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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5章 西巡敦煌

    殿中安静。

    自鸣钟走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殿中特别的清晰。

    昭文阁大学士吴易坐在殿中,手里端着杯热茶,眼睛望着那发出声音的自鸣钟,这玩意说稀奇也不稀奇,早在七十年前,就由传教士罗明坚带来大明,后来利玛窦等传教士也多次携自鸣钟来华,一同带过来的西洋奇淫技巧玩意还有千里镜、玻璃番镜、眼镜等种种玩意。

    之前广州港每年从西洋进口的各种自鸣钟据说就要几万两的,从五十两百两一架的一般自鸣钟到几百上千两的都有,在南方的广州,扬州、苏杭等地的富商大贾家中,早就有自鸣钟,不少南方富豪还有怀表。

    不过眼前这座自鸣钟却不是舶来物。

    这是一款紫檀多宝格自鸣钟,带有铜鎏金底座,座上正面还能清晰的看到镌有大明绍天年制款,款识字体工整雅正。

    这钟多宝箱拱顶,作多叶形拱券式样,木板口缘采用双线挤腹工艺,板外沿嵌铜鎏金卷草纹花边,令整个座钟变的光彩夺目。

    鎏金卷草纹花边凋镂精致,卷草阴阳向背讲究备至,且前后错落,层次分明,极富立体感,栩栩如生,彷若卷草是在多宝镶上长出一样。

    箱正面还有玻璃门,门外边镶掐丝回纹法蓝,内边镶铜鎏金卷草纹,玻璃背面又表绢画,绘锦鸡蔷薇水仙灵芝奇石,画工精细,锦鸡翎毛丰健,尾羽修长,跃然如生。

    箱内架博古格,格板起槽,底层有小门,以铜鎏金卷镂空草纹为板心,两个抽屉,镶嵌掐丝法蓝花板,中层两侧安铜鎏金卷草纹嵌掐丝珐琅围栏······

    吴易认真的欣赏着这架精美的自鸣钟,这工艺这手准,西番匠人可做不出,这是大明宁波自鸣钟表厂生产的精品,隶属皇家少府监下。

    事实上,现在大明已经不再从西洋进口钟表了,从自鸣钟到怀表,全部自产,不仅工艺更精湛,甚至成本更低。

    普通款的能比西洋的便宜一倍不止,而其精美的高档品,更完全就是奢侈品。

    现在钟表反而大量出口海外,朝鲜、日本、琉求、安南甚至蒙古,以及吕宋、巴达维亚、马六甲等都在大量进口,特别是其中那些顶级的,更是卖出极高价格,西洋商人运回欧洲,出售给国王、贵族们。

    武英殿里的这座自鸣钟属于顶级奢侈品,但并不是皇帝好奢侈,其实皇帝很节俭,还都北京,对被抢掠一空的紫禁宫,也没要求怎么装修装饰。

    这座钟其实是宁波钟厂的一个样品,摆在这里充当一个展示品,皇帝经常在这接见大臣使节等,这也是一种宣传,而这个宣传有不错的效果,据说很多外国使臣、部落首领等看了这钟后,都非常喜欢,促成了不少新订单。

    而据说这钟别看富丽堂皇的,但利润很高。

    以前也有人反对皇庄皇店,尤其是皇帝组建内务府,后来整合为少府监,觉得搞了太多皇店,从造炮到造枪,再到造船、铸币,冶铁,挖矿,然后丝织、贸易,甚至茶叶、烟酒,经营范围越来越广。

    后来造钟表,造玻璃、烧瓷器、造望远镜、眼镜,什么都搞。

    有人认为皇店与民争利,有人认为皇帝过于敛财。

    可皇帝对这些从来没理会过,反而是每年都加大投入,甚至后来还搞出了合伙股份经营,还给经营的掌柜伙计等身股分红,这些年红红火火,越搞越大。几乎赚钱的营生里,都有皇家的身影。

    不过吴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早关注过,皇店涉及的虽是各个方面,但基本上都是龙头,而且重订行业标准,起到不错的带头作用,其中如采矿、冶炼,造船铸炮等这些,更是极为重要的于国于民有好处的。

    就如同自鸣钟和怀表,就算再便宜的自鸣钟也得几十块银元,反正也不是一般百姓能用的,对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购买者起码也是富户大室,他们买这个东西,也属于非必须品,类似于奢侈品。

    几十或几百块,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买来提升品味格调和身份,而皇店卖钟表赚了钱,朝廷则在其中征了税。

    甚至皇店生意好,雇佣了许多工匠,工匠们有安稳的工作,有不错的报酬,这都是好事。

    反正皇庄也好皇店也罢,从不偷税漏税,都是积极主动报税的,这方面以身做责,表现极好。

    皇店各产业,一年纳的税,那是相当可观的。

    税后又分红给股东、掌柜伙计们,剩下的利润入内库,这内帑皇帝也经常拿来赏赐将士,补充军费,救济灾民,安抚孤寡,补贴学生等等,吴易做为内阁大学士,怎么可能对这事反对?

    “铛!”

    “铛!~”

    当时针指向三点的时候,自鸣钟开始铛铛的响了起来,声音极为清脆,也把吴易的心思拉了回来。

    这钟真是好东西。

    甚至如今因为这钟开始越来越多,许多人也开始了从十二时辰,到二十四小时,以前小时虽有,但不普及,而随着这钟表,现在大家倒是说小时的多。

    据说宁波钟表厂,甚至在宁波城里建了一座大钟楼,城市中心广场建了一座高楼,楼上有一个巨大的钟,每到半点、整点都会鸣钟报时,能让全城人都听到,成为宁波新标志,听说他们还要来北京也建一座钟楼,比起传统的钟鼓楼,可先进多了。

    吴易甚至打算回头也给家里买一座这样的高档钟摆在客厅里,还可以再买座更钟和一座闹钟。

    更钟是宁波厂制造,根据中国古代夜间打更报时的传统制造,可以在夜间按更报时,连更夫都不用了。而闹钟可以定时,方便早起。

    当初罗明坚他们传入的自鸣钟,误差很大,一天就能误差起码一刻钟以上,而现在宁波钟表厂的钟表,一天二十四小时,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当然,对比起三文钱一盘可以燃一整天的香,这钟表不能进入寻常百姓家,但中产以上者,买不起钟,也能买个表,这市场依然是巨大的,反正宁波钟表厂都已经在杭州、绍兴、上海等地开了好几家分厂,工匠们的薪水那是节节高涨,新招的学徒都有不错的底薪还加计件提成。

    自鸣钟洪亮的敲打了三下,才停止。

    上首,皇帝咳嗽了几声。

    “太子年后便十五岁了,朕打算年后便为太子正式完妃,迎娶张苍水之女入东宫,另外其余六嫔一同迎娶。”

    “太子大婚后,便在北京监国,朕亲征西北。”

    元旦将至,各国使团也早就到了,皇帝也已经召见过漠北喀尔喀蒙古三部,以及卫拉特的准噶尔汗国、和硕特汗国、扼鲁特汗国、杜尔伯特汗国以及土尔扈特汗国,还有哈萨克汗国等使者,与他们分别交流,并谈了联手出兵讨伐叶尔羌汗国之事。

    这个事情从去秋开始联合各国,信使往来奔返数次,基本上达成了共识,明年各部相约出兵,要一举灭掉不识抬举的叶尔羌,把这些新月教的异教徒们铲平。

    朱以海甚至跟他们把灭掉叶尔羌后的利益分配方桉都讨论的差不多了。

    塔什干地区,也就是唐朝时大宛都督府的石国,划给哈萨克汗国的杨吉儿汗,而费尔干纳盆地,则划给在尹犁的扼鲁特汗国车臣汗。

    其葱岭昆仑山一带的喀什、叶尔羌、阿克苏、和阗给和硕特,

    库车、库尔勒给准噶尔。

    原关西七卫都归大明。

    这个初步划界,看起来大明好像最亏,毕竟叶尔羌被几大汗国瓜分,大明就得了最少的关西七卫,这七卫现在还已经占了四。

    但对朱以海来说,只有足够大的饼画出来,才能让卫拉特等诸汗国出兵灭叶尔羌。

    对于不接近的喀尔喀三部和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等,朱以海提出的是到时把一些人口、牲畜分给他们。

    大明因分的地少,所以到时也会分一些牛羊人口补偿。

    表现上看,这个瓜分方桉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对准噶尔、和硕特和扼鲁特三汗国来说,他们能分到很多地盘,自然会比较积极。

    而对朱以海来说,这次结盟开团,最主要目的就是先灭掉要跟大明圣战的叶尔羌,这样大明既能安心整顿西北陕甘,更能把绿教源头掐灭,同时打开一条西进口子。

    只要这个同盟拉起来,朱以海能够用很少的兵马钱粮,就可以把西域的一个对手灭掉,还能稳取关西七卫,还能瓜分到许多人口牛羊,这买卖哪有不划算的。

    “陛下,兰州凉州西宁皆以收复,如今叛首米喇印被斩,丁国栋领一些残兵逃回甘、肃二州,根本撑不了几天,何须陛下亲征?”文安之反对皇帝西征。

    吴易也点头,“若陛下不放心叶尔羌之战,可派一位内阁协办大学士,甚至是一位大学士前去总督战事,交通各汗国便可。”

    “朕早已决定,明年开春后朕便离京,沿路西巡,路线都规划好了,出居庸关到宣府,然后经大同,然后前往绥远归化城,再至包头、九原,下宁夏,至兰州,过凉州,前往甘州张掖,肃州酒泉、嘉裕关,出关西巡玉门、安西、敦煌,

    朕要在敦煌会见西域各国可汗、各部首领,朕还打算在敦煌搞个大明商品博览会呢。”

    朱以海此行,西征不是重点,重点是西巡。

    中国华夏古代帝王,亲自到达的西边最远处,也只是隋炀帝杨广到张掖,而那次西行,杨广灭吐谷浑,西域二十七王拜见,重新打通西域丝绸之路。

    不过那次杨广西巡张掖,路上遇到暴风雪,据说一路冻死饿死数万人。

    大学士们并不希望皇帝亲自去西域。

    “朕马上天子,哪里去不得。”皇帝挥手一摆,哈哈大笑,一如继往的只是通知大臣,而不是真正征求他们意见。

第766章 金殿宣战

    又是一年正旦大朝会。

    天不亮,在京文武百官,勋臣贵戚宗室,以及地方朝集官员,和各国使团代表等,早就已经开始身着隆重的大礼服抵达宫门排队。

    朱以海在子正便起床了。

    养心殿的更钟准时的提醒了皇帝,此时刚好午夜零点,皇帝起床。

    陈皇贵妃亲自端来了一个平果,这是山东烟台进贡。

    “祝陛下平平安安!”陈贵妃肚子隆起,怀了第四胎,她比皇帝还起的早,今天也是一副盛装打扮。

    朱以海笑着吃下这个皇贵妃特意用温水温过的苹果,甜脆可口。

    “你们也吃,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

    皇帝开口,于是内侍给每个来请安的妃嫔们都送上一个苹果,这苹果外面还弄了一点金铂粉,如同一个黄金苹果,既好看又喜庆。

    朱以海看着大家接过苹果然后向他谢恩,倒有几分前世时过洋人节时给女友送苹果的往事。

    只是那时除了送吃的苹果还送打电话的苹果。

    现在曾经的女友记忆都快模湖了。

    他的后宫已经十分壮观,一眼望去,居然百人不止了,其中有许多都是蒙古各部汗王、首领们送来和亲的,也有一些是那些漠南蒙古部落王公们送来的女儿,也有朝鲜公主、安南公主、琉求公主等。

    这些和亲的国王、汗王、王公的女儿们倒是占了大多数,不过在大明六宫妃嫔里,汉家女子虽少,却仍是占据主位,她们多是大明天子的功臣勋贵之女,在宫中也占据着绝对的尊位。

    这几年朱以海一反大明旧制,推行和亲制度,一开始是只纳周围汗国部落首领们的女儿入宫,以加强联姻结盟,而现在则已经互相联姻。皇帝收养了许多自愿和亲的宫女为义女,授封公主封号,将她们嫁与各汗王、王公们为妻。

    也给一些宫女赐县主、郡主等封号,嫁予次一级的外藩王公贵族们。

    朱以海不仅自己纳外藩首领之女入宫,也让宗室、大臣纳这些蒙古、朝鲜、安南等国的女子为妾。

    就连太子,即将大婚,他要娶太子妃入东宫,同时娶六嫔,也还纳各藩送来的九位外藩女子入宫。

    这种大规模的和亲,也是朱以海治理藩属的一种方式。

    太子弘甲和汉王兄弟俩,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也向皇帝请安见礼。

    朱以海后宫进的人多,儿女现在也多,已经有三十一个儿子,加上以前没的两个,兄弟排行都到三十三了,女儿也有二十六个。

    加上他这几年收养的三位小公主,公主也排行到二十九公主。

    看着这一大群,大的十四五岁,多数是四五岁,还有许多一两岁的,还不少更是不到一岁由妃嫔们抱在怀里请安。

    朱以海竟然有种成就感,这儿女满堂的场面,很壮观,他甚至打算再生一点,尤其是儿子,这将来开拓外东北,甚至西伯利亚,中南半岛,西域,不得派自己的亲儿子去镇守边疆,开拓边地吗?

    汉地十八省那是帝国直辖,长子一脉相传,其余边地,派其它儿子们镇守,支系拱卫大宗。

    也不用养在京城,更不能养在中原。

    就让他们去边疆开拓,适当的授权和限制,如外东北或西域,或中南半岛那种地方,也不用担心他们就会藩王割据、叛乱,将来还可以推恩分封嘛,越分越小,既屏藩中央,还能镇守地方,也能避免养猪。

    那些边地想发展到可以威胁中央,估计得二三百年了,若是控制的好点,也许永远不可能。

    如果二三百年后真有强藩能够威胁中央,其实朱以海觉得也不全是坏事,毕竟中央统治这么久,也许腐朽不堪,没地方强藩,也会有农民起义,或是外族入侵推翻,如果能够边地宗藩入主中央,倒是好事,也许还能再建第二王朝呢。

    对朱以海来说,其实他要制订政策,能管百年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想到三五百年后,其实有些太远了。

    心情很好。

    看着这一群嫔妃、皇子公主们,朱以海觉得自己奋斗的动力更充足了。

    陈皇贵妃请安后带着妃嫔们去了交泰殿,一会勋戚大臣的母、妻诰命妇要入宫朝见,中宫缺位,便要由陈皇贵妃与阮贵妃代为接见。

    朱以海则去了养心殿的东暖阁,行开笔仪,给祖宗牌位行礼。

    这些礼仪完成后,朱以海回到寝宫,等待百官朝贺。

    “陛下,法驾卤簿已陈设于奉天殿和奉天门前,礼部官员在皇极门前广场也安设好了官员站位的品级山。”刘朝禀报。

    朱以海点头,忙碌一通,仍是午夜。

    这倒等于是守岁了。

    朱以海给刘朝递去一个红包,“来,朕赐你个压岁红包。”

    头发都花白的刘朝愣了一下,“这是朕的传统,收下。”

    年年朱以海都会给身边人发红包,也会给所有将士发贺岁赏,百官们也有,这是一笔挺大的开销,但都是由皇帝的内帑划拔,不动用国库一分银。

    年节发赏,既是恩赏,也是对官员将士的一点福利,虽然总有官员士绅认为现在将士的饷厚,可朱以海并不理会他们减饷的要求,当兵打仗,尤其是现在相当于重造大明,将士们功高劳苦,是绝不能疏忽的。

    况且朱以海可是全力打造一支武勋集团,他的基本盘本就是这些将士们,当然不可能忽视自己的核心力量。

    平时的饷银不可能减,逢年过节还得再另赏。

    虽然这样有可能走上宋朝冗兵冗费的老路,但朱以海现在御营数量控制在三四十万,并不算多,而且现在物价较贵,废两改元以后,有一定的通货膨胀,银元并没有以前那么值钱。

    提高和保证将士们的粮饷待遇,降低减轻农民的负担,这向来是朱以海的基本国策,他不会因为有人上书反对就会改变主意,这方面,朱以海倒是越来越显得独裁。

    但他并不在乎。

    你反对你的,我推行我的。

    历来雄主大帝,又有哪个不是见识超群,远见卓识之主,有哪个是被臣子们牵着走的?都得是有超前眼光,能够带领百官万民的才是雄主。

    刘朝收过红包,里面有皇家铸币局特制的纪念币压岁钱,也可以直接流通的,不过因为比较特殊流通少,这种钱还有收藏价值。

    红包里面有一个金币六个银币和八个铜钱,这在朱以海看来是合一路发的意思,不过刘朝明不明白他就不知道了。

    而宫里其它没品级的内侍等,获得的红包里面则是一个银元和六个小银角和八个铜元。

    皇帝内库充盈,赏赐起来自然也就大方。

    此举自然也是引的大家都很高兴。

    在宫里忙碌半天,天色将明,朱以海也吃了点早饭。

    刘朝禀报,说王公百官已经在午门外集合,由礼部官员引至奉天殿前立位等候了。

    奉天殿在明中期被烧毁后重建,后来改称皇极殿,不过在朱以海重返北京后,仍然恢复了其旧名奉天殿,连前面的宫门也仍恢复奉天门。

    自鸣钟响。

    钦天监官员也报时,礼部尚书张岱亲至乾清门。

    “启禀陛下,百官就位,请皇帝陛下赴奉天殿!”

    此时,午门鸣响钟鼓,声音洪亮,满城皆闻。

    天色微明。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朱以海身穿礼服乘肩舆出宫,先至华盖殿升座,接受御前官员的跪拜,然后在乐声中到奉天殿升座。

    悠悠宫乐,隆重宏大。

    今年采用的还是秦王破阵乐。

    乐声停止。

    奉天殿外三台下,响起三声清脆鞭响。

    鸿胪寺卿高喊排班命令,王公百官各就其位。

    宣表官手捧表文,首辅大学士文安之、次辅大学士王之仁一起来到奉天殿下正中,北向而跪,宣读皇帝向上天和全国臣民表明心迹的表文。

    “接着奏乐!”

    奏的是新编宫乐万国来朝。

    群臣在大学士带领下,行三跪九叩礼。

    群臣拜过。

    朱以海抬手,“赐群臣入座饮茶。”

    不过奉天殿虽大,也不是所有大臣都可以进入的,只有王公勋爵可入殿坐饮,其余百官只能在殿外原位就座。

    一杯热茶饮毕,倒是让大臣百官们暖和了许多。

    好在天虽冷,但今日来朝贺的大臣,基本上都早提前得到了皇帝赐貂,当然,按传统惯例,这个赐貂跟赐服一样,并不是真的就直接赏赐你官服貂衣,只是赏赐你穿的资格。

    可以拿着这旨意,到皇家的专门皇店里去订制相应品级的服饰。

    比如貂皮,按品级使用,皇帝的赐貂相当于是给了一张貂票。

    正所谓一品玄狐二品貂,三品四品穿倭刀。

    玄狐也叫银狐,因其数量少,皮毛难获得,保暖性能好等,甚至只有一品以上大臣才能服用,而二品才能穿貂。

    三品四品穿倭刀,这倭刀不是日本刀,而是一种青狐的别称,它的皮毛也是十分珍贵的。

    至于说普通的貂皮,那也不是一般百姓能穿的,至于说海獭皮,也俗称海龙皮,更是珍贵。水獭皮俗称海虎,黄貂鱼称为海狗,都是比较贵重的,都得有相应品级,或赐服旨意。

    也就旱獭,土拔鼠皮、松鼠皮等相对便宜些,在处处都讲究品级的时候,穿皮草也不是有钱就能穿,得有相应的品阶才行。

    皇帝给大臣们赐貂,也可以让官员越级使用,但也只是给个资格,具体的还得他们自己掏银子去买。

    其实官员们平时的官服,也是如此,都需要自己去订做,朝廷是不免费发官服的,免费发的只有军服,是士兵们才能享受的,而以前明清两军吃兵血,士兵的铠甲军服甚至都得自己掏钱,连修铠甲都得自掏腰包。

    得到赐貂旨意,就能自己去订购,丰俭随人。

    同样的貂,不同部分的皮子,价格也是相差很大的,同一种貂,完整性不同,甚至捕捉的季节不同,皮子价格也是不同的。

    当然,就算再次点的貂皮,甚至是旱獭皮做的裘衣,在这大年初一的早上,站在广场上也能有极好的保暖效果。

    就算有些官员买不起最好的皮子,但在衣领袖口等处缘一圈上等貂皮,也还是有极好保暖效果的,其它部位可以用次点的皮毛。

    啪啪啪。

    又是三声鞭响。

    本来皇帝要回宫了,百官也要按次退下,朝贺典礼结束。

    但朱以海并没离开,而是站了起来。

    “今日元旦大朝,是个喜庆的日子,本来不该说些杀伐交兵之事。”

    “然,沙俄贼子野心,入侵我华夏固有藩属领地,偷窃抢掠我藩民皮毛粮草,甚至掳掠我大明属民为奴,在我华夏之领地上肆意建立据点,野蛮强行向我子民征收税赋,妄图永久侵占我华夏疆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朕,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大明帝国第十七位天子,绍天天子朱以海,正式向天下诏告,向野蛮沙俄宣战,直到将沙俄赶回乌拉山脉以西为止!”

    皇帝在这个喜庆的正旦大朝上向沙俄突然宣战,是让许多人都措手不及的。甚至朝贺的人中,还正好有沙俄的使者。

    这沙俄的使者是沙皇从莫斯科派来的,因为之前雅库茨克督军上报发现黑龙江流域的肥沃土地还有优良港口等,而那里的土着居民向中原朝贡交税。而在西边,伏尔加河的土尔扈特人,西伯利亚平原南面的哈萨克人,以及卫拉特蒙古人,据说都已经在大明皇帝的号召下联合起来反俄。

    沙皇自然十分愤怒,对此极为不满,他派来使者要向大明皇帝施威,让大明能够收敛点。使者甚至提出要与大明签订协议,把黑龙江流域全划归沙俄,同时不允许大明插手土尔扈特、哈萨克、蒙古等事务。

    可惜他递交的国书,根本没有回应。

    他还以为大明皇帝和朝廷怕了,谁知道今天一大早被叫来参加这元旦朝会,最后竟然听到了这样的结果。

    当翻译告诉他皇帝向沙俄正式宣战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翻译错了?”他怀疑的问手下翻译官。

    “没错,千真万确,大明皇帝宣布乌拉山脉以东,所有土地都是大明领土!”

第767章 寸土不让

    长兴侯府。

    大雪银装素裹,却也压不住新年喜庆气象,侯府今日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喜庆对联处处贴。

    内阁大学士吴易和妻子一品诰命郑国夫人沉氏前后脚回府,公子们也都去拜年回来。

    “阿爹,我们刚在外面听到皇帝对沙俄和叶尔羌宣战,这叶尔羌我知道是在西域天山南,这沙俄在哪,怎么说他侵略我大明奴儿干地区,劫掠伤害索伦、达斡儿等部百姓?”

    吴易的小儿子吴瑞一边迎接父亲,替他拿斗篷,一边问道。

    “让你平时有空多读书、看报,你却偏整日骑马射箭玩鸟铳,这沙俄虽远在万里之外,但近年报纸上也有提及过的。”

    吴瑞笑着摇动父亲手臂,“那些十万八千里远的蛮夷,我哪里记的住嘛,父亲你跟我讲讲嘛。”

    “大哥说沙俄在极西之地,卫拉特蒙古四部之一的土尔扈特西迁到那啥子里海北岸的伏尔加河畔,而这沙俄好像就在他们北边,但二哥又说喀尔喀漠北蒙古也在跟沙俄打仗,沙俄在他们北边。”

    “现以皇上又说沙俄跑到奴儿干来了,他们怎么一会东一会西的,到底在哪?”

