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汉奸走狗
“高老将军!”王永强转头对高文才拱手,“王某想拜托高老将军一事,请高老将军带上轻骑,护卫王御史回延安。
到了延安,见了我兄弟永镇,告诉他,以后全听王御史指挥,打的过就守,打不过就听王御史的弃了城游击,实在不行,就往陇右去,那边有兄弟部队。
山西的各路义军败了,大同的姜瓖也撑不多久了,陕北也孤军难守,还是想办法经宁夏去陇右吧。”
王家勤摇头。
“我是巡按,还是监军,岂有临阵弃军而逃的道理,就算战死,也要在军中。”
王永强却望着高文才,“一定护着王秀才,去吧,我会尽量拖住吴三桂的,带上咱们的子弟,他是我们的后,更是我们的希望,咱们陕北人胡里胡涂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一次,咱要明明白白,咱们是为守家卫国,是守护华夏文明而战!”
“多保留些子弟,希望将来太平了,他们能够也见到安稳的陕北。”
王永强说完,从马鞍上摘下一个酒袋,里面有马奶酒。
他勐喝一口,举起了长枪。
“战吧!”
就算是面对名扬天下的关宁军,面对着吴三桂,他也激起全身斗志。
高文才胸膛起伏,许多话想说,最后都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也不是推来争去的时候了。
“走!”
“我不走!”
“我是大明天子钦派的山西监察御史,是朝廷兵科给事中,是陕北义军监军,我不走!”王家勤很拗,就跟当年他们在宁波公然号召反清一样。
高文才拗不过,干脆一掌刀砍在他颈后,把他打晕了过去。
“子弟营随我来来!”
高文才叫上了自己的骑兵营,数员曾是边军的老战友神色复杂的听令上前,而原来各义军将领送到王家勤身边组成的子弟营,此时也被王永强交给高有才一起带走。
这子弟营原本算是半个人质,也充天子钦差的护卫,但王家勤却对他们很好,把这个营改成了一个教导营,如御营里培养优秀军官一样培养。
“去吧!”
高文才冲着王永强行了一礼,曾经这个手下败将,那个流贼草寇,如今却让他真正钦佩,留下来必死,但王永强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马蹄如雷。
由远及近。
关宁骑兵身着绵甲,奔驰如电,如潮水般的汹涌而来。
王永强提枪,骑马在阵前走过,大声的鼓舞士气。
“乡亲们,弟兄们,今日,有死无生,但就算是死,也要死的硬气。”
“誓不降虏,杀!”
面对着关宁军,王永强策马第一个冲了上去。
他单枪匹马冲出十几步后。
他的家丁骑兵百余骑也跟着冲了上去。
义军阵线在动摇。
一个剪了辫,裹着头的汉子举起梿枷,呐喊着,“杀鞑子啊!”跟着冲了出去。
紧张的义军们你瞧我我瞧你。
然后又一名少年也举着铁叉冲了出去。
一个老头举着桑叉跟上。
越来越多的人面对着死亡,呐喊着冲出去。
有人开始在掉头逃跑,越来越多,但仍然还是有人选择向前。
落日夕阳下。
王永强一马当先,义无反顾的杀向关宁军。
在他后面,越来越多的义军跟随而进。
但更多的义军却在四散而逃。
王永强没有回头看。
他大喊着杀,一直冲向了清军阵中。
太阳下山。
天地昏暗。
在关中富阳和三原县之间的美原上,关宁军,这支曾经大明倾尽举国之力打造的强军,此时却举着鞑虏的旗帜,对举着反清旗帜的关中义军,展开着无情的屠杀。
关宁骑践踏。
肆意的屠杀。
数万义军除了高文才带着千余骑背着王家勤撤离,其余的不管是勇敢迎战还是惊溃逃跑的,几乎尽被歼灭。
关宁军在美原屠杀了一万多义军,血染高原,其余的败兵尽皆被俘。
巴颜和张天福迂回绕后,也是一举攻下空虚的蒲城和富平两城,吴三桂得意洋洋进入蒲城,结果城中残存的义军在他入城后,用隐藏的一门火炮袭击。
吴三桂差点被轰杀,心爱坐骑被杀,他也受了伤。
愤怒的吴三桂下令屠蒲城,尽屠全城。
城中一万多百姓,被屠光。
杀光全城人泄愤后,吴三桂向北京奏捷,“阵斩贼伪提督王永强,伪总兵郭玉麒等官五百四十名,并贼二万六百有余。恢复富阳、蒲城,获伪印六十三颗。
吴三桂让人把砍下来的首级,和泥封垒成京观,以备验功,也为震慑义军,更为出气泄愤。
美原一战,虽然大败义军,但王永强的拼死一击,却也让吴三桂部损失不小,一仗下来阵亡好几千。
而巴颜、张天福他们攻两城,居然也被不多的留守义军凭城死战,杀死了几千人。
最后吴三桂甚至都差点被炮偷袭轰杀了。
前后死了五六千,虽然不全是他关宁旧部,可这损失也让他非常恼火,便干脆屠城报复,甚至把屠杀的百姓冒充是义军报功请赏。
对俘虏的那些义军,也是将其中精锐强壮者,全都挑选出来补充进他的军中。
“把这报告八百里加急送往北京朝廷。”
吴三桂将亲自写好的奏报,仔细看了好几遍,然后交给亲兵。
一下子杀了几万人,此事其实关宁军部将们中也有不少反对声音,但吴三桂最后还是杀了。
甚至还屠了一座城的平民。
“王爷此捷报一入京,朝廷必将对王爷的忠心深信不疑,且将大大嘉奖的。”一名心腹副总兵看出了吴三桂深层用意。
因为出了洪承畴、严我公、土国宝、钱谦益、吴胜兆、李成栋、刘良左这层出不穷降而复叛的事件,导致鞑子上层现在对汉将,尤其是原来明朝降臣降将们,那是极端的不信任。
吴三桂降清后,由大明平西伯加封平西王,参与南征,然后还授封云南王,承诺将来打下云贵川后,就把云南划封给他,世封永镇,吴三桂自然也是非常卖力。
可在汉中打张献忠正关键时候,朝廷却把他调回关中平乱,而让汉军旗的李国翰留守汉中,明显是对他有几分不信任啊。
所以这一仗吴三桂打的非常卖力,甚至战后还特意以被伏击为借口,一口气屠了一座蒲城,其实不过是要向鞑子表忠心。
表明他吴三桂不仅能打,还忠心耿耿,这忠心绝无半分假,为此他不仅一战灭了几万陕北义军,甚至还直接屠了一万多百姓。
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现在就是个忠心的大清子民,是正黄旗的旗人,而不是汉人。
虽然吴三桂降清后,只是名义上入旗,他的人马编了五十七个左领,是事实独立于汉八旗之外的,可也正因此,现在这种关键时候,吴三桂才越发需要表明忠心。
一名心腹副将问,“如今形势,天下鹿死谁手,似乎并不明朗,大帅为何却要坚决拥清反明?”
“洪承畴、钱谦益甚至是李过、张献忠等这些人,明皇都愿意接纳,大帅何不考虑?”
吴三桂却只是冷着脸,“真当朱以海不姓朱吗?他若不是明太祖之后,本王或许可以考虑。”他摇着头对心腹们道,“你们别看现在洪承畴、钱谦益、李过、高一功、刘良左这些人现在都高官厚禄,甚至张献忠都能跟明军相处和谐,可我敢料定,不是朱以海不记仇,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
等将来他若真能夺得天下,哪怕就是南北并立,只要是安稳下来,肯定会全面清算这些人的,
别看现在笑的欢,将来总要拉清单的。
我吴三桂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再说了,别看现在大清似乎遇上了些麻烦,但我敢说,朱以海也没那个一举灭了满州的实力。”
吴三桂是个聪明人。
当年他打着为崇祯报仇的旗号,说是向满清借兵复仇,其实就是投降。
而如今鞑子形势不利,吴三桂却反而觉得这是他们这些降人的机会,若是大清如之前入关时那般顺利,几年时间扫平天下,他们这些异族的降将,将来反而难安置,不会有好结果。
现在这样对峙僵持,甚至略处下风,那正是显示他们作用的时候了。
鞑子承诺给他的云南,也才有可能真的拿的到。
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的。
洪承畴他们降就降,但他吴三桂可不会轻易的反复横跳。
趁着手里有兵,总不怕没筹码的。
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趁这次回师关中,剿灭王永强后,干脆向北京要求就镇守关中好了,若是能做个关中王岂不更好?
就算关中王朝廷不答应,那退而求其次,再要求据宁夏或甘肃也是可以的,等什么时候拿到云南再说也不迟。
吴三桂的这些弯弯绕绕,多数部下也只看到其中部份,真正能全了解的又有几个。
洪承畴曾是吴三桂很佩服的一个人,他没想到他居然也降而复叛,也不知道洪承畴是怎么想的,再怎么样,他也是降过清的,朱以海怎么可能真的信任他?
就算现在封个南安侯,授封谏院院长,但现在抬的越高,将来必然摔的越重啊。
第556章 城下之盟
鸿胪寺。
钓鱼台国宾馆内,各国使节各安排一院,各自的随从等则安排在了外城。
荷兰使者范德朗坐在桌桉前,给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部写信,写了半天,纸上也不过写了几行,然后又被他抓起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地上,这样的废纸团已经扔了七八团。
这封信实在是不好写。
传奇总督范·迪门新病逝,现在巴达维亚也不太平,新总督还没有产生,他之前是奉范迪门的命令率舰队北上增援的,而兵败后在日本给范迪门的报告,得到的回复是允许他视情况放弃台湾,以台湾换取与大明的直接贸易权。
但是现在范·迪门病逝,新总督还没到,他现在也有些难以下决心,怕负不起这责任,更担心事后被追责。
先前安汶岛土着大起义,范·迪门派兵平定,可事后驻那里的高级商务却在巴达维亚受到审判,被处以终身监禁。
敲门声响起。
范德朗起身开门,来的是揆一,原巴达维亚高级商务,驻日本商务馆长,三十出头的他,来自瑞典斯德哥尔摩。
他进来看着一地废纸,扬起手中的酒瓶笑了笑,“就知道你肯定在头痛,特地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我可喝不惯这东方的酒,让人头痛。”
“这不是白酒,是甜酒,味道不错。”
西域马奶葡萄酿造的酒,味道甘甜,范德朗喝了两口,也不由赞叹比朗姆酒好喝,“怪不得咱们一直试图把酒卖到大明来,这些明国商人不肯要。”
“大明好东西真不少。”揆一举杯。
“嗯,是啊。”
“所以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想当年我们北上来到远东,不就是为了与这个富饶的明帝国贸易吗?可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葡萄牙人的阻挠,我们一直没能成功,为此我们与他们还打了许多仗,结果都失败了。”
“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大明的皇帝居然是个了解海洋,也接受贸易的开明君主,我们为何要错过呢?难道为了那蛮荒的台湾破岛?”
揆一劝说,“况且,台湾已经守不住了,就算巴达维亚想全力守住台湾,也不可能,等他们派船北上,也还得时间,没有季风的话,就更慢了。而等他们到了,一切都晚了。”
“台湾现在就剩下热兰遮城,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咱们不能犹豫了,否则机会可能就此永远错失,要知道该死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虽然现在也开始内斗了,但他们却是很愿意联手对付我们的。”
揆一是跟着他一起从巴达维亚北上,先到台湾然后去日本赴任的,但他很清楚,要想稳固这来之不易的馆主地位,首先不在于日本,而是在于大明。
如果台湾失守,而又不能跟大明合作,那么巴达维亚到长崎的这条贸易航线,就会被大明联手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给切断。
特别是之前荷兰人在日本最大的利润,其实是来自于转口贸易,以台湾为据点,在福建郑氏那里获得中国商品,特别是生丝和茶叶、瓷器,然后转口销往日本,获利巨丰。
比从巴达维亚运去的香料和蔗糖利润大的多。
若是航线被切断,他这馆主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可是范总督去世了。”范德朗直言。
范·迪门是个传奇的总督,他在巴达维亚,不仅镇压了安汶大起义,也从葡萄牙人手里夺取了锡兰岛的几个殖民点,并把马六甲这个极重要的港口从葡萄牙人手里拿下。
又把西班牙人从台湾赶走。
甚至对爪哇等南洋土着,那也是十分强硬,夺取了许多据点。
甚至他一度都计划要把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攻占。
有他在,东印度公司十七人董事会,也是对他十分倚重的,可如果他不在了,范德朗却没那个份量,他若决定台湾投降,这事后只怕要被追责。
揆一直言,“相信我,如果你现在犹豫不决,最终导致贸易这事错过了,最后台湾还被明攻占,你的结果一定会非常惨的,搞不好难逃终身监禁,最起码也得做十年牢。
“明国皇帝的条件我觉得还可以,一次性开放这么多港口给我们,这等于就是全面放开贸易,以后葡萄牙人再无法垄断明国贸易,我们也根本不需要再找郑氏交易,这得带来多少利润?董事会也会视你为英雄的!”
范德朗喝了一口酒,“这明国皇帝态度有些太强硬了。”
“他有这个实力,”揆一直言。
“那我们让热兰遮投降?”
“也没别的选择了。”
“好吧。”
范德朗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天,范德朗便请见鸿胪卿,提出希望能再跟皇帝面谈。结果鸿胪寺卿却直说,现在新年期间,皇帝陛下很忙,没空。
“陛下的义子,御营福建行营提督朱成功将军,新年后即将返回台湾了,等他踏上台湾时,便是对热兰遮最后攻击之日了。”
范德朗慌了。
“我正是为此事想要面见陛下,我愿意代表东印度公司,让热兰遮城守军投降,并交出台湾,与大明缔结友好贸易协议!”
“你说了算吗,能代表东印度公司吗?”
“可以,我之前已经获得了总督的授权了。”
鸿胪寺卿面带微笑。
“那我禀报陛下,你等候安排吧。”
······
宫中。
皇帝跟朱成功、朱胜利一起喝茶。
一边喝茶一边听朱成功说攻台之战,虽然在朱以海看来这仗打的有点拖节奏,但对年轻的朱成功来说,这是他头一回真正指挥一方,还把凶悍的荷兰人打的节节败退,所以很自豪。
这场仗打了很久,但遇到的困难不仅仅是荷兰人,还有郑家的阳奉阴违不配合,也有把福建两广兵马重新整编的困难,他也是一边打一边整合。
岭南的军队战斗力不强,广西狼兵倒是挺强悍,可纪律很极。
福建郑氏水师能战,却出工不出力。
又全得靠三省提供钱粮支援等,可以说朱成功是在跟各方战斗,最后还能整合好各方,还能取得这样的胜利,他很满意了。
朱胜利在湖广对这些事也深有体会,他很佩服朱成功的成功。
福建郑氏没搞出哗变什么的来,都已经挺难得了。要知道,朱以海自起兵以来,对福建郑氏,甚至对整个一官党,其实也是不断的在削他们的利益的。
以前,郑氏垄断了东南对外贸易,跟荷兰人签订协议,甚至出海的商船都得插他们令旗,交令旗费。
后来郑氏实力越发强大后,甚至已经开始在甩开荷兰人了,他们直接往日本运货贸易,抢占了荷兰人很多市场份额,荷兰人以前在台湾主要就是靠转口贸易,日本是他们台湾最重要市场,从郑家那里拿中国丝货等,运到日本交易后赚了银子,又来换郑氏的货。
结果郑氏直接跟日本人交易,抢点他们份额,还减少了供给他们的丝货等,同时他们回巴达维亚的船,也经常装不满。
可朱以海崛起,却是又抄了郑氏的底。
朱以海不仅直接跟朝鲜贸易,也直接跟日本、琉求贸易,甚至主动放开与葡萄牙和西班牙人贸易,荷兰人跟郑氏一起,他们的贸易份额都在迅速萎缩。
以前大明在漳州开月港对外贸易,郑氏崛起后,已经使的贸易中心转往了厦门。
结果现在朱以海强势下,外贸港遍地开花,不仅澳门起死回生,而且广州、宁波、
杭州等港都迅速起来了。
原来许多货都运去福建厦门,现在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就近港口就能出海。
这里面的水很深,可绍天皇帝的强势下,连郑芝龙都被迫入朝,步步退让,不让不行,郑芝龙没那个勇气直接跟大明天子对着干。而且,大明天子拿来跟他交换的条件也并不坏。
打台湾,郑家一直没怎么出力,可他们不出力,也不敢太明显乱来,顶多暗里通报点消息什么的,但也架不住郑成功的卖力,再加上朝廷的全力调度配合,特别是天子的决心。
“这仗成功打的很好,尽显名将大风。”朱以海肯定朱成功的功绩,“荷兰人如今也终于肯降了,这是好事,下一步就是继续开发台湾岛了。”
“成功你等信风起,带行营搭乘舰队先下广东,围澳门。”
“围澳门?”朱成功愣了一下。
朝廷不是一直跟澳门葡萄牙人关系很好吗?
“葡萄牙人在澳门呆的时间也够久了,之前他们贿赂广东地方官员,获得了一些不该有的权力,比如澳门建炮台、拥军队,甚至自治,葡萄牙印度总督还给澳门派了总督,他们自己又建了市议会,自设法庭,私拥军队,甚至可以征税,虽说澳门依然是大明所有,可实际上,澳门现在已经有几分国中之国的味道,长久以往,这还得了?”
朱以海当然也愿意多交几个朋友,但前提是保持该有界线。
葡萄牙人在澳门,就已经严重越界了。
“先礼后兵,你带兵过去先围了澳门,然后再来跟他们好好谈,要是他们识趣配合,到时朝廷要接管要塞城堡、炮台、港口、码头这些,还要在那里设衙门、屯兵镇守等,葡萄牙人可以在那里继续居住,但得完全接受我们的管理,
如果他们不识趣,那就直接出兵收回澳门。”
“贸易归贸易,但有些事情容不得半点逾越。”
葡萄牙占据澳门多年,在这里偷偷发展,搞起了殖民自治,表面上还受大明香山县管,其实总督都有了,更别说上台有炮台,有私军,他们还有自己的法官法庭甚至税务机关征税等。
早些年澳门贸易兴盛时,他们仅每年对日本贸易,就能带回来四百多万两银子,而与吕宋马尼拉的贸易,一年也能带回二百多万两银子。
另外他们还有从澳门到马六甲,经印度果阿到里斯本的航线,有到安南顺化,文来、安汶等的航线,四大贸易航线,极贸易量是非常惊人的。
而他们每年却只给大明两万二千两银子。
朱以海与他们合作后,这点他们也并未改变,跟他们买枪买炮,雇佣佣兵,更是狮子大开口。
如今朱以海跟西班牙人、荷兰人谈定贸易条件,也搞定了福建郑氏后,甚至与朝鲜、日本等都取得了直接贸易关系后,自然也就不会再纵着葡萄牙人了。
这几年葡萄牙人其实也不好过,曾经最早的海上帝国,如今已经全面衰弱。
几年前,葡萄牙人终于不再由西班牙国王兼任他们的国王了,他们摆脱了西班牙人,但他们的衰弱已经难以挽回,从非洲到印度,再到马六甲、南洋,他们每年都在丢失殖民地,被法国人被英国人被荷兰人抢夺。
如前两年丢失的马六甲,更是让他们现在澳门到果阿之间的商船,还得交通行保护费,就算交了钱,都还经常有商船被抢。
因为跟西班牙闹掰了,葡萄牙商人拒绝再认西班牙国王为王,所以马尼拉就断绝了跟澳门葡萄牙人的贸易,这让澳门葡萄牙人雪上加霜。
可偏偏之前因为天主教扩张的原因,他们又把重要的贸易伙伴日本得罪了,失去了对日贸易资格,虽然他们后来派人去道歉,可小日本子可不惯他们,直接把他们四个使者杀了,拒不接受。
曾经他们占据澳门,垄断对华贸易。
可这些年江河日下,荷兰人、西班牙人都封锁袭击他们,日本禁止葡萄牙商人赴日贸易。
就靠着贿赂大明广东官员,再借助耶稣会在大明上层的传播影响,他们才能抱着大明继续吸血生存。
朱以海之前派官员找澳门总督谈起现状,提出要收回他们非法获得的这些权力,可葡萄牙人却搞不清现状,居然拒绝大明的要求。
所以朱以海也就打算直接调朱成功的兵去围澳门。
好话听不懂,那就来硬的。
一年五百两地租,加两万二千两的关税,朱以海怎么可能就把澳门送给葡萄牙人?
