没出夫君的孝期,她也没法子让程氏有孕啊!

    “老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没事让府医给你请平安脉,好生调养,将来还得教养孙儿呢!”程欣妍记得上辈子,妹妹为公爹守孝还有几个月就出孝期了,这位老夫人又去了,妹妹接着守了一年多的孝。

    当时母亲恨的直骂,夏家一个个死都不让人省心。

    “老夫人也知道,妹妹的天真烂漫,母亲对妹妹宠溺太过。若让妹妹教养子女,别说老夫人,就连母亲都不放心。整日念叨,后悔舍不得让妹妹失去纯真的笑脸,该教的没下狠心去教。”程欣妍道。

    尤老夫人心中叹气,周老太君哪是舍不得教啊!亲生女儿她怎么没舍不得都不教?她是懒得为庶女废心思而已。不过,那时夏家看重的就是程家的门第,还有程家人的厚道,至于程氏的品性,好在让人省心不是?

    “是,我也喜欢姈儿,最近姈儿跟着二夫人学规矩,眼看着就长进许多。”尤老夫人有些失望,二夫人跟她打太极,能怎么办。

    程欣妍看着尤老夫人僵硬的笑,再看她眼中的失落和无奈,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其实,老夫人不必忧心,妹婿是有大才的,被族人拖累才不能出头,以后轻装上阵,自有一番作为。”

    “老夫人,莫不是觉得妹婿无能,要靠着妻族么?”程欣妍笑了,“事在人为,你们又不缺银子,明面上的生意送出去,海上的事儿还在妹婿手里,你担心的什么?”

    尤老夫人道:“若是能甩了海上的买卖,只留明面上的生意,我就不愁了。”

    又是个傻子,夏家就是因为海上的实力,朝廷才不敢动夏家,“莫非......”程欣妍想了想,咬牙道:“老夫人觉得夏家是靠金山银海保命?”

    尤老夫人是聪明人,程欣妍点了她,马上就明白了。舒心的笑了笑,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细细品尝,“我倒是喜欢京城的点心。”

    送走尤老夫人,程欣妍歪在贵妃榻上想前世的事。

    尤家在吴家之前就被抄了家,查抄尤家的人正是李贯淮。所以,吴玟那时活的战战兢兢,生怕在南边无依无靠,被人暗杀了。

    夏垨死在族人暴乱,妹妹带着儿女进京后,跟她说,夏氏族人太多,都伸手要钱,给多少都觉得不够,最终打死夏垨,抢走夏垨大半家财,逼得妹妹不得不带着剩下的家财进京寻求庇护。

    现在想想,其实先抄了尤家,夏家绝对没好下场,还好夏垨那时候死了,家族四分五裂,让朝廷想收拾夏家都无处下手。哎呀!这样想想,夏垨那时死的真是妙啊!

    不会是夏垨之死有隐情吧!算了,想这些没用,夏垨上一辈怎么死都是死了,这辈子不让妹妹守寡,让夏垨早早抽身退步吧。

    吴璔掀帘子进来,见媳妇皱着眉头,寻了个绣墩坐下,叹气道:“源儿怎么就不喜欢在家里呆着?又跟着夏家老夫人走了。”

    程欣妍看了他一眼,你不去教儿子读书,回来跟我唠叨女儿做什么?“渚儿呢?别跟我说源儿,见着老娘闲的发慌,也不知道在家里陪我。”

    青萍替小姐打抱不平,道:“主子,不是你说,嬷嬷都去了都尉府,让小姐跟着嬷嬷学学如今管家么?”

    小姐才多大,走路还不稳当呢!学管家?小姐能听懂才怪!

    “哎呦!我能怎么办哟!妹妹没孩子,还想把渚儿拐走呢!我就不该心软,这一家子是赖上我喽!”程欣妍捂着心口哀嚎。

    吴璔看着媳妇难得露出俏皮的模样,宠溺的笑着道:“无妨,我带渚儿陪你,下晌我就和渚儿搬来内书房,可好?”