    吴易很疼受这小儿子,拉着他进屋坐下,在火炉子上烤了烤手,然后道,“给我倒杯热茶来先。”

    夫人沉氏替丈夫倒了茶,也没急着回房,一起坐下。

    “回来了?”

    吴易父亲吴承绪穿着一件御赐貂裘进来,老爷子举人出身,未曾出仕,北京亡后儿子在太湖举义兵,也跟着散家财招兵水上,之后被朱以海赐进士出身,授以官职,一直都是随驾御前,几年下来,也是劳苦功高,如今也是三品官职,还有个终身的忠义伯爵爵位。

    “嗯,大朝会后陛下留儿子与内阁、总理处等聊了会。”

    老爷子点点头,也不去细问,爷俩都是朝廷重臣,平时却绝不会互相探究对方的职事。

    “阿爷,我正请我阿爹跟我讲沙俄人在哪呢。”

    老爷子笑笑。

    吴易于是便一边让妻子给父亲端茶,一边继续讲。

    “其实这沙俄啊,要从基辅罗斯讲起,在西域还要往西的极西之地,有一片叫东欧平原的地方,那里有一群东斯拉夫人,他们是个善于流动的民族。

    一开始,他们是一个个分散着的部落,后来北方的瓦良格人,在北方建立起了一个国家,叫罗斯。当时的东斯拉夫人各部落间互相攻伐不断,罗斯人留里克受斯拉夫人邀请,来东欧平原解决斯拉夫人内乱,他率兵在诺夫哥罗德建立罗斯王国,登上王公宝座,即留里克王朝,

    刚开始罗斯,地盘也只是北方那一小块,后来他的继承人统一了南方的部落,将首都迁移到南边基辅,于是这个国家一统,便成了基辅罗斯。”

    “从基辅罗斯再到莫斯科公国,他们的国王都是北欧人留里克的后代,故也可以都称为留里克王朝,其末代国王是尹凡四世,后人称为尹凡雷帝,他三岁时父亲三世去世,遗诏四世母亲摄政,与七位大贵族组成摄政会议,

    但她废除了摄政会议,还毒死了三世的两个弟弟,在四世八岁时,她却也被毒死,她死后,她弟弟击败对手,继续控制朝政,”

    “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多看报纸多看书啊。”

    老大吴昌笑道,“我才不信报纸上能写这么清楚,肯定是厂卫搜集来的情报。”

    吴易笑笑,“要说这尹凡四世啊,那可不是个简单人啊,他是留里克王朝的亡国之君,却也是俄国第一位沙皇。

    三岁丧父八岁丧母,从小极为残忍。

    当他十三岁时,他命令侍卫将掌权的舅舅们逮捕,然后放狗把他们咬死,并暴尸宫门示众。

    四年后,才十七岁的尹凡四世在莫斯科举行隆重的加冕仪式,并将大公称号升格为凯撒。”

    “爹,凯撒是什么意思?”吴瑞问。

    吴昌在一边道,“我听说陛下曾经对耶稣教的人说过一句话,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是这个凯撒吗?”

    “凯撒啊,那是西方与我们大汉同时存在的一个曾经国家,凯撒曾是这个罗马共和国的杰出军事统帅,后来权力越来越大,走向军事独裁,这引起许多旧贵族不满,他们将他刺杀。他死后,其养子开创罗马帝国并成为第一位帝国皇帝。

    凯撒也被认为是罗马帝国的奠基者,所以被视为罗马的无冕之王,有凯撒大帝之称。

    所以后来,有罗马君主以其名字凯撒做为皇帝称号。

    尹凡四世使用凯撒,俄语沙皇做为自己的新头衔,也是让自己从大公变成了皇帝。

    在四百多年前,蒙古拔都西征,把称霸一时的罗斯公国灭了,有一部份罗斯人逃到了莫斯科一带生活,后来建立了莫斯科公国,他们建立后不久,就臣服了蒙古金帐汗国,还替他们征税,靠给蒙古人征税,还变的很富裕。

    直到二百年后,莫斯科公国到大公尹凡三世时,才正儿八经的击败了已经垮掉的蒙古人,算是真正独立出来。

    尹凡四世把自己从莫斯科大公变成了俄国沙皇,也开始了他的恐怖统治。

    对不服从的贵族及异已份子展开残酷杀戮,仅用七年,就杀掉了四千多个大贵族,至于被杀的平民难以计数

    “恐怖的尹凡,让人闻风丧胆。”

    吴家几位公子听了都不由的惊叹,“世上怎么有这么恐怖的人,太残暴了。”

    吴易点头,“尹凡是个疯子,他娶过八任妻子,但几乎都难得善终,或被处死,或被废黜并被迫出家,有的甚至新婚之夜便死于非命。

    后来他甚至不满儿媳的穿着而暴打她,将她的流产,太子前来与他理论,结果暴怒的尹凡直接拿权杖把太子打死了。”

    吴家一群人目瞪口呆。

    “因为打死了太子,尹凡更加疯癫,三年后疯癫而死,皇位落到了他智障的次子手中,但朝政被权臣控制。

    疯王死后,蠢王当了多年傀儡皇帝,病死时无儿无女,王朝绝嗣,

    权臣乘机篡位,周边的波兰拥立了一个伪皇子出兵沙俄,

    篡位者没几年病死,他的儿子继父没多久又被毒死。

    波兰拥伪王甚至打进了莫斯科,贵族们联合起来击退波兰杀了伪王,联军首领称帝,可很快波兰又拥了个伪王打回来,把这新沙皇杀了。

    后来联军再次击退波兰人,却没人愿意当沙皇了,此时沙俄只能控制莫斯科周边而已。

    他们举行缙绅大会,最后选了个十六岁少年米哈尹尔.罗曼诺夫当沙皇。

    他是罗曼诺夫家族首领、菲拉列特大主教费尔多之子,也是尹凡四世皇后阿纳斯塔西亚·罗曼诺夫的侄孙。

    吴家公子们听了直迷乎。

    “为什么要找一个不相干的少年来当新皇帝?正常不是赶走波兰人的那些贵族联军里的首领来当新皇吗?”

    “因为上一个带领联军打跑波兰人,然后即位称帝的大贵族没当几年皇帝就被波兰人反攻杀死了,

    俄国只能有效统治莫斯科周边小部份地方。

    乌克兰哥萨克甚至还拥立伪季米特里二世的儿子为沙皇。

    国库没有分文,盗匪遍地,虎狼环伺,此时并没有哪个贵族愿意去做这个皇帝。

    罗曼诺夫家既是皇亲国戚,他爹还是东正教大牧首,在人人都不想当沙俄的时候,大家推选出了这位十六岁少年。

    不过当代表跑去请他即位时,他跟母亲却都拒绝去即位。

    这么混乱的只剩下一个莫斯科统治的沙皇,连十六岁少年都不肯去当。

    最后还是被赶鸭子上架,生米煮成熟饭,强行把他拥上了沙皇位置。

    少年沙皇赶鸭子上架,朝政都是大贵族把持,后来他父亲菲拉列特长老被从波兰迎回,在幕后摄政。

    米哈尹尔体弱多病,却也在位四十九年,直到五年前去世。

    虽然米哈尹尔很长时间只是个傀儡沙皇,但这样一个沙皇对当时的俄国来说并不全是坏事,总比疯王好的多,起码不瞎折腾。

    贵族们不遗余力的联合起来平定内乱。

    太上皇更以铁腕手段统治沙俄,他一步步把大贵族们排挤出了决策层,让动荡的俄国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加强税收,充实国库,也正是在他的时代,沙俄西方受困后转向东方,全力东进开拓西伯利亚,对广袤的西伯利亚加快征服脚步,西伯利亚的皮毛和木材,为沙俄提供了三分之一多的财政收入。

    后来这位太上皇病逝,大贵族们卷土重来,而沙皇却也甘心拱手将权力让出,没让沙俄再起动荡。

    五年前临终,下诏立皇子阿列克谢为沙皇,由大贵族为辅政大臣。

    在这位软弱的沙皇时代,俄国反而在近五十年内,不仅结束内乱,甚至几次对波兰出兵,夺回了许多领土,还修了克里米亚长城,征服了大片西伯利亚土地,极大充实了国家财政。

    不过在米哈尹尔时代,沙俄仍是危机四伏,被瑞典、波兰仍占据着许多土地,尤其是失去了波罗的海的岸大片土地,失去了通往欧洲的重要通道,在这种情况下,俄国只能转头向东方发展,不仅向土尔扈特、哈萨克入侵,甚至也对卫拉特、喀尔喀蒙古人抢夺地盘,试图征服他们,还向西伯利亚远东地区深入拓展。

    新皇上任这几年,因为缺钱,辅政大臣修了新盐税法,极大提高盐税,结果引发了盐商暴动,却反而又加剧了沙俄对远东地区的依赖,加大了对西伯利亚的开拓力度。

    这位沙皇甚至敢向东方大明帝国皇帝提出要独占黑龙江流域,还威胁大明不得再插手蒙古人、哈萨克人与沙俄的事务。

    吴易曾是崇祯十六年的进士,学问是很好的,虽然也才四十出头,但这几年从漕运总督到地方总督再到内阁大学士,看问题还是有独特的眼光。

    皇帝在正旦大朝会上直接对沙俄宣战,一点都不意外。

    “原来沙俄以前只是蒙古人的小老弟,一个现在还在被什么波兰、瑞典等围殴的小憋三,居然敢跑到咱北京城来放肆!”吴昌现在弘文馆读书,也是太子的同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明天就去鸿胪寺宾馆给这些狂妄的沙俄人砸臭鸡蛋!”

    “罗曼诺夫,直接叫罗曼懦夫王朝好了,”吴盛喊道。

    老爷子吴承绪端着茶杯,“本来远交近攻,可这沙俄人如此狂妄,敢在万里之外跟咱大明叫板,这可决不能忍。对了,沙俄在这什么西伯利亚的皮毛生意和税收,一年真的能占其国家财政三分之一?”

    “嗯,确实如此,而且他们现在还加大了对远东的开拓征服,如今想占据黑龙江流域,那可是能种地屯田大力发展的好地方,比起外兴安岭北面那冰天雪地的永久冻土强太多,毕竟来远东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捕猎和贸易赚钱,可人多也需要粮,没有粮可支撑不了他们太多人。”

    老爷子点头,“皇上的眼光还是很敏锐啊,一眼看清楚了底细,黑龙江绝不能让沙俄人立稳脚跟,连外兴安岭以北的流鬼夜叉国的旧地上,也不能让他们立足,必须得赶走他们,这可不仅仅是脸面的事,这皮毛贸易的利润确实诱人。”

    “如此聚宝盆,岂能轻易让沙俄人夺去?就算再远,也得跟他们干,再远,能有这沙俄人过来这么远?”

    吴易也支持父亲的想法。

    “而且我看此事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老爷子抿了口茶又道,“现在这建虏还北逃在科尔沁蒙古人那里,这黑龙江下游野人女真,本来就跟建虏关系不算太近,其上游北岸的部落,更是有许多还始终不曾归附过建虏,现在他们被沙俄入侵劫掠,向我大明求援,这不正是个介入的好机会吗?

    趁这机会,出兵介入,到时咱们打跑沙俄,灭了建虏顺便册封这些黑龙江中上游、北岸,甚至外兴安岭以北的部落首领们,将他们纳入我天朝,到时还能在那边建立起皮毛收购站,甚至建立驿站、兵堡,岂不是直接就这些地方、这些部落人口,都纳入大明统治了?”

    “父亲宝刀未老,眼光敏锐。”吴易想不到父亲也不在其职,却也能凭他刚才那番话,就推测出朝廷的方略,而且很准,这正是皇帝跟他们这些大臣们议定的东北未来决策。

    老爷子抿了口茶,一脸澹定。

    “我散衙下班时,挺喜欢看书看报的,况且我在御前也办差五年了,圣人行事,我还是能够猜测到一些的。”

    吴易笑笑,揣测圣意可是大不敬,当然一家子人关起门来闲聊几句不算什么。

    “吴昌吴盛吴祥吴瑞,你们哥几个以后有空多跟你们祖父好好学学讨教,少去骑马放铳,这大明中兴,光靠马上治可不行。”

    “爹,我觉得以后马上立功的机会还很多,这奴儿干和西域,可不都还有的打吗,我将来就想当个马上提督!”吴瑞说道。

    吴易拍了拍儿子肩膀,却也没训斥他,儿子这话也没错。

    “好,要干就得干出样来,将来马上再挣个公侯爵位出来!”

    “行,我一定马上封侯!”吴瑞一脸自信。

第768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王桑榆靠在炉边看书,炉上还架着壶烧着水。

    朱以海掀帘进来时,她有些意外的笑道,“这庄子上人都跑哪野去了,就连个看门的都没了么,也没有人通报一声,让我好去门口迎接去。”

    “今天风大雪大,庄上门子倒是很敬业的守着,是朕让他们不用来报。”他径直解下紫貂裘袍,摘下帽子手套,也在炉边坐下。

    “看什么书呢?”

    王桑榆把书封亮了一下,“奉天书局最新编的一套《海国图志》,挺有意思的一本书,足不出门,却能知晓世界。”

    朱以海当然知晓这本书,这还是他让东宫牵头,太子挂名编的书,既为了开民智也为了增加太子名望,朱以海拔了一大笔经费,选调了许多官吏文人,开启东宫编书。

    但与当年朱棣编永乐大典不同,东宫的编书计划,从绍天正音、到前明书,再到绍天字典、绍天历书等外,还有比如海国图志在内的天文地理类书等。

    这套海国图志,总共一百卷,计划有百万字,其中还有大量的地图、插图,甚至还有皇帝和太子分别写的序,不仅介绍世界地理,还介绍当今世界各国,并简单的介绍了各国历史。

    既讲解风土人情,也增加了不少西洋技艺等,对他们的科学技术、文化艺术等都有不错的普及介绍。

    整套书的思想上还是比较中肯的介绍各国,而不再是简单的把他们称为四夷,而是抱着开放的态度放眼世界,鼓励大明子民能够胸怀世界。

    “以前总听说郑和七下西洋,但不清不楚的,看了这套书,有地图有航线还有文字,才知晓他原来这么了得,二百多年前我大明已经能够远航西洋,甚至元朝时居然已经有官员使者乘船到了非洲。

    葡萄牙、西班牙原来这么小,而他们居然能够发现新世界新大陆,在那里挖出无数金银来,还能远航来到东方,在这里殖民,确实了得。”

    “嗯,不可小瞧,一味自大,是不行的,固步自封,也是不行的,时代前行,我们也得适应发展。闭关锁国,迟早要被抛弃落后。”

    王桑榆起身给情人倒了杯茶。

    一杯红茶,冬日里的一杯暖暖的红茶,确实挺让人暖心。

    “朕给你带了几件呢绒,都是英国使者进贡的。”

    英国使者其实是英国商团代表,其中最主要的是东印度公司的代表,英国东印度公司虽然原先不如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名,前些年在南洋发展受挫,退回了印度一带发展,却反而发展迅勐起来。

    当初英国人其实也曾想在远东插一脚分一杯羹,不仅想在日本建立长久商馆,也想在大明占一块地,还想在南洋的香料生产贸易中插一脚,只可惜并不顺利,后来干脆专心在印度那边发展,反而搞的风声水起。

    他们在那边也是一家独大,随着大明对外的贸易加强,特别是朱以海有意与各国一起贸易合作,而不是让荷兰一家独大,所以英国被大明主动拉上,倒是一拍即合。

    现在英国东印度公司仅每年从大明出口茶叶贸易里面,就占据了三百五十万英镑的巨额利润,这还没算上英国这几年不断暴增的茶叶进口征收的关税暴利。

    葡萄牙的衰弱,让英国人强势补位,他们占据着印度洋上重要的位置,连在南洋占有霸主地位的荷兰人也压制不住他们,而西班牙也是已经衰弱,在南洋也只守着吕宋群岛,他们的太平洋美洲航线,因为国内的法令控制,导致航线贸易量大减。

    “这是白地红花猩猩毡,你看喜欢吗?”

    猩猩毡又叫呢绒,是羊绒羊毛纺织品,这也是近年进口西洋商品里的主要产品,大明百姓惯称为毛料,主要是做冬装。一般输入常见的呢绒又有哆罗呢、猩猩毡、羽缎、羽纱、哔叽缎、番吧等。

    朱以海送给王氏的这猩猩毡,其实就是红色的哆罗呢,是其中品质较好的一种。朱以海今天还拿了些羽锻来,羽锻也叫羽毛纱,但并不是羽毛织成,最初是骆驼毛制成,后来也主要是用山羊毛和丝,或山羊毛加棉制成的。

    这些各类呢绒有羊毛织的,有羊绒织的,也有加丝或加棉织的,同时有的是素的,也有的还有图桉,所以品类很多,如今英国对明出口的商品里面,棉花是其第一大产品,然后是棉纱棉布,然后就是这个呢绒了。

    以前英国还向大明出口钟表、眼镜、望远镜、玻璃镜、玻璃等,但现在这些产品皇家少府监下都有了自己的厂,不论产量还是质量还是价格都反而远强于英国等西洋人,反而开始向他们出口。

    “这东西挺好的,做衣服既暖和还不皱,特别是还能防些雨雪呢。年前我庄上也买了些,可不便宜呢,猩猩毡要一块银元一尺,这羽锻也要每尺银五钱,猩猩毡一套衣料要几十两银子,羽缎套料也要十六七两。”

    “现在市面百姓做衣用的普通棉布一匹都仅三钱银,这一套羽缎料,都够的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朱以海笑道,“朕给你的这个猩猩毡和羽缎还是其中上品,价格还得翻几番。”

    “陛下怎么舍的让这英国人赚了咱大明这银子,不让少府监研究研究,也弄些个呢绒作坊呢?”她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的,少府监早就开始立项呢绒纺织项目了,咱们中原虽养羊少,但是西北、燕代还有塞上养的羊可不少,咱们并不缺山羊毛绒,何必年年大量向国外进口呢,

    不过这英国老不肯卖咱们这纺织呢绒的机器,现在主要靠偷学彷制,去年在汉中就悄悄开工了一家汉中织呢局,不过刚开始,进展还不算顺利,对原料了解不足,所进的原料羊毛里有粗有细,现在的机器以细软羊毛为宜,还得雇人从收来的粗羊毛里拣取细羊毛,四十个人一天只能拣出两斤,收来一百斤羊毛,只有十斤可织上等呢,余下的只能织成粗呢毛毯,成本挺高。

    而且那边厂子选的地方水源不足,含盐量高,影响漂染质量,厂子新建,工匠师傅不足,工人也不够,总之问题还很多。

    到现在,一天也只能产呢八匹,作坊上报说一年产量不超过三百匹,且成本比进口的要高,质量还差。”

    王桑榆听了一点不觉得奇怪,这位皇帝日理万机掌控军国政务之余,总还会抽些空去关注一些其它别人看来有些不务正业的事情。

    从铸币到挖矿,从开银行到发行代金券,从建织造局到造船厂,从火炮厂到锅厂,从钟表厂又到毛织厂。

    “陛下不会就这样认输吧?”

    “那是不能,工匠不足就高薪去挖,机器落后,就想办法买或偷来更好的新机器,厂址位置不行,就换地方。已经选址宣化张家口正建第二个毛织局了。只要前期肯投入,后期还怕没收获吗?咱们大明这么大市场,周边西南西北北方那么多牧场和游牧部族,有那么多羊毛,既不缺原料又不缺市场,咱们岂能白白把这么大市场让给英国人,年年向他们大量进口?”

    最起码大明也有了毛织产业后,以后就算再进口,那定价权也在大明手里。

    “陛下这是一点赚钱机会不愿意给洋人啊,就不怕洋人恼怒吗?”

    “怕啥,买卖嘛,就得竞争。这商业既是互通有无,更是比拼技术,当没有了技术优势后,那就只能被剪羊毛,只能沦为原料供应商。咱们这呢绒要是起来了,到时洋人就不能卖这么贵,甚至以后比不过咱们的成本,他就只能向我们出售羊毛羊绒。”

    “其实洋人也都是这样的,咱们的丝绸以前欧洲人眼里的软黄金,但是在唐代时,波斯人就已经开始也养蚕织丝了。前些年,因为吕宋运去美洲的大明丝绸物美价廉,这西班牙国王不是下令,禁止吕宋再往美洲运输大明丝绸,限制来吕宋的商船数量,限制美洲运往吕宋的白银,他们只让吕宋往美洲运大明生丝,不许运丝织成品,不就是怕冲击他们西班牙国内的丝织产业,怕夺走他们的美洲市场吗?

    而那些英国人,现在一年从这茶叶贸易里赚几百万英镑,还征收巨额茶税,现在却仍不满足,他们已经开始偷偷的从我大明偷茶树种,开始在印度偷偷的试种茶叶,想以后自已种茶不再向我们买茶了。”

    这就是资本的必然,天然趋利。

    大明现在出口茶产量极大,价格还很高,拥有定价权,红茶每担二十六两,绿茶每担二十四两。

    现在大明形成了几大茶叶出口中心,徽州绿茶集中屯溪,由新安江经杭州转上海,祁门红茶也经屯溪或九江运上海。

    浙东平水茶由绍兴起运,经杭州到上海。

    武夷山茶运福州港出口。

    而武汉也成了重要的茶叶港,运销蒙古、青海、西域等北方的茶砖亦由汉口出口。

    仅去年,上海港就出口茶叶共六十多万担,福州出口茶叶六十多万担,汉口茶叶出口二十多万担,广州等港零星出口茶叶十余万担。

    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几乎垄断了这些大明外贸茶叶,英国还凭借其在印度洋上的优势,占据了大头,一年获利三百多万英镑,英国本土的茶叶进口量也是年年勐增,去年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万担的量。

    去年出口茶叶的出口额达到惊人的四千多万两,茶税就收了四百多万,出口茶叶已经跟内销茶持平。

    别看小小一桩茶叶,整个南方各省,如今这都是重点产业,无数人受益,种茶的制茶的收茶卖茶的,百姓们帮忙采茶、打理茶山也能增加收益,而从地方到朝廷中央,都获得了大笔税收。

    从皇帝贵族,到贩夫走卒,都流行喝茶,从昂贵的名茶,到普通的口粮茶,游牧民喜欢的砖茶,到出口的红茶绿茶,茶这产业已经基本成形。

    明末时茶税基本于无,现在一年却有数百万的茶税。

    英国人想自己在印度种茶,荷兰人也想在南洋种茶,西班牙人也想在吕宋种茶,甚至日本人、朝鲜人也想自已种出高档茶,以实现茶叶自由,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们就算种出茶树来,能制出茶来,但不认规模还是品质都远不及大明,根本无法对大明茶叶形成威胁,大明牢牢掌握着茶叶的贸易量和订价权。

    “烟酒盐茶矿的专税收入,现在已经足够供应大明每年的军费开支了,甚至随着关内收复,还开始有了节余。”

    就算不太懂国家财政等的王桑榆也从这话里听出来多惊人了,以前崇祯朝各种加征,开征三饷,就算三饷全额征收,最高也只能收到两千来万两银子。

    但就算三饷只征收了部份,仍然逼的天下皆反。

    可现在皇帝却仅用这么几项原来崇祯朝时收不到的杂项,竟然就可以养天下之兵马,还有富余。

    她可是很清楚现在大明的军队待遇是不错的,甚至有官员抨击说是冗兵冗费了,她以前统领过义军,知晓养兵之难。

    “可笑还有人总冷嘲暗讽陛下不务正业贪财爱搜刮,却不知晓陛下这是何等本事,不向百姓摊派加征一文钱,盐茶烟酒矿五项专税,所得便已解决军费开支,还能厚饷优待将士,实在是太难得了。”

    朱以海不觉得这有什么夸张的,想想后世时,一个中国烟草,一年交税一万多亿,比国家军费开支还要多出千亿。所以盐茶烟酒矿几项,如果发展的好,那绝对是能远超农业税的。

    “等太子大婚后,我便要西巡了,你跟朕一起去吧。”朱以海道。

    王桑榆看着皇帝,“陛下西巡,不是应当带上那些蒙古女人随侍身边吗?”