做梦吧。
必须趁眼下机会将他收回,想在大明继续贸易赚钱,那就得按大明的规矩来。
还想在大明的土地上搞殖民地,弄法外治权,想也别想!
第557章 五皇子秦王
“爷,爷,好消息,天大好消息。”
赵义慌张张的赶来,满面通红,激动不已。
朱以海看着他这样,放下茶杯,“何事?”
“生了,陈妃生了,生了个皇子,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朱以海愣了下。
然后起身,动作太快,把面前的茶杯都碰倒了。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这么高兴,但心里确实有股子奔腾的冲动。
朱成功和朱胜利兄弟俩,也都是勐的站起来,向皇帝贺喜。
“恭喜陛下,喜得麒麟。”
“哈哈哈!”朱以海大笑着往外走,“走,瞧瞧去。”
去年朱以海有七位妃嫔怀孕,生已了一子五女,结果皇子还夭折了,这事弄的宫廷里气氛很不好,朱以海倒觉得没什么,他毕竟还年轻,可朝野还是有些声音的,觉得大明没继承人。
尤其是鲁藩人丁单薄,好几位鲁王都是一根独苗单传下来,九岁袭爵的朱观定更是父亲死后所生的遗腹子,还是罕见的鲁世曾孙,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比他曾祖父先死,朱观定有四个庶兄,也都是早死。
被史载为小恶魔的朱观定据说无恶不作,一言不合,就拿斧头砍死对方,经常开无遮大会,在位二十二年,荒淫无度,比首任鲁荒王朱檀还厉害,仅三十岁就死了,赐谥端,甚至曾经差点被革去王爵。
他死后,也只留下一子宝庆王朱颐坦,袭封鲁王,因极有善德有孝行,捐官邸中田湖,赈济贫民,辞日常俸禄,供给贫穷宗室,嘉靖曾七次下旨嘉奖,也许是因为有德行,他生了九个儿子。
这位贤王在位时间很长,去世时,前五个儿子都死了,而且世子也没有儿子,所以最后传位第六子。
可朱以海的这六叔在位仅四年就死了,无子,于是传位给朱以海的七叔,七叔在位三十五年,去世时居然仍无子,这时老八也死了,于是又传给他父亲老九。
朱以海父亲生了六个儿子,本来也不算少了。
可世子又是早逝,又没儿子,等到他去世时,老二也死了,所以传位给朱以海三哥以派。以派死于清军破兖州,连他几个儿子也或死或掳,然后朱以海的四哥五哥也被鞑子杀了,最后鲁藩王位传到了庶六子的朱以海头上。
朱以海南下前有三个儿子,结果一死二失踪,好不容易在江南又生了一个,还夭折。
现在终于又生了一个皇子,对于大明上下来说,这都是个极大好消息。
赵义甚至都没按规矩先禀报给刘朝,就擅自来向皇帝贺喜了。
蓬来宫不大,朱以海很快便来到陈妃所处。
“陛下。”
陈妃看到朱以海来了,赶紧想起身,朱以海急上前几步,“你赶紧躺好,别乱动。”
叫来接生的,询问后知道生产并不是太顺利,胎儿位置不对,好在那位接生婆也是经验丰富,直接用手在肚子上帮胎儿顺位,成功顺产,要不是碰上她经验丰富,技术了得,只怕可能就要难产,甚至一尸两命了。
“赏龙银一百。”
“你还好吧?”
“臣妾喝了点参汤,现在精气神都挺好。”
朱以海拉着陈妃的手跟她聊了会,这才去看小家伙。他已经喝了点奶睡着了,长的挺白净,就是脑袋出生时有些夹扁了点。
“他长的很像陛下,尤其是这眼睛。”陈妃看着这孩子,满心欢喜。
“朕看小五这天庭饱满,必是个有福寿的。”六斤八两的孩子,抱在手里也轻飘飘的似感受不到重量。
“朕给你赐名弘彬,小名就叫小五。”
小家伙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好奇的望向朱以海,张开小嘴,发出嗯嗯的声音。
“五皇子在皇爷谢恩呢。”赶来的刘朝道。
朱以海哈哈一笑,他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其实都是近视眼,看什么都是模湖一片,更别说根本听不懂大人话。
“既然如此聪颖,那朕今天便干脆册封你为秦王。
爵正一品,位在三公之下,食邑万户,实封八百户,永业田八百亩。”
“晋陈妃为贵妃!”
·······
朱以海一高兴,直接给刚出生的小五封秦王,还母凭子贵,给陈妃晋为贵妃。
皇帝喜得龙子,朝野欢欣。
不过东阁大学士陈函辉却是立马入宫面圣,当面进谏认为封赏不合适。
皇子应当年满十岁再册封,陈妃封贵妃也不合适。
“卿乃小五外祖,陈妃之父,实不必如此。”
陈函辉正是陈妃的父亲,这位快六十岁,嗜诗酒,善草书,忠贞协谋首义元从功臣,当初草书檄文,康慨从龙,一直都是朱以海心腹。
做为浙东元勋的重量人物,朱以海娶他的小女儿为妃,也是对他的极为肯定。
“朕本来也要召你来,朝廷改革爵位后,皇后、皇贵妃、贵妃父亲,也要例授终身伯爵,而内阁大学士、总理处大臣,更当授终身侯爵起。”
“你是朕的协谋首义元勋,今日朕便授你临海侯爵,特许子孙承袭,世降一等。”
陈函辉不愿受,请辞。
朱以海不许。
“这是朝廷制度,谢恩吧。”
爵位制度几经调整后,现在的宗室爵分十等,而异姓爵位分七等。
国公郡公县伯侯伯子男,又分为世袭和终身,世袭为世降一等。
世袭爵位,除国公,皆加开国二字,终身爵位则不加开国,终身爵最高为侯爵。
从原来的公侯伯三等,到如今的两等七级,其实变化还是很大的,以前那是与国同戚,世袭罔替,爵位权力巨大。
但现在爵位更多代表着荣誉,实际权力大减。
终身爵没有实邑,而世袭爵有实封食邑,但只有虚封的四之一左右,且食邑封户数,仅表示每户每月折钱二十五文而已,采用的是宋代的方式。
另外按食封数授予一块相应亩数的永业田,顶级的实封,也不过一二千亩而已。
总体来说,这新式爵位,既能恩赏功臣将士们,也不至于长远影响国家。
一般军功授实封,中枢宰相们和外戚得终身爵。
只要能入阁,成为内阁大学士,例授个终身伯爵,若能进总理处,还能再升为终身侯爵,皇后、皇贵妃、贵妃的父亲,则授终身伯爵,这些爵位都是不能世袭的,甚至没有半点俸禄、食邑、永业田的,就是纯粹一个名誉。
当然,有了爵位,也能享受点相应的规格礼遇,诸如房屋规格,大门规格,车马规格,服饰规格,依仗随从规格,都可相应提高。
甚至承恩封妻荫子。
总的来说,新爵位改变不小,甚至品级也不算高,亲王也不过正一品,男爵更只是五品。
“五皇子刚出生,就册封亲王爵,不太合适,他还太小。”
朱以海却道,“这小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福禄寿好。朕喜欢,提前册封也没关系。”
唐朝习惯三岁封爵,宋代是先封国公再往上加封,朱以海直接给刚出生的老五封秦王,也是因为继承人的问题。
而且五服内没有宗藩。
这算是宗室改革后,封出的第一个宗室爵位。
他都想好了,老五封秦王,将来再生儿子,就封汉王、唐王、宋王,然后周王、晋王、魏王、齐王,再赵韩楚燕吴越这样封。
朱以海相信自己将来肯定会有很多儿子的,毕竟穿越者,光一个排卵期计算,都能秒杀无数人,哪怕他现在后宫才十三人,但他才三十不到,一个嫔妃给他生三五个,也能生出三四十啊。
他也不担心生多了成国家负担,反正世降一等,小五现在封秦王,他嫡长子将来就只是嗣秦王,嫡长孙将来只是郡王。小五的其它儿子,更得降四等袭爵为郡公。小五的其它孙子,更是直接就成子爵了。
这种爵位继承法,不怕人多,反正嫡长房最多传七代,其它旁枝五代后就全成庶民了。
如果这些子孙里有出息的,自然也还能立功再封爵,没本事的,当个庶民也挺好。
跟朱元章那样,子孙世袭不替,还代代裂变分封,这种负担,再厉害的王朝都承受不住。
“陛下,那两位皇子还没找到吗?”陈函辉问。
“嗯,找到点线索,确认了宋鸣梧之前所说的确实为真,他们是被带到关外去了,但现在具体在哪,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不在最初的鞑子手里了,被转卖了几次了,还在查。”
对于这两个没什么印象的庶子,朱以海也只能是全力去找。
虽然有人担心这两皇子年幼时被掳,在鞑子那里为奴,也许已经夭折,就算幸存下来,可也只怕成了宋鸣梧那样了,这样的皇子接回来怎么安置?
朱以海没想这些,只要人还在,就得想办法找回来。
就算真被摧残变的跟宋鸣梧一样,他也会养他们一辈子,只要不立为太子储君,于国家并没有什么影响。
后宫还有三位妃嫔又怀上了。
而皇后也把公主交给乳母喂养,身体年轻,很快又能怀孕,小五虽立为秦王,也仅是庶长,是没机会为储的。
不过陈函辉并不如黄斌卿那样野心勃勃,希望外孙能够为储,他对宗法制也是看的很重的,大明讲究的是宗法嫡长继承制,不仅是立嫡长子,还是大宗嫡长房继。
从皇帝家立储,到诸藩王立世子,都是这个制度,立嫡长子为太子、太子,若嫡长子没了,则立嫡长孙。
所以大明有皇太孙,有世孙,甚至有世曾孙。
没嫡长孙,那也要立庶长孙,除非长房一脉没人,否则绝不会轮到二房三房等继承的。
而诸如唐朝,就是立嫡制度,嫡长没了就立嫡次,一般不会立孙。
朱以海也没打算更改这个祖制,嫡长制不是选贤制,但却是最稳妥的一种继承制度,一旦立贤,那就可能掀起夺嫡之战。
鞑子后来的秘密立储制度,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立贤制度,这也与鞑子的旧传统有关,毕竟鞑子从野蛮部落到入主中原,其实也没多少年,努尔哈赤时代都是贝勒共议军政,皇太极时也是八旗王公决策。
但大明这样搞肯定不行,取乱之道。
第558章 皇族
青岛。
不冻港带来了胶州湾异常的繁华与火热,虽然此时年后,从十月起风向利于南下,但以此时帆船技术,逆风也一样可行,甚至逆风还跑的更快。
从淮扬、苏杭满载而来的船只仍不停驶入港口。
码头上,顶着寒风依然满是人,装卸货物的力工,拉车驮货的车夫,在码头贩货卖饭的小贩等。
原来的渔村,如今成为热闹的新城。
新修的城墙围起的城区,有运河,有城堡,有文庙也有武学,还有军营和库房,居民区,市场等。
整个城市勃勃生机,到处是还在建设的工地,许多忙碌的工人,不久前还是逃难的饥民,此时却成了以工代赈的工人,在这里工作换取钱粮。
如果不是这里冬日的灰暗,甚至让人以为到了秦淮河畔的江南。
整个新城规划的很齐整,笔直平坦的街道如棋盘交错,还有运河穿行城中可方便的运输通行。
运河两畔是热闹的街道商铺和仓库、货栈等。
这个崭新的港城,如今已经有好几万人口。
“老三,”
“掌柜的,我在这呢。”
朱慈安听到掌柜的喊,赶紧抬头应声。
“给你带了海蛎子煎,还热乎着呢,赶紧趁热!”
掌柜的披着斗篷从外面走进恒兴号青岛分号大堂,朱慈安迎上前,给掌柜的接过斗篷,还给他扫了靴子上的雪。
“趁热吃吧,这是码头上辅机的摊子上买的,他家这海蛎子煎的最正宗,味道极好,海蛎子都是每天码头从渔民那里买的鲜货,加了鸡蛋和面粉,还放了点新鲜蔬菜和青椒,甚至还放了点胡椒粉,”
掌柜的说的辅机海蛎子煎,是在青岛码头上摆摊的,就叫辅机海蛎子煎,掌柜每次去都得照顾下生意,既因为好吃,也因为是自家人。
朱老三自在临朐遇到邓王后,也时来运转,录入族谱,还得邓王赐名慈安,又得了邓王的接济赠予,甚至朝廷和皇族都给了他一份安家银和补贴。
日子一下子就安定了。
邓王,如今是南阳王的大宗令还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在青岛的恒兴分号里做伙计,边做边学,因为识字会算,所以待遇比一般的小学徒强不少,不用经过三年打杂学徒没工资时间。
虽然他也得从最低级的伙计做起,可起码是伙计了,商号不仅包了衣食住用,而且每月还给一两银子。
钱不多,但对于朱老三来说,这工钱他很满意了,毕竟现在还是学习阶段,等以后表现好,慢慢的往上升。
大约经过两个账期后,他就有机会获得身股,就是能有分红权,就算一开始身股很少,但也是非常有盼头的。
起码不用挨冻受饿了不是?
何况,他虽不是皇帝五服内的宗亲,领不了每月二两银子六斗米,可起码他几个没满六岁的孩子,都能有份口粮领,这已经减轻了许多负担了。
“快吃吧。”
朱老三感激的接过掌柜的递过的海蛎子煎,确实还热乎着,咬一口,那真是又鲜又嫩,这味道是真好,关键是还不贵。
份量很足的一份海蛎子煎,这大冬天的居然只卖五文钱,这里还有鸡蛋有蔬菜,虽说只是放了一点,但海蛎子给的足啊,面湖湖也不少。
“辅机应当卖贵点,这样卖太便宜了。”
“他啊,就坚持要卖这价,说便宜点能多卖些,贵了大家吃不起。”
卖海蛎子煎的辅机,也姓朱,同样是大明皇族,他是秦藩那系的,是原秦王现长安郡王朱存釜的侄辈,不过以前跟朱老三一样,也是个落魄的底层宗室,名都没有的那种,三十多岁老婆都没,一个光棍。
或许是因为光棍一个,居然在这乱世里幸存下来了。
新的宗室法颁行后,他请人按辈份取了个大名,朱辅机。因为之前在海边做过段时间渔民,所以得了安家银等后,便以此为本钱,在青岛码头支起了个海蛎子煎的摊。
凭着他肯给料,味道正,还便宜,人又好说话,所以这买卖挺红火。
“今天我在辅机那,看到他摊上多了几个人,一个妇人带着二女一男三个小娃在给他打帮手,”掌柜笑骂道,“这家伙,亏我上次还说帮他张罗介绍个女人,他说不急不急,结果自己闷不声收留了个难民寡妇,还带三个拖油瓶。”
朱老三也笑笑。
“那有空得去恭喜一下,总算有个家了。”
掌柜的点头,有女人便有家,确实如此。
“那家伙现在嘴都合不上,一直裂到耳后根了,一直笑不停,那寡妇我看了,也就二十五六,还年轻,架子骨也不错,结实,就是瘦了些,等养胖些,也肯定好生养的。”
掌柜的也是皇族人,他是唐藩一系的,琳字辈,是朱聿键侄儿辈,太祖十世孙,跟当今天子一辈,比老三高了两辈。
朱琳坤在唐藩以前是镇国中尉,不过如今也因出了五服而罢了爵,但掌柜的不在乎,反正以前那点俸禄他也领不到,唐藩以前的田产庄园什么的,跟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一样贫困。
如今保留个皇族身份,倒是没了束缚。
这恒兴号就是由皇帝内帑拔钱,交由宗人府开的一家钱铺。钱铺在三京和江浙等地都建有许多分号,聘请优秀的掌柜负责主管经营,各地掌柜伙计学徒等优先选用皇族子弟。
本钱虽是皇帝出的,但皇帝却并不要收益。
皇帝还特意为恒兴号制订了一套制度,宗人府只负责监管,审核账本,聘用大掌柜,然后具体经营,则全交由大掌柜负责,包括聘用二掌柜三掌柜,各地分号掌柜,以及招学徒、伙计等,这些全都是大掌柜负责。
整个经营都由大掌柜率领的管理层负责。
而所得收益,实行的是六成收益归宗人府代领,四成则归掌柜、伙计们以身顶股分红。掌柜等的身股只有分红权,没有所有权等。
宗人府的六成分红,却不参与日常经营。
大掌柜一人独占身股中的一成,也就是拥有总百分之四的分红,其它掌柜、伙计们,各有相差,按岗位给身股。
学徒三年是只包吃住用,但没有工资也没有分红的。
而学徒三年后成为伙计,前两个帐期,也就是八年,没有身股,只有辛金,也就是辛苦钱或说工资,按年限和贡献,辛金不同。
等过了两个账期,表现合格后,就能获得身股,由低到高,拿身股后,就不再拿工钱,包括大掌柜的,都是拿分红。
这种特殊的制度,其实是由大明原有的东伙合伙制而来,但更详细一些。
四年一个帐期,按股分红。
宗人府分到的那份,设专门账户管理,这些钱是专门用来给皇族、宗室幼小、老人、残疾、孤寡发放补助的,不作他用。
像恒兴号这样的商号,不止一家。
既有朱以海出钱的,也有朝廷划拔的,甚至还有如朱聿键这样的宗藩捐钱,或合资等建立的,其模式大都差不多,采用职业掌柜经营,银股身股分红,收益专用宗室皇族。
同时,还能大量吸引皇族的一些贫困子弟就业等。
朱老三现在是一级伙计,一月就一两银子,但以后表现好,每年都能加,到第八年甚至能拿到七八两银子,如果合格,成功拿到身股,就相当于高级商务了,其分红收益也是远远高于辛金的。
如果到了掌柜级别,贡献大,还规定就算去世后,还能享受一至八年的分红收益,最多能拿到两个完整账期分红。
更别说掌柜这级,平时待遇福利也好。
“哪天一起热闹下。”掌柜的笑道,“辅机说最近生意好,每天收到不少钱,又没空来存,你一会有空去码头一趟,帮他弄一下。”
恒兴号是一家钱铺。
钱铺以前主要是米铺,兼营铜钱兑换等,后来万历年间,奏请允许正式设立钱铺,是为钱铺法定之始,以市镇殷实大户充任,随其资金多寡,向官府买入制钱,跟百姓兑换,以通交易。
以前货币较为混乱,铜钱就有各式各样的,好坏不一,而金银更是称量使用,还成色各异,所以百姓平时用钱,并不方便,比如日常用钱,可能就要拿银子换铜钱,交税用银,又可能要用铜钱换银子。
钱铺在官府那里买入制钱,兑换给百姓,一两银子换九百七十文,需要收三十文的贴水手续费,制钱换银子时,换一两银子,则要一千零三十文钱。
当然,钱铺往往也会经营放贷业务等。
明末时,各种金融机构其实很复杂,比如当铺,是规模最大的,被徽商们掌握着,也是极赚钱的买卖,做的有抵押贷款业务。
还有钱铺、钱庄、银楼、金银铺,甚至印局等等,有的银楼既做金银首饰,也做兑换,甚至有的就专门融铸,相当于是银炉。
也有做汇兑的,做拆借的,经营范围很广,也很乱,管理上比较混乱。
而现在绍天朝,到了第三个年头。
朱以海对金融这块的整顿也是逐步推进,从最开始的铸造银币铜元收归国有,到后来发行兑换券,成立户部银行等,一步步到如今终于开始废两改元。
从绍天三年正月初一开始,所有公私款项收付、契约票据以及一切交易,一律改用银元,不得再用银两。
原定以银两收付者,通通要按九三五纹银一两折合龙纹银元一元标准兑换收付。
民间的铜钱,各种制钱私钱白钱几十种名目,止许绍天通宝和绍天铜元可流通使用,其它钱一律都不得流通,必须得拿到各地银行分号、钱庄等兑换新钱,兑换之标准,按朝廷钦定标准。
酝酿许久的废两改元,可以说是朝廷对整个金融界的一记降维打击。
尤其是随着而来的还有许多详细金融新规,比如规定当铺、钱庄、银楼等各种机构的经营范围,甚至必须得先取得部贴(牌照)。
对私铸的打击力度也更大,处罚更严重。
仅是一个废两改元,就要让无数搞金银铜钱兑换的铺子关门了,以前使用银两,各种成色不一,需要鉴定、兑换,甚至重铸等,这里面的业务量大,利润也高,可现在只能使用朝廷铸造的银元或铜元铜钱,或是兑换券了。
连带着汇兑业务,都受牵连极广。
但对于朝廷来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不仅仅意味着规范市场,也不仅是收铸币税,更有长远意义。
恒兴号做为一家钱铺,他们是最先领会朝廷旨意,调整经营方向的,他们现在主要经营业务,是代朝廷在民间为百姓兑换银两银元,旧钱新钱,以及收兑黄金外,也做存款、放贷和汇兑业务。
他们也还发行钱票,跟朝廷户部银行和皇家银行等几家发行的支票其实类似,都是属于定额支票。
原来一些钱庄自己发行的庄票,也就是凭票即兑的兑换券,其实是有不少超发的,相当于自己发行纸钞了,现在已经被朝廷全面禁止了,连朝廷自己现在都是严格发行的兑换券,有多少银子存库,就一比一发行多少兑换券出来,绝不多发,避免出事。
恒兴号毕竟有着官方背景,所以他们调头快,在各地开分号,买卖反而是做的非常红火,尤其是户部银行等一些大行,一时也仅在一些一二线大城开号,而他们却可以迅速下沉更底下的府县市场。
凭着合法的部贴手续,还有皇家背景,加上正规操作,他们现在得到大力扶持,发展迅勐,业绩良好。
比如说存款这块,利息甚至比户部银行的还高一些,放的贷款利息又给户部银行的低一些,而又完全按朝廷要求,上缴存款保证金等,再加上在推行银元铜钱兑换这事上的积极和业绩,让户部点名表扬。
各大官媒报纸点名表扬,那可就是相当有份量的官方背书了,使的他们的招牌信用更加响亮了。
做金融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信用。
“最近收到的各色银两、旧钱很多,我得马上安排上缴给户部银行兑换,先忙去了,你记得有空去趟码头,帮辅机把钱兑了,再给他存起来。”
“知道了,掌柜的。”老三赶紧把海蛎子煎吃完,点头应声。
平时掌柜的照顾归照顾,但这分号里上上下下数十号人呢,他也得做到让大家都能服气满意。
如今的生活非常来之不易,他非常珍惜,就算是做伙友,他也不会有半分怠慢,绝不会还总念记着自己是什么皇族子弟。
他可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宗藩子弟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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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早上好
第559章 陷开封屠大同
皇帝正在用早膳,一名太监捧着盘子过来,上面是请见官员的膳牌,也跟嫔妃们的绿头牌一样的。
皇帝每天会翻两次牌子,早膳时翻官员牌子,决定今天接见哪些官员,晚膳时则翻嫔妃的牌子,决定是否临幸某位后宫佳丽。
御门早朝听政回来,朱以海肚子正饿。
牌子还没翻,刘朝来了,告诉一个坏消息。
“爷,大同陷落了。”
正吃馒头的朱以海停下来,“还是没来的及么?”