    “滚,滚,滚远点,你们让我清静两日吧!”程欣妍推了一把吴璔,想起长子,她又头疼了。

    果然,下晌吴璔带着儿子搬进院中的东厢房读书,程欣妍听着儿子哇哇念书的声音,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主子,京中来信了。”王贵家的捧着锦盒进来,高兴的样子,一看就是喜事。

第七十三章、再添麟儿

    “大嫂又给咱家添了儿子,姐姐瞧瞧我写的礼单,可有不周全的地方?”程欣姈又来了,这次是真有事。

    前一日程欣妍刚接到京中来信,大嫂添了一个儿子,取名代。大嫂生了长子后多年未孕,这次程家长房又添子嗣,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她正犯愁送什么东西好呢!妹妹举着厚厚的礼单来扎她的心了。

    吴家回乡守孝,程欣妍带的银钱不多,偏偏妹妹不懂事,事事拿着银子砸人。

    “大哥再添麟儿本是喜事,可大嫂这次怀像不好,又产子艰难,伤了身子。”程欣妍压抑住心中的怒吼,平静的冲妹妹道:“你送的东西不对,按礼制,大嫂这胎是次子,不能越过长子去。”

    “没有给佑哥儿送的东西多啊!”程欣姈无辜道:“我按照前些年的礼单,减了三成呢!”

    我的天,你减了三成比我在京城送的都多三倍,怪不得大嫂有事没事总说二妹妹乖巧,懂事,原来银钱上懂事啊!

    程欣妍嘴角抽了抽,道:“要按规矩,按礼制来,不是按你的规矩,漫天撒银子。”

    “姐姐的礼单呢?”程欣姈脑子简单,既然我准备的不合规矩,比照姐姐的准备就是了。

    程欣妍扶额道:“我们是丧家,还在守孝,其中也有礼法限制,你......”突然想起妹妹是守孝大户,后面的话噎在了口中。

    程欣姈道:“姐姐自然懂的比我多,规矩礼法都能顾全,姐姐准备好礼单,给我抄一份吧!我们一样的。”

    程欣妍觉得天都黑了,这种日子真是闹心啊!

    好容易哄走妹妹,程欣妍决定找夫君商议一下礼单的事,大哥也该送一份,大房的礼物要从公中走账,她不能完全做主。

    走进东厢房,程欣妍就看见站在书桌后的儿子,嘴巴张着,满脸惊讶,羡慕的复杂神色。

    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程欣妍直接气了个倒仰。

    源儿跪坐在春榻上,身旁的地上放了一只木箱,满满一箱子绢花,源儿正认真的挑选着绢花,准备往老爹头上插。

    吴璔此时让人看了简直是辣眼睛,头上插满了各色绢花,脸上被源儿摸的红一道白一道,嘴上乱七八糟的涂着胭脂,红的像喝了血一样。

    “源儿,你在做什么?”程欣妍厉声问。

    源儿看见母亲,扔下手中的绢花,刚刚她已经在父亲头上找不到地方插花了,“娘,你看,我给爹打扮的好不好?”

    “二爷,你快去洗脸吧!”程欣妍无力道。

    吴璔笑呵呵的说:“都说魏晋名士风流,我今日也效仿魏晋名士,涂粉抹脂乌发簪花。”

    程欣妍一点没看出魏晋名士的风流,倒是觉得吴璔这样,说是疯子也不为过。

    “爹,书上说,魏晋名士腰间还挂宝剑呢!”渚儿跟着捣乱道:“爹,我也要涂粉抹脂,也要簪花。我是风流才子。”

    “你是个屁的才子。”程欣妍瞪了儿子一眼,“好好念书,我说怎么半晌没听见你读书呢!”