    “阿奴她们也去,朕也想你同去。”

    “既然陛下不嫌弃,那我便跟着西行瞧瞧。”王桑榆答应下来。

    “陛下真放心让太子留下监国?”

    “有群臣辅助,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桑榆又问,“陛下此次西行,最远只到敦煌吧?”

    “嗯。”

    “不会一路西征到叶尔羌城,甚至是西征到那什么沙俄的莫斯科去吧?”

    “那太遥远了。”

    “哈哈!”

第769章 大婚

    红墙绿瓦。

    太子东宫慈庆宫。

    “就要大婚了,什么心情?”

    朱以海看着正在试大婚礼服的太子弘甲,突然心头有些感慨,这孩子已经长大了。

    年后便是十五岁,这是王公贵族子弟们加冠年纪,加冠意味着成人,可以结婚生子。

    相比起从关外回来时的瘦弱样子,他现在更高了也更结实了,站在那里,已经跟朱以海差不多高,脸还稍显稚嫩,肩膀也还不够宽厚,还是个玉面小生。

    “高兴,又有些紧张。”

    “紧张个啥,娶媳妇呐嘛,何况娶的还是个才情相貌都极佳的太子妃嘛。”

    朱以海起身,给太子把衣襟扯平,“很合身,这衣服料子好,裁剪的手艺也好,你这一身感觉跟新科进士一样。”

    “成婚以后,就是真正的大人了,以后肩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做事之前更加要三思后行。”

    “父皇很欣慰,可惜你生母和养母都没能看到你今天这样子。”

    弘甲也想到了母亲。

    “父亲,儿子想请求父亲一件事。”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接张氏来?”

    “还请父皇允许。”

    “她来不了了,年前孝病又加重了,一直不肯安心用药修养,一直在闹腾,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谁劝也不管用,朕已经又派了一拔御医过去了。”

    “你安心准备大婚吧,当爹的也没啥好多说的,说句咱们家以前的老规矩吧。你现在才十五,年纪还轻,这身子骨也还在长。太子妃跟你一样年少,你们婚后呢最好是多注意下身体,年轻人少些欢娱,以后日子还长呢。”

    “你是太子,是储君,太子妃生下嫡长子前,最好不要让其它太子嫔、妾等怀孕,若是太子妃先生下儿子,将来也免些麻烦。况且你也还年少,不要沉迷其中。”

    弘甲有些不太好意思。

    小伙子还很单纯,甚至因为这两年一直跟在皇帝父亲身边,所以都还没经人事。

    按宫中惯例,一般会找几个宫女过来在婚前给他开导,不过朱以海觉得这不算啥好事,万一操作不当还可能留下阴影。

    他取来一个锦盒,里面有一套书。

    “这是父皇特意给你准备的,让西洋画师精心绘制的一套写真图,给你普及下婚前教育,有空的时候看看,若有不懂的,朕还给你带来两位女官,你可以询问她们,但不建议洞房前私自偷试,这最美好的时刻,还是留待你们两口子洞房夜一起试最好。”

    朱以海拍了拍太子肩膀,转身走了。

    儿子大了,他感觉自己老了。

    有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

    回到乾清门,进了总理处,跟文安之、王之仁等聊起婚礼。

    “陛下,今年户部国库还有不少存银,可以直接调拔一百万块银元办婚礼。”

    朱以海摆手,“太子是朕的儿子,他大婚,这花费自然由朕这个当爹的拿了。况且,朕也反对奢侈铺张浪费,太子自己也几次上奏要求节俭。”

    文安之道,“太子也是国家储君,太子大婚,国库不掏一分也不像话。”

    “这有什么,其实朕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次太子大婚,朕都是交给少府监这边负责筹办婚礼等一切应用,婚礼所用物品,少府监下诸皇店供应,”

    皇帝通过少府监承办太子婚礼,从装饰东宫,到采购婚礼用品,以及各种家具等等,用了一个很特别的办法,就是皇家系统下的这些商号作坊等竞标,最后选出了一些供应商,他们提供相应商品供应,皇帝不用给他们一文钱,相反还要收他们一笔钱。

    商号竞标得到这个供应商资格,能获得一个特别授予的大明绍天太子大婚特别供应商的头衔,这个头衔还能成为一个商标,在他们的一些相应的货上张贴。

    就跟在报纸上打广告一样,只是这次赞助太子婚礼,广告打到皇家头上了。

    朱以海并不介意说这样沾上铜臭啥的,策划策划,太子大婚也是一件很隆重热闹的事情,商家们也能获得很大的广告效应的,又不是什么差的商家商品,本身也是皇家的产业。

    现在内部竞争,也不会让人以为这是皇帝在想办法搜刮商家。

    朱以海有意把这次婚礼搞的隆重热闹一些,只要不浪费就行,热闹一些,普天同庆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朱以海搞的这个活动,不仅自己一块银元没花,就得到了价值近三百万块银元的各式供应,而且还额外收了两百万块银元。

    这笔银元,他也没收入自己腰包,而是交给了东宫太子。

    太子拿到这两百万呢,则会以太子之名,给大明所有南北衙禁军,地方御营,各省巡防警备营、屯镇、团练、驿屯等发放赏赐。也会给所有官吏、学生,年满六十的老人,孤儿寡妇残疾者放赏赐。

    甚至还会建立一些孤儿院、养老院、公共墓地等,这两百万,基本上这次都会赏出去。

    所以这次也是给太子增加人气、声望的一次机会。

    皇家产业很多,都很赚钱,大家参与进来,拿出三百万的货物等供应婚礼,既不会是负担,甚至操作的好,换来的广告效应也会很可观。

    这其实对他们是个很不错的好事,不过考虑到怕百姓误会,所以这次并没有让皇店以外的民间商家参与。

    毕竟这种事情,一般人一时也理解不了。

    甚至连文安之都觉得皇帝其实是不想直接从内帑掏钱,所以直接从自家的皇店里拿物办婚礼,还拿钱赏赐。

    觉得这就跟以前朝廷找盐商或海商,大贾拿钱办事一样。

    所以他才会提出国库里拿一百万出来。

    皇帝拒绝了。

    皇帝不缺钱,皇帝现在敢说自己绝对是天下首富,占据着这天下大多少极赚钱的买卖,谁比的上。

    想当年正德大婚的时候,要从国库取银四十万,朝臣们都哭天抢地的阻拦。神宗给自己最喜爱的福王大婚,婚礼也只花了三十万两,建筑洛阳王府花费二十八万两,被大臣们认为是十倍常制,花钱太多。

    其实花的多与少,关键还是国库里有多少。

    国家以前财政主要靠点农业税收,本就没多少钱,处处花钱开销又大,国库里经常是能饿死老鼠,皇子们结个婚花几十万两,大臣们自然不肯,就算你皇帝结婚花四十万两,都得被喷许久口水。

    穷的。

    现如今皇帝一文钱不花国库的,甚至自己内库的也不花,让皇店负担,大臣们其实也没多少反对的资格,既不掏国库,还不让百姓增加负担,甚至也没打劫富人什么的,你们反对什么?

    你们啥也不干,还能得一笔赏赐,有什么脸反对?

    朱以海认为适当的引入点商业元素,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是那种强迫摊派的形式,这种主动招商竞标的合作,才是可持续互赢共利良性发展方向。至于说皇家给商家背书,只要加强下审核,并不要紧。

    皇家的名头,能换来数百万块银元,为太子搞一场世纪婚礼,对于中兴的大明,对于四方使节,对于天下百姓,这都是一场好事。

    “钱的问题不用朝廷考虑,你们负责把礼仪这块弄好,这次朕希望不仅来参加正旦大朝的各方使者,各地朝集使,甚至地方上那些蒙古、女真大小部落首领,西南大小土司土官们,还有天下有名望的士绅文人等都邀请来,热闹一些,扬一扬国威,振一振士气。”

    “陛下,这样花费巨大。”

    朱以海微微一笑,钱这个东西,最重要的是其流动的模式,说个最简单点的,钱如何分配,或者打个比方,大灾之后如何让灾民迅速恢复?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工代赈,提供工作,然后给工钱,通过这样的方式钱流出去,但又不是简单的发钱。

    说白点,其实大基建也是这么个思路的。

    钱流动起来,百姓有工钱,有薪水,才有消费,甚至才能带动供给,最后通过税收又把钱回流过来。

    当然这有前提,就是朝廷手里有钱有粮,否则总不能拿纸当钱给百姓当工钱。现在皇帝手里的钱,就是通过工商贸易,尤其是垄断性的一些产业赚得的红利。

    太子大婚搞隆重些,要赏赐将士,招待外使官员,需要采购各种商货物资,其实也能促进京城大消费,甚至提供给许多百姓工商赚钱的机会。

    对于刚迁都不久的北京,这无疑能带动些人气,让其更快速恢复起来。太子婚礼投入的这些钱,就相当于是一个启动器。

    ······

    新晋封钱塘郡公的张煌言坐在府中,嫡长女张景徽试穿着婚服。

    “父亲。”

    张煌言回过神来,看着女儿头戴凤冠,穿大红圆领袍,披着霞帔,那么的漂亮站在面前。

    他想起当初他为了抗清奔走联络,甚至都顾不上年轻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女,告别她们奔走在外干着随时可能抄家灭族的危险事。

    转眼间,女儿都已经十五,穿上了婚服。

    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忙碌着,崇祯末忙着反阉党奸党,参与复社的活动,南京亡后又回乡招兵买马联络义军抗清,待鲁监国起兵局势好转后,他又在各地任职,无法携带妻子儿女一同上任,父女也是聚少离多。

    小丫头一下子就成大闺女,马上就要出嫁了。

    “出嫁以后,到了那边,你要听话,莫要耍性子,你到时就是太子妃了,太子是国家储君,你一定要做个贤内助,为太子打理好东宫后院的事务,你以前喜欢诗书喜欢戏曲,但到了那边,也要开始操持家务······”

    说着说着张煌言说不下去,怕在女儿面前失态,赶紧扭到一边去,假装咳嗽。

    张景徽的眼睛也红了,她眼里的父亲总是那么的康慨激昂那么的高大,可此时却在女儿面前红眼眼流泪。

    “女儿会的。”

第770章 大明风华

    绍天六年,正月十二。

    “制曰,奉制纳钱塘郡公、广东巡抚、太子少傅张煌言之女为太子妃,命卿等行纳采问名礼!”

    为了太子婚事,皇帝还特意从内阁大学士、台谏院长、六部尚书大九卿里挑了十几位重臣,组成了太子大婚礼仪司,由他们全权负责太子大婚一事。

    内阁首辅大学士、首席总理处大臣文安之更是充当主司仪,领了皇帝圣旨亲自到钱塘郡公张煌言府上行纳采问名礼。

    张煌言一家开中门迎接。

    “储宫纳配,属于令德。邦有常典,使某行纳彩之礼!”文安之道。

    内侍监太监刘朝进来,亲自捧了一对大雁进来,“某奉诏采择。”

    张煌言恭敬拜礼。

    大婚将近,却仍还要遵守六礼走流程,刘朝捧着大雁来问生辰八字,纳吉占卜,张煌言按惯例要推辞一番。

    两天之后,文安之和刘朝再次带着一群大臣上门,刘朝仍抱着一对大雁来,这次是六礼中的纳吉纳征,纳吉是卜问婚事凶吉,纳征就是送彩礼。

    纳吉不过是走流程,纳征对皇家来说当然也不是问题。

    何况这次皇帝还找了这么多赞助商,各种礼品那都是顶级上品。

    文安之送来的礼品包括四轮的马车八两,其中敞蓬的、厢轿的、还有房车型的越野型的,都是由少府监下几家皇家马车厂供应赞助的,十分精美。

    另有几个皇家牧场送来的带鞍辔的马匹十六匹。

    还有甲胃十二副。

    自鸣钟八座,怀表八块。

    绸缎千匹、织布三千匹、呢绒百匹、黑貂、狐皮各百张。

    还有小米小麦玉米糯米高粱各百石,人参百斤鹿葺百斤。

    最后是辽东北珠,合浦南珠,以及缅甸翡翠、和阗玉石、安南象牙、南海香料。

    各种金银首饰一百零八件。

    黄金八千两,白银八万两,制钱十八万贯。

    这些彩礼很惊人。

    张家的无数亲朋好友,还有邻居百姓都围观了这惊人的彩礼,受礼后,张家举办纳采宴。

    这纳采宴却仍由皇家赏赐张府,酒延桌一百席,饽饽桌一百张,羊一百二十只,酒一百二十瓶。

    刘朝又捧出一张礼单。

    向太子妃家送礼,给太子妃父母的礼物包括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筒一个,银茶筒两个,银盆两个,绸缎一千匹,织布千匹,带鞍辔的马二十匹,闲马四十匹。

    赠给太子妃祖父的礼物是绸缎百匹、织布二百匹,马四匹,鞍辔四副,

    给太子妃弟弟妹妹们,每人绸缎四十匹,织布百匹,马两匹,鞍辔两副。

    另外又给太子妃准备了大婚的用品,金如意两柄,东珠、珊瑚、碧瑶、绿玉、琉璃各种等各十六份,绿玉、脂玉、枷南香等各九件。

    各种绸缎制的皮、棉、夹、单衣,棉袍、夹袍、纱褂等衣服多达二百五十六件,暖靴、凉靴等各十二双。

    等等。

    送完礼,隔两日又上门龟甲占卜,确定婚期。

    确定婚期后,皇帝朱以海服通天冠、绛纱袍,御奉天殿,在百官见证下,引太子至丹墀四拜,行醮戒礼,由皇帝在百官面对,对太子进行一番嘱托和劝戒。

    一切准备就绪,正月十六日。

    在元宵节的第二天,行六礼之亲迎,太子亲自率迎亲队伍到太子妃家接新人。

    当天,场面无比壮观,充足的经费下,这场婚礼整个北京都轰动着,东宫的四卫六率,充当仪仗队员,全都换上礼服,打起仪仗,浩荡的在北京的主街先绕了一圈,然后才到张家。

    张家门口已经提前搭好了围帐、彩棚。

    鼓吹队、仪仗队,浩荡开路,太子今天也是非常精神,身穿冕服乘坐着豪华的皇家凋龙四轮马车前来,四匹大白马也绑上大红花,神气的拉着车。

    吹打声中,鞭炮齐鸣。

    张府后院。

    新娘子也早已经盛装打扮,张煌言和妻子为女儿盖上红盖头。

    红色的盖头一落下,张煌言眼眶再次泛红,他站在那隔着那块红布对女儿最后教导,“要听话啊,日夜恭敬勤勉,不要违背命令。”

    太子妃的母亲也是抹着泪牵着女儿的手,万般不舍的道,“要努力啊,你的父亲训导你,前去承命唯有恭敬。”

    张煌言的妾侍们这时也过来,“恭敬听从父母的话。”

    张景徽盖头下双眼不受控制的泪涌而出,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实在还是没忍住,“女儿会牢记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的教导。”

    宫人进来,说吉时已到,她们或牵或扶或引导或跟从,把太子妃带出门,乘舆出门。

    到门外,下舆,换凤轿。

    皇太子朱弘甲帮忙放下凤轿帘子,然后自己登上金辂。

    东宫四卫六率,便在鞭炮、吹打声中,按照来时的礼仪和路线,再次在北京城主街上巡游一圈,然后回到东宫门外。

    进宫后,太子和太子妃完成合卺礼,喝完洒,进食完毕,更换常服,新婚夫妇前去拜见皇帝。

    朱弘甲带着新媳妇张景徽到养心殿,在内殿陛下诣见,朱以海升座传唤,夫妇俩进殿,再拜。

    朱以海看着这对年轻人,“上前些,走近点,隔着这么远,朕都看不清你们这对新人。”

    两人上前。

    刘朝也取来了一个锦盘,上面本来应当放着红枣板栗的,朱以海提前让刘朝换成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朱以海把太子招上前,抓着他的手对太子妃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朕说几句,尤其是太子妃,你踏出张家门进了大内的门,从今往后便是我们皇室老朱家的儿媳妇,你是我朱以海为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从奉天门抬进来的,以后就是东宫女主。

    太子年少,你以后多替朕看顾他,若是他有犯傻湖涂的时候,敢有委屈你半分,你直接来找朕。

    以后朕就是你父亲,朕替你做主。”

    张景徽看着这位平时如雷灌耳的绍天大帝,如此近在迟尺,却说出这般让人温暖的话,一下子接近了公媳的关系,不再那么陌生。

    “儿媳谢父皇。”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番交待。

    中宫缺位,朱以海叫来了执掌六宫的陈皇贵妃和阮贵妃,由她们二人按惯例向太子妃赐绸缎盘。

    太子妃向朱以海和两位贵妃端水盥洗、进茶。

    “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你们新人的良辰吉时了。”朱以海喝过茶后,笑着摆手。

    临别,还特意拿出一串东珠链,这串链子由一百零八颗东珠穿成,以四个珊瑚结珠等分,两侧穿有青金石结珠八粒,以黄绦和背云相连,背云上嵌金镶猫眼石一粒,将把珊瑚凋成蝙蝠形状制成结牌,有东珠结珠四粒,坠角以金累丝为托,下坠红宝石一颗······

    这些东珠是只产于辽东松花江下游的珍珠,十分珍贵,宋代时叫北珠,其中规格大的更是价值千金,这一串珠子,还有红宝石猫眼石珊瑚等,说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乃是用辽东女真各部进贡的东珠,加上缅甸安南占城等地进贡的宝石珊瑚等,由皇家技艺高超的老匠人制成,完全就是皇家之宝。

    但朱以海却直接送给了新儿媳妇。

    张景徽也一眼就看出这价值不匪,价值百万都有可能,连忙推辞不敢收。

    “这串东珠虽值钱,但只不过是些死物,你才是我大明老朱家的无价宝贝,朕从今以后可是把太子交给你了,一定要为朕照顾好。”

    这种珠子是只有皇帝、太后、皇后才有资格戴的,连太子都不能戴一百零八颗的,何况还都是极品珠。

    现在朱以海把它直接送给新儿媳,也是极大的抬举这新过门媳妇,也让朱弘甲记住,一定得好好对待这位太子妃。

    太子妃谢恩,与太子一同返回东宫。

    那边东宫大门口,太子妃的陪嫁还在不断的送进宫,这些嫁妆在北京大街多绕了两遍,十分的丰富。

    金如意玉如意各三柄,其它各种穿用的衣服、器物,从各种灯到各种镜子,再到各种箱子、桌子,甚至连碗快羹匙都是全套都有。

    自鸣钟、玻璃镜、梳妆台,不是金镶就是嵌玉,要么就是紫檀的。

    洗手盆都是金的,漱口碗也是金的,胰子盒都是金的。

    痰盆也是银的,屏风是汉玉凋的,洗手盆架都是紫檀的,炕桌、茶几、足踏、座椅通通都是紫檀木的。

    紫檀凋花箱子就六十只,朱漆凋龙凤箱子又六十只·······

    太子妃的陪嫁超过百万块银元,不过这些倒不是张煌言掏钱,真要他掏他倒也掏的起,虽然张家也只是浙东的一般士绅家族,但是做为最早的从龙元勋,又是在皇帝红本本上排名最前的那批心腹,皇帝这些年搞皇店,一直都是有带上张煌言的,每年光是参与的皇店分红,都有数十万。

    不过朱以海却没让他掏,仍是由皇商们赞助支持。

    十里红妆送嫁,绕北京城三圈,轰动北京士民,震撼四方番使。

    这皇家威仪,这大明国力,让人感觉深不可测,万分佩服。

    当然,这一样样精美的彩礼、嫁妆,也让所有人开了眼,也让一个个赞助皇商们名气越发响亮,毕竟太子大婚用的都是这些,而且如此精美,自然不会错。

    许多大臣勋戚豪门大贾,看了后都不免在想,以后自家办喜事,有条件也得搞上三五样,那四轮马车,那自鸣钟,那辽东貂皮人参东珠,那青海大马河套马,口外蒙古马,有条件的不得弄两匹?

    其它什么缅甸翡翠安南象牙占城沉香什么暹罗紫檀,不得也弄一些?

    甚至许多外国使臣看了后,都萌生了极大买买买的冲动,这东方大明帝国皇室大婚的这些顶级奢侈品,要是弄回欧洲,各国皇室难道不喜欢?

    这不就又是门好生意?皇家王室那可都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啊。

    这些精美的丝绸瓷器,金银器物,各种漆器、名贵木料家具,甚至比欧洲更好的自鸣钟、玻璃制品等,采买同款带回欧洲,到时向那些国王们描述这东方帝国的盛大婚礼场面,告诉他们这些精美的大明皇家御用同款,他们会不心动?

    当天就有许多心思活泛的使者或商人,就开始打听起来,因为这次皇店赞助婚礼,各种赞助商品都有明显的商标,他们倒是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供应商们。

    结果他们一上门,发现京城这些皇店门口早挤满了排队的人,许多人都在排队订货呢。

    “我们要采买贵商号的货物。”

    “请客官排队。”

    “我们是外国使团,要采买回去献给欧洲的国王。”

    “尊敬的外国使者你好,请你们在此先排队,非常感谢你们能够抬爱小号,不过因为目前想要订货的人太多,所以还是请先排队。”伙计很客气的道,却并没让他们插队,“你们若是需要马扎,或是茶水,随时吩咐,若是确定要排,我们也可以让柜上先给你们写一个号排队,这样能避免插队争执等。”

    当这位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真的拿到了一个号牌,然后还拿到一个小马扎时,他有些呆住了。

    可看着那越来越长的队伍,还有不断赶来的人,他想了想后,还是打算先在这里排队,如此火爆的情况,越发说明这些商品确实很吸引人,那么如果能谈成采购合同,买回去欧洲,必然能大赚。

    东年英国东印度公司通过大明外贸茶叶,赚了三百五十万英镑,大发横财。在大明二十几两一担出口的茶叶,到英国海关,他们每担要征收约四十两白银的茶税。

    相比其它进口商货,茶税更高。

    而在英国国内,茶叶售卖价格更是高达每磅六到十英镑,而一英镑相当于工薪阶层一年的收入。

    如果直接按英镑和银元的贵金属价值,一英镑约四块银元,在大明崇祯年间,不少江南佃户包吃住一年也就另有三两银子,普通底层百姓收入在致差不多。

    茶在英国属于最顶层的上流社会的消费品,他们此时饮茶基本上还是完全模彷中国茶文化,连茶具都是从大明进口过去的。

    中国瓷器、茶叶、下午茶,这些都是上层阶级的标志。

    不过随着英国东印度公司控制了大部份大明出口茶叶的贸易权,他们不断提升英国茶叶进口量,还促使了茶税降低到从价征税百分之二十五,茶叶不用再从其它荷兰、葡萄牙等商人手里转几道手,这让英国进口的大明茶叶价格低了许多,喝茶的人也迅速增加。

    喝下午茶,已经扩大到中产阶层,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拿着中国进口瓷器茶具,配上中国进口的茶,悠闲的享受下午。

    当然,许多中层或者商人们喝不惯有些苦的茶,学不了顶级王公贵族那优雅范,于是他们干脆往茶里加白糖,也有人往里加牛奶,改良过的喝法,反倒是增加了这饮茶的人群。

    茶叶进口量更大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去年利润大增,但几乎都是来自与明贸易相关,所以他们派了更多的人来大明,想要把业务做的更大更广。

    这位商务代表,十分肯定的认为,这次大明皇太子大婚展示的这些精美的大明高级商品,那绝对能在欧洲刮起一股旋风,引领新的潮流,这肯定又是一个爆点,绝对得抓住。

    为了奖金,哪怕要在这里有些狼狈的排队,他都忍了。

    绝不能落于人后,一定要抓住这先机!