前天才报告说朱忠义率归德镇北上开封,汇合李际遇、许定国还有李化鲸、梁敏诸部,一举攻克了开封城,并顺利渡过黄河,进军河内。
结果今天就报说大同陷落了。
“姜瓖被部下叛徒杨振威、王辅臣出卖斩献鞑虏岳乐。”
“嗯。”朱以海长叹一声。
“爷,杨振威、王辅臣二汉奸率家丁六百余人袭姜瓖府,擒斩姜瓖兄弟,提他们兄弟三人首级开城献降,大同士兵弃械投降。
鞑子,鞑子屠城了。”
刘朝说到此处,十分激愤。
“大同十余万军民百姓,凭坚城拒守十个月,万众一心,结果这两汉奸杀帅降虏,引鞑子入城,鞑子入城后收缴了将士们武器,然后犁地般的屠杀,除了杨振威和王辅臣等的家卷以及六百余家丁外,城中十万人尽被屠光。
只有此前因缺粮,陆续逃出去的约两万余人逃过此劫,但被屠杀的仍超过十万人。
鞑子屠城数日,杀的城中没有半点人声。
岳乐入城后,搜遍全城,最后只在一处遗忘的地牢里,发现了五个囚犯,因为这五人是之前试图叛变投虏的逃兵,被岳乐破格饶过一命。”
“大同成了一座死城!”
“鞑子屠光了大同城里的人后,还派兵扫荡大同外围,遇汉人则杀。鞑子事后还派人把大同城墙扒低五尺,毁坏了一切防御工事。”
“鞑子屠灭大同后,又开始出兵清剿山西各处残存的义军,尚有抵抗之城,攻破之后皆屠,已连屠数城,又杀数万人。”
朱以海感觉胃中翻滚。
极度恶心的感觉,他推开早餐,心中难受。
鞑子这是越要灭亡了,就越发疯狂了。
大同这样的九边重镇,围攻十月,拿下后屠城毁坏泄愤不说,还对山西展开血腥屠杀报复,以发泄之前各地起义给鞑子的杀伤。
这也确实说明,这次秦晋大起义,确实也给鞑子沉重一击。
姜瓖在大同守了十个月,鞑子前后三次强攻,损兵折将无数,起码折损了上万人,其中八旗就得有两三千。
而各地义军起兵,杀死的官吏,以及八旗、绿营等也很多。
鞑子面对着明军的大反攻,也只能用这种恐怖屠杀报复,来威吓大明的义士了,甚至怕大同守不住,主动扒低城墙,防止再被夺去。
“先前王永强在三原战败,几万人马全军覆没,吴三桂屠了蒲城,现在岳乐又屠大同,还在各地清洗剿杀,这些人凶残万分,全都疯了,这一笔笔帐,全要记起来。”
“董志宁呢,遇难殉国了吗?”
“董御史拒不投降,提铳拼死抵抗,据说杀了两鞑三汉奸,最后弹尽被擒,岳乐让他投降,他不肯降。让他跪,挺立大骂,被鞑子下令打折了两条腿强按着跪,董御史怒骂不止,岳乐却没杀他,而是将他枷送入京了。”
董志宁是宁波六狂生之一,当年最早起义的那波热血书生,朱以海也很赏识他们,如今也是兵科给事中,加山西御史、大同监军,如今却不幸被俘,还被折磨。
“派人去找鞑子,想办法将他赎回来,拿鞑子俘虏换,拿钱赎都行。这些忠臣志士,必须得救回来!”朱以海听说董志宁还活着,立马指示。
刘朝退下后。
朱以海也没心情翻牌子了,“召总理大臣到振扬门议事。”
振扬门在水城原水师府外,这里现在相当于乾清门了,增建了一排建筑公房,其中总理处便在此办公议事。
朱以海过来时,在东京的总理大臣、协理大臣等都来了。
刘朝先跟大家通报了大同屠杀的情况。
朱以海站在那里,把头上的翼善冠给摘了下来,“请诸卿与朕一同为山西大同死难的将士百姓们默哀!”
大家一起跟着脱帽低头,虽然以前也没这种礼节,但皇帝带头,他们也都跟着照坐。
低头默哀。
良久。
朱以海长叹一声回到座位上。
“这笔血债必须记上,并且要告诉全天下子民,鞑子又犯下一笔滔天罪行,不可饶恕,所有人当铭记。”
轰轰烈烈火的秦晋大起义,又熄灭了。
姜瓖坚守大同十个月,被叛徒出卖杀死献城,鞑子屠杀十万军民。王永强南下西安,在三原遭遇吴三桂,被包围歼灭,吴三桂屠蒲城一万多百姓。
岳东在山西,吴三桂在陕西,都对义军展开疯狂报复,如今山西义军已经被剿灭了,剩下的不是窜入深山,就是已经溃散四野。
陕北的王永强兄弟王永镇也已经带兵放弃延安,撤往宁夏,但仍被吴三桂追击,连连战败,损失惨重。
“让朱忠义、许定国他们不要再往山西去了,不要越过王屋太行,以免孤军深入,再被包围歼灭。
留一军驻守怀庆河内,其余人马回头再打洛阳。”
既然没赶上,那就没必要再深入山西,先退回来把河南扫平再说。
“让王永镇、武大定都往兰州方向退,贺弘器、米喇印等往陇山一带移动,守住陇山一线,防止吴三桂趁胜西进,要依托有利地形,阻击吴贼,切记暂时不要过陇,别去关中也别去陕北。”
在总理处这个如今全面协助皇帝处置军国重务的堂上,朱以海乾纲独断,重新调整部署。
虽然秦晋大起义失败了,但这轮起义给鞑子的打击也不小,直接杀死的清军也有一两万人,其中八旗几千,另外前后攻下几十个州县,尤其是山西,几乎全境被攻破过,钱粮辎重,地方秩序都被破坏。
许多降虏的汉奸,包括那些晋商的分号商铺,这轮也被严重打击。
山西陕北经此一乱,也已经再次打残,特别是鞑子的血腥屠杀,更加导致民生经济的严重破坏,没个十年都别想恢复。
鞑子这是自寻死路。
所以接下来,明军也不用再往陕西和山西进军了,先打河南,再攻山东。
陕西虽然清军兵多,但没有钱粮支持,他们也难长久,现在对峙驻兵越多,后勤压力越大,最后他们自己就会坚持不下去。
就如历史上清初一开始攻入四川贵州等地后,就因为战争破坏过于严重,得不到钱粮补给,最后不得不班师撤退,从顺治到康熙,打了很多年,才最终在西南站住脚。
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不论是宋之普还是刘宗周又或是洪承畴等都表示支持,河南现在倒是越发的有利朝廷,眼看着瓜熟蒂落了。
这时再加把力,也是当然的。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要全面攻打河南,比如御营现在就还在整编中,边打边整,以打代练,控制着战事规模,特别是驻淮南一线的御营。
这里被鞑子毁坏严重,明军也要重新安定恢复民生,招聚流民恢复生产,甚至是修复城池,修复被毁坏的淮河堤等,否则后方不稳,也容易出事。
所以主要还是用河南的这些本地势力,让他们立足本地,再加上明军支援的一些武器加一些小股精锐配合,跟鞑子打。
事情讨论的很积极,没有出现什么较大争议。
最大原因还是皇帝握有决策大权,更因为皇帝对大局有较好的把握,不会如天启、崇祯等皇帝一样,自己对局势搞不清楚,大臣们左右争议,夹带私货,皇帝也分不清情况,难以决断。
“自朝廷迁至此后,朕现在都亲自朱批,刘朝也数次向朕请辞代批朱红之权,朕思来想去,觉得确实也无需代批。”
皇帝的话,大臣们听的心中震动。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种内外朝制度,形成已久,也一直是微妙平衡,不过当今天子起兵之后,那就是乾纲独断,处处洞若观火,既勤政又了得的皇帝。
以前领兵在外,司礼监还奉旨代批,但现在皇帝都是亲自处置题本,司礼监确实没必要再代批。
当然,这里其实也涉及到更核心的问题,就是皇帝处处揽权亲政,不随意的下放权力了。
特别是下放给太监。
这对殿中的大臣们来说,这是好事啊,尤其是如刘宗周这样的大臣来说,以前跟阉党斗,求之不得呢。
“朕观看历朝制度,打算重定宦官制度。”
“朕将规复旧章,不以手笔费朝典,不以内侍典兵权。”
“不再用太监统兵,也不用太监监军。”
“不准太监拟诏,不准太监议政,不准推举与干预官员任免等事务。”
“严格控制太监数量,不得随意超编,太监最高不得过正四品,每个宦官只允许收养一子,以充继嗣,且必须是年满三十且无养父者,才可收养,并须上报有司备桉。”
皇帝把早就谋划多时的太监改革计划抛出。
第560章 太监不得干政
大明一开始,其实也是严格限制太监的。
朱元章在宫中立了一块铁牌,‘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违者斩’,朱元章时代也没有十二监四司八局,更没太监统兵、监军之事,甚至不许太监读书。
重用宦官从靖难的朱棣起,他不仅解除太监不许干政这条限制,还建立内书堂挑选聪明小太监去读书学习。
从朱棣起,明朝太监们权力越来越大,东厂、司礼监、御马监,腾骧四卫,提督京营,南京守备,九边镇守,甚至征收税赋等等,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最后他们还掌握了批红之权,甚至一度能凌驾于内阁之上。
内阁票拟,还得由他们处置。
所以明朝出现了那么多大太监,什么九千岁之类的。
朱以海自然也是深知明朝太监乱象的,但他起兵之初,却还是重用刘朝等人,归根结底这些人是他的家奴私人,是最值得依赖的。所以当时关键时候,重用他们。
不过如今一切走上正轨,朱以海不仅得到了文官士大夫集团的拥护,也一手建立起了一支全新的武勋军人集团,可以互相平衡,所以已经不需要再过多放权给太监,不需要再用太监来平衡内阁、平衡文官集团了。
有些事情,该做就做,免的遗害子孙。
“即日起,废除十二监四司八局。”
“新设殿中监、内侍监、少府监三监,殿中监掌皇帝生活诸事,统尚食、尚药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辇局六局。
内侍监则掌传达诏旨,守御宫门,洒扫内廷,内库出纳和照料宫廷饮食起居等事务,其属六局,曰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
少府监则负责采买制造,皇家手工业、皇庄皇店,皇帝里三库、内十库等。下设织染局、织造局、兵工局等。”
朱以海直接就废除十二监四司八局,而改以殿中、内侍、少府三监,各有分工,分工明确。
很明显,仅看官署名就知道,皇帝是个汉唐粉,唐朝就有内侍省、殿中省、秘书省这内三省,也有少府监。
这些职掌来看,也是要让宦官们恢复普通的近侍职责,而不是再让他们成为内朝,不让他们参与朝廷政治大权。
殿中监就管皇帝生活起居,主要管皇宫前朝的事,除了六局外,还将设立内奏事处。
以后不允许宦官直接跟外朝接触,不许直接与大臣、将领们交往。
就连外面的奏章等,都要在外面设个外奏事处,隶属通政司,所有题本等通过内阁票拟后,先由外奏事处在宫门交接给内奏事处的太监,点对点交接。
皇帝朱批处置后,也由内奏事处交给外奏事处。
将殿中监的太监们限制在宫中前朝。
而内侍监的太监们,权力更弱了,他们就只是负责后宫的洒扫、宫门看守等,主要负责妃嫔们起居等等,被限制的后宫。
少府监,其实就是之前朱以海新设的内务府,现在改名为少府监,他们管的是宫外事务,皇家的手工业、内库,以及采买等,都由他们负责。
殿中省设内奏事处,仅保留东厂,御马监以前提督京营,出任南京守备太监,边关镇守太监,各镇监军等情况将不再有。
更没有了批红权,他们现在连紫袍都没资格穿了,别说像以前一样随意穿蟒袍,更没资格跟内阁大学士们对坐议政。
数量上将大量裁减,以前几万人,以后殿中、内侍两监,将限制几百人,少府监也将以宦官和士人兼用,减少太监数量。
能不用太监的就不用。
以前太监行使的是皇帝的权力,代行天子之权,不管是批红,还是提督京营等等,明朝宦官的坐大,其实都是皇帝有意为之,用之来限制权力膨胀的文官集团。
但对朱以海来说,他已经不需要用太监来平衡文官了,因为他自己既有决策能力,更还有个新兴的武人集团。
他们就能非常好的平衡了,哪还用的着太监呢。
太监虽然忠心,但毕竟有许多天然缺陷,明朝太监制度下产出的种种弊端也是十分明显的,既然这路不对,肯定就得改,而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皇爷圣明,高瞻远瞩,奴婢坚决拥护!”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朝跪下高声拥护,这件事情朱以海之前已经跟他沟通过了,他是个忠心的奴婢,没有什么权力的野心,是完全支持的。
庞天寿、李国辅等大太监倒是不太舍得放权,可太监就是依附于皇权的,哪怕如刘瑾、魏忠贤这等九千岁,皇帝说除也是能够立马除掉的。
这是他们天然短板弱势之处,没有半点能跟皇帝抗衡的资本,也是明朝太监虽然名头挺响,但实际上远不如汉朝、唐朝太监的原因。
汉唐的太监,那可是真正能够行废立之事的,汉唐太监最大的资本,就是掌握的禁军多,尤其是唐朝太监,在晚唐时,朝廷真正能打的禁军,都在太监们手里。
别说废立,甚至杀皇帝,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宋之普是首辅,也是总理大臣。
既有票拟之权,也参预军国重务,他更是皇帝的绝对心腹。
内阁其实也早就有所改变了,内阁其实现在只管着一般的朝廷政务,重大军国重务,一般都是在总理处会议上由皇帝说了算的,总理大臣却也并不是取代内阁,他们只是临时兼职,相当于皇帝参谋。
内阁被削权,体现在好几个方面。
比如皇帝规定,谏院、都察院的弹劾奏章是不用经过内阁,就可以直接呈递宫门的。后来又加了一条,紧急军国大事,也无需按程序经通政司、内阁,而是直递宫门。
再后来,皇帝又废除了官员们上奏私事的奏本,只保留官员奏公事的题本。但是,却又授予了不少官员们上密折之权,这些官员的密折也都是直接封呈皇帝面前亲览,任何人都看不到。
甚至只允许密折之人自己写,不许找师爷代笔,更不许跟其它官员们商议。
从公事到私事,随便说。
以前不论公私事情,京官也好地方官好罢,甚至科道言官的题本、奏本,那都要经过内阁的。
可现在许多都绕过内阁,而朝廷权力重要体现,其实就是通过这些公文报告来发挥的。
再加上皇帝现在亲政决策,在总理处会议上,经常都是直接让总理处的大学士们御前拟票,都是奉旨拟票,自然失去了很大的自主性和决策权。
当然,皇帝也没废除内阁的意思,但权力确实下降了,他们现在主要就是负责日常政务,重大决策已经都在总理处,都在皇帝一人之手了。
不过宋之普这首辅,却对此并不反对,甚至一直都很拥护赞成皇帝,之前内阁里想搞事情的方逢年、陈盟等,就被朱以海给收拾了。
所以后来也没有人再有这种胆子和念头。
现在皇帝再正式把司礼监等废除,收回批红之权,他觉得没问题。
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支持。
“那就请首辅票拟吧!”
直接就让宋之普开始把这事票拟,然后廷寄公布推行。
原本还炽手可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甚至还提督东厂,如今却一下子降成了正四品的殿中监太监,只能穿绯袍,但刘朝却丝毫不在意。
他一个没卵子的,穿什么颜色的官袍,当几品官,也还是皇帝的奴才,所以在乎那些身外之事做什么呢?
“刘朝,你兼任内奏事处太监,庞天寿和李国辅为殿中监少监,李国辅兼提督东厂。”
原先庞天寿和李国辅两人,都还不止一次上奏天子,希望能够恢复腾骧四卫,重建一支两万人的养马部队,其实就是太监直接统领的内禁军。
朱以海一直都没答应。
现在更是直接连他们提督京营,监军各镇的资格也剥夺了。
恢复太监们的本来职事,全面从朝廷政治中枢退出来。
此举,得到宋之普、徐石麒这些大臣们的坚决支持,连刘宗周刘大炮,都激动的给皇帝说了一通圣明的好话。
洪承畴、钱谦益更是马屁连连,连郑芝龙都想了一堆词来拍马屁。
朱以海也只是一笑而过。
这事情他谋划许久了。
这事跟崇祯继位初搞倒魏忠贤后清理太监不同,崇祯当时没根基,先对太监动手,动手后又没有接替的力量来支持他,所以结果便是魏党倒下后,东林党势力更甚,朝政反而更加败坏了。
最后不得不又重新重用宦官,反反复复。
而朱以海动手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了充足的条件。
二十万精锐御营京营,就是皇帝最大的依仗。
当然,朱以海虽然主动废十二监四司八局,但新置的三监,其实也还保留了不少权力,特别是这个少府监,皇家手工业、皇庄皇店,甚至皇家内库里库,可都还牢牢捏在手里。
就算天子,也得有小金库,还得充实,不能指望着从国库太仓里拿银子,那既会扰乱秩序,也容易被大臣们攻击。
哪如自己好好培养一些摇钱树,弄个小金库自在呢?
