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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0章 气氛上来了

    十六岁的察哈尔汗阿布奈跪地请求将苏尼特首领腾机思兄弟斩杀,将其部落人口没收为皇家奴隶,这话一出,腾机思直接吓昏死过去。

    这里面多少有几分公报私仇的味道。

    毕竟苏尼特曾经是察哈尔八鄂托克之一,但苏尼特在林丹汗想要一统蒙古诸部的时候,却叛逃北投漠北,现在还顶个苏尼特汗耀武扬威,对于曾经的旧主察哈尔更是毫无尊重。

    此次多伦会盟,皇帝到来前,各部王公们就已经奉旨先来,可腾机思面对林丹汗遗腹子阿布奈不仅没有半点尊重,甚至见面时公然怀疑阿布奈不是林丹汗的儿子,说他是林丹汗遗霜囊囊大福晋跟黄台吉生的。

    这般公然侮辱阿布奈,年轻气盛的阿布奈岂有不记仇之理。

    正所谓破鼓万人锤。

    这个时侯刚归附后首次来会盟拜见皇帝的巴林部左翼首领塞布腾,右翼首领满朱习礼也都站了出来,“不除苏尼特,难以服众,请陛下废除苏尼特,将其部份分拔各部为奴。”

    这兄弟俩不仅拿苏尼特做投名状,还起了点私意,也想趁机分一杯羹,分些苏尼特的人口部众。

    当初巴林部也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在万历年间也曾是一雄,但后来因反复横跳,喀尔喀五部被后金与察哈尔轮番攻击,最终苏巴海之孙色特尔等率领残部降后金。

    后来女真将残破的巴林部还一分为二,色特尔之子塞布腾封为郡王,主右翼,满朱习礼封为贝子,主左翼,两翼同游牧地,当潢水北岸,与阿噜科尔沁、翁牛特、克什克腾、乌珠穆沁等相邻交界。

    自那以后也算被后金彻底收服,此后忠心的当了满洲十六年忠犬,算是恢复了点元气,在之前明军北伐,巴林部也还一直跟着满洲,直到眼看着济尔哈朗带着满洲顺治小皇帝都一路跑过潢水,越跑越远了,最终才在明军和归附明军的蒙古诸部的威胁下投明。

    自知这次又没站好队,投的晚了,现在也是赶紧表现。

    他还拿出当年俺答汗攻破兀良哈万户后的处置为例,当年俺答汗攻灭了六万户之一的兀良哈后,可是直接就把这个万户的诸部人马,全都分拔至其余五万户为奴。

    而俺答汗统领的土默川万户,后来因为子孙无能,右翼诸部纷纷脱离顺义王的控制,虽与明朝达成封贡协议,但右翼迅速衰弱,顺义王甚至只能控制土默特十二部,到了后来十二部也不完全在顺义王控制下。

    因此后来土默特西征时,土默特无力抵抗,很快被攻灭,崇祯五年,皇太极西征察合尔,林丹汗渡河西走青海,清军占领归化城,土默特俄木布洪台吉与各部首领收集部众,投降后金。

    但后金并不放心曾经实力强大的蒙古右翼,于是镇守归化城的贝勒岳脱以有人告俄木布谋叛为由,将俄木布逮捕押送沉阳。

    后金改国号为清后,进一步对土默特打压,废俄木布为庶人,将土默特十二部编为左右翼两旗,设立都统副都统、参领、左领等官直接统辖。

    曾经强大的土默特由此沦尺地一民不能私为我有的满清内属旗,清廷废去其王爵,委任非贵族出身的古禄格、杭高为都统,仍不放心,对土默特一步步打压。

    先是缩小土默特两翼辖境,不承认他们是带地投诚,把土默特的牧地陆续分割,安插别部蒙古,如在土默特西境、西北境安设乌拉特三公旗,安插四子部落王旗、达尔汉贝勒旗、茂明安旗等。

    土默特部的辖场被缩小,迁来各部挤占,画地为牢。

    又派兵驻防,在呼和浩特派有重兵,设归化城将军驻守。

    土默特在满清中原失败后,两位非土默特王公出身的都统古禄格和杭高,也是死心踏地的带着不少土默特人随驻防清军北撤。

    居住在河套一带的又叫归化城土默特,而土默特还有一支因为降清较早,所以待遇稍好点,称为东土默特或喜峰口土默特。

    当年俺答汗与明达成封贡协议,其子辛爱黄台吉不满足父亲的决定,在嘉靖中带领自己的部众在宣府边外、独石、蓟州一带游牧,并建立各营,其中一营叫兀爱营,所在地满套儿(河北丰宁)。

    后来俺答汗病故,辛爱黄台吉从满套儿回归化城继承顺义王位,东部兀爱营由其子噶尔图统领。

    万历四十三年,噶尔图死后,其子鄂木布楚琥儿继位,到此时兀爱营已经成为土默特别部,林丹汗西迁,鄂木布楚琥儿也联合他部参加了抵抗,但战败赵城,据守兀爱营的东部土默特于是震骇东奔。