    一想到大额的奖金、分红,胖子约翰已经兴奋的满面通红双眼放光了。

第771章 明末边军一小兵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脚下是故乡。

    宣府长城一千里,墩台个个诉衷肠。”

    宣府,永宁。

    北口墩,五丈高的烟墩矗立八达岭上,因为八达岭在居庸关之北,故也称为北口墩,距长城不远,墩台方形,七米见方,东西两侧各有一三尺多宽下城马道。

    天微微亮,墩兵赵永胜吹了声口哨,把趴在墩台上一角的黑狗唤醒。

    北口墩里有七个墩兵还有三只动物,一只黑狗,一只白猫还有一只公鸡,别看这三只小动物,那可是有编制的,还有固定的口粮。

    赵永胜原叫赵栓子,是宣府独石堡人,从小在燕山放羊,属于是卫所军户余丁,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被勾选入军,当兵数年,但却饭都吃不饱,后来逃跑投奔口外马贼,经常在宣府一带抢掠。

    再后来他们被明官军围剿,头领被杀,他们四散躲藏,后来投了闯军,没多久清军入关,又随部降清,被整编为绿营,下山西打过仗,但鞑子绿营的饷也没领多久,也开始欠饷,他便干脆又当了逃兵做了土匪,与一群人活动在延庆永宁一带。

    清军屡次围剿,最后他又往太行山投了明军,这么兜兜转转多年,到如今成了宣化省巡防警备营下的墩兵。

    北口墩的七个墩兵,都是跟他出身差不多的。

    摸了摸黑狗脑袋,赵永胜拿来柳筐,黑狗默契的跳进筐里坐好,赵永胜拿绳子将筐放下墩,等了会,才起身往下观望。

    黑狗跳出筐子,左右观望了下,然后小跑起来,围着墩台转了一圈,然后对着墩上的赵永胜狗叫三声。

    赵永胜又小心的观望了一圈,确认墩下安全没有埋伏,这才下了墩台,取了水桶扁担,然后打开墩门去挑水。

    烟墩不大,却很重要,这是长城防御系统的重要一环,烟墩也叫烽火台。一般有四种类型,紧靠长城两侧的为沿边烽火台,向长城以外延伸的称为腹外接火烽火台,向内地州府城深层联系的是腹内接火烽火台,沿交通线排列的是加道烽火台。

    北口墩是紧邻八达岭长城,位于居庸关北的烟墩,也是四种墩台的大多数类,方形,七米见方,距长城墙一丈,四周包砖,五丈高。

    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警戒,负责烽火传讯。

    大明最重北边,沿长城设立了九边重镇,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驻扎重兵,分区分段把守长城。

    宣府长城东自永宁路四海冶御靖北台,接古北口黄花路边界起,西至张家口协西阳河镇口台,接山西大同新平路平远堡边界止,长一千零一十五里。

    沿着长城边墙,还修了大量的烟墩,如有敌来犯,白天燃烟,晚上举火,互相救应。

    居庸关是北京西面最重要的闪隘,处于燕山和太行山之间,扼守重要通道。

    而八达岭居高临下,地势险峻,居庸关之险不在关而在八达岭,所以大明极重视八达岭口,一座不大的关城,却派重兵把守,周边还有许多墩台,以保万无一失。

    叫门天子土木堡之前,宣府、大同两镇总共墩台也不过三百余座,但在土木之变后,宣府大量增加长城墩台,历时七十年,到嘉靖时,沿边墩台已达一千零七十二座,腹里墩台六百五十座,镇城腹里墩台五十四座,总共一千七百七十六座,翻了数倍。

    赵永胜挑着水桶去打水,一边走一边唱歌,黑狗扬着尾巴在前面开路,一人一狗行走在清晨山间。

    墩里有储水,但储水不多,所以平时只要没敌情,天亮第一件事都是去挑水,七个墩兵轮流负责挑水,要保证墩里的储水一直是满的。到了冬季,则储雪储冰。一旦敌袭,墩台紧闭,就出不了门了。

    晨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如同刀锋刮过脸颊,赵永胜唱着歌,“野狐岭外月苍苍,万里城西路渺茫,行过墩台听人说,草头昨夜有微霜。”

    黑狗跟着狗叫回应。

    “高莫高似总离墩,眼里滦河清又浑,添土筑墩高百尺,得见阿娘朝倚门。”

    打水的路很远,挑一担水往返许久,极费力气,这是个辛苦活,不过卫所军户出身的赵永胜倒是习惯了,这位卫所穷苦军户出身的男人,当过兵做过匪,投过闯军降过清,又投了明军,乱世里如草根浮萍一般。

    乱世挣扎十年,到头来还只是个墩兵,却也庆幸还能活着。

    活着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也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了。

    他当过兵做过贼,吃过许多家的饭,但如今这省营墩兵,待遇还挺不错,以前明朝边军,墩兵和夜不收最苦,夜不收还有机会立功得赏,墩兵则几乎无出头之日。

    是一群被帝国遗忘的人。

    崇祯时墩军逃亡太多,后来甚至只能大量采用罪犯发配的方式补充。

    墩军守卫墩台边境历尽风霜,还要时刻提防敌人的突袭威胁,墩台大多在那些险要偏僻之处。

    大的墩台除了墩台外,还有一丈高的围墙,外面有濠沟,有吊桥,有三十多墩兵,但多数墩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墩台,也就七人三畜为伴。

    到明末时,许多墩军也把军属接到一起生活,欠饷不发,就只能自己开荒种地,打猎养鸡什么的挣扎求生。

    墩军还得储存五个月的材草以备烽火,还要储水,所以在动乱的那些年里,经常有打柴和挑水的墩军被掳去。

    墩军们靠垦荒种地打猎,甚至是织网巾卖钱补贴生活。

    而现在的墩军可比以前好的多,如今的墩军大多是隶属于省营,待遇虽不如御营,但不会欠饷。

    这军服、口粮也都会按时发放,比如去冬那么寒冷,也早就发放了棉袄棉帽棉衣棉鞋棉手套,还有棉被。

    墩里甚至还统一修了火炕,只要自己储够柴火,去年一冬都没受过寒。军粮也很充足,按标准按时发放,既没掺杂陈米霉米、沙子土灰,也没缺斤少两,甚至那三个狗猫鸡的口粮,也都按数发放,没短半点。

    省营兵的军饷分三等,月一两五,一两二和一两,外加三斗月米。

    相比起御营兵,相差极大,但也是发九存六,十五月饷。

    平时吃用也都不用扣饷的。

    赵永胜各个部队吃粮十年,这是待遇最好的,就算刚投鞑子那伙发饷,但扣这费那钱的其实也都是老一套,最后到手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何况这身上的棉袄可实打实新的,他们还有羊毛毡毯呢。

    赵永胜在七个墩兵里,属于墩副,所以他拿的是一两二的月饷,平时半饷到手六钱,年节再补发三月的,最后存三补三以后的退伍金或养老钱。

    对于未来,他还是挺期盼的,也当了半年的墩兵了,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虽然有些孤单,但靠近驿路大道,也是经常能看到过往车马,甚至在晴朗之时,登上附近的山峰,还能往东看到北京城。

    前两天来巡边的赵游击给他们赏了些腊肉香肠,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已经被报上名去了,上面会开始给他着手安排发老婆的事情,快则一月迟则三月,这事就会有结果,到时就会给他送个老婆过来。

    赵参将让他好好干,到时提士官,甚至提拔到大墩去任职,那时就还能有职钱补贴,甚至还能分田授地。

    赵永胜家里没什么人了,这半年的饷都是按月发下来的,每月半饷六钱银元攒着,已经攒了三块多。

    来回花了一个小时,终于把水挑回来,今天他运气非常好,半路上黑狗一直叫,居然发现了一只被他们设的陷阱困住的鹿。

    虽然这个时候的鹿有些瘦,但再瘦也是几十斤啊,他高兴的把鹿捆背在身上,然后挑着水回到墩里。

    “快来看,老子抓了一只鹿回来,赶紧烧水生火,今个吃鹿,开荤咯。”

    墩台内,接替他守墩的张怀忠,本名张麻子,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老早远就看到他背着只鹿了。

    墩门打开,墩长王永祥带着其余几名墩兵都出来,他的妻子也跟着出来看热闹。

    “正准备出去挖地,张麻子说你背了只鹿回来,我们还不信,没想到真的。”

    北口墩是个小墩,只有七个墩兵,也只有墩长王永祥有老婆。

    自嘉靖开始,边防压力严峻,为防士兵逃脱,也为分担军饷压力,明朝逐渐采取赐予墩军自行耕种的养赡田,并让墩军随带妻小进行戍守的政策。

    不过在明末,墩军之苦,越发严重,逃亡不断。

    而如今绍天朝重新恢复长城、烽墩的守卫,主要是以省营兵驻防,一方面足饷足粮,另一方面也实行御营的一些制度,比如平时发半饷,年节再补发三月饷,留存三月饷,朝廷再补存三月,实行一年十五月饷制度,发九存六。

    同时,对予省营里非义务兵的士官、军官,朝廷还负责帮他们娶老婆。同时还在墩堡周边划拔出土地做为墩田,交给他们屯田耕种,允许墩军把老婆也接到墩里居住戍守,一起耕种田地。

    另一方面,墩军、守堡、守长城、守城池的营兵,也一年一轮替,义务兵三年未晋升士官就直接役满退伍,而能留下来的也自然能晋升士官,提高军饷待遇等。

    这样能避免如明末时那样墩军长期不得轮替,甚至难得晋升,被上官欺凌,甚至被役使。

    许多墩兵就在这种长期拖欠粮饷,无法晋升,被上官欺压役使的贫困饥饿中老病死去,甚至被迫逃亡甚至是造反。

    墩长的老婆也是在军中发的,四十多岁的老光棍王永祥也是个老光棍老兵头,如今时来运转,是七个墩军的小头头,有个下士衔,不仅多了份职钱补贴,还排队领到了一个老婆。

    他妻子刘氏原来也是直隶百姓,三十多岁,据说以前嫁的人家不错,但在兵灾中家破人亡被贼掳去也很惨,朝廷解救后介绍给了老王,她见老王虽年纪大些,但也还算忠厚强壮便也应下,如今在这墩中随军生活,倒也挺不错。

    墩里一应生活物事都有,有一大间住房,隔为两间半,向外半间,墩军住,向内半间,墩长夫妇住,还有半间做为偶尔给路过夜不收住的,都有火炕。

    另外也有厨房、锅灶、水缸、碗碟,种火牛马粪,盐菜之类。

    装备这块,则是有鸟铳七把,九头鸟大铳一把,小铁炮一门,炮弹铅子火药若干。

    腰刀、刺刀各七,棉甲棉盔七副。

    白旗三面,灯笼三盏,大木梆两架,旗杆三根,好绳三副,发火草六十个······

    物资、装备都挺充足,定期补给,他们自己垦荒种的地,还属于额外补贴。

    除了有些偏僻孤单,没啥不好的,又不需要扣什么火把钱、空闲钱、节礼钱、坐月钱等。

    当然,自他们驻守这北口墩以来,还没遇到过什么警讯敌情,没见过半个什么蒙古鞑子建州鞑子,更没什么贼匪叛军,除了偶尔有上官巡视,或夜不收路过,便只是白天远处山下大路上经过的商旅行人了。

    因为一只掉进陷阱的鹿,北口墩大早上便热闹了起来,大家也不急着去外面整地捡石头开荒了,除了在墩上面值班的麻子不敢轻离半步,其余七人,连上那一狗一鸡一猫,都全凑在下面高兴不已。

    杀鹿放血,剥皮拆骨。

    最好的鹿肉取下来烟熏风干,留待后面吃,今天则把内脏下水清洗出来,加上头、脚、骨等一锅炖,好好的打一次牙祭。

    墩军平时能吃饱,但肉也难得吃上一回的,肚里油水也不多,尤其是这早春时节,都馋着嘴。

    大家都夸副墩长运气好。

    赵永胜则夸黑狗带福,剥开鹿皮后,直接把割了块鹿肝给它先吃,做为奖赏。

    刘氏麻利的烧火,一边让去墩外挖点葱、香菜来备用。

    墩上刘麻子突然朝下面大声吼道,“有人来了,从八达岭关城来的御营骑兵,背着红旗呢,快准备迎接。”

    居庸关和八达岭关都由御营驻防,而他们是隶属宣化省的省巡防警备营,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相邻驻防,也经常打交道。何况御营天然比他们高一格,更别说居庸关和八达岭关的御营还是京畿南衙禁军。

    王永祥赶紧插手,“这鹿先拉到厨房去让我婆娘处理,大家都赶紧换上铠甲拿上鸟枪,莫要让禁卫军看咱笑话。”

    “王头,这一大早的,他们过来干啥,莫不是他们在关城上拿千里镜看到咱们背了只鹿回来,特意跑来蹭鹿肉来的吧?”墩军杨万山打笑道。

第772章 趁火打劫

    不到长城非好汉。

    大明天子朱以海第一次登上长城巡视,

    脚下长城犹如巨龙一般蜿蜒盘旋于燕山的群山峻岭之中,那巨大的条石和城砖,带着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城墙顶上铺着方砖,可以五六匹马并行,城墙外沿是两米多高的垛子,上面有方形的望口、望口,隔百来丈有敌台。

    “这一块条石便有三千斤重!”

    朱以海听随驾大臣介绍,暗暗惊叹,在这种崇山峻岭中,要把这些条石、城砖运上来,再垒砌起来,建起这雄伟长城,甚至东西串连一万三千里,可知道有多么的了得了。

    就算从太空里一眼认不出这万里长城巨龙,但也不妨碍他是汉文明的辉煌见证。

    明长城先后大修十八次,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

    皇帝西巡第一站,便是居庸关八达岭长城。

    居庸关之险尽在关北的八达岭关城,长城在此分为南北两峰,关城依山凭险,关城也建在山嵴,虽受地形限制,也就不到十亩地,也无水井,水源缺乏,平时能驻兵不多。

    御营驻八达岭关城的部队,主要驻扎在西北三里的岔道城。

    “已在关城中打扫好了‘察守公馆’做为皇上驻跸之所。”

    “八达岭关城既是居庸外镇军事要塞,也是交通要道,从这里南通昌平、北京,北去延庆,西北往宣化、张家口,路从此分,四通八达,此八达岭之得名也。”

    绍天朝恢复北京后,自然对此北京西门户十分重视,南衙禁军八镇,便有一镇专驻居庸关、八达岭,又以省营兵协防烟墩,巡防道路。

    居庸关和八达岭关城上,都还增加了许多大炮。

    “关城炮台上的大炮,都是要塞城防炮,二十四磅炮和十八磅炮,射程远威力强。”

    朱以海站在长城上遥望关城内外,居庸关和八达岭关的防御性能确实远超之前,仅这里就驻有一镇八千精锐御营禁军,还没算上省营等。

    仅仅是这些巨炮,加上此天险,基本上什么蒙古、女真都别想靠近。

    甚至可以说,其实现在北京外围长城的防御有些溢出了,因为现在明军已经开始在燕山、阴山外设省,把关外的大片地方都纳入控制,进行半屯驻半直隶半羁縻的一个特殊治理。

    已经是以积极进攻取代消极防御了。

    大明燕山北的防御要点已经北移,不再是长城一线,而是诸如大宁、承德,在集宁、张北,在凉城、归化。

    不过居庸关毕竟是北京西大门,所以和山海关一样,仍然是要禁军重点驻防的,连北面古北口、喜峰口、独石口等燕山长城重要关隘,也一样还是要重点防御的。

    只不过这些都是属于京城卫戍部队的防区,而现在真正的边防已经是在长城外。

    居庸关和八达岭关上驻防的都是南衙禁军八镇之一的兵,十分精锐,不仅全都是精选留下的二三十岁的青壮精锐,个个健壮骁勇,而且都是老兵。

    他们全都完成了新式装备换装,步兵都是三式鸟铳,加上四式的九头鸟,还有五式虎蹲,五式佛朗机,重火力支援方面则是三磅营属炮。炮兵标则是十二磅野战炮为主,因为是守关防御,他们又有不少重型的城防要塞炮。

    威风凛凛。

    不仅铳炮崭新,而且士兵的军服也都很整齐很新,都是绍天三式款战袍,鲜艳的红色,既有轻便又兼顾不错防御性能的新型棉甲,迎接皇帝检阅,他们还特意穿上了粗呢军大衣。

    不少士兵还特意在胸口戴上了勋章。

    有紫金勋章,有白金勋章,还有黄金勋章,有的人还戴了好几块。

    朱以海甚至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是天子门生,有最早浙东出来的元从近卫,也有讲武堂接受过天子教导的军官,还有是在亲勋翊武四卫当过近卫的军官。

    他们特意把天子赐的军官剑别在腰间,一个个挺胸抬头,跟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似的。

    当皇帝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出他们的名字时,一些少壮军官们甚至激动的哽咽,想不到他们做为七八品的低级军官,皇帝都还能记的他们名字。

    朱以海询问他们在新部队的情况,也了解了一波最底层的真实情况,军官们都挺满意现状,军饷不错,也不会有乱扣减,更不会拖欠,另外他们现在驻防在这边,也还分老婆分地。

    “分了多少地?”

    “回陛下,臣仅是九品,所以分了五十亩地,就在延庆,臣的妻子也已经办理随军。”

    “嗯,有什么困难吗?”

    “回陛下,没有,臣现在家里挺好,新年陛下发了一笔年赏,年后太子大婚,殿下又给我们发了一次赏,臣便用这赏,还有积蓄,买了几个建奴做农奴,帮着耕种陛下所赏赐的五十亩地。”

    朱以海问了他买的奴隶价格,都是辽东等地抓获的战俘,他买的那几个是苏尼特人抓的科尔沁蒙古人和满州八旗余丁。

    苏尼特本也是漠南蒙古人,甚至还曾是察哈尔的,但他们的首领腾机思虽做了大清的女婿,娶了宗室郡主,可因为跟多尔衮的恩怨,最终却反了大清,带着部落人马跑去漠北投喀尔喀,还早早向大明上表归附。

    因为这,所以在朱以海重返北京后,这腾机思自然也就受到特别对待,朱以海便把宣化北面牧场,划封给苏尼特,分其为左右两翼八部,置两都护府八都督府。

    其实这块地大致就是历史上察哈尔在辽西叛乱兵败后,被清廷迁到张家口外所设的察哈尔八旗之地,东至克什克腾界,西至归化城土默特界,南至太仆寺牧厂和山西边界,北至四子部落界。

    本来历史上苏尼特反清失败后被再次征服,是安置在更北面的。

    现在紧邻张北坝上草原一带,这可是个极好的位置,因为紧邻大明直接控制区,方便贸易往来,极有利发展。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苏尼特腾机思兄弟俩得了这封赏,一人一个都护,他们的儿子各以四人为都督,一部变成两都护八都督府,他们也就顾不得那些,痛快的接受了。反正就算一分二,二分八,但肉烂了不还在锅里吗,不还都是他们家的,反正本来也是早晚要分家。

    苏尼特腾机思兄弟率部南迁后,按皇帝旨意,划界分牧场,同时也很卖力的主动去进攻那些还没归附大明的蒙古部落,这既是投名状表忠心,同时也是趁火打劫,狐假虎威。

    抢来的牛羊牲畜人口,都拉到张家口一带来交易,换取大明的丝绸茶叶盐酒烟丝,甚至是火铳火药这些。

    因为抢到了不少的人口,所以他们卖的还比较便宜。

    许多如今调驻到宣化大同一带的大明将士,都是趁机买下这些女真、蒙古奴隶。

    也不怕这些人不听话,戴着链锁耕地放牧,敢不卖力工是企图逃走,那绝不客气。想逃也难,各地关隘道路上,这些烙着奴印的奴隶,都属于大明百姓的私产,律比牲畜,所有大明的将士、官吏、百姓,都有义务将他们擒拿或告发。擒拿后也不得私占,得交还原主,原主须按奴隶价值付给擒回者一定报酬。

    崇祯末,宣府大同一带早就糜烂,建虏入关后更是大肆跑马圈地,逼迫地主投充为奴,之后北逃,更是把能带走的东西,能抓走的人都带走了,导致京畿千里无人烟,宣府大同更是成荒地。

    御营等将士是第一批回来的,皇帝和朝廷也把驻地附近的许多熟田好地,优先分赏给他们。

    有地自然就缺劳力,现在许多地方缺人,朝廷给穷苦百姓分田授地,或是低价售地,甚至可以分期付,又或直接把一些地少人多的省的穷人百姓,迁移到台湾甚至是西南等边地去。

    这使的许多穷困百姓得到了自己的土地,却也因此导致现在许多地方的地主们,缺少佃户种地。

    可地又不能荒芜,否则要被重罚,只能提高工钱请短工,或是降低佃租,但仍有很大的劳力缺口,逼迫的他们大量购买牛马等大牲口种地,弥补不足,仍不足的,只能买奴隶填上。

    现在京畿、宣化大同等地的这些军官、新贵们,就也面临着获得了许多土地,却种不过来的问题,甚至也租不出去,于是只能买牛买马,再买奴隶来种了。

    朱以海在居庸关和八达岭关城逛了一圈,又上长城转了一圈,然后也没理会既定的安排,直接去长城内外的烟墩、驿站、屯堡随机的走访了一圈。

    在口北堡,朱以海甚至还在那里与墩军们一起吃了顿烧鹿宴,墩长妻子烧的鹿肉,缺少作料,有葱没姜,也没有胡椒辣椒那些,但味道还挺不错。

    七名墩兵对于皇帝跟他们一个锅里吃鹿肉,更是激动的脸红心跳的,饭后朱以海还赏了副墩长一匹御马加一件狐裘,又给那只黑狗一大块鹿排,其它墩军也各赏赐了一件呢绒大毛。

    皇帝还对他们努力开垦墩堡边的荒地,自己挑水积粪种菜等行为,大加赞赏,对于愿意留下来长期服务的墩长外六名墩兵,皇帝直接将他们转为职业募兵,还给他们每人在边上赏地三十亩。

    “张库驿路已经开始修建,将从张家口一直到漠北蒙古库伦,建立一条驿路,这条驿路沟通与漠北喀尔喀三部,以及苏尼特等归附漠南蒙古诸部,同时这还将是一条贸易商道,我大明的丝绸茶砖瓷器铁锅布匹粮食盐酒烟丝等北上深入草原,而草原的牲畜皮毛等将沿途南下,这条驿路建好,张家口到时一头联着库伦,一头连着北京,往西还能通大同、太原,接归化、绥远,这里将成为京西重要商埠码头。”

    这个规划本就是朱以海提起的,他很清楚这件事的意义,通过经济来影响甚至控制蒙古部落,让他们以后紧紧依附大明无法脱离。张库大道,是大明一带一路的重要一环。

    “缺人,还是人口太少,这八达岭脚下都大片土地荒芜着,更别说张家口和口北了,还是得加大迁移力度,另外用奴隶来填补劳力不足也很不错,值得鼓励。

    但有一条,已归附我大明的蒙古、女真诸部,不得劫掠其人口贩卖为奴,各部落都要遵守。

    更不得贩卖汉民为奴,如今人口紧缺,就算有因早年战乱、天灾等而被掠为奴、或是自卖为奴者,朝廷要尽量出钱赎其自由,然后予以安置,或于京畿宣化授分田地落户,或是迁移去台湾、海南或云南广西。”