自己有钱,不需要找朝廷伸手要钱,甚至还能经常用内库钱赏赐大臣、将士等,那才有底气啊。
第561章 国舅爷
午后。
朱以海特意到张皇后处喝下午茶。
他最近挺忙的,新年刚过,但诸事繁杂,不过陈妃刚生了个皇子还破例直接封秦王,陈妃也加封贵妃,而皇后这边又有喜了,朱以海知道消息便特意过来看望。
刘朝已经换上了身绯袍,受任新职殿中监太监兼内奏事处太监,这仍然是天子面前宦官第一人。
本来朱以海先前定说太监不得过六品,后来想想还是改成不得过四品,这样一来他们也能穿上绯袍,倒不至于一下子降太多,但却是限制死不能上三品穿紫袍了。
刘朝心态挺平和,甚至主动跟皇帝说,他之前认的那些干儿子,已经全断了干系。
“挑个忠孝懂事的收了,将来承嗣。”对刘朝,朱以海很满意,但改革太监制度,不关个人私事。
就好比唐玄宗李隆基重用高力士等宦官,高力士也确实忠心耿耿能力还不错,但皇帝重用太监干预国政,却是开了坏头,所以安史之乱后,太监干政就成了中晚唐挥之不去的恶梦了,好几位唐天子都死在太监手里。
“儿臣参见父皇!”
朱以海的大女儿牵着小五过来拜见皇帝,这女儿向来体弱多病,甚至还有孝疾,一直药养着,不过却很懂事孝顺,生母早逝,如今便由张皇后带着,连小五宁薇也都是皇后亲自带着。
皇后现在有个一岁女儿,还又怀孕了。
“不如让她们俩个由阮嫔帮忙带着。”朱以海说的是阮丽珍,她生过几个孩子,带孩子有经验,而且也很有才华。
皇后刚怀上,反应挺大,吃东西就吐,人瘦了不少。
她抱着小公主在手上,笑道,“阮嫔也天天会过来臣妾这里,孩子们也很喜欢她,臣妾更喜欢她们,但没必要特意送到阮嫔那里,就在这里挺好,陛下不用担心她们姐妹,臣妾会照顾好的,而且她们两个很喜欢小四,小四也喜欢她们的。”
皇后所生公主排第四,朱以海取名宁萱。宁薇还比她大,但因为收她时小四早出生了,所以朱以海干脆给宁薇排第五,当亲生养。
朱以海看着两丫头,确实挺喜欢小四,小四虽被皇后被着,却也伸着小手跟两人玩,被逗的咯咯笑。
大公主休弱偏瘦,小五倒是已经长壮实了许多,就是脑袋还有很大,可头发却油亮多了,这丫头现在也不那么怕人了,话也说的很好,甚至礼仪也学的挺好。
见朱以海来了,也难得露出些小姑娘样,跑到朱以海面前撒着娇,要他抱。
倒是大公主非常懂事,懂事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朱以海于是左手抱着小五,右手抱着大公主,放在膝盖上。
皇后抱着小四。
这般如寻常人家般的难得温情景象,让朱以海甚至有些恍然。
现如今他也有一子六女了,还有两个在外不知所踪的儿子,加上一个收养的女儿,又有三位妃嫔怀着孕,皇家倒也是人丁大发的样子。
会稽伯、国舅张国俊今天也来看望妹妹。
他看到皇帝也在,还有些畏惧样子。
“三哥最近在忙些什么?”朱以海笑着问,对这个大舅哥,朱以海还算客气的,不过也没惯着。他当初南下,娶了元妃张氏老家的族妹,也就是张国俊的妹妹现张皇后,也算是政治联姻。
宁波张氏当地豪强大族,很愿意把女儿嫁入皇家宗藩,鲁王好歹也是亲王嘛,又被弘光安排镇守台州,这也算是强强联姻了。
而当时的朱以海是从山东逃难来的,到了南方也没根基,自然愿意通过娶张氏女,在本地获得人脉和金钱的支持。
甚至他在台州宁海住的宅子,都是张氏送的,更别说日用开支银钱等了。
起兵之初,朱以海还向张国俊借了一大笔银子,又借用了不少张氏人手,总之也算是有从龙之功的。
不过张国俊这人吧,有几分纨绔子弟的作派,好夸夸而谈,却没什么实干本事,就是眼高手低,还喜奢华好美食。
有几分拥立之功后,便有些膨胀了,胡乱伸手,乱收礼乱承应,朱以海没惯着,敲打了几次,后来干脆不让他做官。
张国俊开始有些不满,后来也被收拾怕了。
好在朱以海也不是那种无情的人,虽然敲打收拾,但只要张国俊及手收手知错悔改,他也是另有安排。
张国俊没了仕途,但朱以海却也给他另指明路,安排他在工商这块发展。
凭着国舅身份,又有皇帝亲自指点的路子,加上宁波张家本就豪强大户,这两年倒也是迅速做大。
朱以海不少赚钱的皇家产业,甚至还特意让张国俊出银子入股,带着起飞。
据说现在张国俊很有钱,坊间传言身家百万。
“回陛下话,最近主要还是忙着当铺和钱庄的事,废元改两圣旨颁下,对这买卖影响很大,各地都要适应调整。”
明末时,典当行和钱铺做的很大,是有名的金融机构,其中典当行业里,徽商占据半壁江山,一家独大。
而钱庄钱铺行业,却有着九大商帮,,以浙商为首,具体分为宁波帮、绍兴帮、杭州帮、松江帮、镇江帮等。浙江在钱庄这个行业,居然有好几大商帮。
其中的宁波帮更是有名,他们父子相承,传为世业,旁及戚亚,用人多为同乡,首重介绍,除非是非常知根知底的人,否则不用外人。
他们的钱庄钱铺等,非常有信用,名声很好。
张国俊家以前也就做钱铺、典当这块的,也兼营海贸等,又是有名地主。现在借着外戚身份,特别是张家的产业还得了朱以海的内帑入股,这买卖更火了,如今已经成了宁波帮里的执牛耳者。
这也是有朱以海的有意扶持,只要国舅家能够守法经营,他当然愿意扶持自己人,他给张家入股的银子不多,但带来的回报却很高。
“听说朝鲜使团带的参你有意吃下?”皇帝问。
张国俊知道瞒不过妹夫,于是如实道,“这些朝鲜人私下携带的人参数量很多,我一人有些吃不下。”
“缺银子的话,朕可以让少府监给你拔银子周转一下,不过具体的,你可以去找他们谈,这批人参可以一起拿下再出手。”
朝鲜使团朝贡,带来了八千斤人参,十两一斤,直接就价值八万两银子。
不过这只是他们进贡的,他们使团成员还每人许携带八包人参,每包十斤,这次朝鲜正式使团成员二百人,所以私下还携带了一万六千斤。
尤其是他们携带的这些人参,质量更高,年份更久,分为两档,二十五两一斤的极品,还有五十两一斤的珍品,都比贡品更好。
这批货大约是一万斤二十五两的,六千斤五十两的,总价值五十五万两。
这属于朝鲜国王给使团成员们的一个福利政策,其实不止是朝鲜,琉求日本等使团前来朝贡,也会私带货物,大明以前去朝鲜琉求等,也一样会让使团成员携带货物。
甚至每个人带多少,也其实是有规矩的。
比如一个朝鲜使团里地位很低的护卫之类的,也能带八包参,但其实这只是一个名额,他不可能置办的起八包珍品高丽参,所以其实货主另有其人,他们享有这带货名额,能获得不少好处。
总价值五十五万两的人参,就是这次朝鲜使团携带的最大一宗私贸货物,他们以朝贡名义带过来的,还能免除关税等,收益极高。
这种极品人参,价格虽高,但不用担心销路,朝鲜人参在东亚几国都很受欢迎,就算朱以海转卖到日本去,都能大赚。
当然,如此大单货,需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那也不是人人都吃的下的。
国舅看上这批货,也不是一人吃下,联合了不少人,其中比如还有皇后的舅舅毛有伦,浙江绍兴萧山人。
毛家也是明朝有名的士族,毛有伦本身进士出身,后来在宁波绍兴以毛张两族名声财产招募义军,从龙抗清,也立下不少功劳,如今也是一镇总兵,加封保定伯。
毛有伦的几个侄子非常有名,毛奇龄和毛万龄被称为江东二毛,而毛奇龄与毛先舒、毛际并称为浙东三毛。
毛家四兄弟先前都随毛有伦起兵,四秀才弃笔从戎,也是名动一时。特别是毛奇龄四岁识字,十三岁应童子试名列第一,被主考陈子龙称为神童。
如今四兄弟皆为翰林。
张家比毛家现在有钱,但毛家在仕途上比张家强。
从宫廷到士家,都爱人参,宫中嫔妃们平时都喜欢含参,觉得能美容养颜还能益寿延年补气血,皇帝走到哪,也都会携带人参备着。
官僚士绅之家,更不用说,如果生孩子,肯定得提前备上人参。
而辽东产的人参,价格很高,尤其是长白山产的,高丽人把参分为三等,而明朝这边甚至能分为五等。
不同等级的人参使用,还有身份限制,那些顶级参,没身份的还不能用,有钱也不行。
不过朱以海不讲究这个,人参嘛,有钱就用,他就让皇家内府经营人参。
这次朝鲜人进贡的八千斤人参,属于朝贡贸易,他们进贡,朱以海回赐,其实就是一种交易,打着进贡的名头而已。
以前大明朝,贡品是属于皇帝的,不过现在朱以海规定的是户部和内库一起参与朝贡贸易,所得对半分。
八千斤人参,少府监能拿到四千斤。
不过谁还嫌多?
要知道人参这玩意,其实明朝一直都是皇家垄断的,以前也都是跟女真、朝鲜交易,然后定价出售,价格全由他们说了算。
一到五等参,基本上就是直接翻倍卖。
没错,翻倍,有时还翻几倍。
比如朝鲜进贡的这人参,十两银子一斤,而明朝卖五六十两银子一斤,甚至有时还因为获得的人参量减少,还涨价。
头等参进价五十两,直接卖到一百多甚至二百多两。
五等参外,甚至还有泡丁(只有皮的空心参)一斤也要十六两,渣末一斤八两,芦须一斤四两。
比如崇祯这些年,因为关外战争,尤其是朝鲜投降后金后,不再进贡人参,后来明朝又封锁后金禁止交易,更导致人参没了来源,北京人参价格那是节节高升。
这次朝鲜人一次送来了两万四千斤参。
当然,再多的参,只要搞垄断经营都不怕多,反正以往明朝就是垄断经营,除了宫廷自用,和留着皇帝赏人外,其余的都是定价后,部份在北京发卖,其余的送往各地的盐运、织造、钞关等各地衙门发卖。
据说在明初的时候,其实人参不贵,嘉靖时侯,末等参也不过三两银子一斤,女真和朝鲜还争着进贡人参给大明呢,甚至为了争夺采参和进贡权,经常大打出手。
到崇祯初,已经涨到十六两银一斤了。
随着天然野参的产量下降,价格自然也是节节高升,尤其是在民间被称赞的功效,更是让他神化,加上小日本十分推崇人参,每年要去抢购大量人参,导致供入大明的参越来越少,所以价格一年比一年高。
现在拿到人参,随便就有几倍利,起码翻倍净利,而不是毛利。
本来张国俊是没资格买参的,虽然是朝鲜人私下携带的,不过朱以海早对这个放开了不少限制。
“这一万六千斤参,多倒不多,朕看张家也吃不下,不如这样,由少府监出面跟朝鲜人谈这批参的买价,谈好价后打包买下来,然后朝中官员、地方士绅,愿意的就按这个价认购·····”
朝鲜国王都知道给使团成员们一个赚机的福利,让他们带八包参来大明。朱以海打算也给大家分享点福利。
这批参少府监吃下一半,然后剩下一半,张毛两家各分一千斤。
剩下六千斤拿出来大家分享,按爵位、品级等各给他们分配不同的认购额度。
买到就是赚到,倒手就是一笔丰厚的收益。
这就是送钱啊。
唯一的条件,就是这些参他们团购后,除了自用、送人外,如果出售的话,是得遵守统一价格出售的,不能乱卖价,扰乱市场。
张国俊听了有些牙疼。
本来想着跟舅舅毛家一起吃下这批人参的,也就几十万两银子嘛,也是能凑的出的,转手能赚翻倍利,这买卖谁不做。
可皇帝现在却要独占大头,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把剩下的一半也拿来让大家分沾。
心疼归心疼,却又不敢拒绝。
毕竟若不得皇帝特许,他们连买这些参的资格都没有的。
“臣都听陛下的。”
朱以海点头,人参本不至于这么贵,这里面反正有很多幕后推手的,朱以海也乐的推动,反正人参一般百姓也用不起,价格高也影响不到别人。
他也不担心钱被朝鲜人赚去,因为大明并不会直接用白银买人参,而是易物。
朝鲜人参价格定的高,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价格当然也高。
而人参到了朱以海手里,再一倒卖,获得更厚,所以别说几十两银子一斤,再贵点都不怕。
一两万斤人参,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其实也没多少。
一个京官分个几斤几十斤的,倒倒手,也是几十两几百两的收益了,如果自用,也一样等于少付几十几百两银子成本。
当然,大头还是皇帝拿了。
朝贡的那八千斤,少府寺拿了一半,现在这一万六千斤,再拿八千斤,实际总共到手一万二千斤。
这批人参,起码能赚三四十万两银子。
怪不得历史上鞑子对关外采参控制的那么严格,还要发参票,凭票才能去采参,还有数量限制等等,实在是利润太大啊。据说到晚清时,一斤人参都能卖一两千两银子了。
他现在都在想,鞑子手里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参,是不是应当派点商人到辽东去跟鞑子走私人参回来?
现在鞑子肯定有不少人参储量,但没市场啊。
如果以走私的方式,用银子换参,鞑子就算拿到银子,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他们也没什么用,换的银子越多,反而越加剧物价上涨,加大通胀,抬高粮价等。
当然,也有可能鞑子拿了银子让八大皇商汉奸们去给他们走私粮食,但现在山西陕西,甚至河南山东都成这个样子了,八大晋商再有本事,从哪弄粮去?
今年鞑子肯定要遭受更严重的饥荒,以前在关外时,曾经八两银子一石米,今年这情况,青黄不接之时,估计十八两一石都有可能了。
朱以海觉得这主意不错。
正好现在明军重开东江,甚至深入鸭绿江中上游,镇江堡都重建了,到时派人去走私人参,完全没问题。
当然,鞑子也许不会愿意拿银子换人参,但可以试试。
他们的人参总不能全留着自己吃吧,又不能当饭吃。
张国俊坐在那里,小心的暗暗打量皇帝,发现皇帝居然嘴边上扬,微微发笑,不由的暗暗心惊,皇帝妹夫这又是在憋什么坏?
还是对他哪里不满意,又要收拾他了?
这笑的他浑身发毛,感觉自己不应当被这人参给诱惑,贸然的踏入其中。
“臣告退!”
张国俊赶紧熘。
“嗯,此事你去找少府监具体详谈吧,你就辛苦多跑跑,事成,朕特赏你两等参各五百斤认购额。”
“谢万岁。”
一万六千斤参,最后只到手一千斤,不过张国俊还是赶紧谢恩跑路,跟皇帝呆久了,他浑身难受。
第562章 无畏的皇帝
“舅舅好怕阿爷,吓的落荒而逃,坐那汗水都下来了。”大公主宁惠见他那样,也不由的笑起来。
皇后刚才一直安静的看着丈夫与兄长谈话,没插一句嘴,此时则劝道,“陛下一国之君,何必去倒卖人参自贱身份?”
“皇后此言有失偏颇了,朝鲜这次送来的这两万多斤人参,我大明转手就能赚得数十万两银子,可别小瞧这几十万两银子。御营一镇人马,战兵五千,辅兵一千八,一年军饷就要三四十万两了。
这一单人参所得收益,就能供御营一镇兵马一年军饷啊。”
而一户普通农户,种九亩粮再种亩桑养蚕,一亩地丁银加火耗才二斗多粮,十亩才两石多。
这一单人参,就相当于几十万户百姓的赋税上缴。
而御营今年要再次整编,编为本部五军二十镇,十万战兵,三万六辅兵。另行营十镇,五万战兵,一万八辅兵。
京营三镇。
外镇七镇。
此外各地部队,都要整编成屯镇和团练。
北伐还未成功,又开始整军,甚至压缩御营,其实关键就是钱粮供应问题,没有钱粮军饷供给保证,军队没有战斗力。
可如果提高粮饷,供给又困难。
必须得找到一个平衡点。
朱以海的办法,就是打造一支精锐的御营,少而精,大约就是十八万到二十万战兵之间。
这是主力野战军团,也是嫡系部队。
既要外打鞑子,也要震慑内部。
西南等边地,要多设屯镇以协助行营,震慑土司,维护安稳,内地发达地区,以少量行营镇守大城,地方用团练为主。
守外虚内,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屯镇兵屯耕战守,团练更是闲时训练,都是尽量减少开支供给的。
但御营必须全力保障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钱不仅普通百姓寸步难行,就是国家也是难以维持的。
崇祯的败亡,本质就是财政的崩溃。
不管深层次原因是什么,财政崩溃都是最直接的体现,进而带动的是军事等各方面的崩溃。
朱以海很务实。
赚钱也不跌面,能够赚到钱供给军官,供养百官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倒卖人参赚钱,总比直接加三饷强百倍吧?
万历皇帝当年开征矿税,也是很不错的抢救大明手段之一,可惜顶不住东林嘴炮们,这些人就恨皇帝与他们争利,最后万历一死,这矿税自然也就没了。
本来内库每年还能补贴财政不少,结果最后这点财源也没了,彻底成了一潭死水。
“人参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二两以上的人参,效果更好,回头朕挑上等人参十斤送来,让御医为皇后配制参茶等,皇后也滋补调理。”
“这大参那么贵,十斤值一二千两银呢,陛下还是发卖以补军用吧。”
朱以海笑道,“朕既要厚养军士,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妻儿啊。放心吧,朕赚钱的本事也不少的,现在还是不太担心银子的。”
他的皇帝资产不少,皇庄皇店都有,但是现在在慢慢的减少皇庄,田地这东西占太多不好,所以现在他主动的拿出来卖给御营将士们。
反正田地其实收益也不高,就是比较稳。
但对于皇帝来说,其实赚钱的买卖多呢,比如说开矿、冶炼、铸造,再比如搞金融,开银行、钱庄、典当行,再比如搞贸易,马帮、商队、海船,制造业如瓷器、丝织、织布,金银饰物、铜器,造纸印刷等等。
皇帝搞这些有许多优势,不受政策影响,不怕打压,尤其是资本足。
比如说搞造船这行业,一般人做不了,皇帝要做容易,本身皇家以前就有这相关的产业、工匠和技术,现在联合民间资本、技术,甚至引进外商、西方技术等,很容易做大做强。
这种产业,本身拼的就是规模以及关系,毕竟你光有技术,你还得有订单啊。
皇帝家的造船厂,还怕没订单?