    渚儿马上对着书本哇哇的读了起来,声音大的让人耳鸣,偏偏吴璔听的一脸陶醉,跟着摇头晃脑的念出了声。

    源儿跺脚道:“爹,你把花花晃掉了。”

    程欣妍看着让人绝望的夫君,扯着嗓子念书的儿子,还有可爱到让人抓狂的女儿,哀嚎一声:“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终于让吴璔梳洗清爽了,扔下去打扮丫鬟的源儿,站着写字的儿子,两人去了外书房。

    最近吴珅跟濂儿的关系十分亲近,谁让吴璔在哥哥面前感叹,濂儿倒像他的儿子,很能坐的住,心性平稳,读书习字都很踏实。

    又说渚儿更像大哥的孩子,像极了大哥小时候,读书坐不住,性子也随了大伯,闹腾的紧。

    儿子不像自己,像二叔?吴珅自动忽略了弟弟说长子像他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濂儿怎么能不像他,这个一定要扳回来。

    于是,濂儿不用跟着二叔念书了。吴珅觉得就是濂儿跟着弟弟太久,学了弟弟一身的臭毛病。

    吴珅说,濂儿以后是吴氏的族长,要跟族人亲近。于是,族学里多了个已经读完启蒙阶段的濂儿,吴珅大方的给族学请来一位老秀才,还请了一位举人老爷,不时去族学指点族学中的学生们。

    “大伯,你看大房的礼单,要不要一起送进京?”程欣妍说明了来意,客气的问了吴珅一句。

    吴珅与吴家老几辈子男人一样,不管后宅俗务,大手一挥道:“二夫人做主就是。”

    程欣妍心中怒吼,我真是没事找事啊!这下好了,我得准备三份礼,妹妹的要操心,大房的要做主,自家的还要准备,真是要命啊!

    大房的礼单倒是好办,孩子的满月礼,本就有旧例,因着程欣妍管家,管事酌情添了一成,吴珅看了一眼,说是亲兄弟的妻族要厚待,又添了一成,礼单报到程欣妍面前,她就不好意思再添了,让翠萍跟着去库房,同样的东西,挑最好的不算出格。

    自己的礼单,程欣妍拉着青萍和王贵家的商量了半日,琢磨自己的现状,程欣妍加了一匣子血燕,一匣子高丽参,花重金从药铺收来百年何首乌和一株灵芝。

    “一匣子血燕就是九百两,加上一千两的高丽参,还有首乌和灵芝,一下子去了五千两,都是姈儿闹的。”程欣妍捂着心口哀嚎。

    再想妹妹的礼单,程欣妍更抓狂了,这叫什么事儿?可,事情不能拖,接到信时,孩子已经满月了,再磨蹭几日,百日错过了,难道要跟周岁礼一起送?

    “对了,你们去找找银楼有没有好的锁子,另外,从族中讨些百家米来,我们把百日,周岁的礼一起送了。”程欣妍抚掌大喜,这个主意太好了,省事又省银子,怎么就灵光一闪想到了呢!

    正要派人去通知妹妹,二门上就说夏家来人求见。

    程欣妍到二门就看见一名小厮,正急着跺脚伸头往后宅张望。

    “放肆!眼睛往哪里看呢?”王贵家的呵斥道。

    小厮噗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喊:“求二夫人救救我家主子,族人们闹起来了,冲进了都尉府,夫人吓的直哭,老夫人也气晕过去了。”

    程欣妍心颤了一下,怪自己多嘴,让夏氏族人的闹剧提前了?

    “你别着急,慢慢说。”王贵家的见主子脸色变了,手在微微发抖,忙呵斥小厮。

    翠萍扶住程欣妍,小声道:“主子别急。”

    小厮哭着道:“族人们说老爷分产不公,闹着说主家贪了族里的财物,府衙也来人了,说是族人请知府老爷来公断。”

    “去请大老爷,二爷。”程欣妍大吼一声,眼神坚定的说:“请大老爷,二老爷去都尉府。”

第七十四章、被围殴了

    74、被族人围殴

    程欣妍在正门与吴璔兄弟分开,走巷子里的侧门进了后宅,只见后宅正房院中站着不少男男女女,嚷嚷着要程欣姈开库房。

    “我看谁敢?”程欣妍沉声怒吼一声,大步走进了院子。

    眼神像利刀一样在院中每个人身上剐过,沉着脸走到妹妹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用害怕。

    “你们是何人?查抄都尉府,可有圣上的旨意?”程欣妍问。

    夏氏的族人面面相觑,其中站出一名男子,冲着程欣妍道:“这位想必就是吴家二夫人了,奉劝二夫人一句,吴二老爷读圣贤书,自然知道不能插手旁人家族庶务的道理,二夫人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程欣姈哆嗦了一下,立刻挺直了腰杆,出声道:“这是我的姐姐,你们要抄检我的嫁妆,我娘家姐姐怎么不能管了?”