    张家口定位为未来宣化省的经济中心,宣化城则是政治中心。

    张家口至漠北库伦的驿路、商道,张家口到大同的驿路、商道,张家口到北京的驿路商站,三条线在此相接,张家口经济繁荣,也必然能带动朝廷对坝上草原的控制增强,带动朝廷对北边蒙古部落经济控制的加强。

    经济开路,一带一路。

    北京、宣化、张家口、大同、太原、归化、包头等串连起来。

    在八达岭关城休息一夜,第二天皇帝继续向北行,在怀来盆地北边,洋河东岸的鸡鸣山下,朱以海在这座鸡鸣三省的有名驿站落脚。

    从元代就开始建立驿站,至明末时已经是非常有名且兴荣的驿城了,东西各开一城门,有城楼,城外还有烟墩,城内五条道路纵横交错,将城池分成大小不等十二个区域。

    驿署、驿仓、马号,城内还有大量的商店和民居。

    这里曾经是兴盛许久的城池,集驿、邮、仓、商、居一体,鞑子入关后这里一度更加兴荣,只是最终在鞑子逃离时毁弃。

    当大明天子西巡抵达这里,这座驿城已经重新恢复生机。

    朝廷在这里重新设立了驿馆、递铺,甚至还有民信局,因为处于通往京畿要道上,这里也成了一个商货码头,大量的货栈,牙商,官来官往,军队也在此设立了兵站、军仓等。

    距北京三百里,依山临河。

    重修好的驿城不仅再次兴荣起来,甚至短短时间已经成了京西北的重要商货中转站。

    甚至在驿城外,还又已经建立了成片的新坊区,大量的货栈、民居、客栈、饭店等,连新城墙都来不及扩建,现在这里已经不仅是一个驿站,已经成了怀来盆地第一热闹市镇,甚至超过了怀来县城,更把西边盆地西边的原保安州城更是甩了十几条街远。

    甚至有官员建议朝廷把桑干河北的保安州,降为保安县或是改名涿鹿县,县治迁移到鸡鸣驿城,在驿城外再扩建新城。

    不过有人认为鸡鸣驿在洋河东面,怀来盆地应当以洋河东西为界,东面为怀来县境,西面是保安州境,如今把保安州改为县,迁到鸡鸣驿去,实不合理。

    有这样的争议,还是因为现在战后重建,只有沿着重要的京张一线的一些地方恢复了生机,如原保安州,现在几乎还是空城。

    不过朱以海认为这倒不用担心,只要这里地方安稳,就在北京周边,还怕热闹不起来吗?根本没必要因为鸡鸣驿热闹,保安州荒凉,就要把鸡鸣驿变成涿鹿县。

    皇帝骑马进入鸡鸣驿,看着驿城的外围,居然已经建立起了大片的新房,无数的货栈、仓库林立,甚至还有露天的牛马市场、皮毛市场和奴隶市场时,也有些惊叹这里的热闹。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去看看那奴隶市场,如有我汉家子民,皆用内帑市价赎回,还他们自由身,可以直接送到西边涿鹿县去落户安置,分田授地。”

    随驾的次辅王之仁问皇帝,“陛下何不直接一道旨意,不许买卖汉家百姓,经发现直接让那贩子交出汉民还良便是。”

    朱以海却摇头。

    这种命令下起来容易,但考虑并不够周全。

    文安之替皇帝解释,说起以前春秋时,鲁国国君曾下过旨意,鲁国人若在国外发现了鲁国人为奴,让他们出钱赎买带回鲁国,到时国君必有重赏酬谢,孔子的一位弟子在外遇上鲁国奴隶,出钱赎买带回国中,最后却拒绝了国君的赏赐。

    却不料孔子知晓这事后反而批评弟子,说他这是好心办坏事。

    果然,此后鲁国人在外遇到为奴的国人,便很少再去解救了。

    理由也简单,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孔子弟子一样高尚,或者也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样条件好,出很多钱赎回国人,本来国王有赏赐,那么救人这事,既得名又还有利,起码不会亏钱。可孔子弟子开了那不要赏钱的头后,大家就得自己承担那救人的成本,许多人便干脆不救了。

    本来一件好事,最后因孔子弟子好事办坏事,给彻底破坏了。

    现在如果皇帝发现奴隶贩的奴隶里有汉人,直接下旨让他们交出释放,这里的人是救出来了,但以后在塞外草原蒙古人、女真人那里的那些曾经被掳走为奴的汉人,就没有哪个愿意再带到中原来,那么他们就没有机会被解救。

    如果皇帝用市价赎回,那贩子没有损失,下次可能就还会再把草原上的汉人买来贩卖。

    “文首辅说的对,我们不仅不能强行下旨让他们释放,还得市价赎买,甚至还得另外再加一笔赏钱给他们,并告诉他们以后也如此,这样那些奴隶贩子,他们在塞外草原上再遇到我汉家子民为奴,利益驱使下,就会想办法把他们带回中原交给我们。”

    对皇帝朱以海来说,虽然这得出钱,甚至得出比普通交易还多的钱,但这仍是划算且值得去做的。

    王之仁点头,大为赞赏,“臣建议最好还是再加上几条,加上对掳掠、贩卖我大明汉家百姓的行为,严惩不殆,已经在关外的可以不算在内,只针对从此以后中原境内的这些行为。”

    “王卿说的有道理,中原以外已经被掳卖为奴的我大明要想办法解救赎回,也更要防范再有掳***迫汉家为奴的事发生。”

    “再加一条吧,所有蒙古、女真、色目人等,拥有汉家奴隶者,须立即上报,由朝廷出钱赎回,若有隐匿、伤害的,定斩不赦!”

    “大明文武官员士绅等,亦不许拥有、买卖汉人为奴,须上报由朝廷赎回。”

    “今后起,所有官民人等,再敢以汉人为奴隶,定斩不赦!”

    皇帝并不禁止奴隶贸易,也不限制官员或是庶民蓄奴用奴,但不论汉民还是蒙古女真色目人等,皆禁上再拥有汉人奴隶。

    这其实也是明初朱元章曾经定下的制度,他曾规定,庶民禁止蓄养奴隶,功勋贵臣,一品也不得超过二十个奴隶,二品不得超过十二人,三品不超过八人,四品以后不准占有奴隶。

    所以直到明初中期,奴婢才再次在庶民家中出现,但他们也不敢公然称呼这些人为奴婢,而是叫他们义男义女,奴婢称他们义父义母等。

第773章 出塞

    绍天六年三月,帝西巡,驻跸鸡鸣驿,敕设鸡鸣镇。

    随后北上巡宣化、张家口堡,更张家口为张垣镇。

    帝巡武城,口外蒙古各部首领皆来朝拜进贡。

    腾机思腾机特带着兄弟子侄,赶着牛羊,驮着皮毛赶来张家口,朱以海站在关城上看到那漫天烟尘,还有无数人马,差点以为腾机思兄弟又造反了。

    好在现在大明早就前出长城外防御,在张家口外设立了怀荒屯镇,屯田驻守,且耕且守,并已经修了一座棱堡怀荒堡,位置就在后世张北,旁边还有怀荒驿、怀荒土城,紧邻正在修建的张库大道。

    这里现在大多数都是带有军事性质的人马,御营精锐驻防棱堡,驿城也有驿屯,驿卒也是准军事人员,而屯堡是边防屯兵,又有省巡防营,以及新迁移来的屯庄百姓,也是编设保甲、民兵的。

    北魏时曾在关外设六镇,现在大明也沿着长城外,陆续新设御夷、怀荒、柔玄、抚冥、怀朔、武川等军镇,做为在关外的核心支撑。

    以这些军镇为核心的长城边墙外,是半耕半牧,都是军人、准军人和武装移民。

    在他们更北面一些,则是朝廷设立的太仆寺牧场、皇家牧场、东宫牧场、兵部军马场等,东面山区里还有皇家木兰围猎场、避暑庄园这些。

    这些地方以放牧为主,也是直辖最前沿,牧场为界,再往北,就是一些招附的蒙古散落牧民,直接编户齐民,在这里划分牧场给他们放牧了,他们是与苏尼特的缓冲。

    往北便是苏尼特两翼八部,朝廷给他们划设了两都护府,以苏尼特左翼为化德都护府,右翼为康保都护府。

    腾机思兄弟俩来朝圣,顺便还来进贡和贸易的。

    “自从隆庆五年,我大明与蒙古俺答汗达成封贡和议,开始在张家口等地开设茶马互市,张家口便成为长城沿线最大的互市之所,万历四十一年,朝廷又在长城脚下建来远堡,专门进行蒙汉贸易,从此成千上万的蒙古牧民赶着牛马羊驼不远千里从草原来张家口进行交易,这里也由此成为北方最大的皮毛集散地,甚至在民间获得了皮城称号。

    这里也是北方重要的茶叶集散地。”

    文安之看着那无数牧民,丝毫不慌,很清楚这些牧民能过来,也都经过前面重重检查的。

    许多出关贸易的汉民,也习惯把这里称为东口。

    人们出关,大多经由大同的杀虎口和宣化的张家口这两个长城关口,故此大家习惯称杀虎口为西口,张家口为东口,如今大量的移民北上开拓垦殖,或是出关贸易,兴起了走西口走东口的热潮。

    站在张家口的大境门城楼上,朱以海能够更直观的感受到这里的重要性。

    在北面,便是蒙古高原的南缘坝上草原,真的犹如一道巨大的坝拦在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宣府。

    中原在高原南缘沿山修建了长城,长城到了张家口这里有一个天然的隘口。

    明朝,国家防御战略要点是九边,而宣府大同又是九边之首。

    独石,张家二口又是宣府之项背;宣府乃京师之屏翰。

    张家口的口,指的是修长城时,经过的天然水口,宁川水即清水河出崇礼深山之后,在张家口北端长城经过的东西太平山之间,形成的天然水口。

    这种天然水道不能封堵,只能派兵把守。当初驻兵之时,这里附近有张姓人家居住,便按惯例取名张家口。

    “张家口长城外有佛爷山,大马群山,而张家口更是扼守天然水道,左太平岭右太平岭间这一险隘,成为蒙古高原进入京畿的首当其冲。此处确实独一无二。”

    相比起东面的独石口,这里进来便是张家口、怀来、廷庆等一个个盆地,沿着洋河、桑干河便能直接叩居庸关,若能破关倒直抵北京,燕赵平原一览无余,再无阻拦。

    不过也正因为此,这里有连绵长城防守,也使的这张家口既是军事防御重地,却也成为交通、贸易的要地。

    清水河穿越东西太平山间的水口,穿越张家口城,一路向西南流,也成就这片风水宝地。

    有山有水有盆地平原,就是个塞上好江南。

    阴山山脉在这里成了天然界线,长城内外,便是坝上坝下,两个截然不同的地理单元。

    在明初,这里人口不足,朝廷也是通过从山西征调卫所的余丁过来定居屯耕,而如今这里经过鞑子的蹂躏,却仍然迅速的恢复。

    做为重要对外贸易商埠,这里的自我修复能力惊人。

    腾机思等归附蒙古部落一次次的前来贸易,还有许多富有冒险闯荡精神的汉商携货出关,也让这里日新月异。

    “告诉腾机思,远来辛苦,先在关外休息,明日朕再召见他。”

    “陛下,腾机思野心不小,须小心提防。”

    朝廷虽然对最早反清的苏尼特部大加封赏,可也并不是就完全信任他们。

    “马卿,腾机思兄弟最近不安份吗?”朱以海问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

    “回陛下,腾机思自被陛下赐封,将他们内迁到坝上后,十分强势,他们打着为朝廷征讨叛乱的旗号,四处攻掠其它漠南蒙古诸部,如成吉思汗同父异母弟别里古台后裔的阿巴噶部,就被他们多次攻打,被掳走许多牲畜牛羊和人口,另克什克腾部、翁牛特部、四子部落等都被他攻打劫掠。

    此人因屡屡得胜,便已经有些膨胀,总到处宣扬他是蒙古雄主达延汗的六世孙,一心喊着要恢复祖上荣光。”

    朱以海听了也只是哈哈一笑。

    蒙古末代大汗林丹汗是达延汗的七世孙,所以论辈份腾机思算是林丹汗的族叔。

    但是,当年达延汗中兴蒙古,统一各部后,派自己子孙去各部当首领,所以漠南漠北的蒙古诸部首领,除了喀喇沁部,其余部落首领全都是达延汗的子孙。

    他笑指着关外那些牛羊牧民,“朕听说苏尼特一词来历意为好奇?据说此部落以前游牧在贝加尔湖南面,好奇心强,善于猎奇?”

    “有多好奇?”王之仁倒是也好奇了。

    首辅文安之则道,“据蒙古秘史记载,成吉思汗曾将整个蒙古汗国分为东西两翼,把人口按兵力划分为十、百、千、万为户,共分为九十五个千户,九十五名立功将领,为蒙古统一立下汗马功劳而获得划地赐名,其中苏尼特首领格鲁根巴特尔排第五位,苏尼特以前地位很高。

    后来部落南迁到张家口以北地带,属察哈尔八部鄂托克之一个,林丹汗时期,当时西部三万户叛乱,东部科尔沁、喀喇沁投清,林丹汗征讨西部三万户时,察哈尔部的乌珠穆沁、浩齐特、苏尼特、阿巴噶四部北迁,脱离察哈尔。

    苏尼特迁往杭盖时分为左右两翼,由宝尔海楚胡儿之子塔巴海达尔汉和硕齐统领苏尼特左旗,由宝音之子朝尔洪台吉首领苏尼特右旗。

    腾机思兄弟,便是塔巴海达尔汉和硕齐之子。

    林丹汗死后,其妻子和儿子降清,整个察哈尔归清统领,苏尼特左部不久也主动降清,满清建苏尼特左旗,实行王旗制度,鞑子封腾机思为札萨克多罗郡王,并将一位郡主下嫁,封他和硕额附,还诏许他的王爵世袭罔替。

    后来右翼也归附,腾机思堂兄叟塞,号巴图尔济农,归附后诏封札萨克多罗杜棱郡王,也世袭罔替,掌右部。

    虽都是达延汗六世孙,但腾机思却更有野心,所以很早他就反了清廷,北迁去漠北投喀尔喀反清,后来还上表拥明,联明抗清。他的堂兄则没这野心,一直留在原地,在济尔哈朗不战北逃后,也跟着北迁去了。

    历史上,清廷在顺治初一战定江南,腾机思兄弟叛北,引喀而喀联军南下,结果引的多尔衮派兄弟多铎率军北上征讨,不仅喀尔喀联军大败,腾机思更惨,子侄被斩者数人,兵马大败。

    车臣汗硕垒又派了四个儿子率兵三万南下找清军报仇,却再次大败,被清军一路追到色愣格河去了,在外面躲了一年,实在打不过,只好上表求饶请降,清廷接受,但不久后多尔衮又找机会派兵教训不肯真心归附的车臣汗。

    不过在这个时空,鞑子不仅没能一战定中原,反而被朱以海的不断北伐搞的焦头烂额,甚至最后仓惶北逃,根本没余力教训苏尼特左部和喀尔喀漠北蒙古人。

    苏尼特左翼的实力反而是不断增强,如今更是假借大明的虎皮,到处攻掠其它部落,大大壮大了实力。

    甚至苏尼特右旗的许多人也跑来投奔他。

    “腾机思野心勃勃,现在内迁至怀荒北面,有朝贡贸易之便利,苏尼特部确实实力上升极快,隐隐已经是一霸了。”

    “阿巴噶部、四子部落、克什克腾部、翁牛特部、茂明安部等被苏尼特这样抢掠攻打,估计也很恼怒吧。”朱以海瞧着那北面漫天尘土,“派人出使这些部落,招抚劝降他们,只要他们肯归附,朝廷也会既往不咎,并妥善安置他们,给他们划分牧场的。

    而且,只要他们归附我大明,那么朝廷不将赐他们爵位官职,给他们划分牧场地界,而且还将保护他们不受苏尼特等劫掠,还将许他们来贸易互市。”

    王之仁倒觉得让他们狗咬狗比较好。

    “陛下,何不让腾机思把那些摇摆不定的漠南诸部都给洗一遍?”

    朱以海回答,“已经差不多了,该出手了,若再让腾机思这样抢下去,那就他一家独大,到时尾大难制,不得不防。”

    “明天朕警告一下腾机思兄弟,不许再打着大明的旗号去攻打其它部落,不许越过苏尼特两都护府的边界。顺便让苏尼特再送些部落王公的女子来联姻,再送些子弟来侍卫。”

    他笑着对王之仁等道,“诸位爱卿到时一人领一个苏尼特王公之女回家做妾,算是朕的赏赐。”

    “你们也可以收个家中年轻侍女为义女,然后由朝廷安排与苏尼特人联姻。”

    文安之对这联姻之事倒不反对,皇帝现在联姻牌打的很勐,跟蒙古、女真各部的大小王公首领都联姻,自己纳蒙古女子,也招一些自愿去和亲的宫女、侍女等过去联姻,甚至大明的王公大臣,也都与之联姻。

    又大量招部落子弟到京进国子监读书,在禁军当差侍卫等,也是一种质子手段。

    “臣建议派人去联络招抚苏尼特右部的叟塞,招抚后,将其南迁回来,到时把苏尼特现在两都护府改成三都护府或四都护府,把苏尼特两部重编,或是把左翼的一些人马,交给叟塞统领,这样既可分化苏尼特部,也可削弱腾机思兄弟的人口、实力。”

    现在腾机思兄弟统领的部众里,本来就有不少叟塞右旗的人,招抚叟塞南下,到时现有的苏尼特地界,就要三兄弟分,甚至四兄弟分,两份变三份四份,人口也要划一些给叟塞,这必然削弱腾机思的力量。

    若是能够让他们族兄弟因此反目成仇,甚至内斗起来那就更好了,朝廷做裁判,可以合弱离强,在旁边搞平衡,让谁也强不了。

    这是历来中原王朝最喜欢对游牧部族玩的手段,历史上隋朝虽知命,但对草原玩这手最成功,强大的突厥人被隋朝这手玩的大乱斗,打出狗脑子来。不仅东西突厥分裂,甚至还搞出五汗七汗争大汗来。

    朱大典在旁边插话。

    “陛下,臣倒是另有一策,招抚了叟塞后,倒不妨把现在的苏尼特拆分重组成三部,然后以腾机思居现地,将叟塞和腾机特两部,另行划地分封,最好是分到诸如归化城大青山北面,或是围场赤峰那边。

    到时叟塞部迁至大青山北另立都护府,再把那边的四子部落、茂明安部、乌喇特部等新招抚各部,并入其都护府下,各设都督府。

    腾机特在东面另立都护府,也把克什克腾、翁牛特等旗招抚后划到其都护府下,新设都督府。”

    朱以海仔细的想了下,这倒也是不错的建议,把苏尼特一分为三,拆分开来,相隔遥远,这样就更加削弱他们,而明面上吸纳其它部落组建都护府,腾机特三兄弟都是都护,但各部也还是划界设都督府,有自己的地界,仍管理自己的部落人马事务。

    他们的都护府反而不纯粹了,这样变的更杂、且相互分开很远的苏尼特三都护府,反而威胁更小些。

    朱以海不得不佩服这些大臣们,真玩起心眼来,个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子,全是玲珑心啊。

    想想口外那些赶着牛羊还在忙着搭帐篷喂牛羊的苏尼特人,他们只怕还只是满脑子想着这次赶来的这些牛羊骆驼,这些皮毛酥油,能够从张家口这里换回去多少丝绸茶砖,多少烟丝铁锅呢。

第774章 茶马

    张家口城中,无数的商帮都在紧张忙碌着,听闻苏尼特人来朝圣进贡贸易,各家掌柜的都在吆喝着伙计把自家的货摆上柜台,摆到门口,做好展示,以备他们进城后来看货交易。

    永聚祥、恒中恒、大德兴、大德诚、巨盛川、恒大桓等一家又一家的商号,仅经营茶庄的就有一百多家,另外经营皮毛生意的,经营牛羊骆驼的,经营马匹的,还有经营酥油,口外蘑孤的,各种各样的商铺店号不计其数,有许多都还是百年老字号了。

    其中有不少是鼎鼎有名的明末晋商,不过有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这些晋商商号还在,甚至不少老掌柜也还在,伙计们也都在,人还是人批人,但总感觉哪里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其实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晋商商号改组了,表明上一家家都还继续经营着,但实际上朝廷早通过厂卫等完成了对这些晋商的调查统计,尤其是那所谓满清八大皇商。

    在收复北京后,八大晋商不少直接跟着鞑子跑了,也有些家是两边下注,一面是派了些子弟跟去关外,关内又继续经营着,两边都想讨好,两边都不想错过。

    可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皇帝又怎么可能一直容忍。未收复京畿之前,土国宝马国柱等与他们还暗中交易,那也不过是战时特殊情况,但一收复燕云赵晋,那也是立马开始对他们动手了。

    只是相对手段要高明一点,没有简单的抄家封铺,而是先把这些通虏的大小晋商的东家、股东、大掌柜全都请去北京,厂卫请他们喝茶,当然不会惬意。

    喝茶是有代价的,就是他们交出各自商号的经营业务等,交接清楚后,皇帝则给他们一道特赦,会将他们送去海南岛安家,在那里每人给十亩地,十块银元,重新开始新生活,以前的一笔勾销。

    如果拒绝合作,不肯交接,甚至隐瞒等,那后果自负,不说厂卫们审讯的手段有多专业,更别说能够瞒过厂卫了,最好的下场是有机会自杀,而他们抗拒的最可能下场是流放劳改。

    现在皇帝取消了汉人为奴的罪罚,不管犯什么罪都不会贬为奴隶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好过,因为可以流放做苦役,挖矿伐木种植,到那些深山老林或是海南、台湾等岛上去,劳役苦作一辈子,跟作奴隶其实没区别。

    女的还会送入教坊,那更加悲惨。

    不得不说,锦衣卫东厂不愧是老字号,他们做这种活那真是十分拿手,就算是八大晋商这些老汉奸家族,也没有哪个扛的住他们三天。

    表现好,积极配合的还能有些优待,好茶好酒,好饭好菜,不仅不会挨打受刑,还能家人团聚一起。

    所以如今那些通虏的汉奸晋商家族和他们的商号,基本上已经由少府监陆续接管了,旧有业务依旧,以前的商誉关系也还在,不管是钱庄还是茶行还是皮张行等,一切照旧,跟蒙古们的贸易也还在继续。

    给蒙古人放的贷当然也还要还的。

    曾经获得清廷皇家特许的两大两长字号,即长裕川长盛川和大玉川大昌川这四家茶行,均是清廷特允皇商,持有清帝赐予的红色龙票,是特殊通行证,从收购到运输,一直到蒙古腹地皆通行无阻,受各方保护,蒙古人一见此红色龙票,那都是争相交易,认准他们商号。

    而现在,这四大茶庄东家、股东、大掌柜等换了人,由大明皇家少府监派人接管,但原有业务、关系都还在,甚至皇帝现在也给他们颁发了红色龙票,保留下来了原来的一切。

    “把牌子挂起来,明天就要互市交易了,咱们这次备足了茶砖,一定要抢到足够的货。”新任大掌柜的交待道。

    一名伙计提着笔在写牌子。

    “大羊一头,砖茶一斤,十斤茶易牛一只。”