再比如搞金融业,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信用。
皇帝家的银行钱庄这些,虽不如户部银行名头响亮,但好歹也是皇家招牌,不比一般的商人更得信任?加上天然的政策上的优势等,这买卖开遍全国都很便利的。
其它诸如高精尖制造业,如瓷器、铁器、金银器物,以及丝织等这些行业,那更是拥有充足的技术优势的。
朱以海动不动就拿银子赏赐将士,赏赐功臣,救济灾民,都是直接动用自己小金库的。
皇后虽是张家女,但现在也喜欢用传统的天家思维,觉得皇帝亲自去弄钱不合适,就好比士绅之家,一般也不直接操持践业,都会弄些旁枝庶子之类的甚至是家生奴掌柜的去操持经营。
一些勋戚之家,甚至还会弄些白手套。
不过朱以海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何必既当又立。
赚钱又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不偷不抢,就可以。大明今天这样子,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就得一门心思搞钱。
只要搞到钱,才能维持军队扩张发展,才能打败鞑子,收复中原。
没钱,那就重回老路,到时又是死路一条。
与其整天想着如何从温饭都难的百姓嘴里抢粮加税,倒不如自己也搞搞经营。
工商税要收,盐茶酒矿关税要收,但直接经营手工业、搞贸易也是有很大利润的,就说海贸,一年关税才多少,而直接跑一趟日本或朝鲜,一条船的利润,都抵的上几座钞关一年的税。
······
“朝鲜使团八包参已经谈妥了,上等参每斤五十两,中等每斤二十五两。”
“少府监拟,一品官可认购五十斤,二品官可认购二十五斤,三品官可认购十斤,其余各按品级有差认购,所购人参除自用、赠送外,如出售,须按约定价格,五等参三两银一两,四等四两银一两,三等参五两银一两,二等参八两银一两,一等参十两银一两。”
一等参十两银一两,一斤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了。
五等的一斤也要四十八两。
而泡丁、渣末、芦须这些边脚料甚至都不便宜,空心参皮都要一两银子一两了,渣末都要半两银。
“刘总宪拒绝认购机会,少府监劝说,也不愿意。”
“他是没银子吗?可先领参,卖完了再补上银子便可。”朱以海道。
“刘总宪是不愿买,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还说要给陛下上谏言折子。”刘朝很无奈。
皇帝给官员们福利,一品官能够得五十斤的认购资格,这倒手就能赚起码千两银子的机会,他居然拒绝了。
不但不领情,还抨击皇帝不应该倒卖人参,更不该让百官参与其中,总之难听话一箩筐。
“哈哈哈,不愧是刘总宪,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劝。”
朱以海倒没生气。
“这样,等他的折子呈上,你就去刘府宣旨,就说他刚直谏言,朕要赏赐,便赏他一座新宅子,另赐他人参五斤,丝绸二十匹,龙纹银元二百块,嗯,再赐宣纸十刀,以示嘉奖。”
刘朝记下。
“澳门葡萄牙使者又来求见,还请了毕方济来。”
“不见,你去见下毕方济,朕先前与他们定的友好贸易通商条件还是做数的,但是他们也必须交出澳门,朕可以允许葡萄牙人在官府登记,取得居留证后继续居住澳门经商甚至长住,但以后每年更换一次居住许可证,若有违反大明律令,将被剥夺居住住驱逐或遣返。”
“这是朕的底线,不允许他们这样不黑不白的占着澳门,在那里搞国中之国,朕给他们三个月期限。”
“三个月内若还不能交出澳门,到时不仅朕的御营将会攻下澳门,而且先前与他们签订的通商贸易条约也将做废,到时所有澳门葡萄牙人都将被驱逐出大明,也将不再允许葡萄牙人来华贸易,让他们仔细考虑清楚!”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贸易而已,可想在澳门建殖民据点,绝不允许。”
对于澳门的葡萄牙人,朱以海还是很有底气的。
要不是考虑之前跟他们的合作,还有几分感谢,他完全可以直接就踏平澳门。
别看葡萄牙人守着这地方这么多年,前后击退了荷兰人多次进攻,但荷兰人千里迢迢而来,每次也不过几条船,顶多千把人而已,双方半斤八两。
葡萄牙人占据地利,有炮台城堡,这种小规模战斗,自然更占优势。
可如果面对大明就不同了。
就算是以前的大明,真要夺回澳门也没有半点问题,历史上屯门、双屿、澎湖这些地方被这些鬼老占据,不最终还是被打的抱头鼠窜。
葡萄牙人在澳门能站稳脚跟,跟他们的策略有关,而不是实力。他们是靠半骗半哄加贿赂,才以租借为民在这里贸易的。
一年五百两地租,加两万来两关银,明朝还觉得挺不错。
可对朱以海来说,这算个毛啊。
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全盛时期,进进出出,四条航线,上千万两白银一年,如果征税,起码也得几十万两上百万两啊。
更别说他们还在澳门建炮台城堡,搞自治派总督这些了。
葡萄牙人虽然曾经阔过,但已经彻底衰败,尤其在远东,丢失了马六甲后,现在就剩下澳门一个据点,结果日本和吕宋都不跟他做生意了,他就指望着大明,而路过马六甲,还得给荷兰人交过路费。
他们现在真没资本跟朱以海谈条件。
朱以海能跟他们谈,那都是之前合作的那点情谊了。
当然,如果葡萄牙人识趣配合,朱以海也愿意继续维持合作的,再落魄,那也曾经是最早的海上帝国啊,破船还在三千钉呢。
老毕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还是不见面了,免的给他难堪。
抬头望向殿外。
年过了,可却感受不到半点春天气息。
有司上奏,说去年黄河大决堤,泛滥八百里,秋冬久旱,所以今年春极可能会有大蝗灾。
大水大旱之后,往往会有大蝗灾。
而河南山东现在这个样子,一旦再起大蝗灾,这真是要雪上加霜,甚至极可能造成蝗灾扩大,蔓延到江淮地区去。
这可是个麻烦事啊。
朱以海也不由的很是忧心,现在只希望能够早点拿下河南,看能不能想办法予以预防蝗灾爆发蔓延了。
第563章 收复澳门
奉天教会医院。
毕方济好容易迎来了老朋友庞天寿,向他叫苦不迭。
身着绯袍的殿中少监庞天寿捧着茶杯,对这位老朋友对皇帝澳门新政的抱怨没有接话,皇帝威权日涨,已经如日中天。
庞天寿深有感触,若说在两年前,他这个大太监有兵有钱还有炮,跟教会关系好,在弘光朝地位也高。初投绍天皇帝,自然也是深受倚重,可如今就不同了。
当初皇帝刚起兵,手里就几个看家护院一群狂生,他带来几百澳门佣兵加上东厂和勇卫一营人马,有枪有炮可谓兵强马壮。
但如今呢,皇帝御营二十万,握有半壁江山,把鞑子按在地上揍,他一个老太监早就没兵没权了。
皇帝说废十二监四司八局,改三监,那就改,谁敢反对?
皇帝说太监不得过四品,不许统兵不许监军不许干政,谁敢反对?
庞天寿还一肚子气呢,但却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也知道现在得低调,得夹着尾巴做人,自从皇帝裁撤十二监四司八局以来,不知道多少狂生对太监们喊打喊杀,恨不得把当年魏忠贤等权阉在世时对士人的压迫,都报复到他们头上呢。
“这件事情呢,其实咱家觉得是好事啊。”
毕方教一脸愁苦,“这怎么是好事呢,我感觉天子过河拆桥。”
“可不能这样说。”庞天寿有点慌,赶紧让他小声。“这叫规范,一切得有理有条,先前葡萄牙人在澳门落脚,那也是靠贿赂地方官员,不清不白来的,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澳门确实还不错,但是区区弹丸小岛,有些事情以前朝廷不知道,现在天子知晓了,该改就得改。”
毕方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澳门也不愿意接受。
“你最近有没看报纸,上面的风向可不太好啊。你们要是再犹豫,等这股风起来,你们可就再无立足之地了。你们已经失去日本贸易权,也失去了马六甲,甚至在印度、锡兰等地也失去了许多殖民据点,
连吕宋的西班牙人都不跟你们贸易,荷兰人还一直劫掠你们的商船,你们若是再失去东方澳门,你们承受的了这样大的损失吗?”
毕方济接话,“我们正是不想失去澳门,才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再考虑我们的合作关系。”
庞天寿摇摇头,最近京中几大报都开始在登载一些澳门的事,从葡萄牙人来明开始,明澳之间的几次战争,到他们如何进入澳门,如何一步步在那里取得居住权。
甚至他们的自治现状等。
澳门确实只是一个小半岛,多年来,澳门的葡萄牙人也不多,一直都只有几百人而已,到现在加上先前从日本撤过来的葡萄牙人,也不过八九百人。
之前锦衣卫潜入澳门,摸查报告,说澳门此时约有八百七十四名葡萄牙人,还有约四百多混血,另外五百多华人教徒。
此外,岛上现在约有五万左右华人,大多是近几年因时局动荡,好多新过去的,在三年前,岛上华人都只有一万多。
另外岛上黑奴、南洋奴隶等约有不到万人。
整个岛上,大约就是五万多人口,华人在岛上大多从事贸易相关的事情,多数是给葡萄牙人干活的,但他们仍归香山县衙管。
澳门的葡萄牙市政会议,包括近几年才正式派来的总督,还有法官们,他们主要是管葡萄牙人和奴隶。
澳门多年来都只是个贸易中转站,他的兴盛其实跟漳州月港、厦门一样,都是因为朝廷政策,导致开放的港口稀缺,才让他们发达。
朝廷放开贸易港口越多,对澳门冲击越大,尤其是现在葡萄牙衰弱,被几大海上流氓围堵,日子更不好过。
他们想继续按以前那模式生存发展,甚至闷声发大财。
可大明天子不愿意。
对之前的大明来说,澳门算是明末仅有的那么两个贸易港口,自然很重要,但现在,其地位已经不高了。
“我帮你搜集了这些报纸关于澳门的内容,你看看。”庞天寿拿出一个夹子,里面贴心的把各大报纸上关于澳门的内容给剪贴下来。
毕方济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还是接过翻看。
剪贴在一起后,更有冲击力。
甚至有几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有广东巡按给天子的题本摘抄,上面说澳门葡萄牙人如何贿赂地方官员,逃避关税,甚至还有私设总督、私立法庭,私拥军队,私建城堡、炮台,违规在广东建立堡垒化教堂,违规传教,
贩卖奴隶,甚至有买卖华人为奴的恶行。
广东巡按是朝廷派往广东的监察御史,是朝廷钦差,他的报告可不一般。
而其它多份剪报上的内容也很惊人,多是葡萄牙人在澳门所行非法之事,什么地下赌档,私铸洋钱,甚至是非法拘禁审讯岛上大明百姓等等。
这把火继续这样烧下去,那澳门的葡萄牙人就会成为众失之的,到时满朝野都会视他们为敌人,他们就没法生存下去了。
“毕主教,咱们也是老熟人老朋友了,我呢也是劝你几句。”
“如今不比往日了,”
“但是现在的形势是越来越好的,你们葡萄牙人这些年不论在本土还是海外,决策都有很大失误啊,别的地咱们管不着,但是在大明,你们应当跟紧时势的,陛下给你们提的条件,其实都是非常给你们面子,是看着先前你们之前的情谊下的。”
“你们何必非要想着殖民自治呢?那么小一个岛,你们就那么几百人,你们想跟拥有亿万人口的大明对抗,这不是螳臂当车吗?何不就安心经商贸易,专心赚钱,岂不更好,你们千里迢迢而来,不也是为财吗?
不要为了个弹丸之地澳门,而失去在明贸易的资格啊,更别惹的陛下震怒,最后让舰队把他们轰灭。
撤回总督,取消市政会,取消法庭,交出佣兵、炮台,让御营在上面驻军,让朝廷派官过去设衙立署,以后由朝廷在那边管理,你们就安心经商贸易好了,只要遵纪守法,就可以正规申报居住许可权。
一年一申报,不违法乱纪,便可安心居住的。
有大明提供保护,负责管理,你们多省事?
安心经商,依法纳税,生命和财产都能得到安全保障的。
甚至诸港开放,你们也不限在澳门居住啊,也可以到广州、宁波、杭州,甚至奉天这里来居住,只要拿到居住许可证就可以,多好?”
“你看荷兰人现在比你们强吧?西班牙人也比你们厉害吧,可荷兰人之前在台湾占了那么大一个岛,结果现在呢?不也无条件投降了吗,但他们也没亏,还回来一个台湾,得到的是十几个贸易港开放啊。
西班牙在马尼拉之前因为荷兰人围堵缘故,这两年都没有船过去,生意惨澹,可现在与我大明谈妥通商后,已经拿到多少订单了?”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下你,老朋友,陛下之前许你们来明传教,但也有条件约束的,得按大明的规矩来,可你们这两年传教,还是有诸多不合规之处,得改改了。”
毕方济不吭声。
庞天寿提醒他,皇帝真要对付澳门那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都不需要真正派御营进攻,只要一道旨意,澳门岛上的所有华人,都会离开,否则他们就将视为乱民,这后果他们无法承担。
到时没了华人,就葡萄牙和他们的奴隶,能维持多久?
朝廷把岛一封,他们撑不了半年。
“我们天朝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直白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言尽于此了。”
庞天寿起身要走,毕方济赶紧拉住。
“其实我们在澳门·····”
“毕主教,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说了也没用,我话可都说的够直白了,你们要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得自负后果了。”
“这事我还得跟总督等商量。”
“没的商量的,奉旨办理吧,还得快,你最好是现在就给陛下上书,要不这火这样烧下去,你们到时悔改可都来不及了。”
毕方济双眼暗澹无神,沉默了会,最后咬牙,“好吧。”
庞天寿满意而归,这个差事办的很好。
回宫后请见皇帝复命。
朱以海听完他的报告后,满意点头,大势所迫,葡萄牙人能够顺从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也就只能动武用强了,不过真动武也没压力,澳门毕竟只是个半岛,又不是一个岛,早在以前就建立过关闸,关一锁,半岛加上其它几个小岛就成死岛。
不过澳门发展了这么些年,也挺不错,朱以海也不愿意把他搞废掉。
第二天,总理处。
朱以海便与大臣们就澳门一事特别谈了半个时辰,决定在澳门驻水陆各一个营,派一位游击统领驻守。
行政这块,香山县派一位县丞在澳门开衙立署,明朝在一些大县,有派县丞分守的传统,因为壕镜澳较小,所以没必要设县。
在澳门设立海关,隶属广州海关。
之前大明曾经授澳门葡萄牙人为夷目,如内地土官一样让他们管理葡萄牙人,而现在朱以海取消夷目设立,取缔他们的议会、法庭等,不许他们自治,全由大明管理,通行大明律法。
甚至特别规定,虽然葡萄牙等洋人在华可以申请取得暂住证和长期居留住,但不得在华拥有土地、房屋所有权,只可租赁,更不许私建房屋等,澳门现有城堡、房产等都要收回官有,再租赁给葡萄牙人。
澳门原来是额定税收,最早两万六,后来降两万二,失去日本贸易后,他们甚至只缴纳九千两,现在则取消额定税收,统一按标准关税实征。
最后一条,不论葡萄牙还是哪国洋商,在澳门、屯门、广州等港贸易,船都得先到大奚山(大濠岛)停泊登记,接受检查,并必须卸炮交枪,获得许可证后,由大明的引水员引入港口码头,离港时再到大奚山营取回铳炮等武器离开。
澳门允许各国洋商入港、居住,但不得私拥武器等。
两广总督、广东巡抚、广东巡按,广肇罗道分巡、广州知府、香山知县,广州市舶司、广东提督、虎门参将等都对澳门负责管理。
另,凡信西洋教派者,不论华夷,须加征十一税,教会亦须缴纳十一税。
若洋人在明取得居住许可证,放弃洋教,并易发改服,接受汉化者,可免征十一税。
澳门也将实行保甲编户,以及保甲团练制度,葡萄牙等洋人也有战时受征召服役义务。
第564章 大婚
河南。
永城,大丘。
今天的大丘格外的热闹,春暖花开,阳光灿烂。
陈十二今天更是格外的高兴,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终于成亲娶媳妇了。集上一早就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引来无数人。
今天将有一百对新人成婚,都是归德团练大丘子弟,由国姓爷主婚的集体婚礼。
陈十二是刚从开封洛阳回来的,自大师兄朝圣归来,成为天子义儿国姓爷后,还领回两千御营精锐,带回许多铠甲铳炮,他们红枪会也是摇身一变,成为河南最精锐的一支人马。
陈十二也换上了精良的棉甲,佩刀扛铳,经过整编后,归德镇兵强马壮,陈十二也成为一个哨官,手底下管着一百来号兄弟,跟随着国姓爷北上,先打开封再战洛阳,经过几个月围城战斗,彻底的拿下了两座坚城重镇,以及周边地方。
开春后,计划有变,不再北上山西,几支人马在洛阳接受了天子使者的嘉奖封赏后,各自还镇。
李际遇镇洛阳,许定国镇开封,丁启光(崇祯督师丁启睿弟,曾任参将)镇河内,许安国驻卫辉,梁敏驻彰德,李化鲸驻曹州,丁维岳驻东昌,
而朱忠义仍驻归德,兼领陈、许二府。
经去年一战,河南清军只剩下汝宁、南阳二府,以及淮北的颍州。
河南诸将加官晋爵,许多土寨也是纷纷上表拥护大明朝廷,如丁启光原先降顺,后来见清入关,便立马杀了顺将投清。
如今见明军声势复振,立马又摇身一变反清拥明。
朝廷对丁启光等这些地方豪强的反复,却也不计前嫌,如丁启光还授为怀庆团练总镇,各土塞乡绅等也授官给职,让他们以土寨编保甲练团勇。
归德镇在打开封和洛阳一战中,表现都很抢眼,陈十二每战当先,立功不小,还斩了数个鞑子、绿营兵,积功为哨总。
回到永城后,上门提亲的那更是踏破门槛。
最后迎娶了睢州袁氏女。
这个袁氏便是前后部尚书袁可立的曾孙女了,其父南宁知府袁赋诚,虽说是个庶出女,母亲只是个婢女,可毕竟也是袁家女。
袁家在归德府那是顶级望族,虽说在崇祯末遭逢国难,其父袁枢殉国,但好歹也算在南边又站稳脚,并得到天子重用,兄弟俩人都做到五品官职。
陈十二原本当然是没机会娶到袁氏女的,哪怕是个婢女生,不过当初袁枢父子等逃离归德府,有些家卷没来的及带走,袁氏母女仍滞留在归德府,这两年也是过的艰辛。
之前陈十二恰巧搭救过她们母女,所以最终有了这姻缘,袁赋诚远在广西南宁,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女儿在世。
袁小姐虽是婢生女,不过毕竟袁家士族名门,所以从小也是读书识字的,只是地位卑下不受待见,但经历了这两年的苦难,加上母亲本也婢女出身,所以也愿意嫁给陈十二这样稳重的男子,也不求什么富贵,这乱世里能有个可靠的依靠就好。
“叔,你今天真俊呢。”
阿贵兄弟俩过来恭喜叔父,阿福在去年得陈十二帮助,如愿娶了心上人。婚后,也还分了户,甚至在陈十二的支持下,恢复了本姓。
在红枪会控制下的归德,去年由老夫子主持,推行各种朝廷新政,大量无主荒地重新清量授田。
陈十二身为御营军,分得三十亩,而阿福婚后立户,也分到了十亩地。
阿贵虽没成年,但他做为一个少年,名下也分到几亩地。
有红枪会打击贼匪流寇,维护治安,归德府也安定不少,朱忠义编练保甲,训练团勇,围剿那些不听话的土塞,流贼。
老夫子身为分巡,则劝课农桑,恢复生产。
“阿福你长结实不少,更稳重了。”
阿福笑笑,如今的生活他觉得很有盼头,婚后分户立过,分了十亩地,现在虽然住的是三间简易的茅草屋,但有盼头啊。
十亩地,一亩种了桑树,其余九亩分成三份,两种一休,三年两种,每块地种两年休耕一年,实行三年两作。
男耕女织,虽然辛苦,但他却觉得很踏实,农忙的时候,招些难民帮忙耕种,平时自己下地。
妻子则养了十筐蚕,一亩地的桑一人刚好养的过来,一年辛苦下来,能够缫出八斤生丝,虽说养蚕辛苦,没日没夜,但生丝很值钱。
基本上,阿福种地,收获的粮食可供家人口粮外,在缴赋之余还有不少剩余,不过因为丈人一家都是难民,人多地少,而陈家这边老弱也多,他也一样还得帮衬些,毕竟多年养育之恩。
不过新家一切都需要置办,他们分家出来,各样都是借钱置办的,从农具到种子,连锅碗瓢盆都是借钱办的,现在收获了卖粮所得,慢慢还。
衣被所费,主要还是靠妻子养蚕缫丝所得购买。
“哥一人种十亩地,太累了。”阿福道。
“我也不是一人种,平时岳家也经常帮忙,农忙时也请人的,就是请人工钱不少,而且还得供吃喝,那些人又能吃,一天得吃三顿,顿顿几碗饭,还得见肉。”说起这,阿福很心疼。
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肉,也吃不起的,可雇佣人干活的时候,却得有肉吃,哪怕是以猪肠、猪肺、猪心肝猪头等为主,但也是少不得的。
这年头,请人干活尤其是农忙活,都是这样,否则那些人干活不下力。
平时地主们家的长工,甚至有的比一些小地主都吃的好,地主舍不得吃肉,但长工们却得经常有些肉吃,尤其是农忙季。
阿福舍不得,但不请人又忙不过来,精耕细作的话,一个壮劳力也顶多能耕种个五亩地,他十亩地必须得请人帮忙才行。
请人的工钱和吃喝,再加上借牛租种子等,又花费不少,这还是红枪会提供,租借费不高,要不然这一年忙碌下来,根本剩不下几个。
所以这年头,如果有自己的地,那么辛苦下来,不遇灾荒,总还能剩下几个,勉强温饱,还得是女人种桑养蚕甚至是养殖才行。
如果没自己的地,去做佃户,那么一年到头来,收成还得交租,真剩不下几个,所以年年辛苦年年穷,一遇灾荒就得卖儿卖女。
像阿福这样的,要不是天下大乱,然后红枪会控制,推行朝廷新政,给他们分田授地,又低息借种子借牛等,他们根本没翻身的可能。
陈十二身为团练军官,直接分了三十亩地,他自己还趁现在世道乱地价便宜,拿赏银买了些地,如今也凑了百亩地,算是个中等地主了。
但他没时间精力自己耕种,所以现在都是招那些流民耕种,家里兄弟帮着照看,如今朝廷暂免田赋,流民人力也还算便宜些,刨去开支,也还有收益,特别是粮价高,种地收益还可以。
一两亩地收益不多,但一百亩加起来就也不错了。
当然,比起他在军中打拼,缴获、功赏等所得,又多有不如了。
虽然朝廷并不直接给归德团练发饷,他们都是靠自筹,可控制着这么大地盘,暂时饷银还是能维持的,就是不如御营丰厚而已,但剿匪破寨,收获也不小。
这天下大乱。
许多如睢州那样过去高高在上的豪门被打落尘埃,也有如陈十二这等以前的贫困百姓,如今终于翻身。
当年随着母亲逃难的阿福,现在也得以自立门户,有了十亩本产,娶了妻子甚至马上也要有孩子了。
陈十二这样以前常年给人收麦帮工才勉强湖口的青年,如今更是成为哨官,拥有百亩土地的地主了。
今天,还是他大婚日子,一百个团练兄弟一起大婚。
他迎娶的还是袁家的小姐。
以前袁家的大名,也只是听别人传说,现在,却能迎娶这千金小姐了。
“叔,听说马上你们要去许州驻扎了?”