    立刻有族人吆喝道:“你家姐姐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我们夏氏一族的事?”

    程欣妍怒吼道:“来人,给我掌嘴!”

    家丁冲了出来。吴家很多家丁都是投靠华彦先生的水匪,气势自然不一样,扯住喊话的人,甩开了膀子几巴掌下去,那人脸肿成了猪头。

    程欣妍冷笑道:“好叫你们知道,我父亲是兴国公,我夫家刚去的老公爷是定国公,我哥哥是长兴候,我是国公府的嫡女,亦是定国公府的嫡子正妻,你说,我能不能出来说话啊?”

    夏氏族人不敢说话了,不但因为程欣妍的身份,更是怕围在院中的家丁。

    程欣妍拉着程欣姈道:“我妹妹是国公府的小姐,身份贵重,本不该自轻自贱与尔等理论。不过,因你们是都尉府的族亲,妹妹才自降身份,出来应对,怎么还想抄检我程家女的嫁妆?”

    “谁想看,站出来!”程欣妍坐在下人抬来的椅子上,冷笑着说:“你们只要有胆看,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程家人是不是你们能惹的起的!”

    “打量程家的根基在江州,辖制不住你们是吧!”程欣妍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吓的夏氏族人后退了两步。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是什么来路,身上有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刚刚说话的人是谁?听着像是读过圣贤书啊!我倒要问问你,外男能私闯内宅吗?”

    程欣妍抬抬手,家丁把那人揪了出来,程欣妍讥笑道:“你若说,我妹妹的宅院,你能随便进,我就让他们去你府里内宅住上一日,如何?”

    那人红着脸道:“二夫人随口诬蔑读书人,是何道理?二夫人可知,我本是老公爷嫡次子的......”

    “哎呦!你可吓到我了,老公爷是哪辈子的事儿了?你别跟我扯什么远到没边儿的亲戚关系,就算你是晚辈,年满七岁不得随意进出内宅,你娘没教你这个道理吗?”程欣妍鄙视的看着他。

    男人羞愧的低下头,他不是说不过一个妇人,只是那眼神让他受不了,似是鄙夷的像是在看一个乞丐。

    程欣妍起身掸掸裙子,懒洋洋的说:“行了,冲进人家内宅充什么英雄?走吧!我也去听听,你们族中分产,到底怎么个不公?我只是旁听,不打扰各位往荷包里抢银子。”

    说完,程欣妍拉着妹妹的手走了出去,明明素面的月白锦,却让她走出了惊涛骇浪的气势,明明只穿了家常的衣服,头上一根素白的玉簪挽发,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吴璔先看到媳妇进来的,手里捧着册子,无意识的站了起来,“夫,夫人?”

    程欣妍笑了笑,道:“老爷莫怪,妾身平生最喜热闹,今儿有大热闹,妾想跟着老爷一起瞧瞧热闹,可好?”

    吴璔愣愣的点头道:“哦,来看热闹,看,看吧!”

    吴珅低头扶额,二弟还真是不论场合的表明,他的夫纲不振啊!

    程欣妍笑着坐在了吴璔侧后方,伸手扯过吴璔手上的册子来看,室内只有夏垨小声安慰程欣姈的声音。

    大略看了一遍,程欣妍把册子还给了吴璔,小声道:“只怕这里面有猫腻,族人是受了恶人的挑唆。”

    吴璔心中暗暗赞赏媳妇的洞察力,小声道:“自然是有人贪了公中的财物,怕是妹婿分摊族务的事儿,有些漏洞堵不上了,妹婿真是冤枉啊!”

    程欣妍挑眉看了一眼,马上受惊一般的拉了拉吴璔,“老爷,怎么动了手了?这是要造反吗?”