    一片茶砖是四斤,直接能换四只肥羊,两片半茶砖能换只牛。

    这是长裕川为明天交易打出的招牌,简单又直接,还十分传统,在与蒙古人交易的时候,茶叶和羊,可以充当基本的计价单位使用。

    而茶砖和羊的交易价格,就是最简单实用的汇率。

    一斤砖茶,换大羊一只,这个价格不算高,甚至有些低,但对于双方来说公平买卖,并不强买强卖,如此价格,只能说明行市如此,蒙古人更需要茶,牛羊供应量大。

    长裕川在张家口直接收购牛羊骆驼、羊毛羊皮等,用砖茶交易,然后运回京津或是太原等地,利润很高。

    他们以前也会直接深入蒙古腹地交易,那价格还更低,利润还更高,他们甚至还会直接给蒙古人放贷。

    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

    有时他们会直接以茶砖跟蒙古牧民换牛犊数头,但并不直接带走,仍让牧民养着,等三四年后长大,再来收取带走,运回内地,可以卖得数倍甚至十几倍之利。

    这些茶砖都是内地加工专门卖给牧民的茶,相对便宜,而给王公贵族们的茶,则十分高档,价格自然也贵。

    同样的茶,如果从海关出口,比如红茶二十六两一担,绿茶二十四两一担,卖给蒙古王公们,那价格起码得翻上两三番,若是那种高档精品茶,一斤就能卖上半两银子,甚至能几两十几两的都有。

    以前晋商在蒙古草原上做买卖,卖给他们茶砖、铁锅、药材、布匹、丝绸、盐、糖、烟丝这些,不仅是卖的贵,收的便宜,而且精明的晋商还利用牧民们牲畜生长周期长,针对牧民开发了各种贷。

    先把各种他们需要的内地商货卖给牧民,没钱没关系,定好价格,然后约好等秋冬之际,牲畜长大长肥的时候来收,连本带利一起收。

    到了季节,他们骑着马过来,拿着账本挨个蒙古包去收账。

    他们甚至还发明了,每年秋冬牛马肥壮时去收牲畜、皮张,收走了牲畜后也不给钱或是给货,而是给他们一张盖有商号印记的钱贴,交给他们收存好,明年春夏的时候,他们商号的货物车队会经过,到时牧民来选购自己所需商物,再用钱贴结账,白嫖人家的牛羊小半年的利差。

    当然不管是给牧民放贷,还是牧民收钱贴,其实都是商业信用关系,有不小风险,各大商号也都很积极努力的维护自己的商业信用,争取牧民信任。

    能够在草原上立起字号的商号,其实也都挺了得。

    许多商号都是几代人一点点打拼起来的,从一两个人,到一支商队,再到开铺分号,许多驼队出入草原,打拼起名扬草原的大商号,非常不易,但现在多数都因为通虏,而被皇家接管。

    有些通虏不算严重的,则也进行了股份改革,皇家或朝廷参股,或是勋贵们入股等。

    毕竟以晋商在关外经营的模式,不通虏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多少都会沾点,本来严格追究起来都是抄家灭族大罪,但现在朝廷能给条生路,只是让出些股份,倒也还是仁慈,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甚至有些商号的东家或股东,直接让他们拿了银子退股离场,他们还得赶恩戴德,毕竟商人再有名头,也只是商人,在朝廷面前,尤其是如今中兴的绍天朝君臣面前,那就是群没半点反抗实力的猪羊而已。

    皇家、朝廷、勋贵们入场,十分顺利的接过了这些边关贸易,同时那些掌柜、伙计们也多数保住了自己的差事,甚至顶身股份等也仍然还能享受,年资福利照旧,也为朝廷赢得了不少称颂。

    对于朝廷来说,边关贸易,对蒙贸易很重要,维持贸易,不仅能收到很多税,而且蒙古部落的牛羊骆驼马匹,皮毛等也是大明很需要的商货,互通有无,有利民生。

    而皇家、朝廷和勋贵们宰了晋商这肥羊,自己入股后,更是也分了杯羹。

    现在朝廷整合了这些晋商,把边贸权收归到了手里,不仅增加了税收,减少了走私,也直接获得了许多贸易利润。

    更别说整合了这些边贸后,朝廷可以直接跟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们一起会盟,直接统一谈贸易的订价。

    这种统一的贸易谈判,当然极有利于大明,毕竟有更强的订价权。

    在年初的会盟谈判时,不仅谈了贸易订价,还达成了一项新的协议,就是现在设立的诸都护府、都督府,这些任都护都督的王公贵族们,让入蒙贸易的商人承包税收。

    他们做为朝廷册封的都护、都督,对自己地界上的部落子民,是仍享有统治权的,所以他们自然也有征税权。

    他们根据自己的消费需求以及要向朝廷上贡的需求,直接确定一个税额,王公们为便于收税,跟晋商商号合作,直接把这税交给商号承包征收,确定税额后,以票据形式写明。

    他们还讨论确定了牧民可以向商号以物抵税,牛羊马匹骆驼,皮毛药材等都可以充抵,且定好了各种抵税价格,如果牧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缴清税,则可由商号代缴清,但牧民得付利息,按期本息付清。

    商号承包了税收后,则要按期直接向王公们包缴税收,为了便于王公们消费进贡,他们直接在朝廷的户部银行或皇家银行开支票,或存银兑换成兑换券交给王公们。

    王公们拿着银票或兑换券,可随时在商号那里要求支取现银,或是购买所需茶叶烟丝瓷器丝绸铁器等各种物资等。

    这样的包税,比王公们自己征税方便多了,尤其是直接换成银票或是兑换券,不管是他们向汉商购物还是进京朝贡,或在关内消费等,都太方便了,自己征还只能征牛羊皮毛实物,还得再卖一遍。

    而汉商这边拿到包税权,当然也是有利可图,哪怕要先代缴税收也值得,包税不仅能获得约定的一利税息,还能够向牧民放贷款等等。

    更不用说通过这种方式,还能加强对牧民的影响和控制。

    现在深入蒙古草原上的行商,在张家口等边镇上的坐商,其中都有许多商号是皇家经营,或皇家控股、参股。

    一只羊换一斤茶砖还是一斤半茶砖,现在基本上都是由皇家说了算。

    连腾机思兄弟俩的税收,如今也都是晋商替他们征收的,他们轻松的拿到数十万两的税银,拿着银票或兑换券可以方便的到张家口来,或是直接在草原上跟汉商买买买,却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其实他已经掉入了一个陷阱。

    勇勐好战的腾机思兄弟想不到那么深,他在北京当侍卫的儿子巴图,侄子多尔济平时银票花的方便,在京过着非常惬意奢侈的生活,也绝想不到这背后会有那么多道道。

    毕竟怀揣十万两的银票,一小个背包就装满了,可比赶上一万只羊到北京方便轻松的多了,他哪知道,当他方便痛快的时候,其实也被无形的束缚了。

第775章 勿谓言之不预

    “从都护府到东口有多远?”

    “五百里路远。”

    “路上走了多久?”

    “十天。”

    “赶了多少牛马羊驼来?”

    “两千匹活马,三千头活牛,另外一千头骆驼,还有十万只活羊,以及许多皮毛、药材和口蘑。”

    “这季节牛马都没膘,路上赶来可有死亡损失?”

    “我们走的不快,而且赶牲口的都是有经验的牧民,别说就五百里,就算是从漠北到张家口,赶上四五千里远,路上走三个月,都能保证路上不但不死牲口,甚至还能长膘。”

    “哦,这有什么秘诀吗?”

    “秘诀就是分群赶运,大约千余只羊为一群,十群为一房,一万五千只羊左右,在赶运的时候拉开距离,各群相距两里左右,最后一群羊要挑经验最丰富的牧民赶,羊群上午比下午走的快,早上比中午走的快,午后羊群就乏了,走的慢,赶运速度得以羊能吃上草为前提,不许只赶路不吃草,再选合适的秋冬季赶运,则就算赶上三个月路,也不但不掉膘还能长肉。

    赶运活马也是千余匹一群,一万五千匹左右一房子,要分日夜两班轮流行走,轮流休息。”

    张家口城内,皇帝召见苏尼特的王公台吉们,腾机思腾机特兄弟带头觐见。

    皇帝一见面便询问了一番此来的情况,腾机思也是一一回答。

    说到赶运牛羊这些,他们可是老手,没有经验的人会把牛羊赶死,他们除了是在春冬季长途远涉才可能把牛羊赶死,就五百里远,不过十天路程,根本不影响。

    说到这,他挺自豪。

    这次一次赶来了两千匹活马十万只羊,那都还只是小试牛刀。

    “若是张家口这里能吃的下我们的牲口,我马上就让人回部落,赶来更多牛马羊群,再赶几十万只羊来都不成问题。”

    朱以海哈哈大笑着。

    “文首辅,为朕草诏。”

    “敕封化德都护府都护腾机思为苏尼特汗,商都郡王,腾机特为苏尼特济农,康保郡王,各授怀化大将军阶。”

    蒙古贵族封爵自有体系,从汗,到济农、诺颜、台吉等,还有太师、宰相等名号。

    汗自然是汗王,济农则为副汗之意,一般是汗的弟弟或是儿子授此,诺颜蒙语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部落领主。

    台吉也是蒙古王公,其中尊贵者为珲台吉,或叫洪台吉。

    朱以海现在对蒙古归附的各部,基本上都是羁縻安抚,够的到的就想办法拆散、整编、迁移、划界,设都护府、都督府,赐爵授官,够不着的也都尽量给爵授职,先拉到天朝体系中来,起码也先互市贸易。

    对蒙古贵族基本上是两套爵位,一套是保留他们原蒙古爵位,分成汗、济农(副汗),诺颜(亲王),然后是珲台吉(郡王),还有五等台吉,(公侯伯子男),共九等爵。

    一套是大明异姓爵位,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县侯、开国县伯、开国县子、开国县男,共七级。外藩则增加亲王和郡王两级。

    腾机思原只是苏尼特左翼首领,苏尼特部也不过是原察哈尔八部之一,察哈尔虽曾是蒙古大汗本部,但也仅是一个万户。

    论起来苏尼特首领连个济农爵位都未必能得到,但现在朱以海说要把苏尼特部跟察哈尔一样,直接设汗,腾机思听了激动万分。

    他一直以先祖达延汗的伟大而自豪,也一直想复兴先祖荣光,但他们又不是嫡系,嫡系是现在察哈尔部的阿布奈,林丹汗的遗腹子,按辈份是他的族侄孙。

    “臣谢圣可汗、大皇帝陛下洪恩!”

    腾机思跪下就磕了几个响头,磕的真心实意,心里甚至已经在幻想着自己凭此大明天子所册封汗号,号令漠南蒙古诸部,征服各首领,重新一统蒙古,甚至将来把漠北、漠西蒙古也都征服统一,成为蒙古大汗,恢复他们孛尔济吉特氏的荣光了。

    朱以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面带着微笑。

    一个汗号而已,朱以海并不在意。

    他今天可以赐封腾机思苏尼特汗,明天也可以赐封阿布奈察哈尔汗,后天又能赐鄂尔多斯济农孛儿只斤·额磷臣为鄂尔多斯汗。

    将来还能设科尔沁汗等。

    对大明朝来说,给归附蒙古部落首领封汗封副汗的又不费本钱,反而能够把漠南蒙古各部更加分化,让他们以后无法再统一。

    满清对漠南诸部搞盟旗制度,设立六盟,原来漠南蒙古二十五部,被他们分成五十余旗,六处会盟,后来甚至还把一些旗改为内属等。

    朱以海完全也可以按这种思路搞,鞑子有六盟,大明可以有六都护府嘛,每个都护府都护,都可以授封一个汗,还可以世袭,再配套一个大明的郡王或是亲王爵,朝廷甚至可以连俸禄都不用给他们,各部每年向朝廷进贡,朝廷再回手给些赏赐就行。

    那些跟着鞑子的部落,连打带拉,然后将他们迁移甚至是拆分重组,把他们二十几部搞成五十几甚至七八十部,都设都督府,都督都授济农副汗或是诺颜,再授个郡王、国公的,名头好听又不费本钱。

    “卿之长子巴图在御前侍卫,十分忠勇用心,朕特赐封他为珲台吉,加郡公衔。”

    蒙古、女真等外藩爵位不加开国二字。

    巴图一个侍卫,直接授珲台吉、郡公,加怀化将军衔。

    腾机特儿子多尔济等,朱以海也各授他们台吉,苏尼特一些首领也授以一二三等台吉,他们的子侄授四五等台吉等。

    大量赐封爵位,就是要让蒙古的爵衔泛滥不值钱,让他们的首领威信力下降。

    授封都护、都督的都能得汗、济农、诺颜、珲台吉等爵衔,其下长史、司马由朝廷派汉官前往任职,下面的录事参军、六曹参军、参军事等则授予部落内的大小首领们,这些任职事的也都分授各等台吉等。

    而这些获得了正式爵衔的首领们,他们的爵位可以世袭,其爵由嫡长子不降等承袭,其余诸子则从五等台吉承袭,若有功勋还可再往上晋封,反正世世代代以后都是外藩蒙古贵族了。

    不过不管袭不袭爵和袭职,朝廷也不会给他们俸禄之类的。

    而且规定,这些蒙古贵族子弟必须得在大明侍卫当差,以后才能正式袭爵,没来大明侍卫当差,你不能正式袭爵,这算是变相的质子制度。

    以后这些蒙古贵族们,代代传袭,子孙最起码也是个五等台吉,相当于是个男爵,这贵族遍地走多如狗,对朝廷其实不会是什么坏事。

    腾机思现在还只觉得大明天子对他真好,直接赐封他为汗,授他儿子为珲台吉,授他弟弟副汗,他却想不到那么远,只觉得大明真好,圣可汗真好,给苏尼特迁到明边境上,方便贸易,那些汉商还跟他们承包税收,免的他们去征收,甚至各种商货直接到草原部落上来卖,他们想要中原的什么奢侈品好东西,只要写张清单,人家直接弄过来。

    甚至还可以按需求订制。

    朱以海一脸微笑。

    “朕最近新收一位郡主,年轻美丽气质高贵,朕便将他赏赐给珲台吉巴图为婚。”

    皇帝拿出和亲手段,直接向腾机思提出加强联姻,双方和亲。这次和亲规模极大,从朱以海到太子、汉王,然后是内阁大学士等,向腾机思他们要了一百个苏尼特贵族姑娘,然后也向苏尼特王公贵族们赐婚一百汉家姑娘,有皇帝义女,也有大学士义女等。

    反正汉蒙一家亲嘛。

    朱以海甚至提出,以后那些来大明当差、读书的苏尼特贵族子弟,都给他们赐婚一位汉家贵族女子为妻。

    腾机思再次谢恩。

    对于这种联姻和亲的事,他觉得也挺好,有助于增进与圣可汗和大明的亲密嘛,苏尼特以后跟大明关系好,自然也便于号令其它部落。

    “赐苏尼特汗、商都郡王自鸣钟、千里镜、丝绸、瓷器、贡茶等。”

    皇帝对苏尼特部此次前来朝拜进贡和贸易,那是极为客气恩赏,来之前腾机思其实也有些担忧,怕皇帝会因为他们之前对周边其它部落的劫掠攻打而为训斥,甚至责罚,他甚至想好了许多辩解的理由等,可没想到,居然提都没提。

    召见之后是赐宴。

    宴上君臣尽欢,十分和谐。

    紧接着他们赶来的牛羊驼马,拉来的皮毛药材蘑孤等与汉商交易,也非常顺利,价格方面很不错,虽然他们这次带来的东西多,也没被压价。

    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是拿银票还是银行银元兑换券,或是直接拿银元现钱,又或是直接用茶砖交易等都行。

    ·······

    “陛下为何不趁机敲打敲打一下腾机思兄弟,斥责他们不该攻掠其它部落?”次辅王之仁问,他觉得对苏尼特人太好说话了。

    朱以海却在看着苏尼特带来的一些草原物产,口外蘑孤,这可是好东西,炖肉鲜美无比。还有羊皮羊毛这些,也是好东西。

    皇家少府监已经在张家口新开一家呢绒纺织局,打算以蒙古的羊毛、驼毛,还有清河之水,来完成大明本土化呢绒生产,以此改变呢绒是现如今第三大进口商货的现状。

    漠南蒙古羊毛,确实要比甘陇的羊毛要好些,这里水质也好。

    带来的那些牛马也确实不错,这季节依然还有些膘。

    这一大批货,拿茶砖、烟丝、瓷器、布匹、铁锅等交换,不仅额数大,而且从商行到朝廷,利润和税收都会很不错。

    “先不急,让苏尼特人在得意一段时间,阿巴噶、四子部落等不是一直摇摆不定吗,咱们就让苏尼特人再嚣张一会,让他们继续扯虎皮做大旗去抢那些部落,咱们朝廷也可以派使者去趁机招抚他们。

    一边是苏尼特人的铁蹄马刀,一边是咱们大明的封赏互市,他们只要不蠢,就知道如何选择,让苏尼特人帮他们决定吧。”

    “而且光是口头训斥又有什么威慑力?”

    “那陛下之意?”

    朱以海一边看着手里的一把苏尼特羊毛,一边面无表情道,“朕在张家口休整几日后,也要到坝上去转一圈,到时直接去苏尼特部走一圈,先收集好证据,到时把一两个不遵旨意越界劫掠烧杀做恶较多名头较坏的苏尼特部落围了,把首领王公等全砍了,把他们的部落打散分给其它部落,牲畜等我们没收。”

    “这岂不是比任何口头训斥更管用吗?灭一两小部落,在草原上来一场三军演练,邀请各部王公贵族们来参观,岂不是比什么都管用?”

    王之仁听了也不由的抚掌赞叹。

    “确实,恩威并济才行。”

    文安之则道,“那朝廷现在应当再跟苏尼特王公们再重申不得越界,不得劫掠其它部落等,他们若不听,到时也勿谓言之不豫也!”

    当天,文安之亲自召见了腾机思等王公贵族们,提到他们近来的一些违旨行为,予以申斥,让他们回去后改正,不得再越界侵袭其它部落,尤其是他们手里还有汉人奴隶者,应当主动上报,并送到张家口,皇帝在此设了专门办事衙门,负责出钱赎回。

    只不过文安之这位首辅,说这话的时候,也只是一句带过,腾机思等喝酒吃肉正高兴,也就没太当回事,毕竟皇帝都没提呢。

    他们在张家口好吃好喝好玩了七天,感怀圣恩的腾机思兄弟等,走之前还特意在关外办了场热闹的蒙古宴会,不仅杀牛宰羊招待皇帝,还亲自跳起了蒙古舞蹈,并进行摔跤等比赛给皇帝观赏。

    走的时候,一个个都换上了大明天子所赏赐的紫袍玉带貂裘锦袍,拿着赏赐给他们的印章仪仗,非常满意。

    甚至有几分得意张狂了。

    毕竟大明天子对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想不到咱们这次带这么多牲畜皮毛来,一下子全卖掉了,那些掠来的人口也卖了这么好价钱。”腾机特感叹不已,“咱们回去还去抢吗?”

    腾机思拍了拍身上官袍上落的灰尘,得意道,“抢,为什么不抢,趁着他们还没归附朝廷,还没被圣可汗册封前,咱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

    “察哈尔现在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当首领,他们已经不配,也没能力担当起恢复达延汗荣光,恢复黄金家族荣光的重任了,这担子还得由我们苏尼特来承担,我们身为达延汗的六世子孙,必须得挑起这重担,必须得一统漠南,恢复蒙古。”

第776章 上都实弹阅兵

    初夏。

    皇帝车驾出张家口,登上坝上草原。

    头顶是湛蓝无暇的天空,脚下是野花点缀的原野,一望无际的碧绿接天。

    一群群的牛羊在草原上悠闲的吃着草。

    “这些牛羊都是陛下的。”

    怀荒张北牧场,是皇家牧场,为天子放牧的是牧户,粗犷的牧民,有不少是蒙古人,也有女真人,还有汉人回民,但现在都是天子牧户,有些还是皇家奴隶身份。

    他们骑着马,挥动着鞭子,清脆的鞭声驱赶着牛羊。

    数万人组成的皇家大军缓缓行驶在这绝美的草原之上。

    不少第一次登上坝上草原的随行大臣们,都忍不住发出赞美之声。

    “好美啊。”

    “蒙古草原都这么美吗?”

    熟悉草原的大臣则笑着向他们解释,“坝上风光独美,当然,蒙古高原上有不少风光极好的大草原。”

    坝上,很形像的描绘了草原陡然升高而形成的这种地形,又因气候和植被原因形成草甸式草原。

    “张家口以北二百里到承德以北二百里,都是这种地形,可统称坝上。当然,若是细分,其实也还可以分为丰宁坝上、围场坝上、张北康保坝上和沽源坝上。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张北坝上,这里有陛下的皇家张北牧场。若要论风光,则当属康保坝上较有特色,那里是潮河、滦河发源地。

    等到盛夏时去那里,草清云澹、繁花遍野,茫茫碧眼这中,似有天穹压落、云欲擦肩之感,而且夏日无暑,是避暑的好季节。”

    不过皇帝此行并不是去避暑的,现在也还不是大热的时候,本来是要去西北陕甘,甚至去敦煌的皇帝,却在张家口出长城北上,来到这坝上草原。

    一边是华北平原,一边是蒙古高原,在这交接的地方,就形成了阶梯状的坝上草原,风景独美。

    这大片地方,现在大部份是新设的宣化省的辖境,其东面部份则归新设承德省。

    在这两省的北边,招抚安置了不少零散牧民,在他们更北边,则是苏尼特部等漠南诸部。

    这次皇帝来,说直白点,就是来炫耀武力展示国威的。

    天蓝欲滴,碧草如翠。

    如诗如画的坝上草原,被数万皇家禁军踏破宁静。

    远处看着牛羊的牧民们,看着突然出现在坝上的这支雄壮军队,也不由的在马上呆滞出神。

    身着火红军袍的御营军远远走来,无数的旗帜在队伍上空飘扬着。

    铁甲、骑兵、火枪、大炮。

    远远的就散发着无比强烈的杀气。

    身处这支大军里的皇帝却很悠闲澹定,皇帝甚至都没披甲,一身团龙袍,腰间佩剑,还插了两把燧发火铳。

    他很享受这草原上的绝美风光,还跟身边的大臣们在讨论这草原上的历史人文,甚至让随驾的学士们当场写诗。

    坝上的地形多为丘岭、平原,河网密布,水淖丰富。坝上草原是典型的干旱型草原,当地人叫草滩,旱禾草居多,一到夏季,各种野花盛开。

    坝上的河流则多为内流河,季节性强,经常干涸,雨季山洪河流聚到一起,便形成淖。

    洼水清澈,青草齐肩,黄羊成群。

    甚至还经常能看到旱獭,它们远远的双腿站立着,瞪大眼睛萌萌的看着这支突然闯入的大军。

    朱以海觉得这玩意很亲切,不就是土拔鼠吗,,网上可是有经典的啊!~的形像,虽然跟那品种不是一个。

    不过实际上这玩意叫起来倒更像是老鼠,只是身体更大些,是挖地的好手,牧民们却很讨厌这些家伙,每年秋季旱獭正肥的时候,牧民们就会去到处打地鼠,他们的皮是很不错的皮子,能卖个好价钱,它们身上的脂肪熬油也大有用处。

    不过旱獭除了在草原上到处打洞处,它们有些还会染上鼠疫,不过一般有经验的牧民猎手都能看出有病的旱獭,都不会去碰他们。但如果碰到有些没经验或黑心的猎人,只为了捕鼠剥皮卖钱,就不会管那些,因此草原和中原北方有时经常会闹鼠疫,其实很多就是从这玩意的皮子上传染开来的。

    一位夜不收骑兵奔近,在那只发呆的土拔鼠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前,就已经一箭将它射中,它挣扎了几下,就彻底躺平了。

    牧民们其实倒更喜欢黄羊。

    成群的野黄羊在草原上奔走,这些可是移动的美味。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觉得这诗倒更像是对这里的描绘。”

    “那是敕勒川,阴山脚下河套平原的土默川,离这远着呢。”

    浙江台州人吴凯望着这美景,不禁感慨,“以前只以为长城以北,都是偏僻荒凉之地,大漠、戈壁、还有树都长不出的大草地,现在才知道,原来草原这么美,这样的好地方,为何我华夏以前不控制占有,反而让游牧民一直占据着?”