“嗯,婚礼后,还有十天假,然后就要去许州郾城驻扎。”
郾城在许州南,位于陈、许、汝宁、南阳四府交汇之处,颍河的重要支流沙河经过此处。
归德镇下个目标就是控制郾城,切断南阳与颍州清军联系,接着南下攻汝宁,配合大别山诸关寨及淮西御营,把颍州彻底分割包围。
陈十二将随部移驻郾城。
“叔,我也想当兵。”阿贵道。
“你还太小,等过几年。”
阿福年纪到了,但他却已经不想当兵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在家种地,陪着妻子,然后生儿育女,男耕女织,过自己的小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打仗,会死人的。
以前他光棍一个,也想加入红枪会赚粮,但现在有老婆了。
现如今归德一带,推行的是保甲、团练制,十户为牌,十牌为甲,十甲为保,保甲编户,计户出丁,年满十六到五十岁以下男子充当,按丁口多寡,或一户出一丁,或三五户出一丁,这些保丁编练起来,闲时集训,战时协守。
然后又从这些保丁之中,再挑选出二三十岁的,身体强壮,诚实勇敢者为团勇。
以县为单位设保安团,统领保丁,以府为单位设团练营,各地保安团由知县、在籍乡绅、有名望地主、红枪会夫子、师兄们一起掌领。
团练营则由团练总镇朱忠义,以及皇帝钦派军官们统领。
各地的保甲,以保编团,设保安团长。
而团练营,则是如御营一般的营制,五百骁勇者为一战营,配一百八辅营。
保安团没有粮饷,只有集训时包伙食口粮。
而团练营,已经是半脱产,在营就有饷、粮。平时各事本业,有事集中防守。因为如今河南形势,所以归德团练,以红枪会骨干会员为主,加上朝廷拔调两千御营兵,编为一支常备兵。
相比起其它各镇团练,不论是装备还是练勇,都要强的多。
“吉时以到,拜堂成亲了!”
阿福阿贵兄弟赶紧拥着叔父陈十二往礼台去,“赶紧接新娘子去拜堂成亲了。”
一百个归德团练兵,都穿着绯袍。
一百个新娘,则都是凤冠霞帔马面裙。
围观着成千上万,一起见证这热闹而又喜庆的一幕。
“红枪会真威风!”
“进团练才有这福利呢!”
“当兵吃粮娶新娘,分田授地天子兵!”
礼台上,分巡赵老夫子主持证婚,并送上贺礼,给每对新人送上龙纹银元两块,喜被两床,棉布两匹,六样贺礼恭喜新人们。
一百对新人拜天地,敬父母,谢天子。
“礼成,送入洞房!”
第565章 四王叛
“此事确定?”
“铁证如山了。”
······
总理处,一份绝密报告由锦衣卫东厂联合密奏,朱由棷谋反。
朱由棷是衡宪王朱常庶的庶三子,初封镇国将军,崇祯五年袭封衡王,在位十二年,崇祯十六年,李自成占领北京后,派姚应奉率兵驻守青州。忠于明朝的将领李士元杀了姚应奉,找到朱由棷,劝他称帝即位,挑旗抗清。
可朱由棷胆小懦弱,反而主动上表降清。清军刚入京,便表面安抚,仍保留其王爵,等朱以海在台州起兵后,清廷以衡藩子弟叛乱为由,将朱由棷押入北京,与被俘的弘光、投降的潞王等一起软禁在京。
次年鞑子以谋反为名,连杀十六王。
衡王本来在第二批当杀之列,后来鞑子假意议和,便送了弘光、潞王、衡王等数王南下。议和失败后,恼羞成怒的鞑子下令抄斩衡王府,衡藩四散逃命,来不及逃走的被变卖为奴,家产财宝没收,青州衡王府夷为平地。
衡王朱由棷到了江南,朱以海倒是对这个远房族侄还不错的,弘光和潞王都贬为庶民,安置浙江玉环岛,却还保留了他衡王爵位留京。
在之前颁行宗室法后,衡王也是降爵的二十三亲王之一,改封临淄郡王。虽说是只传一系,且世降一等,可毕竟也还是郡王不是。
怎么也不当谋反的。
况且朱由棷胆小懦弱,哪来的胆子谋反?
不过东厂和锦衣卫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要说朱由棷虽在崇祯朝当过十二年的衡王,在绍天朝又当了一年衡王,但这人确实没什么本事,就算谋反,也是不机密。
锦衣卫开始也不敢相信,后来仔细调查,发现这事搞的太过份了,参与的人居然还不少。
义阳王朱朝墠、靖江王朱亨歅、桂王朱由榔等也暗中参与谋反,他们计划毒杀朱以海,然后拥桂王朱由榔继位。
而做为交换,朱由榔承诺称帝后,会恢复衡王亲王爵位,并晋义阳王和靖江王为亲王,世袭罔替,各择大郡永镇。
至于这四位王爷怎么凑到一起去了,顺藤摸瓜一查,也是水落石出。
说到底,还是新颁的宗室法惹出来的。
朱以海自起兵后,对宗室也是几经调整待遇,如今更是颁宗室法,五服之外皆不为宗室,不封爵授禄。
因五服内无人,才特旨保留了三十一位郡王。
衡王、桂王皆降为郡王,而靖江王义阳王都直接除爵了。
除降爵夺爵外,就是对这些宗室的产业,宗室法也有新规,就是削除这些五服之外的皇亲的经济特权和法律特权。
具体做法就是收回他们的庄田,每丁保留三十亩,但以后也与民田一体起科。超出的田地,朝廷收回,然后适当的给予一些补偿。
不仅是这些五服外的皇亲,就是之前如徐达后人等这些勋戚因为降清等,也都要没收田地。
基本上跟鞑子对待明朝宗室勋戚差不多。
不仅田地收回,房屋商铺等不动产也仅保留住房,其余的没收。
之所以这样做,自然也是资源的重新分配,特别是田地,朱以海可不愿意让他们继续占有大量田地。
如魏国公等这些享受了二百多年福利的勋戚,在大明要亡的时候,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救国勤王,投降的比谁都快。
留着做什么。
除非是起兵抗清或起义勤王的,朱以海才会视功绩保留他们田地财产等,否则一律是要重新分配的。
如诚意伯刘孔昭虽被骂奸臣,但他对朱以海是从龙功臣,不仅没夺爵,还升为诚意县公。
这个宗室法一出,引起的争议还是挺大的。
尤其是宗室,底层宗室倒无所谓,甚至觉得还挺不错。虽然说从万历年间开始,其实已经慢慢放开了宗室禁制,允许科举做官等,但开禁较小,绝大多数底层宗室都是处境悲惨。
所以他们对现在的新宗室法挺拥护的,因为就算降为皇亲,可也能获得一笔安家银,甚至有老人小孩子的还能得到一笔口粮补贴,他们还能排队,等分田地。
虽比不上御营战士一人三十亩地,而是先每丁分两亩地,但好歹也能分点地不是。
真正反对的还是那些大藩,亲王郡王以及将军等,他们多少条件还是较好的,各地宗藩的田地大多在他们手里,甚至一些公主们家里也有不少田地。
比如万历帝和王皇后嫡长女荣昌公主,鞑子进京时,她六十二岁了,三个儿子都死在闯军入京搜刮中,鞑子入京后,她还有一个儿子和十三个孙子,卷属百余人,她名下在顺天、保定、河间三府就有三千七百多顷庄田,这可是三十七万亩地啊。
她在京时,曾请求鞑子给她保留一半地,或赐还三之一。她在京还有大房十余所,也被清军占去。
她的请求并没得到允许,被搬去了郊外荒村,多尔衮开始表面答应说让部份庄子继续给她交租,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后来多尔衮更是把她与崇祯妹妹宁德公主一家等一些在京公主全给送回南边,她们在北方的田庄财产自然全没收。
衡王在青州传了七代,弘治年初封时,就在寿光等地,赐田一千二百四十顷,其后不断奏讨侵占,使庄田增到七千多顷,正德年间,又奏讨四百八十顷。
到嘉靖年间,因山东的德王、衡王、沂王、鲁王等藩兼并侵占田地严重,御史清理,发现衡王府合法拥有的赐地是一千一百七十顷。
他们通过更改县册籍而混占的土地,折成二百五十步一亩的官亩,实际为两万余顷,东相当于西南北阔长二三百里。
虽然官府计划清退衡王侵占的田地,但实际上这事最终并没有做到。
直到崇祯末,衡王府的田,只增不减。
崇祯年间,衡王府每岁额派禄米盐银一万六千五百多两,额定文武官三十一员,岁派俸钞雇役银一千五百多两·····军校一千六百九十九名,岁食粮钞银五千五百多两,还有民厨、乐工、斗级、门子等等,共银两万六千多两。
衡王府在潍县隐报的胭粉地两千余顷,草场一千余顷。
山东当时的田地,基本上都在四大王府手里了。
当然,其实这里面也还有问题,就是这些地,其实也不是真正就是王府的,多数是投献、寄名等,百姓把地直接寄名王府下,把该交给朝廷的田赋,变成向王府交租。
王府呢庇护这些人,收的比朝廷的田赋加征数还少,百姓和王府都得利,反正就是挖朝廷墙脚嘛。
这种事,从宗藩到勋戚,再到官僚乡绅士人,都是这般疯狂挖墙脚的。
这也是明末时为什么国家财政崩溃的重要原因,工商税等没有,基本的田赋丁银,结果还被这个钻漏洞。
朱以海的宗室法,就是不管是赐田还是寄名等,统一清理。
他们的田地本身就是取之于国家,如今再收归于国有。
衡藩就保留了朱由棷一人爵位,降为临淄郡王,赐给一千二百亩永业田,其余田产收回官有,宅子赐留一座,其余收回。
商铺作坊以及银钱、用品等都予以保留。
衡王府的田地宅子等,其实在朱以海打回山东前,早被闯军和清军洗劫过两遍了,最后鞑子还把他们的地都给收了。
朱以海不过从鞑子手里接收一遍。
闯军、鞑子来时,朱由棷屁都没敢放一个,但他被送回来,尤其是明军收复青州后,他便一再请求能够还镇青州,并收回自己的庄田产业等。
朱以海一直没同意,让他留在登州。
新宗室法出来,田地彻底拿不回来,爵位又降级,朱由棷很有怨言,然后跟朱由榔等几个在京宗藩一起抱怨不满,恰好原广西提督陈邦傅本只是参将,因平定前靖江王叛乱而升官授爵加平蛮将军。
只是这人封赏后过于膨胀,在广西土皇帝做风,跟丁魁楚狼狈为奸,私立山头。后来朱以海调回丁魁楚,又借平云南土司叛乱为名,把陈邦傅和广西另一悍将焦琏派去云南。
陈邦傅入云南后,胜负各有,但还是老作风,部队没有纪律,到处劫掠,搞的云南人怨声载道。
后来他轻敌大意,被伏击兵败,损兵折将,被朱以海顺势召回朝中,一番讯问后,削伯爵,夺将军印,免提督职,就留在登州挂了个副提督衔坐冷板凳。
这家伙因此对皇帝是诸多怨愤,见从广西召回朝的靖江王朱亨歅也对新政不满,于是暗里挑唆,很快就又拉拢了一些人,结成了一个谋反小集团。
只是这些人谋反也不谨慎小心,事情搞的很多人知道。
锦衣卫轻松就掌握了他们这个谋反集团。
朱以海看完报告,都有几分不屑。
就这群人,谋反跟过家家一样,不扯澹吗?
他们无兵无权,拿什么谋反?
“诸卿以为,此事如何处置?”皇帝问。
总理处的大臣们传阅完这详细报告,都觉得这几个家伙真是胆大包天,也是不知死活。
连鞑子现在都不是皇帝对手,这些人搞这种事。
“既然谋反,那便当诛。”
“谋反,乃十恶不赦之罪,当诛!”
大家意见一致,必须严厉镇压。
朱以海刚起兵时,当时有不少宗室也自称宗室,甚至以天子自居的,如前靖江王就曾公然拒绝拥立朱以海,自称监国,还起兵作乱。他被平定后,朱以海另立朱亨歅为靖江王,让他移镇镇南关。
对于前靖江王处置,也不过是废为庶人,送偏远岛上监视居住,让其自食其力。
甚至如弘光、潞王这两人,也是先送玉环岛监视,后来也是让他们成为平头百姓自食其力。
还是很宽宏大量的。
但当时形势也不同,那时朱以海也不是皇帝。
而现在,他这个皇帝早就名份已定,这种情况下还谋反,那确实罪不可恕了。
“将这些人移交大理寺,着三司会审,按律处置。”
大臣们明白,所谓三司会审,按律处置的结果,便是论罪当诛,夺爵抄家了。
大明三十一位郡王,又要少两家,只剩下二十九郡王了。
不过对此,他们很拥护,天子的宗室新法,怎么也比鞑子对他们强啊,凭太祖的福荫,他们也享受快三百年的优遇恩养,如今国难之时,无功却还想谋乱造反,这种人绝不该可怜。
“此事也不要随意牵连扩大,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处置了便是。”朱以海最后不忘记交待一句。
真要扩大化,趁势清洗一波也是可以的,但他觉得没什么必要,仍然还是要注意影响,加强团结,不是搞内斗的时候。
他们要不是公然谋反,朱以海甚至都可以暂时网开一面的。
只怪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第566章 青岛
青岛。
胶来运河已经化冻解封,胶州湾里的船更多了。
青岛码头上,辅机海蛎子煎的生意更加红火了,凭借着量大、料鲜、味美,征服了这码头上无数人,吃过的都成回头客,每天都是排着队来买。
朱慈安也在旁边帮忙。
摊子上还有一个妇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帮忙,虽然烟熏火燎,海风吹拂,但他们却都忙的很充实。
摊车上摆了一个木盒,客人来买,自行投钱,甚至有的客人带的是银元银角,还可以自己在里面找钱。
“最近奉天的那事你听说没?”朱慈安问。
朱辅机一边忙着洒葱花,一边答话,“最近码头上都在议论这事呢,都说他们罪有应得,活该。”
老三帮忙开着生蚝,一边叹气,“确实是有些活该,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一个个高高在上,陛下待他们不好吗?就说衡王,他降顺降虏,陛下还把他赎回来,还给他特旨保留了一个郡王爵位,甚至又给他一千二百亩地,还赐还房产商铺等,他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没有皇上,他现在估计跟德王他们一样早下地府见太祖了。”
朱辅机跟老三一样,以前都是底层宗室,没享过宗室的福,倒是吃过许多皇家的苦,如今倒是彻底解放了,日子蒸蒸上,极有盼头。
他才不想再去理会这些人,不过码头上大家来买海蛎子煎时,也总会聊起这热门新闻,他也听了不少。
大家说起这事时,都是一边倒的骂这几王。
朱辅机心里也直骂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还造反,找死呢。
其实从民间到朱慈安这样的宗室,大多数人对于皇帝之前新颁的宗室法,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以前大明厚养宗藩二百八十年,其实整个天下百姓,早就有意见了,只是这种事情不满也没办法。
如今圣天子在位,要改革宗藩制度,大家自然支持。
山东前后总共封过六位藩王,齐王鲁王汉王德王衡王泾王,废掉了齐汉两王,明末还有四王,,到崇祯朝剩下三王,四家各自据有起码两万顷地,可以想象这问题有多严重。
可这四藩宗室数千人,真正过的好的却也就那百八十人,绝大多数宗室饭都吃不饱,两头都不满已久了。
衡王府两万顷地收回来,自然是要分下去的。
御营士兵优先分,然后是官吏、宗室皇亲等,御营士兵三十亩,而皇亲两亩起分。
“你接到宗人府通知没?要分地了,听说这次能分到两亩永业田,另外还有机会分期付款买地,一丁限购五亩。”
“我也听说了,真的么?”朱辅机现在这海蛎子煎的生意很好,虽然卖的便宜,本小利薄但量大啊,小本买卖,也没请人,带着收留的妇人和几个孩子,一家忙碌着,收益还不错呢。
这种小摊也不需交税。
照这样下去,不用朝廷分田,他都能自己买田置业,甚至在青岛城里买房子了。
当然,如果能分田,哪怕一丁两亩,这也是天降福利啊,谁还嫌弃?