    夏垨额头被砸了一个口子,刚刚用布巾裹住,还在往外渗血,还有胳膊似乎也受伤了,身上的衣裳有鞋印,沾满血迹脏污惨不忍睹。

    吴珅侧身跟后面的弟妹说:“说是府台大人来时,夏氏的族人已经闹来了,夏都尉挡住不让开库房,被族人围殴。”

    程欣妍气的喘着粗气,扯了一下吴璔的袖子,道:“不能这么算了,你想想办法。”

    受宠若惊了啊!吴璔第一次受到媳妇的拜托,让他想办法啊!这种被信任,需要他出头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吴璔晕了头,站起身道:“府台大人,本就是夏氏的族务,外人不好置喙,不如请夏氏族里的年轻人,嗓门大的,把族产的分配册子,还有多年积攒购置的族产,册子上如何记录,经谁的手,念出来让众人听一听。”

    “有道是,是非功过自有公断,那就让他们族众公开断一断吧!”

    程欣妍差点给吴璔鼓掌了,说的好,就该把脏污的东西大白天下,翻出来晒晒霉味。

    有族老站出来,大声道:“不可啊!有道是,财不露白,家族账册产业,怎可让外人知道。”

    吴珅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没办法,他得帮弟弟站场子啊!

    “你们夏家的东西,本伯爷看不上,只怕那册子中记着你们的贪污证据,你不敢拿出来说吧!”

    夏垨扶着媳妇的手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走到厅堂外的廊下站定,沉声道:“夏氏嫡支从不曾薄待族人,更不敢贪墨族人半分,有账册为证,今日,既然各位族亲都来了,那就敞开了说清楚,正好请定海伯,府台大人,吴二老爷做个见证。”

第七十五章、夏氏分宗

    有年轻的族人自告奋勇的出来接了册子,粗略翻看一遍,大声的念了出来,声音中包含的怒火,在场的人都感觉,这位别没念完先气晕过去了呀!

    夏氏一族开国时,族人不管多远的亲戚关系,拢共只有三十四户。第一代国公时,有祖上留下的祭田,族中公产,三十四户每年能分一百六十两银子,粮米两石,两匹布,茶叶,盐,油,豆子放在一起有两篓,糖二斤,粗绸有的能分六尺,有的能分一匹。

    第一代国公在这个基础上,另添了四十两银子,族亲每户能分二百两银子。

    第二代国公做族长的时间短,只添了五百亩祭田和两间酒楼。第三代国公时,族亲已经有二百余户,还是照着老例给银子,分的东西一样没减,另外给族里添了绢花铺子六间,在外地的上好水田五百亩,另购置了一个山头安置族亲。

    到了大将军府时,那个山头就荒废了,原因是山上的茶园枯死,果树不挂果子。族亲在那时到了近三百户,不过,嫡支出的银子和财物一点没减,另添置了临近县城的田庄两处,香料铺子六间。

    到了夏垨手里,每年单是给族中置办财物就有十余万两银子,另外,为了不让族人闹事,添置了六间铺面放在族中。

    “啧啧......幸亏妹婿有银子,不然,还不得让族人拖累死?”吴璔感慨道。

    吴珅暗暗抹了一把汗,吴氏族亲中有读书人的每户一年发二十两银子,粮食只有穷苦不能度日者,才能向族中领取果腹粮,更别说祭田,铺子了。像夏垨这样做族长,吴珅想想都觉得暗无天日。

    族人们听完不跟夏垨闹了,转头开始围攻族老们。嫡支给他们一年二百两银子,他们到手也就是二十两,还有那些东西,他们除了油,盐,一石米粮,其他的都没见过。

    眼看着族老们被打的鼻青脸肿夏垨才示意小厮敲锣,,心里畅快了许多。

    “各位族亲,垨便是察觉了此间不公,才要把族产分开,好让族人们都能得到应有的财物。”说着,他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们突然冲来府中,不分青红皂白......垨很是痛心啊!”

    很多族亲拉着孩子们跪下认错,夏垨佯装客气了一下,道:“既然已经闹来了,不如趁此机会,把族产分了吧!”