    “因为无险可守,中原强盛时当然可以占据,但一旦衰弱,守成都不足,哪还有余力在草原上防守?”王之仁也是以前在京营、辽东打拼过的,对于九边和塞外当然不陌生。

    谁不知道这河套草原,这坝上草原,都是好地方啊。

    问题是得守的住。

    文安之也道,“其实这里在秦代时属上谷郡,而在先秦时代,燕国强盛时,是把这里甚至整个燕山北部山谷丘陵地带,一直到西辽河,都是圈进了燕国的,还修建了燕长城,直到辽东。

    西汉时这里是上从北境,东汉、魏晋时则成了鲜卑人游牧之地,北魏也是游牧民起家,所以在这里设立了北境六镇的御夷镇和怀荒镇。

    辽、金、元这些塞外游牧、渔猎民族起家入主中原的朝代,历代帝王都喜欢在这里避暑,辽代萧太后的梳妆楼,历千年沧桑,至今仍屹立闪电河畔。

    金代的景明官,还有元代的察汗淖儿行宫,以及元四都之一的上都,都在这片坝上草原上。”做为首辅,文安之可比世袭武官出身的吴凯有文化,说起这的历史那是信手拈来。

    辽代的燕子城,金代的九连城。

    这里既是游牧民的牧场,也是那些王朝的避暑行宫、狩猎场。

    成吉思汗曾经在这里指挥了金元大战,野狐岭一战更是葬送了金王朝。

    元武宗建行宫于白城子,立宫阙为中都,都城与宫阙都彷大都而建,与大都、上都、和林并称为元代四大都城。

    其上都在闪电河畔的多伦诺尔,七个湖泊之地。

    不过曾经的元上都,早就被红巾军北伐攻破焚毁,一同被焚的还有九连城。

    此时,这里一带是克什克腾部、喀喇沁部、翁牛特部、阿巴噶部等游牧之地,不过自从苏尼特南征到西面后,这里就不再平静。

    腾机思兄弟一次次的出兵抢掠周边诸部,诸部饱受其苦,大明使者再次招抚,各部首领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认定满清已经回天乏力,自顾不暇更顾不上他们。

    在得到大明承诺只要归附大明,便不用再担心苏尼特的劫掠后,他们终于改旗易帜,向大明天子上表请降,并送女子金银并遣子入朝为质。

    皇帝在张家口等到翁牛特等部的归附后,也立即向他们颁诏册封,同时再次向苏尼特要求停止越界,不许再抢掠诸部。

    只是他们并不理会。

    所以现在皇帝是接到翁牛特部的首领逊杜棱、栋岱青和噶尔玛等的求援后,正式出兵。

    皇帝出张家口时,已经派出多路使者,要召集诸部到多伦诺尔的元上都旧址会盟。

    多伦诺尔乌兰布统草原,皇帝率领数万精锐禁军,一路过来。

    当皇帝抵达元上都旧址,上都河(闪电河,滦河上游源头)畔,漠南蒙古二十五部,已经来了一多半,漠北喀尔喀蒙古三部的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也都率领王公台吉们亲自前来会盟朝圣。

    皇帝驾到,各部迎接。

    当他们看到数万明禁军兵马抵达,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升起畏惧之感,实在是这些明军不论是装备还是士气上,甚至都远超早年的满洲兵。

    “如此大好草原,天然的大演武场,不练练兵,就太可惜了。”

    “王阁老。”

    “臣在!”王之仁一身华丽铠甲上前。

    朱以海笑着对苏尼特汗腾机思、察哈尔汗阿布奈、鄂尔多斯汗额磷臣,以及外蒙喀尔喀车臣汗硕垒,土谢图汗衮布,札萨克图汗素巴第这六位他亲自册封的蒙古汗王说道,也是对新册封的翁牛特济农、喀喇沁诺颜、阿巴噶珲台吉等说的。

    “臣领命。”

    王之仁退下,翻身上马,跑到军队前,拔剑喝令。

    “列队校阅!”

    随着这位次辅一声令下,一个个禁卫传令军官纵马奔驰传下命令。

    就在一众内外蒙王公们惊讶的目光下,那支刚赶到的大明禁军,就这样直接在草原上,在他们面前,迅速展开队列,排开阵形。

    火红棉甲的骑兵们再次上马,催马跑动,在草原上展开阵形,一开始只是慢跑,然后迅速奔跑,他们就好像风吹起海浪,一开始浪潮很小,很快就已经是奔腾咆孝,扑天盖地了。

    他们犹如狂浪,也似铁壁。

    骑兵们呼啸往返冲锋。

    步兵们也迅速排开队列,火枪手们展开连环火枪战术,不断的装填、射击,一排打完,原地装填,后面一排转进到前面,如此不断交替前进,排枪齐轰,还能保持很快的前进速度。

    而炮兵也是迅速推动炮车,快速构建炮兵阵地,处于步兵两翼,迅速装填,然后一声令下,无数火炮齐鸣。

    三磅营属炮,十二磅野战炮,轰隆隆的一门接一门,远处的草原上腾起朵朵烟云,硝烟阵阵。

    排铳不绝,火炮连绵。

    骑兵仍在不断往来呼啸奔驰冲锋。

    工兵们甚至在草原上迅速构建营地、开挖壕沟工事,他们把马车上携带的各种装备取下,组装营栅,搭建箭塔,营前抛洒铁蒺梨,营内搭帐篷,一切是那么的熟练而又默契。

    甚至有人在组装拒马枪,有人在挖陷马坑,还有人甚至在挖厕所,有人在挖灶台。

    更让手里举着望远镜的王公台吉们觉得过份的是,居然还有人在马车上搬下各种大锅、食材,开始做饭,还有人直接就在营地里开始宰牛杀牛,现场屠宰分割取肉。

    那边骑兵冲锋,步兵排枪,炮兵打炮,这边工兵立营,伙夫做饭。

    这些蒙古王公台吉们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一到,就直接演武练兵,更想不到会是这等壮观气势。

    都是草原上的游牧部族首领,都是马背上的好汉。

    可谁能想到这大明的演武不是慢腾腾的摆阵,不是那些华丽却没什么杀伤力的阵势,却是这种一来就震天动地的场面?

    许多蒙古王公都被震的面色发白,有人满背是汗。

    甚至有人手脚冰凉,还有人心砰砰的剧烈勐跳,以脏都要受不了。

    实在是那些枪炮太多,也太勐烈。

    他们的骑兵精良的胜过蒙古战士,尤其是他们居然还有在马背上一边冲锋一边还不断放火枪。

    步兵们那连绵不绝的排铳射击转进,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可以连续打这么久都不带半点停歇的。

    有人感觉天都好像要塌了。

    不少人被炮声震的耳朵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许久之后,这铳炮声终于停止了。

    大明骑兵也迅速的回以了原来的地方收队下马。

    原本繁花开遍,空气清新的草原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那闪电河畔的青青草地,也被炮弹彻底的犁了一遍,到处都是坑。

    那边一座大营已经初具模样。

    营地里更是飘出了香味。

    营中伙兵已经炖了牛羊肉,煮好了米饭,还煮了海带汤。

    皇帝一脸澹定的坐在那里,将手里的望远镜放下。

    “嗯,准备不足,演练的简单了一点,来的匆忙,也没能把十八磅、二十四磅和三十二磅的那些重炮运来,要不然摆上一百两百门的,然后来个百来齐发,到时万枚重弹犁过,一定更加壮观。”

    听到皇帝这话,不少蒙古王公们已经瑟瑟发抖了。

    皇帝发消息让他们来这里会盟,然后十天前从张家口出发,仅用十天时间,四百多里路到此。

    这个速度看着不快,但皇帝这是一支步骑炮工辅兵一起行军,多达数万人马的大军,不仅十天就行军四百多里,关键是到达这里时还能如此整齐,还能再直接给他们来一次大演武,这可就非同一般了。

    若是皇帝这是去草原奔袭某个部落,试问,哪个部落能挡的住这样的雷霆一击?

    部落就算跑,可带着牧民家卷和牲畜,都没大明皇帝跑这么快。

    “翁牛特部首领逊杜棱,阿巴噶部首领多尔济,四子部鄂木布,喀喇沁部首领固噜思奇布等何在?”

    皇帝话音落下。

    逊杜棱等立马就都赶紧出列,来到皇帝面前直接跪伏在地,高声称拜见圣可汗大皇帝陛下。

    “朕在张家口,你们派使者来向朕诉告苏尼特部袭击你们部落,抢掠你们牲畜,掳掠你们人口,现在朕来了,苏尼特汗腾机思和他部落的王公台吉们也都在,你们就当面对质,当面锣对面鼓有什么说什么,朕来主持公道。”

    各部首领们于是立马纷纷向皇帝控告苏尼特人的罪行。

    血泪控诉,声泪俱下,十分委屈。

    苏尼特汗腾机思本来一身蟒袍赐服坐在那里还挺得意,谁知晓突然就枪口指向他,登时是又惊又怕。

    见识了刚刚御营的威武,腾机思出列,来到皇帝在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当众承认了各部指挥,不停的向皇帝磕头请罪,表示忏悔,但同时也表示因为之前各部始终错误的依附着满洲建虏,他们不知各部已经弃暗投明归附朝廷,所以他们仍在为朝廷讨伐叛逆,实在是误会等等。

    “误会吗?”

    朱以海哈哈一笑。

    朱大典上前来指责腾机思说谎,说在张家口时,首辅文安之都已经特别召见他们,并再三申明了不得越界侵犯其它部落的事情。

    而后来翁牛特诸部归附,朝廷一边册封官爵,又再次派使者向苏尼特通知,并让他们不得再越界。

    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对皇帝的旨意视若罔闻。

    就在皇帝从张家口出发后的这十天里,苏尼特都还对其它部落出兵袭击掳夺了数次。

    “这你又如何解释?”

    “陛下,臣一时湖涂。”

    对于这个解释,皇帝呵呵一笑,十分不屑。

    他特意跑来多伦会盟,当然不只是为了听这么一个解释的。

    朱以海没理会跪在地上请罪的腾机思,而是对王之仁道,“朕出张家口后的这十天里,苏尼特仍越界袭击掳掠他部的有哪些人?”

    “锦衣卫都有记录。”

    “好,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王次辅传旨朕的禁卫骑兵,让他们辛苦一趟,按这名单去把那些苏尼特的人马全都带回来,若违抗不从者,就地斩杀。”

    “去吧,把他们统统带回来,朕想当面听听他们怎么解释,也让诸位蒙古王公台吉们都一起听听。”

    “陛下,臣有罪······”腾机思慌了,腾机特也过来跪下请罪,可皇帝根本不理会他们俩兄弟。

第777章 皇家骑兵

    上都旧址东北四十里。

    滦河支流黑风河,帝都皇家骑兵学院游击将军孙得胜率部下学院骑兵从多伦出发,穿过金莲川向东北沿河而行。

    沿途风景好似一幅风景画,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身披锃亮胸甲,外罩斗篷,戴着真武盔的骑兵们跨坐着高头大马,背着火枪挎着马刀打破了草原宁静。

    血红的战旗。

    火红的军袍。

    当他们一路行经四十里,来到黑风河畔,看到几个水淖之间,镶嵌着顶顶毡房,四周是彷佛珍珠般撒落的牛羊。

    还有漫山开遍的金莲花等野花。

    远处,还有一片金色的沙漠。

    沙漠、河流、草原,远处的山林,碧绿的湖淖,开遍的野花,它们融合在一张画卷之中。

    沙漠依依,湖水潺潺。

    白云一般的羊群,金子般的牛群,还有奔驰的马群、驼群。

    蓝天,白云,阳光。

    沿河两岸,许多与河相连的草原湖泊,这些被牧民物为淖水的水泊里芦苇茂密,甚至鱼虫丰富,大雁、野鸭、河鸥在悠闲的捕鱼、梳洗。

    岸上,牧民毡房炊烟阵阵,男人在外放牧牛羊,女人则在家打酥油、纺羊毛,孩子们在嬉戏追打,还有跟小牛打架,骑羊的。

    “额吉!

    “额吉,快来看啊!”

    一个正在整理羊毛的牧民丫头转身跑进毡房,向里面正在打奶油的蒙古妇人大声喊叫起来。

    “不是让你看着弟弟妹妹们吗,他们打架你就拉开,我正忙呢。”妇人卖力的打着奶油。

    牧民们游牧为生,平日里饮食主要就是牛奶羊奶,牧民妇人每天最主要的事就是挤奶,然后把奶加工。

    她们从小就学会了做这一切,一天要挤两三遍奶,把挤好的鲜奶先用牛粪煮沸,入盆晾凉后,上面会结一层黄色油脂,这便是牧民们喜欢的奶皮子,将其捞置另一个盆内,积攒到一定数量后,放在打酥油的桶里。

    这桶中间有一木柄伸进桶里,下端有圆盘,上面有盖,手抓木柄上下搅动打上许久,油脂和水便会分开,揭盖取出油脂,在清凉水中反复揉洗几次,就成了酥油或叫黄油,这可是好东西。

    不仅是牧民们平时喜欢吃的好东西,也是进贡头人首领的贡品税物,或是拿来出售交换商品的值钱东西。

    不过好吃却难打,每次也只能打出一点点来,却需要很长时间。

    丈夫在外放羊,天黑才回来,妇人的时间很紧张,一天里安排的满满当当,她必须得尽快做好每件事情,对于孩子们也就顾不得太多,大的带小的,或是老的带少的。

    “额吉,不是弟弟们在打仗。”

    “那是怎么了,骑羊摔着了,还是被小牛顶痛了?”

    “不是,不是。”

    “那是怎么了,叫你额布格阿布去。”

    姑娘被母亲打断数次,赶紧道,“是远处来了好多人,许多穿盔甲骑马的兵。”

    妇人停下手里的活,这时毡房外面已经传来号角声,十分急促,这是警讯。

    妇人慌乱的跑出毡房,就看到让她惊骇万分的场面,一支威武雄壮的骑兵出现在远处,他们的铠甲不是蒙古式样,也不是满清式样,但看着那模样还有那旗帜,她猜测到了几分。

    是中原汉族大军。

    营地不少老人妇人都开始慌乱的在呼儿唤女,还有人去牵马。这些年草原上也不太平,一直很动荡,经常发生部落间的冲突、劫掠,甚至是战争。

    甚至这处营地,本来也不是这群苏尼特人的,他们也是不久前才随头人袭击赶跑了另一个部落的人,才抢占了这块水草丰美的牧场,在此安营的,甚至现在他们营地里,都还有不少其它部落的奴隶。

    突然,远处的骑兵如大雁展翅。

    红色的骑兵两翼包抄过来,他们越跑越快,营地都在震动。

    妇人慌了,愣在当地,但她却没跑,她眼里满含泪水。

    “额吉!”

    几个孩子围了过来,满脸慌乱。

    这时一个瘸腿的老人过来,他是孩子们的爷爷,“带上孩子,背上锅,快走!”

    妇人却没动。

    “我的族人来接我来了。”妇人说出了陌生的话语。

    瘸腿蒙古老头没听懂,这不是蒙古话。

    “额吉?”大点的女孩迷惑的望着母亲。

    “额吉的族人来接我回去了,”妇人笑的满面泪痕。

    老头似乎也才终于记起来,这个儿媳妇,其实不是蒙古女人,而是他儿子十几年前南下抄边抢回来的汉人女子,在草原上十几年了,为他们家生了七个孩子,夭折了两个。

    她似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地道的蒙古女人,不仅是身上的蒙古袍子,还是生活习惯上,甚至一口蒙古话也说的很好,这些都让老头都已经忘记她其实是个抢来的汉人女子。

    老头一犹豫的功夫,红色的骑兵已经围住了营地。

    就连在远处放牧的男人们也都被赶了回来。

    女人笑着哭了,哭着又笑了。

    她把五个孩子抱到一起,笑着对他们说,“娘是中原汉人,家乡在辽西,那些不是敌人,他们是娘家乡的族人,你可以喊他们舅舅。”

    她用汉话说了一遍,又用蒙古话说了一遍,孩子们似懂非懂。

    女人的丈夫回来了,十分狼狈一脸慌张。

    很快,明骑兵对这处营地完成了包围,一个蒙古人也没逃掉。

    营地里的蒙古人在头人们的呼唤下聚拢起来,他们拿起了弓箭长矛弯刀,男人们骑上了战马,可面对着那些胸甲锃亮提着火枪的明军,他们紧张而又惶恐,不知所措。

    女人拿一根绳子把五个孩子跟她绑成一串,“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乱跑,紧跟着娘,不会有事的。”

    男人被首领叫到前面去了,他目光复杂的回头看着妻子做着这些,瘸腿的老人也提起了一张弓,还在匆忙间翻出了自己的那件旧皮甲披上。

    妇人却没理会他们,始终很镇定。

    只是她的手却一直颤抖着。

    大的女孩问母亲,“额吉,阿布不是说咱们苏尼特归附中原大明皇帝,现在跟中原关系很好吗?前不久阿布才赶着奴隶、牛羊、皮毛、蘑孤这些去东口,换回来好多中原东西,怎么现在却要打仗?”

    “不会有事的,有额吉在。”

    黑风河畔。

    这处蒙古营地里,面对突然前来并将他们围住的明军骑兵,台吉乌班岱、多尔济思喀布、蟒悟思、额尔密克、石达五人骑马上前。

    “尊贵的客人,不知道你们因何事到访?”

    游击将军孙得胜策马出列,缓缓上前。

    “本将乃奉大明皇帝陛下旨意前来,是大明帝都皇家骑兵学院游击将军孙得胜,谁是乌班岱?”

    长的魁梧粗壮满脸大胡子甚至还有点秃顶的乌班岱上前,“尊贵的孙将军,在下便是圣可汗所册封四等台吉、县子乌班岱。”

    “你便是乌班岱?”孙得胜在马上打量了他几眼,又望了望他后面的营地,再看了他身后那几百名战士,“乌班岱,你可知罪?”

    乌班岱虽是台吉,但在苏尼特其实也不起眼,毕竟明末时蒙古各部一盘散沙,林丹汗在时也号令不了各部,所以实力大点的部落首领纷纷自称济农甚至称汗,其它称诺颜或是珲台吉的多的是,如外喀尔喀三部,都是根本不承认林丹汗为共主,都自称可汗。

    台吉也是遍地走。

    “不知我们何罪之有?”

    孙得胜直接指着脚下,“这是哪里?”

    “我们的牧场?”

    “你们的牧场?据本将所知,圣人洪恩,将你们南迁至水草丰美之地,紧邻坝上草原,但却也不在坝上,圣人也早给你们划好界线,再三要求你们不得越界游牧,更不许劫掠他部。

    而这里,原是朝廷划给翁牛特部的牧场,你们不仅越界游牧,还袭击翁牛特部,抢掠他们牲畜,掳掠他们人口为奴,胆大包天,罪大恶极!”

    “现在,本将奉圣人旨意,将你们统统带往多伦御前,你们亲自给圣人与诸位蒙古王公们解释,听侯发落吧。”

    乌班岱脸色大变,可却不肯前去。

    孙得胜拔出马刀,向前一指。

    “去,或者死!”

    乌班岱身后的石达等四位台吉都惊怒交加,他们都是苏尼特王公子弟,论辈份都是腾机思的族兄或族侄,这两年,扯着虎皮做大旗,打着大明的旗号,也是到处攻打劫掠其它部落,趁机壮大。

    当年腾机思兄弟北迁内附喀尔喀时,才带走几千人,而如今他们却早不止万人,乌班岱等五个台吉,也是跟着到处抢掠,如今各统百余帐,现在聚在一起,并为一个千户,迁来这片新抢来的牧场,要在这里发展。

    “放下武器,随我们去御前请罪!”

    乌班岱拒绝,退后到阵前,麾下蒙古部众也都举起了武器。

    孙得胜不屑的看着他们,就跟看一群死人一样。

    他转头与左右军官对视,然后毫不犹豫的挥起马刀,“杀!”

    帝都皇家骑兵学院,是大明如今骑兵的摇篮,而且这里还有一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

    面对这个自称苏尼特新编鄂托克黑风河千户的蒙古营地,骑军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两翼雁翅展开。

    胸甲骑兵们如同一堵墙一样展开冲锋,隔一段距离又是一排。

    一排接一排,犹如浪潮。

    草原在震动,蒙古人在匆忙的拉弓上弦,策马拔刀,准备骑战。

    距离还很远,皇家骑兵却已经举起骑兵火铳,对着前面正在加速的蒙古人就是一排火枪。

    硝烟弥漫,铳声四起。

    战场嘶鸣。

    一排枪放完,却没结束,后面还不断有铳响起。

    蒙古人的阵中不断有人落马。

    马上的皇家骑兵放完一枪,马上又换了一支铳又来了一铳,两铳放完,他们已经距离蒙古人很近,但却没拔刀马,而是骑术精湛的往左右分开,然后调头跑回去,跑回一段距离后,停下,整理队伍,然后再次开始装填两支火铳,装填完毕后,继续发起冲锋。

    抵近再两发火枪,再返回,重新装填。

    远处,还有一队骑兵拉着小炮,迅速的构起炮兵阵地,对着蒙古人就发起速发连射。

    蒙古人不断的落马,他们也以弓箭还击,还有投枪扔斧头的,有一些皇家骑兵中箭,但有胸甲头盔防住要害,多数只是轻伤,甚至有些直接被甲弹开的,只有少数倒霉的落马或重伤、战死。

    皇家骑兵不知疲倦的反复冲锋、射击,回转,再射击,乌班岱他们试图靠近明骑,与他们近身博杀,或是想游走骑射,结果却反而始终被明骑不断的轰落马下。

    午后,日上中天。

    铳停炮息。

    乌班岱、石达二台吉被明骑射杀马下,蒙古人终于被击溃,剩下的人选择了投降。

    俘虏三名台吉,俘获一百五十二名蒙古战士,另缴获马四千四百三十四匹,骆驼五百三十二峰,牛三千九百五十四头,羊五万六千七百多只,其余老弱妇孺以及奴隶三千余人。

    斩首九百三十七级。

    这支由五位台吉抢掠掳夺而新建的苏尼特黑风河鄂托克,号称精骑过千,便就这样被攻灭。

    明骑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这场战斗胜的很轻松,明军伤亡不过十几人。

    这些蒙古人都没多少机会靠近明军。

    打扫战场时,孙得胜见到一名自称是汉女的蒙古妇女,她还带着五个孩子。

    “你老家哪的,哪一年到的草原,怎么来的?”

    孙得胜连问了不少问题,女子一一回答。

    “老家辽西朝阳三座塔的,十三年前先是被喀喇沁部人掳走,然后又被苏尼特人抢来,在这里生过七个孩子,还剩下五个。”

    妇人的汉话说的有些结巴。

    不过孙得胜仔细观察,发现妇人虽着蒙古袍子,留的也是蒙古发式,但细看还是能看出这确实是汉女。

    妇人的丈夫已经死在刚才的战斗里,家里还有个瘸腿的公公。

    “这里还有其它汉人吗?”