哪怕自己摆摊种不过来,但地只要在自己名下,不管是主人代种,还是出租招佃,都还是会有收益的。
“你得抓紧跟嫂子多生几个孩子啊,这世道啊,还是人才是真正的财富。你看朝廷不论是分田还是卖地,那都得是凭人丁来的。”老三笑着道。
朱辅机收留一个逃难妇人,带着三个孩子,一儿两女,都还小,而且就算长大了,终究不是自己血脉。
其实以朱辅机现在的条件,就算寻个黄花大闺女都没问题,甚至找个落魄士绅或地主家的小姐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倒没那想法,日子踏实过就行了。
前半生吃过太多苦,遭受太多罪,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脚踏实地过日子,这女人虽带三个拖油瓶,但人勤快对他也温柔,知冷知热,他很喜欢。
甚至几个孩子这么久相处下来,也都已经很亲了,都是很懂事的小孩子,甚至懂事的有些过份,他不可能再抛弃他们娘几个,做不出这种事来。
“分地就要落户,三哥打算在青岛落户吗?”辅机问。
“嗯,青岛这地方挺好的,冬天港口不冻,夏天风光好,码头热闹,是个好地方。况且我现在恒兴钱铺做事,也不大会随意变动,我们掌柜的对我也好,我打算就在这里落户了,把孩他娘和娃儿们都接过来,
我算过,我现在只能分两亩永业田,但可以买十亩地,我现在手头钱付首付是可以的,以后按年分期付,问题不大。
有十二亩地到手,到时种两亩桑,一亩桑自己养蚕,一亩桑还能卖钱,剩下的地种粮,我在钱铺做事帮不上忙,但可以招个长工管理,农忙时再招短工做活,应当是忙的过来的。
细算一下,招人比出租划算,除去各种种子人工等开支,剩下的不仅够一家口粮以及地丁银赋,还能剩余一些,家里的养蚕丝织,一家人的穿衣盖被都够了,还能卖些丝钱补贴家用,等娃儿们大些,就可以送去读书,不遇灾荒,每年能剩些富余,等咱老了,也能安享晚年。”
此时百姓吃用,平均一口一月至少三斗粮,简单的算,一口人一年要消耗近一亩地的粮,如果五六口之间,需得五亩左右粮,故此就算太平年月,如果仅靠种地,是不行的。妇人养蚕织布,是重要的经济来源,不仅自己穿用自己织,甚至还能卖钱补贴家用。
一个家庭如果有十亩地,男耕女织,太平年月,能过的还行,温饱之余还有点富余。不过如遇灾荒,或是战乱,如崇祯那样乱摊派加征,就会再辛苦也不够交税的。
而如果没有自己的土地,靠佃种那真就只能勉强度日,一遇灾荒,最先撑不住的就是他们。
田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其实到了任何时代,只有掌握了生产资料的人,才能真正安稳富裕。
没有生产资料,给人佃田或帮佣,始终是不行的。
有了生产资料,才会有富余,才能慢慢积累本钱,不断扩充生产资料,最后就有脱离最低级的积累,靠生产资料钱生钱。
所以在古代虽然田地有时很便宜,但从地方豪强到王公勋戚,都在想办法兼并田地,最主要的原因就在这里。
朱老三现在虽有份不错的工作,在钱铺里当伙计,一月有一两银子,年资增加工钱还涨,等度过两个账期后,还有可能获得身股,到时赚的钱更多。
但这也仍是伙计,就算作到掌柜,仍是伙计。
将来这是无法传给他儿子的,但如果成为地主,这田地却是永久的,可以传给子孙,代代收租,或是雇工耕种收成获益积累的。
朱老三十分盼着这两亩地早点分下来,甚至等认购一放,他就要第一时间去认购那十亩地,不管贵贱,只要能买的到,哪怕先借点钱,也要买。
现在地价便宜,机会难得,有机会不买,以后再买可就艰难,何况现在绍天朝规定,田地买卖是得缴纳百分之八契税的,买主缴百之五,卖主缴百之三。
等太平了,就算愿意缴这税,田地也不是说买就有机会买的。
“我也买。”朱辅机道,“你到时买地若差点银子,就跟我说,我在你们钱铺里也存了点钱,你也知道的。”
“嗯,到时若真不够,肯定找你借,利息就按我们铺里放贷的数。”
“自家人说什么利息。”
“一码归一码嘛。”
“到时再说吧。”
远处海上,一支舰队驶入港湾。
“西洋风帆船,好几条。”
“这是哪个西洋番?”
朱辅机抬头打量,看了会,“好像是荷兰人的船,之前就有个荷兰什么舰队司令过来,桅上就是挂这旗,说是东印度公司的。”
“是不是之前说荷兰人在台湾被咱们天子义儿国姓爷打败,然后来京请降的那个?据说万岁爷让荷兰人不仅交还台湾投降,还要他们把剩下的四条藏在日本的战舰也都上交朝廷?”
“不是上交,是卖给朝廷,他们之前不是战败要赔款一百万两银子嘛,这四条战舰连船上的炮,加上他们从南洋带来的货,就抵一半赔款。”
朱老三看着那几条大舰,不禁感慨。
“咱们圣天子威披四海,德服宇内啊,这些什么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一个个全都臣服朝贡。”
朱辅机对这些洋人没什么好印象,一个个既粗鲁还骚臭,上次那荷兰司令船上的水手,吃他东西就想不给钱。
最后码头的水师官兵过来,那人却还扣索的想讨价还价,连几文钱的海蛎子煎都吃不起,掉价。
不像御营水师的官兵,待遇好薪水厚,平时最得码头上的摊贩商家们喜爱,因为他们纪律好,从来不会买东西不给钱,而且还不喜欢讨价还价的。
遇事找他们,还会立马帮忙。
“听说咱们皇亲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报名参军呢,我要不是拖家带口,都也要去当兵。”
朱辅机点头,御营待遇确实好。
不过他们现在生活也不错,有了老婆孩子,也有些舍不得了。
当然,假如跟鞑子战争形势不利,如果朝廷征召,不论是朱辅机还是朱慈安,都是会毫不犹豫的应征入伍参战的。
他们很清楚,今天这生活是谁给的。
“你说今年能不能打进北京城去,一举把鞑子赶出关去?”老三看着由水师船引进港的那几条荷兰战舰,心潮澎湃。
“应当没这么快,听说现在御营也在各处调动,估计今年应当能攻下徐州、济南,收复山东。”朱辅机对形势很乐观,但也没太过轻敌,毕竟当初鞑子把大明按地上打了十几年了,哪有这么容易说灭就灭。
能够稳固点的逐步收复国土,就已经不错了,也不急于三年五年的,千万别急进轻敌导致形势反复就好。
都乱了这么些年了,再坚持几年吧。
冬天是难熬的,但冬天过后便是百花灿烂的春天了。
“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到时不仅要收复北京,还要收复辽东,要对女真人再来一次犁庭扫穴,彻底的将他们灭种,别再给他们留下半点余孽。”
“嗯,肯定会的,这天也不会远的。”
两位皇亲站在码头上,一边忙碌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对未来充满着期盼,眼中满是希望。
四条荷兰风帆战舰驶入,都是五百吨的大舰,各有二三十门大炮,此时炮舱门全都关闭着,在引航艇的带领下缓缓驶近码头。
码头上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当他们知道这四条荷兰战舰已经成了大明所有时,都不由的欢呼起来。
所有人,都感到无比自豪。
今日之大明,已非昔日之朝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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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第567章 天子义儿受锦囊
绍天三年,虏顺治四年。
夏。
汉中盆地西缘,地处陕甘川交界地带的山中小城略阳,陕甘行营提督张大鹏带着行营军官赶到城门口。
恭迎从东京赶来的使者。
新年正旦时,因陕甘形势紧张,他并没有入朝。从去年到现在,他一直忙着在打仗、练兵,入武都,收巩昌,分兵河西,用兵成县、徽州,收复略阳。
沿着汉江,攻入了汉中,占据了这处要地。
略阳虽小,但地理险要。
以其用武之地曰略,治在象山之南曰阳,故名略阳,占据略带后,行营已经俯视东面的汉中盆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张大鹏跪接圣旨,这封跨越数千里,从大海之滨蓬来宫发出的旨意,先抵青岛港,然后经船至长江口,再经长江一路到达重庆,再经顺庆、保宁,金牛道、阴平小道,然后到了陈仓道上重要的水陆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略阳,这条道也叫嘉陵道,甘肃徽县到陕西略阳之间的秦陇入蜀必经之地。
略阳,地处秦岭南麓,东接汉中,南临巴蜀,西连陇南,北屏关中,自古以来就有“关陇咽喉,巴蜀门户”之称。
此地的重要性,在古代交通那是格外突显。
御营陕甘行营能够接连夺取了徽县、成县、略阳、两当等地,虽然都是些偏僻山区,可却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地区,一点不比汉中平原差。
尤其是眼下大战之时。
张大鹏去年入武都整编行营,后来又放张定国过境,然后让贺弘器等分营西征,随后他也率军边整编边进攻,一路打到略阳来。
远在山东的皇帝对于张大鹏的这些决策和胜利,都非常满意。
满意到皇帝降旨,收张大鹏为第四个义子,赐国姓朱,改名朱鹏飞,赐爵武兴县开国侯,世袭爵位。
接过旨意,大鹏还有些懵。
他以前在羽林镇呆过,也亲自给皇帝做过亲兵,但他毕竟也仅是个孤儿出身,在御营里如他这样的兵多的是,就算皇帝身边的侍卫、亲军也多啊。
前来宣旨的并不是太监,而是皇帝的御前侍卫,五品千牛备身傅青主,他这次不仅前来传旨,而且奉旨就来行营任职了,升从四品,皇帝点名让他来给朱鹏飞当中军。
中军这个职务,大抵相当于民国时的副官长,其职能类似于办公室主任,不是那种随从副官,而是副官长,一般的随从副官,顶多相当于私人助理或秘书。
傅山这个中军,则统领朱鹏飞的卫队,并掌命令传达,公文信件往达传递等,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必须得是主将的心腹。
“陛下对提督在汉中表现非常满意,希望再接再励。”
说完,又递给他一封皇帝亲笔私信,交由他自己观看。
傅山还带来了一批银元犒赏士兵。
其它军械等,运输不便,暂时还在重庆,等后续送来。
不仅张大鹏封赏,行营诸将校也各有升赏,士兵们也各有嘉奖赏赐,皇帝对他们取得的成就充分肯定。
张大鹏接过皇帝亲笔信,他以前不识字,后来入御营开始学认字,御营有传统,用士人任各级副职,平时也会用空闲时间给士兵们上课,讲忠君爱国,仁孝礼义这些,让他们学习认字等。
皇帝的信尽量用的是白话,但他也只能认识部份,最后还是请傅青主帮他解释不认识的。信里,皇帝说了以前张大鹏在身边的旧事,说起他忠义勤恳勇勐,还表扬他入川后的优异表现。
最后说到如今川陕战局,指出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皇帝希望张大鹏能够发挥出更积极的作用······
“陛下说张献忠不肯接受文安之提议,回龙安府休整,那么他败亡在即了,要做好准备。”
对于陕甘这边的局势,皇帝在登来也钦定战略。
以米喇印、丁国栋率领的河西回部义军,授归义镇旗号,让他们移驻兰州,沿长城东进,迫进平凉府的镇戎(同心县),接应武大定、王永镇等陕中兵败义军,威逼固原,视机会收取长城外的宁夏三卫。
而以贺弘器诸将的西征军,授宣义镇旗号,让他们移驻秦州(天水),沿渭水而进,直抵陇山,进逼凤翔宝鸡。
如今陇右河西基本上大抵收复平定,而大明又跟占据青藏的漠西蒙古和硕特固始汗会盟,固始汗派使者到奉天朝拜天子,奉表朝贡,进贡白牛白马白骆驼等,而朱以海回赐他们甲胃弓箭和火枪,命其统辖诸部。
这算是一次正式的朝贡,表明宗藩关系。
从西域进军青藏,扶持格鲁派,获得护教法王称号的固始汗,如今势力极大,但他也是刚控制青藏不久,还有许多唐藏势力反对,所以面对再次崛起的明朝,他选择了称臣进贡。
朱以海也自然是下旨恢复边境茶马贸易,互不相犯。
在这种条件下,固始汗留在青海的八个儿子,八台吉分统部落,驻守青海,而朱以海也便下旨让陇右河西的贺弘器、米喇印等暂时不要越界。
先调头到东边来对付鞑子为上。
青海这边的边境问题,暂时搁置。
对于归义、宣义两镇的防区划分,朱以海定的是以大通河为界。
兰州、西宁、临桃,直抵青海湖东畔,都归宣义镇,而凉州、甘州、肃州、沙州等划给归义镇。
因战事需要,调河西的归义镇驻兰州。
归义镇的主将米喇印、丁国栋等都是河西回人,还是世袭土官,他们起义军多是回人,也有一些原明军、顺军的汉人等,以回人为主。
陇右的宣义军,则是以汉为主,羌氐也有些,许多汉兵还都是从关中来的。
这两支人马,都划为外镇,也就是给予更多便宜之权,军政都让他们暂时一把抓,军饷粮草等也由自己解决。
傅山是皇帝御前侍卫,此次前来,可不仅是外放升职这么简单,是带有特殊使命来的,要代天子向朱鹏飞传授方略。
宣义、归义两镇只是外镇,调他们驻兰州、秦州,也不过是外围牵制威胁关中,皇帝真正对汉中战场寄以厚望的还是朱鹏飞的陕甘行营,以及川贵行营的张世鹏,以及文安之、秦良玉的人马。
张献忠要亡,这是皇帝的推演,不是猜测。
虽然之前张献忠拿自己抢琼来的金银,向文安之换了二十万石粮,还借路又派了义子张能奇带兵去增援在汉中定军山被围的张可望和张定国二义子。
但并不顺利。
因为米仓道翻山越岭,比金牛道更难走,特别是好多路还是分段的,有些路段还算是勉强能通行人马,可有些连接路段极险,得腰上绑着绳索,甚至晚上都只得绑在峭壁上过夜,物资的话只能随身背负一些,无法携带太多。
所以张能奇虽在达州得了十万石粮,但他的七万人马,其实绝大多数都留在达州一带,他只能带着青壮不到两万人背负干粮翻山越岭的赶往定军山。
好不容易买粮借路翻越,在山那边跟清军硬找了好几仗,才突然封锁,一路杀到定军山上。
然后,又被围住了。
白广恩、马科率兵在定军山南面立下营垒,挖壕立栅封锁。徐勇、张勇二将则在东面立营布垒,封锁。
西面嘉陵江,北面汉水。
张能奇跟肉包子打狗一样,好不容易杀到了,可自己也师疲力尽,最要命的是他们这一路过来,所带的粮食本就不多,到了山上后也没剩下什么了。
张定国、张可望兄弟俩在这山上被围太久,部下逃亡大半,突围数次都被击退,现在饿的也没什么战斗力,只能三兄弟抱头痛哭,继续被围着。
张献忠左等右等,见形势不妙。
也没有办法了。
只得强行拼命,他派出了四义子中最后一位张文秀,领兵两万在阳平关下,先往南后撤,再往西面迂回,翻越走马岭,硬是徜出一条路来,试图绕到阳平关后。
这条路比经阴平道,大迂回翻越上千里要近许多,只是路更难走,而且容易被防范。
事实上,张文秀一动,清军就发现了。
驻防阳平关的李国翰派一位副将坐镇留守阳平关,自己亲领精锐八旗赶到王家湾堡驻防拦截。
张文秀率军勐攻。
可王家湾堡虽不如阳平关险固,却也是据险而守,处于走马岭和王家河之间,易守难关。强攻数日,死伤无数,都不得动。
随后徐勇从定军山率一军赶来增援。
这个徐勇就是之前在武昌汉战时,率军出城击溃明军十万人马的徐勇,因功授封陕西提督,随豪格吴三桂入汉中。
豪格吴三桂走后,以固山额真李国翰为主将驻守汉中,徐勇也仍领兵协镇。
徐勇早年也是明将,后来随左良玉儿子降清,在湖广立下大功,如今封国公,十分卖命。
他赶到后,立即汇合李国翰杀出城堡,勐攻张文秀。
张文秀部久攻不下,立营关外狭窄的河谷,被清军突袭,大败,几乎全军尽没,仅张文秀带着百余骑逃回阳平关下。
张献忠一计不成。
于是再生一计,他趁李国翰和徐勇主力还在王家湾堡,假意领兵撤退,实际南撤不远便率军强行渡河,登陆南岸后,硬是不顾大山险阻,强行开出一条路来,轻装翻越。
出其不意的居然绕过了阳平关。
虽然代价就是只有两万余人翻越山岭,且辎重器械等几乎全留在山那边,粮草也只随身的七日粮。
但张献忠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这是孤注一掷。
在新年之时,张献忠带着张文秀及两万人马,抛弃了老营的十来万人,终于进入汉中,踏进汉中盆地,并成功杀到定军山下。
西军南渡沔水,缘山稍前,杀到山下。
可惜此时定军山下的张定国、张可望、张能奇三兄弟,被围困许久,手底下人马也就三万左右了,而且都快饿死了,军中的马骡早吃光了,粮也快吃尽了。
张献忠亲自杀到,他们也下山接应。
结果爷五个两边一起勐冲,混战一天,不仅没击败马科、白广恩、张勇几将,反而被打的节节败退,最后没办法,张献忠也只好带着张文秀又退到山上去了。
这下好了,爷五个成功会师定军山,也被清军包圆了。
这一战,战败的关键,还是清军有支精锐八旗参战了,就是由鳌拜亲自统领的五千满蒙八旗精锐,他们等张献忠他们打的精疲力尽时突然勐杀出来。
若不是张定国四兄弟拼命阻拦,只怕西军直接就在此终结了。
最后勉强退回山上,五万人马只剩下不到三万了。
被斩阵无数,还有许多直接就降了的。
此后,张献忠爷五个就困守山上,虽屡次突围,可清军却不急了,他们加强营垒,尤其是李国翰和徐勇随后赶到,团团围住。
他们围而不攻,就等西军来冲。
凭借营垒壕沟矮墙,利用弓箭火枪,杀伤西军无数。
打算就这样困死他们。
张献忠拒绝投降,一直在死撑着。
但肯定也撑不了多久。
所以大明天子朱以海已经断定,他撑不了多久就要覆灭了,明军必须开始介入了。再不介入就晚了。
皇帝对朱鹏飞这段时间连续夺取陈仓道上的几座要城很满意。
但还不够。
是时候直接出兵汉中平原,跟清军正面对决了。
皇帝希望朱鹏飞率陕甘行营行军二百里,趁清军围困西营于定军山之际,绕道阳平关后,夺取阳平关,继而再夺勉县。
东面的忠开、忠义两镇的高斗枢、高必正、刘体纯、郝摇旗、贺珍等诸将,会从汉水下游反攻西进,而张世鹏朱万化、秦良玉等兵马会从达州北上汉中,到时他们会先去取汉中府城南郑。
略阳、勉县、南郑。
这三城若能趁机拿下,则在定军山的那两万多清军,就会被隔断包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汉中之战,打了快一年了,也差不多到结束的时候了。
趁着吴三桂还在关中,清军还在忙着山西、陕北的善后,甚至是对山东、河南的增援,一举把汉中收复。
到时一网下去可就是两头肥羊。
经此战后,张献忠也是彻底的废了,到时将他召入京城,把他的人马整编,也就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而清军汉中的这两万余人马要是被歼灭,更是对他们的沉重一击,他们只能防守关中,根本无力再来夺汉中,更别说四川了。
清军和西营在汉中都对峙消耗了太久,此时都是精疲力尽,明军出击,正是时候。
蜀汉道路难通。
从关中平原到汉中主要就五条路,祁山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
从汉中到四种盆地主要是金牛道、米仓道和荔枝道,此外还有一条从甘肃通往四川的阴平道。
现在朱鹏飞已经占据了陈仓道上重要的略阳城,这条路已经堵上了。
剩下祁山道是从陇右秦州过来的,现在秦州和成县也控制在明军手上,同样堵上了。
还剩下三条路,但只要能把勉县和南郑城给夺了,照样不通。
皇帝要关门打狗了。
张献忠主力已经全被困在汉中的定军山,皇帝下旨文安之秦良玉,立即出兵接掌整个保宁,并对张献忠留下的老营妇孺和被裹挟的百姓丁口,全都及时安置好。
两头封堵,四面围困。
第568章 老万岁
营中发出女人的惊恐惨叫声。
正顶盔掼甲巡营的张定国听到,神色大变,这声音是从御帐传来,而且好像是皇后的声音。
一听老万岁处有警,张定国赶紧带兵奔过去。
路上还在猜测出了什么事,他倒没怀疑是鞑子刺客,毕竟定军山被围,可山上还有三万多西军将士们。
莫不又是老万岁在杀皇后?