    夏垨拿出分产的细则,把族人按照亲疏关系分开,然后让他们自己选出人来管理,把族产中的铺子,外地的田庄都分了出去。

    另外,让族人感动的是,夏垨有把嫡支手里的铺面拿了出来,分给族人们去经营。这么一来,嫡支明面上就什么都没了,田地一亩没留,铺子一间不剩。

    大部分族人都知道,嫡支手里的财物不止这些,当然,海上的隐形资产也不能拿出来分,没看见府台大人坐在那里吗?把夏家养海匪的事往外说,不要命了?

    夏垨最后卖惨道:“祖上给我留的东西不能分,我本人什么也没留。以后嫡支除了安排投靠来的族亲外,再不拨银钱给族中使用,毕竟,姑息养奸有一次就足够教训了。分给你们的产业,保证族亲们以后过上好日子。树大有枯枝,人多招祸患,还是分宗吧!”

    对于分宗,族中大多数族人都有这个心思,毕竟夏家嫡支没落了,在朝中没有靠山,豪富之家迟早被朝廷灭门。分宗后,嫡支哪怕抄九族,不在一个宗族,他们也能躲过灾祸。

    当下便有府台大人主持,把刚刚分开拿到产业的族亲分出去,夏氏庞大的家族,顷刻间成了一个个不同名号的宗族。

    夏垨这里是明州夏氏,从老国公开始分出去嫡亲的夏家人,变成了明州三里镇夏氏,还有拿了州府下属县城的族亲,直接成了某城夏家庄,某县夏氏。

    吴璔低头不语,却是细思极恐了。夏家从一个乱做一团的氏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罗了三个州府的宗族,只怕皇上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吴珅仔细想了之后,嫉妒的看了弟弟一眼,原来父亲一定要弟弟分宗出去,是为了保全二房啊!他不得不想,父亲把二房分宗出去,难道吴家也有眼见的危难?还是父亲偏心二弟,为他谋划深远?

    程欣妍就舒坦多了,分宗了,妹妹不用守寡,不用拖着一群吸血虫过日子。况且,分出去的都是能算出进项的产业,以后妹婿只要运作得当,低调度日,谁能知道她们是豪富,还要觊觎她们的财产?

    夏垨回到厅中,说要答谢府台大人,却被知府拒绝了。

    他步履蹒跚的送府台大人出府,满心灰暗的想着,以后夏家更险了,没有明面上的商户往来遮挡,夏家每年进项无数,皇上哪日国库吃紧,夏家祖辈积攒的财富全都会充入国库。

    程欣妍被妹妹拉进后宅,两人哪能想到夏家还有危机,开心的说着赶走了烦人的族亲,以后能好好过日子了。

    不过,程欣妍还是嘱咐妹妹道:“你以后要小心些,过日子有过日子的样子,别漫天撒银子,好像就你最有钱似的,规规矩矩的过日子,你家才几个人,吃穿都有限,对外讲究规矩礼法,别没事往外撒豆子似的撒东西。”

    “是,我错了,姐姐,给大嫂的礼单你准备好了吗?”程欣姈心思单纯,她从小学着姐姐,姨娘告诉她,姐姐才是国公嫡女的风范,她要好好学姐姐,养出贵女的气度才行。

    这一段跟着姐姐,她总算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原来过日子还有那么多规矩,吃穿住用都有限制,超过礼法就是逾制,朝廷是要治罪的。

    程欣妍扶额道:“正弄着,你让人来叫我,把我吓的不轻,幸亏你没吃亏,否则,娘不得心疼坏了。”

    程欣姈嘻嘻笑着,她一直觉得,嫡母真的很疼她,吃穿住用跟姐姐一样,哪怕姐姐请宫里嬷嬷教导,嫡母也一样让她跟着学,可惜,她贪玩没学会。

    “好了,正好来你这里了,咱们一起把礼单整理出来。”程欣妍让王贵家的进来。

    一番各种礼单的常例一说,程欣姈红着脸道:“姐姐,若是这么说,我之前闹了不少笑话呢!”

    你才知道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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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一世,她夺回子女的抚养权,笼络夫君,一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天不遂人愿,她想远离的却逃不开......贤妻重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贤妻重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贤妻重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