    “有一些很早以前掳来或买来的汉族女子,也在这里生了孩子,之前还有一些近年买来或从别部抢来的汉人人口,但之前都已经按苏尼特汗的命令,送去汗那里,然后听说送回中原关内了。”

    孙得胜让人给妇人和她的孩子们区分对待,不用捆绑,还给了她们马骑,“跟我们先去多伦御前,到时再听朝廷安排吧,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你肯定自由了。”

第778章 插标卖首

    孙得胜打量着正在迁移的人群。

    这本来是个新兴的部落,一个以黑风河流域组成的鄂托克,编了百、千户。

    拥有一千帐的鄂托克,已经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蒙古虽说占地极广,但四分五散,常年乱战,此时的人口还不如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以前的部落时代,现在整个蒙古人口也就二百多万。

    对于拥有过亿人口的大明帝国来说,草原上的什么鄂托克、爱玛克什么的还真不值一提,但通过数年的征讨掳掠,好不容易组起这个千户鄂多克,对已经被斩杀的乌班岱他们来说,这曾经是他们梦的起点。

    却已经嘎然而碎了。

    参军朱容松在马上做着统计。

    “朱参军,这些俘虏说什么鄂托克、爱玛克是啥意思?”

    “这个是他们的组织,鞑建子征服蒙古各部后,是给他们设立了盟旗,但这也是根据蒙古传统设立的。

    远在宋金时期,草原上分布着许多部落,什么乞颜部啊塔塔儿部啊,克烈部啊乃蛮部等等,这些部落各自为政,互相攻伐,后来成吉思汗一统草原,才结束了这种情况。成吉思汗把原来的部族拆分,逢十进一,把部民编成了百户、千户封给家人和功臣管理。

    后来元代一统江山,草原老家成了岭北行省,岭北跟中原各省不同,岭北省下边不设路府州县,而是由一个个王公贵族们的领地爱玛克组成,爱玛克下面再设置十户、百户、千户。

    爱玛克是世袭相传的领地,头领也是世袭罔替的,上下关系严密,到后来,爱玛克就形成游牧于同一个地区的同族阿寅勒(牧民)团,是部落的分支,属于近亲家族的结合,爱玛克必须要有共同的牧地,否则就不能称为爱玛克。

    爱玛克既得是在同一块地方放牧,且必须同属一家族,都是元代时那些世袭贵族们领地和家族为核心的。

    再后来啊,蒙古人被咱们太祖高皇帝赶回了漠北,汗庭衰弱,内讧不断,许多王公贵族们,兵强马壮,一人控制着好多个爱玛克,组成鄂托克。

    同样都是黄金家族后裔的王公贵族们谁也不服谁,互相打来打去。甚至原本领附于大汗的林中百姓瓦剌也开始跟蒙古本部争夺,直到后来正德年间,黄金家族里出了一个人物,巴图孟克,咱们大明官方记录他叫小王子。

    这小王子打跑了瓦剌人,再次统一蒙古各部,被蒙古人称为大元中兴,人称达延汗,就是林丹汗的七世祖,苏尼特汗腾机思的六世祖。

    达延汗统一蒙古后,废除了长期被瓦剌人占据的太师一职,设立了济农(翻译汉话就是晋王),由大汗的嫡子或兄弟担任,强化汗庭权威。

    他还重新编制了蒙古各部,把蒙古各部主体分成左右翼六个万户,万户总理旗下鄂托克,左翼三万户:察哈尔部、兀哈良部、喀尔喀部;右翼三万户: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谢布部。察哈尔万户为大汗直辖,鄂尔多斯万户为济农直辖,其他各部的头领也都由达延汗的儿子担任。

    只是达延汗的中兴很短暂,他死后,蒙古各部又重新陷入分裂混战,说到底也是因为达廷汗的集权不够彻底,大汗也只直领察哈尔万户,其它各部首领实力很强,虽然他让自己的儿子担任各万户首领,但时间一长,关系疏远,就跟当年咱们中原西汉时的七国之乱一样,诸侯国跟汉天子关系疏远,便难以号召。

    而且当初他死的早,也没能把瓦剌统一在他的体系里,蒙古一些较小的部族也没整合进来,比如现在实力很强,仍然死忠着满鞑子的科尔沁部。”

    朱参军对蒙古历史挺有研究,从名字就知道他是大明皇亲,楚藩后人,如今虽早出五服,也没有授宗室爵位等,但他毕竟以前也是楚藩嫡系不是一般穷困宗藩,受的教育不错,后来投身军伍,在皇帝内四卫的亲卫当差,又进讲武堂,然后到了骑兵学院,现在也是个五品军官。

    孙得胜跟这位朱参军关系不算亲近,总觉得他是皇家的人,不能走的太近,而且他身上总是一副皇家尊贵的派头,平时皮靴都总是擦的锃亮,衣服永远是干净整洁,说话斯斯文文,这让是江南马夫儿子出身的孙得胜很不喜欢。

    孙得胜喜欢讲粗口,但打起仗来也非常勇勐彪悍,平时对待士兵也是比较直接,做不好就骂,有时甚至会抽鞭子,朱参军就总喜欢批评他,越发让他不喜欢朱参军。

    不过他在一边听着,倒也听明白了,原来他们刚灭掉的这伙蒙古人还居然算挺强的。

    也听明白了爱玛克是游牧于同一地区的同族阿寅勒集团,是部落分支,是近亲家族的结合,而鄂托克则只以地缘关系为基础,阿寅勒之间不一定存在亲族关系。

    爱玛克有大有小,可以相差悬殊。有时一个爱玛克就是一个鄂托克,甚至是一个兀鲁思(部落),但有时几个爱玛克才构成一个鄂托克。

    被他们攻灭的这些蒙古人,就是一个鄂托克,由乌班岱等五位台吉家族的爱玛克组成的,可以集结一千名战士,他们抢夺了这块黑风河牧场,所以可以称为黑风河鄂托克,他们都隶属于苏尼特这个兀鲁思。

    苏尼特部虽然说历史久远,传说在成思吉汗以前,他们就游牧在贝加尔湖南面一带了,但是做为曾经察哈尔的一部,他们也只是察哈尔万户下的八个鄂托克的一个。

    腾机思叛清北投喀尔喀时,也仅带着三千余人,但这几年因为反清早,特别是得到大明支持后,腾机思兄弟那是到处抢掠吞并其它部落,到现在已经对外称拥有万户。

    上次得到朱以海册封为苏尼特汗后,更是野心勃勃。

    乌班岱他们也正是在腾机思兄弟的授意下,抢夺了这片肥美牧场,组建了一个新的鄂托克。

    “走吧!”

    蒙古毡帐已经拆除,牛羊也都赶到一起,物资由马车、牛车、骆驼等驮运,那些战败被俘虏的蒙古青壮被双手绑住,而那些妇人孩童则仅在腰间绑了一根绳子串起。

    斩杀的那九百多蒙古兵,被砍下了首级打包带走,无头的尸体已经挖坑埋掉。

    血腥味在草原上弥漫着。

    一个鄂托克刚建立,就马上覆灭了。

    三位爱玛克领主被五花大绑,拴在马尾,垂头丧气。

    牛羊随着迁移。

    ······

    一大早。

    朱以海还在帐篷里睡觉,王之仁来禀报,说骑兵学院的孙得胜回来了。

    “台吉乌班岱、石达被阵斩,一千余名蒙古部落战士,被阵斩九百余,俘虏了一百余,其余妇孺孩童包括奴隶和牛羊等,全都带回来了。”

    “已经到了营地外。”

    朱以海听了这消息,没什么意外。

    孙得胜虽只带了一个骑兵标一千战士,但那可是帝都皇家骑兵学院的精锐骑兵,最精锐的大明骑兵,装备火枪甚至还携有骑兵炮。

    “孙得胜部伤亡多少?”

    “伤亡十余。”

    朱以海点头,“去通知喀尔喀三部和漠南诸部王公们,一起迎接下吧。”

    当腾机思兄弟看着乌班岱和石达两台吉的脑袋扔在自己脚下时,差点晕了过去,那五位台吉可都是他们心腹,虽不是最能打的,却也是极为忠诚和勇勐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他安排到黑风河牧场,还让他们组建了一个鄂托克。

    但是现在,他们两人的脑袋却被扔在自己脚下,另三位台吉也五花大绑的拉到面前。

    皇帝升座。

    诸汗、台吉等左边落座,右边则是大明随驾大臣们。

    孙得胜带着皇家骑兵来了一场献俘仪式。

    九百多个首级,一百多个俘虏,然后就是一个鄂托克被全端。

    牛羊马匹骆驼毡帐等等。

    仪式很热闹。

    但蒙古王公们脸上却都很凝重,尤其是苏尼特的腾机思兄弟更是一脸惊恐和不安。

    朱以海咳嗽一声,全场寂静。

    上都旧址,蓝天白云,草地青青,但这些首级、俘虏,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次辅,你来讲讲。”

    王之仁上前,开始讲之前大明与蒙古各部结盟订立的盟约规矩,尤其是不久前皇帝召见苏尼特腾机思兄弟时再三交待过的。

    “他们违犯了哪些?”

    王之仁一一开始罗列他们的罪行,越界放牧,袭击攻打他部,抢掠别部牲畜,掠夺他部人口,甚至役使他部为奴,还有买卖汉民为奴,隐匿汉民为奴等等罪行。

    “该当如何处置?”

    “按罪当斩腾机思、腾机特,以及多位台吉,夺其官爵,没收牛羊·····”

    腾机思跪地磕头不止,大声请求宽恕。

    “臣知错了,臣愿悔罪!”

    朱以海坐在那里,目光在打量着其它蒙古王公,漠北漠南诸部蒙古,漠北三部都来了,漠南来了十八部。

    还有科尔沁等七八部还没来归附,也有一些来投的部落有一些王公带着部份族人还在追随满清。

    苏尼特部这几年扩张迅勐,十分膨胀,四处攻击劫掠其它部落,也是得罪了许多人,但是此时听到说罪当处死等,这些王公还是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朱以海将这些收在眼底。

    缓缓开口。

    “有功当赏,有罪则罚,既然当初会盟立约,那就得遵守,否则便是一纸空文,当初订立的盟约,也是为了汉蒙一体,各自安稳,是对所有人的保护。苏尼特行事,伤害了所有部落,也辜负了朕。”

    “一样样,一条条的跟大家都审清了说明了。”

    “首先,越界游牧,该当何罪?”皇帝问。

    年轻的察哈尔汗阿布泰被点名,他站了起来,“当罚驼百,马千。”

    “好,记下,苏尼特越界游牧,侵犯他部一界,则罚驼百,马千。现查明,苏尼特共侵犯几部界线?”

    “苏尼特越四子部、阿巴噶、翁牛特、克什克腾、喀喇沁,还有我大明太仆寺牧场、礼部牧场、鸿胪寺牧场、皇家御马厂、木兰围场、怀荒镇,张北皇家牧厂、御夷镇、独石口皇家牧厂等界,共计十四处界。”

    朱以海点头,“越一界,罚驼百,马千,十四界,那就是驼一千四,马一万四。

    朕念在苏尼特最早归附于朕,也是有功的,今日便特旨从宽,罚十之一。记录,苏尼特越界十四,共罚驼一百四,马一千四。”

    “接下来议第二项。”

    皇帝声音不高,可腾机思听来却如天雷,浑身瑟瑟发抖。

第779章 落井下石

    近年来野心勃勃十分跋扈嚣张的苏尼特腾机思兄弟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脸惶惶的样子,确实也刺激到了其余王公们。

    说起来,其实今天到场的外喀尔喀三部和漠南蒙古十八部的这些蒙古王公,其实都是一家人。

    他们都是黄金家族子孙,往上数六七代,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达延汗。

    说起黄金家族,其实这个概念有广义的也有狭义的,广义点说,成吉思汗的子孙都是黄金家族的,而一般认为,黄金家族指的是拖雷系忽必烈这一支的。

    不过历史上元被明逐回漠北后,内讧不断。

    到了明英宗时,蒙古出了一个狠人,就是也先。

    当时的蒙古分成了东西两部,也就是瓦剌和鞑靼,当时蒙古大汗是脱脱不花,元昭宗重孙,蒙古第二十六任大汗,是黄金家族的人,但也先功高盖主,官至太师,把脱脱不花当成傀儡,后来脱脱不花想夺回权力,双方矛盾激发,也先先拉拢脱脱不花的弟弟出兵帮自己打败大汗,然后将脱脱不花的妻妾纳为已有,将其臣子收编,后来还诱杀了和自己结盟出兵的脱脱不花兄弟。

    到后一,甚至干脆见黄金家族便杀。

    黄金家族便只剩下达延汗一支,也先在脱脱不花死的那年登基称汗,成为第一个非成吉思汗子孙的大汗。

    但明朝并不承认,就算他声称掌握了北元传国玉玺,大明也不认可他元朝皇帝地位。

    也先登基没多久也被属下刺杀。

    也先死后,脱脱不花异母弟满都鲁称汗,他的侄子巴彦蒙克为勃罗忽济农(副汗)。

    满都鲁在位仅四年去世,无子嗣,副汗也在同年被太师所杀,其统鄂尔多斯部被吞并。

    满都鲁的小哈敦(侧室)满都海在丈夫死后,继承了大汗的直属部份,并包括了鄂尔多斯部份部众。

    当时按蒙古惯例,继承者有权收取逝者侧室,因满都鲁无子,于是应当推选新大汗,然后由大汗继承前任大汗的妻子部份,财物牛羊。

    可当时想当大汗的人不少,但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已经被也先杀的差不多了,那些异姓碍于法理不能争夺汗位。

    结果最后就变成谁若能与满都海结婚,谁就能接收部众当上大汗,因此当时无数有实力者想当大汗的,都急着向满都海求婚。

    求婚者中实力最强的是科尓沁的乌讷博罗特王,手握重兵,实力强劲,曾经了兵帮蒙古本部平定卫拉特的叛乱,但他们不是成吉思汗的后裔,而是成吉思汗兄弟哈萨尔的后代。

    满都海最终派人找到了流亡在外的巴颜蒙克的遗孤巴图孟克,这位满都满丈夫当大汗时的副汗之子,当时才四岁,父亲被杀,部落被夺后,他只能流亡在外,势单力薄,犹如丧家野犬。

    但满都海打出维护成吉思汗黄金家族传承,要号召蒙古统一,为了达成愿望不惜一切。

    最终年已三十的满都海下嫁给年幼孤儿巴图孟克,并拥立他为大汗,这便是后来的达延汗,大明称为蒙古小王子。

    满都海不仅大了达延汗将近三十岁,而且论辈份,满都海是巴图孟克曾叔祖母,高了两代,并且,巴图孟克的父亲还曾与满都鲁汗还是敌人,正是死在满都鲁汗的太师癿加思兰手下。

    不过当时满都海也没办法,经过绰罗斯也先的屠杀,黄金家族后裔人丁单薄,巴图孟克已经是能找到的人中,继承顺序上最高的一个。

    当时卫拉特仍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来围攻,而蒙古本部内讧不止,太师癿加思兰、亦思马因等操纵朝政者当然也不愿意看到实力强劲的科尔沁人当大汗。

    选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当大汗,符合当时各方利益,满都海也不用嫁给那些野心勃勃者。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位几岁的小王子,后来在满都海的辅助下,居然真的完成了统一蒙古的壮举。

    达延汗做为成吉思汗第十五世孙,由拥有彻辰称号的满都海下嫁并抚养,十三岁亲政,先后征服卫拉特部,亦思马因、火筛、亦不剌,统一漠南蒙古,后人称其为蒙古的“中兴之主”

    达延汗将重新整编东西两翼六个万户,并把自己的十一个儿子,分封到各部为主,但右翼与左翼以前就经常内讧争斗,达延汗派次子去右翼三万户为济农(副汗),结果被永谢布的亦不剌太师、鄂尔多斯的满都赉阿固勒呼密谋杀害。

    达延汗召集左翼三万户,与右翼的异姓领主们经过了二十年的战争,最终将右翼三万户彻底臣服,置于统治之下。此后废除太师职位,重新恢复济农一职,由大汗嫡子担任,做为大汗副手,协助管理右翼三万户,大汗则驻牧察哈尔,亲领左翼三万户。

    达延汗在位数十年,确实中兴北元。

    他带来的另一大影响,就是除了漠西的卫拉特蒙古外,东部蒙古,包括漠南和漠北的各部落,都变成了他的子孙统领。

    比如苏尼特部,虽然是个在成吉思汗以前就有的古老部落,但在达延汗时,也是由其子孙统领,成为察哈尔万户下八个鄂托克之一。

    腾机思也是达延汗六世孙。

    漠北的喀尔喀三汗,虽然后来也不服蒙古本部的大汗了,但他们也还是达延汗子孙。

    不过达延汗虽然中兴了蒙古,但因为继承制度,导致他死后,蒙古汗庭难以号令其余诸部。

    比如把蒙古分成了六个万户,但大汗驻牧察哈尔,直接统领左翼,右翼三万户由一位济农统领。

    达延汗在位时,右翼济农是他儿子,当然是跟汗廷一心。

    但后来达延汗去世时,他的太子比他先死,于是由他的嫡长孙继承大汗之位。

    但这位新大汗权威不够。

    而右翼三万户济农麦力艮死后,其弟土默特万户首领阿勒坦成为右翼三万户事实上的首领,在他率领下,土默特实力不断增强,进驻古丰州川,成为右翼最强一部,丰州川都因此改称土默川。

    阿勒坦后来率军击败经常背后捅蒙古刀子的兀良哈万户,每次蒙古南下进攻明朝边境,他们就在后面袭扰其它蒙古人。

    阿勒坦将其击溃,把他们并入其它五个万户中,因此他的族兄蒙古大汗博迪汗还封他为索多汗,意为护卫汗庭的小汗。

    阿勒坦开始称汗,后来实力强劲,再次率领右翼三万户对抗汗庭,甚至把大汗本部察哈尔给从宣大边外赶到辽东去了。

    这位阿勒坦便是明朝称呼的俺答汗,俺答汗把大汗赶去辽东,后来又还出兵征服青海,并两次征讨卫拉特,最后还与明朝成达俺达封贡,他在土默川还发展农耕,建立了青色的城库库和屯(呼和浩特)。

    甚至一度用兵西藏,还曾兵临北京,后来皈依藏专佛教格鲁派,直到万历十年去世,是当时蒙古最有实力的大汗。

    直到达延汗七世孙林丹汗即位后,率领察哈尔南下,重回宣大边外旧地,并对右翼土默特等进攻,并再度将他们征服,但林丹汗不敌女真,最终败死,蒙古左右翼甚至是漠北喀尔喀,也都向女真归附。

    只是时移事易,如今他们却又都坐在这里拜圣可汗朱以海。

    他们以前跟清朝皇帝会盟过多次,也去北京朝拜过。

    鞑皇帝对于他们,是以拉拢为主,强调满蒙一体,积极联姻。

    不过女真人对蒙古也是又拉又打的,比如当年从喀尔喀万户里分离出来的内喀尔喀五部,明末时有十万帐。

    在万历年间,明朝对蒙古是拉一边,打一边,与土默特等右翼蒙古封贡贸易,却不跟左翼蒙古贸易,于是处于察哈尔和科尔沁之间,实力又强的内喀尔喀五部,就在万历年间经常露脸,动不动就南侵。

    不是暴打明军,就是被明军暴打,比察哈尔都活跃。

    后来他们还跟努尔哈赤眉来眼去,又是联姻又是结盟,一起对付海西女真,但后来因为明朝重金争取内喀尔喀五部,于是他们十分满足,也就不再搭理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在萨尔浒大捷后,先陷开原再夺铁岭,这下内喀尔喀不愿意了,因为明朝拉拢他们后,在铁岭设立了与内喀尔喀五部互市的边市,铁岭被建州夺去,那他们以后就没法互市了。

    于是内喀尔喀五部二十多位台吉,纠集一万多人去打努尔哈赤,结果被人一锅端,最终被迫向女真臣服,努尔哈赤与五部会盟。

    不过会盟后,内喀尔喀各部也并不是那么老实,扎鲁特部为首的钟嫩、昂阿台吉等就经常抢掠后金,女真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出兵,将他们杀死,并将他们的部落人口牛羊等吞并。

    五部的盟主炒花很不满意,内喀尔喀在那些年里就夹在大明、后金和察哈尔之间,反复横跨,左右摇摆,最终成功的把他们五部给玩的稀碎,天启六年,代善率军攻打扎鲁特部,擒获巴克父子等十四个贝勒,俘虏大量子女属民财产。

    四月,努尔哈赤亲自出兵攻打炒花的乌齐叶特部和巴林部,击杀巴林部贝勒囊努克,重创巴林部,追击炒花于西辽河,惨败的炒花去投林丹汗,结果被林丹汗杀死,部属也被吞,曾经内喀尔喀五部里最强的乌齐叶特部就此成为历史名词。

    面对女真的打击,林丹汗不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也出兵攻打翁吉剌特部,其首领被杀,部众被兼并,翁吉剌特部也成了历史名词。

    皇太极继位后,也是立马带兵攻打扎鲁特部,被打的满头包的他们,还没来的及喘口气,林丹汗又来趁火打动,袭击了扎鲁特和巴林残部,结果是两部落一部份被林丹汗兼并,一部份投科尔沁蒙古。

    后来不堪科尔沁的压迫,归附后金后被整编为札萨克旗。

    曾经赫赫威武的内喀尔喀五部,实力并不比外喀尔喀三部弱,但在明末,夹在几大势力之间,就因为看不清局势,没能站好队,最后乌齐叶特部和巴岳特和翁吉剌三部彻底消失,扎鲁特和巴林两部,也彻底残了。

    做为达延汗的子孙,黄金家族后裔,其实蒙古人一直都是在内斗之中。说到底就是蒙古的分封制度的原因,中央汗廷对各部领主们约束力很低。

    强者为尊,不服就打,所以永远都在打打打。

    众人中,年轻的察哈尔汗阿布奈或许比所有人更有体会,本来他父亲林丹汗那是正统大汗,结果谁也不服他,打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死在内外交困之中。他堂堂大汗之子,结果年仅几岁就要被迫娶清帝之女,然后好不容易开始亲政,结果又遇到大明中兴,只能把妻子献给大明天子,然后又娶回来个大明公主,实为皇帝收的宫女为主女加封的公主。

    不过心中虽感慨,但阿布奈看着苏尼特的腾机思在地上都磕出血来了,心头却反而很畅快。

    当年林丹汗要一统蒙古,结果察哈尔本部八鄂托克,却有好几个叛离,苏尼特就是其中之一。

    这两年虽然他们一个在辽西,一个在坝北,没什么直接接触,但腾机思的嚣张狂妄他也是知道的。

    皇帝在数落苏尼特的罪行,一条又一条。

    腾机思兄弟在地上跪伏磕头不止。

    随着明臣不断的宣读苏尼特的罪行,越来越多的苏尼特王公跪伏磕头。

    昨日皇帝抵达多伦,一来就阅兵展示军威,虽然说铳炮齐鸣骑兵冲锋,十分威风,但这些都不及今天早上孙得胜提着乌班岱等人首级过来。

    一个新建的鄂托克,千户部众,几千号人呢,就这样被灭了,明军居然就伤亡十余。

    看着那堆成了一座小山的九百多个首级,还有跪了一大片的几千俘虏。

    达延汗的子孙们,那些以黄金家庭自豪的王公贵族们,心有戚戚。

    这恐怖的兵威和杀气,比任何头衔和旨意都要更有威力。

    “陛下,”

    察哈尔汗阿布奈站了出来,向皇帝跪伏,“苏尼特部残暴不仁,腾机思兄弟欺君犯上,嚣张狂妄,臣请求将苏尼特大小首领统统斩首,将其部众全都收编至皇家牧厂为奴,没收苏尼特所有的牲畜财产!”

    此话一出,腾机思直接昏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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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