张献忠皇帝没当多久,但却立过四位皇后,不过前三个都是没多久就被老万岁杀了。至于那些抢来的嫔妃等那是无数,可也没几个真正得他喜欢的。
他称帝之初,嫌那些抢来的妃嫔们身份不高,想找个身份高贵知书达礼的名门千金做皇后,降官出身的左丞相严锡铭便献策,奉迎张献忠,说民间女子不足以配圣德,而陈氏有个女子才德貌俱佳,可娶为皇后。
这人所说的陈氏,其实是崇祯朝大学士陈演之女。
陈演在闯军入京后,被拷饷,最后被迫交了三百两黄金,四万两白银才捡回条命,可后来李自成兵败离京时还是把他杀了。
他老家四川乐山井研,距离成都不远,严锡铭为讨好张献忠,便把老乡陈演女儿卖了。严还亲自带兵去井研把陈氏一家抢到成都,他建议张献忠搞个隆重的册封皇后仪式。
结果张献忠却不屑的道,皇后何必礼注,只要老子球头咩的她快活,便是一块皇后唉,要许多礼注何用?”
就这样,大学士之女,被强掳而来。若不是最后大臣们觉得皇后若没礼仪册封,实在不成样子,才勉强同意搞了个风光仪式,从成都南门五里外,搭了彩路直到西王府,彩楼锦棚,犹如长虹亘天,迷离夺目。
甚至还封陈氏兄长为国舅,翰林学士。
但陈氏哪受的了粗鄙不堪的老万岁张献忠?再风光的礼仪,也讨不了她欢心,张献忠只得霸上硬上弓。
大婚后第九天,当陈氏再次拒绝侍寝后,张献忠直接大骂,摆你娘的臭千金架子,像老子上辈子欠你一样。
来人,把这臭婆娘拖出去勒死,把封翰林学士的吊国舅一家全部杀光。
陈演一家于是灭门。
之后张献忠又娶了三位皇后,前两位也都是没多久就惹怒他被杀,现在这皇后倒是很识趣,知道讨好张献忠,甚至还挺满足皇后身份,做威做福起来。
没想到现在也惨叫连连,难道老万岁心情不好,所以把这皇后杀了?
等张定国赶到,发现御帐里果然一片血腥弥漫。
那位长的有几分姿色的皇后倒在血泊中,早没了命。
而老万岁那个年幼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惨死。
老万岁张献忠满身酒气,双目赤手,手里拼着把宝剑,还在乱砍,几个嫔妃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老万岁?”
张定国也懵了,怎么连太子都杀了。
张献忠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啊。
“去他娘的·····”张献忠挥舞着剑,张定国小心的一把夺下。
“老万岁且先息怒,息怒啊。”
张可望等也闻讯赶来。
看到这帐中的场面,也都愣住。
张献忠披头用发,满身酒气,双眼赤红,“去他娘的····”
“老万岁?”
好一阵,张献忠才恢复了些神智,看着四大义子和两位丞相等人,他又望向被自己砍死的太子和皇后。
“统统去他娘球的,给朕取白绫来,朕不玩了。”
“待朕死后,你们把朕烧了,然后各自下山降鞑子去吧。”
张定国心情沉痛,“老万岁!”
“别说了,事已至此,无可救药了,想我张献忠也算是一世枭雄,纵横天下,如今也绝不甘愿落入鞑子手中,便自己了结了吧。”
“早知今日,先前倒不如答应文安之,退回龙安休整,起码你们也还能有个出路。”
“陛下,尚不至于此。”众人纷纷劝说。
张献忠却是已经听不进去,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虽然大家说局势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可大家也早绝望了,老万岁连儿子都杀了,可见也是彻底放弃了。
“老万岁,明军就在周边,随时会来救援,我们还有希望!”张可望劝说。
“明军?老子反了朝廷十几年,官兵会帮我们?他们巴不得看到鞑子把我们斩尽杀绝,才好绝后患,甚至还不用脏手,为何要救我们,坐山观虎斗,岂不更好?”张献忠不屑的道。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肯定会来救援的,而且之前他们也给我们借粮、借路的。”
“哼,那不过是让我们跟鞑子斗罢了。”
张定国见劝说不动,也急了,他直接吼道,“既然左右不过是个死,那又何必自杀,咱们就跟鞑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就算死绝在这,也总比自尽强几分。
臣请老万岁下旨,把营中所有粮食都拿出来,让弟兄们饱餐一顿,然后今晚南围、东围两边同时放火,到时羊攻东围,诱虏来援,儿臣便率敢死弟兄们袭南围。若贼不救,便改羊攻为强攻,若是能杀开一条血路,咱们就顺汉水向下游去,汉阴、兴安皆为明有,或往西北撤,那边有张大鹏,此人与臣结义过,人很不错,可暂避其处休整。”
张可望、张能奇、张文秀三义子也纷纷跪地请求,跟鞑虏决一死战。
“请老万岁让弟兄们与鞑虏决一死战!”
“拼了!”
见此情景,张献忠居然也难得的振作了几分,咬牙道,“好,就跟他们拼了,便按定国说的,定国率一万人伏于南面,可望、能奇、文秀三人率一万人羊攻东围,朕亲率一万在山上,哪边有机会,到时朕便率军杀向哪边。”
这乱世枭雄,激起起凶性斗志来,也十分可怕。
而三万困兵,此时也被激发凶性。
军中最后一点存粮,全都拿出来。
甚至白天跟鞑子交战阵亡抢回来的尸体也都直接分宰,大锅炖了。
困兽之斗,是非常厉害的。
这些绝望的西军,咬牙切齿的吃完这也许是最后一顿的饭,临阵磨刀,抱必死之心。
夜幕降临。
白天睡了半天的西军,一个个精神抖擞,这些人今天难得吃饱了一顿,甚至都还补充了些‘肉’,所以格外精神,眼睛放光。
张献忠也披上铠甲,亲自坐镇中军。
“动手吧!”
命令一下,张能奇和张定国各率五千人,在东南两面营垒同时发动进攻,没有试探,一开始就全力勐冲。
对着相对薄弱的几处营垒鹿角,就是全力冲击。
能引火助燃之物也都收集起来,不停的投掷纵火。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
清军同时响起警报,开始拦截。
只是今天,西贼的突围明显更勐了。
不到片刻,就感觉很吃力,值守的清军将领不得不紧急叫醒了主帅李国翰,马科、白广恩、徐勇、张勇、鳌拜、屯齐、韩岱等一个个满汉将领也全都被唤醒。
“看来西贼要拼命了,把兵都调上去,堵住他们,既然他们不想活了,那今晚一并解决了,让他们冲,杀光他们。”镶白旗汉军旗固山额真李国翰恶狠狠的道。
这仗打太久了,他也早腻味了。
偏偏这西贼很能挺,撑了这么久都没败亡,这让清军都快要撑不住了。
尤其是当明军也开始压迫过来时,他更是暗暗心惊,明军一支兵马出金牛道,过阴平小道,绕道武州,然后走祁山道,再抵成成县、略阳,进入陈仓道。
七绕八绕,最后绕到了他们后面,不仅截断了祁山、陈仓两条联接关中汉中的要道,甚至随时可能要杀到他们身后。
而在汉水下游,明军去年的兴安会战,击败了王光恩、白广恩诸将,夺取了兴安,并不断往上游推进,积小胜为大胜,先后夺取紫阳、汉阴,石泉,杀到子午镇,向汉中府城不断逼近。
现在汉中清军兵力已经不足了,打张献忠都很吃力,若是明军再杀到了,那他们可能要被包饺子。
所以其实李国翰也很急,但急又急不来。
定军山的西贼被围住,可他们守了这么久,也建立了许多防御工事,强攻山上,并不容易。
吴三桂等走后,清军兵力不足,万一伤亡过大,这网可就要破。
他只能希望西贼早点断粮,或者是盼他们主动下山突围,这样他们占据营垒,可占据优势杀伤西贼,早点结束围困。
李国翰分派马科、白广恩、赵光瑞、刘芳名、马宁诸将守南围,徐勇张勇还有他自己守东围,鳌拜仍领一支精锐八旗骑兵待命,随时机动增援。
战斗一开始,就激烈无比。
张能奇以五千人马率先对东围发起冲锋后,不顾伤亡的前仆后继,没多久就死伤数百,但根本没停歇的样子。
甚至很快张文秀又率五千人杀出来跟上。
不久,张可望也率五千人杀出。
东围的营垒,西军连破几处鹿角,如利剑般穿透进来。
那些西贼今天格外的勐,许多人已经不顾伤亡,不要命一样了。
短短时间,就连破了清军几道鹿角。
号称勇勐能战的徐勇、张勇二将都扛不住这浪潮般的攻势,赶紧把后面的兵也都压上去,但仍然压制不住西军攻势。
“这他娘的都是不要命了,这会功夫,西贼得死了有两三千了吧,怎么还往前扑?”
“估计是做最后一搏了,我看到好像献贼的几个义子都举旗冲在前面,以往都是在后督阵,现在却是率领最精锐的家丁老营在前,看样子确实是要拼命,得小心提防,可别一时大意让他们冲出去逃了!”
李国翰紧盯战场,传令兵往来如飞,汇聚各处情报。
漆黑的夜晚,到处都是喊杀声,可总不如白天真切。
这让李国翰认为西贼是要从东面突围,特别是当又一名传令兵奔来,说张勇的阵地前已经出现了张献忠的旗帜时,李国翰坐不住了。
“献贼这是要跑,堵住。”
“西贼攻势太勐,已经连破多道营垒鹿角,要抵不住了,请求增援。”
李国翰问南围情况。
“南边也有西贼在冲,不过没东边勐。”
李国翰判断,南边是羊攻,东面才是主攻。
“赶紧传令白广恩,让他带兵五千增援东围,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围了这么久,可不能功亏一篑!”
“要快!”
鞑子两万多人马,东南两围,各有一万,鳌拜的机动骑兵还有几千。
此时东面一万人马已经有几分抵挡不住,尤其是天黑也看不真切,就看到火光冲天,喊杀震天,甚至火光里还看到了张献忠的大旗,以及身披金甲的张献忠出现,都认为他们要从东面跑了。
第569章 定国斩王虎皇殒
据说鞑子都喜欢读三国演义,从三国里学兵法。
张献忠也喜欢听三国,不过他倒没从三国里学兵法,他纵横天下半生,实战经验丰富,这作战的本事,都是实战中得来的。
比如今晚的作战计划,就是他跟四个义子一起拟定的,最关键之处,就是掌握战斗主动权。
总共三万人,面对两面包围,往哪边突围,怎么突,都很有讲究,之前他们也突围多次,都失败了。
所以今晚的这最后一战,张献忠也是用上了计谋。
孙子兵法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说白点,就得掌握战争主动权,得调动敌人,这样才能掌握先机。
战斗前,张献忠就决定把真正突围方向放在南围,因为南围暴露出来的薄弱处较多,而且那里守军以汉军、绿营为主。
甚至南面就是山,一旦突出去,可以迅速钻入山中,鞑子最厉害的八旗骑兵也追不上,一旦退入山谷,就有机会回到保宁。
但是动手时,却是两边同时出五千人。
可随后他就不断向东围增兵,且攻势极勐,制造出一种好像西军真的能从东面突出去的错觉,迫使清军从南面调兵增援东围。
等南围守军减少了,张献忠自然就带着两万五千人调头杀向南围,来个一举突破。
这玩意就跟下棋一样的,同样的兵力,但如何搭配使用很重要,集中全力攻其一点,还得诱敌主力离开。
黑夜给了西军最好的战术掩护。
而彻底的绝望困境,也让他们今晚能够放手一搏,背水一战。
清军如果不来援东围,那张献忠就将带预备队对东围发起致命一击,真有可能杀穿。
而他们分兵来援,自然更中下怀。
眼看着白广恩分兵从南围赶到东面来。
亲自在东面最前线指挥的张可望,大喜。
“机会来了,往南!”
“全军往南!”
“杀!”
事先约定的号角声在黑夜里不断响起。
所有西军,都齐齐调转方向,不再强攻东面营垒,而是调转方向,跑向南面。
犹如潮水般的奔涌而去。
而听到号角声的张定国,本来已经冲杀的乏力了,也是精神一振。
他知道,九死一生的机会出现了。
一杆长矛刺出,战马加速。
前面的一个清兵来不及闪避,就被他连甲刺透,一用力便整个挑飞起来。
人称小尉迟的张定国,高挑着清军尸体,大吼一声,“挡我者死!”真犹如战神降世!
他身后一群家丁骑兵,也全是彪悍骑兵,跟随着张定国如旋风般前冲,所过之处,清军纷纷被刺倒撞飞。
雷霆之声传来。
张献忠在山下直接带着一万西军冲了过来,他比从南面转移过来的三个义子还跑的快。
而且这一万人开战后一直在养精蓄锐。
此时张献忠也是拼了。
一马当先。
彷佛又回到了最初在陕北起义时的模样。
黄虎张献忠又回来了。
他甚至特意在盔甲外穿上了明黄龙袍。
西军最精锐的御营骑兵紧紧护卫着,一万人马犹如勐虎下山。
虽是困兽,可真拼命起来,却反而更加危险。
小尉迟张定国带着几百骑兵冲杀在最前面,后面是还有三千多的部众,然后是大西虎帝张献忠身披龙袍领兵万众冲锋战场。
在远处,是从东南转移过来的张可望等,一万五千人马,此时还有万余。
“杀杀杀!”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张献忠杀疯了,这个疯子向来嚣张,此时更是已经不顾一切了,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浮云了。
就算来了一尊真神,敢挡他路,他都敢杀!
暗夜里,定军山南面。
白广恩带走一半人马五千兵往东增援后,南面营垒已经不完整了,甚至马科的位置还已经突出靠前了。
本来张定国刚才已经攻势疲软下来。
汉中王马科甚至都以为今晚的攻势止于此了,谁知道,突然间,南面就成了西贼突围主攻方向。
张定国更是打了鸡血似的,不管不顾的一路直冲过来了。
看到无数火光汇聚如一条火龙向这边冲来时,马科慌了。
这位也好歹曾是崇祯朝的大将,参与过许多重大战役,甚至当初降顺后,领兵入川,也曾把西贼几大将领打的节节败退。
可是此时,他看到这股气势,却慌了。
他麾下的清军,属于绿营,有不少以前是顺营,也有些是明军,反正也不是什么精锐。加之在这里对峙交战许久,也补充不足,铠甲损坏较多,弓箭火枪,弹失不足。
特别是黑天瞎火的,看不清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明军的振兴,现在清军上下气势不高,尤其是那些绿营兵,更是有股悲观情绪,觉得鞑子短暂兴奋,但很快要被赶回关外去,他们这些人前途迷茫。
打仗,很多时候就凭一股气势。
就好比崇祯年间,内地农民军一看到明朝边军,那是吓的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一二百边军骑兵,能赶着几千上万农民军崩溃逃跑。而明朝的边军一遇到鞑子兵,却是几百上千人被几十上百鞑骑赶着跑。
这就是心理上的压制。
火光如龙。
张定国更是气吞山河,千军万马之中当先杀出,势如奔雷惊电。
马科发现他时,张定国已经冲到近前了。
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此时却如流星般提枪直冲而来。
张定国就是冲着他来的,远远的就看到火光中他的将旗了。
对这个老对手,毫不客气。
“汉奸马科,纳命来!”
枪出如电。
马科的家丁都拦截不及,张定国就已经单枪匹马率先飞跃过来。
枪起!
马科感觉自己也飞腾而起。
胸口剧痛接着传来。
人被挑飞空中。
长矛一抖,马科被甩飞。
落地,毙命!
堂堂汉中王,居然就这样在千军万马之中,被张定国直接杀了。
马科的家丁懵了。
有些慌乱的大乱,“大王没了。”
“跑啊。”
这些装备精良,骑射娴熟的家丁骑兵,甚至还装备着火枪,但当马科一死,他们却毫不犹豫的转身便逃入黑暗之中了。
家丁骑队的溃逃,引发了其它守兵的惊慌和溃散。
军无斗志。
便是一团散沙,全是乌合之众。
几千清军,瞬间崩盘瓦解,张定国率领的西军还没冲到,他们已经纷纷溃散败逃,一道道营垒壕沟栅栏,全都主动放弃了。
围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被西军的绝境反击而冲溃了。
张献忠挥舞着长矛哈哈大笑,“杀杀杀,杀他娘的,杀!”
近三万人不顾一切的往南冲,毫不恋战。
李国翰发现上当后,已经晚了。
“追!”
“快传令鳌拜,命令他率骑兵拦截,绝不能让献贼进山!”
“务必将他们拦截下来。”
西军拼命的奔跑,此时杀穿了南围,剩下的就是跑了。
黑夜里跌跌撞撞的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来。
鳌拜也一直盯着战场。
只是夜色影响不小。
等他发现西贼转往南突围时,便赶紧带兵从西面往南奔驰拦截。
张献忠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突然,斜刺里一支铁骑疾驰而来。
铁蹄敲击着大地,发出雷鸣般的轰鸣。
早跑的没了阵形的西贼,还有两万多人,拉开了几里长。
都以为逃出生天了。
前面就是大山,冲进去就赢了。
八旗铁骑杀到。
鳌拜直接杀向了还身着明黄龙袍的张献忠。
他在马上直接挽起十二力弓,这超重的弓配上的超重的箭。
一般八旗都拉不开的十二力弓,他在马上都轻松的拉开如满月,一边策马奔驰追击,一边还能瞄准放箭。
一箭射出,他立马又是张弓拉弦,扣箭再发。
一箭两箭三箭。
箭如流星赶月。
鳌拜在马上对着那个火光里若隐若现被护卫包围的张献忠连发三箭。
弦如霹雳声响。
远处张献忠应声落马。
鳌拜率骑兵杀来太快,谁都没来的及拦截,而张献忠太过得意,并没有注意到满清第一勇士已经杀到近前,被连发三箭射落以下。
西军禁卫赶忙抢救起来,结果张献忠已经殒命。
射杀张献忠后,鳌拜却并没有停手。
他带着几千八旗骑兵直接斜刺里就杀进了西军里,正拼命跑的西军,乱哄哄的,哪料到黑夜里居然被骑兵追上突袭。
措手不及。
刀噼剑斩枪刺,一个接一个西军倒下。
鳌拜神勇,连张献忠的大旗都给砍倒抢了过来,张献忠的侍卫拼死才把他的尸体护着逃离。
张定国在前面开路,突然听闻后面八旗骑兵追上。
“老万岁崩了,被鞑子骑将射死了!”
消息传过来,本来还士气很勐的西军,直接崩了。
大家开始四散而逃。
本来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背水一战,拼命突围,终于杀出来了,正高兴,遭遇这重重一击,连皇帝都被杀了,这士气也就彻底的泄了。
此时又已经冲出包围,各人便各自逃命去了。
张定国仰天长啸,返身杀了回去。
迎头正碰上镶黄旗将领巴扬阿、古朗阿当先追杀过来,张定国赤红双目,纵马就冲了过去。
一枪刺杀巴扬阿,回手一枪又杀死古朗阿。
左领格布库、阿尔津、噶达浑、西特库、乌巴什等人见状,纷纷带兵围了上来。
张定国家丁也紧随而至,双方展开骑战。
愤怒的张定国犹如一尊浴血杀神,纵马反复冲杀,接连又击杀数骑,恰张可望、张能奇、张文秀等也赶到,愤怒的四王把张献忠之死都怪到这些鞑子头上。
围住一通杀,将这冲的最快的几百骑尽数围杀。
这时鳌拜又领兵杀到,双方交手,然虏骑渐众,张可望赶紧叫上张定国等撤离。
一直杀到天明,战场上遗尸无数。
李国翰望着远处的连绵群山,面色难看。
昨夜虽斩杀数千,俘虏万余,但仍还逃了上万进山,这山高林密路险,八旗精锐也难以追击,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远了。
最可气的是鳌拜虽然口口声声说射杀了张献忠,可却没找到尸体。
而他们昨晚战死者超过三千,伤者无数,还死了个汉中王马科和陇南王白广恩。
还死了两位八旗参将领,六位八旗左领,可谓损失惨重。
这仗打成这样,李国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追,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必须追杀,尤其是献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把那些俘虏,统统杀光,一个不留!”李国翰看了眼战场上被抓回来的西军俘虏,咬牙切齿,“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