    同东土默特联合抵抗察哈尔的哈喇慎大营残部也投到了朵颜卫旧地,东土默特只能被迫继续往更东迁移,并在后来投奔了后金,归附皇太极,建立土默特两翼旗。

    鄂木布楚琥儿部建土默特右翼旗,游牧于辽西朝阳地区,而与鄂木楚琥儿一同东迁的蒙古勒津部被黄台吉建为土默特左翼旗,居于阜新一带。

    曾经的土默特别部,反而成了札萨克旗,而归化城土默特本部,却被分割肢解,成了内属蒙古,甚至本来不是土默特的勒津部却也成了土默特左翼。

    从满清鞑皇帝对蒙古各部的手段,就可以看出,其实一有机会,不管是林丹汗,还是黄台吉,都是想要削弱甚至吞并蒙古各部的。

    如今大明天子北巡,直接历数苏尼特的种种罪行,甚至还直接派兵把他们新建的一个鄂托克给灭了,察哈尔阿布奈和巴林塞布腾自然也是顺从圣意,站出来声讨。

    甚至还想趁机分杯羹,也瓜分苏尼特的人口部众,若是灭掉了苏尼特,或许到时还能再分一些苏尼特的地盘,他们现在占据的位置,紧邻大明,还处于通往漠北要道上,这可是个好地方。

    察哈尔、内喀尔喀、土默特,甚至是兀良哈等这些部落被分割、肢解甚至灭亡的例子,让不少王公们都认为,今天皇帝可能要借此机会把苏尼特灭了。

    否则也不会搞的这么兴师动众。

    气氛已经上来了。

    有年轻的阿布奈打头阵,巴林部的塞布腾跟着冲锋,其它部王公们都面临着站队的问题。

    但很明显,并没有人愿意这个时候站出来帮苏尼特腾机思兄弟俩,哪怕当初曾经挑起腾机思反叛女真的漠北车臣汗硕垒也没吭声。

    所有人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这次的多伦会盟,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汉蒙联合,更不是什么欢庆大会。

    刀光剑影,十面埋伏。

    鄂尔多斯汗额磷臣也站了出来,表示当严惩苏尼特部。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可能是蒙古诸部的再一次大洗牌。

    当初后金击败林丹汗,漠南蒙古诸部也经历了几轮清洗,后来才有二十五部四十九旗内札萨克,以及察哈尔、归化城土默特等部格局。

    但现在,大明卷土重来,满清败走,自顾不暇,蒙古面临再一次的重新洗牌。

    苏尼特攻伐其它部落,不过是个理由,有没有这事,到了如今,大明都会找理由来重整蒙古诸部的。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听侯这位圣可汗的处置。

    朱以海看着昏死过去的腾机思,还有仍在磕头如捣蒜的腾机特等苏尼特首领们。

    他对于腾机思兄弟这对便宜女婿,并没有什么亲情感情而已,互相联姻也不过是政治手段,当初扶持重赏苏尼特,也只是因为他们最早反清,大明可以利用苏尼特和外喀尔喧打压附清的漠南蒙古各部。

    但现在漠南二十五部,倒是有十八部来归附称臣,局面自然又不一样了。

    朱以海目光一一扫过诸王公,却没急着开口,他心中沉吟。

    其实对现在的局面,是有些意外的。

    这次出关北巡,多伦会盟,本就早有要拿腾机思开刀,杀鸡儆猴之意,但是这刀怎么砍,却也并没有事先就决定好,一切要看局势,看各部反应。

    本来也只是打算先敲打敲打苏尼特,罚些驼马牛羊,削减些领地,甚至让原右翼的叟塞回来分苏尼特部众,两翼变三部甚至四部的。

    但现在气氛这么好,朱以海不得不考虑,或许可以动作更大一点。

    达延汗所建的蒙古六万户,兀良哈被俺达汗攻灭,永谢布在林丹汗时分为两部,一部远走青海,亦被林丹汗所灭,另一部剩下喀喇沁等东走,后来归附后金,如今在辽西一带,设立了喀喇沁三旗,却已经不再是黄金家族掌握,而是异姓统领,跟土默特左翼旗一样,属于满清所立的诸旗里的特别四旗,由非黄金家族后裔统领,首领不称台吉,而保留塔布囊爵。

    土默特万户本部也被拆分控制的差不多,东部土默特却是异族同牧,共同建旗。

    察哈尔经历林丹汗的折腾后,也被清军搞的差不多了。

    喀尔喀早年分为内外喀尔喀,但内喀尔喀被林丹汗和后金祸祸完了,就剩下巴林和扎鲁特两残部。

    外喀尔喀因为占据漠北之地,倒是偏安一隅,但近年也受沙俄侵袭。

    鄂尔多斯相对保存完整,其七部直接编为一盟。

    朱以海本来封腾机思为苏尼特汗,让他在坝北游牧,是想扶持他做为漠南蒙古的一大首领,与其它几部分统蒙古,互相牵制。

    皇帝沉思良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以海终于缓缓开口,“苏尼特部最早举旗归附大明,出兵抗虏,劳苦功高,亦是朕之女婿,近来虽因被手下乌班岱等奸佞挑拔蛊惑而犯下诸多罪行,但朕不是那种记过不记功之人。

    不要再以兄弟之亲相互吞并了,过去草原上征伐不断,常年内斗,蒙古牧民们深受其害,苦之久矣。

    如今朕来多伦与诸部会盟,希望能够与诸部好好的会商,拟出一个各方都接受的划界方桉,以后各自在自己牧区放牧不要越界,有矛盾可以找大明协商调解,不要动不动就打仗。”

    朱以海虽然口里说着记苏尼特功劳,但聪明人却都听出话里重点是重新划界。

    后金多次与蒙古各部会盟,用了多年时间,才建立起了现如今的这么一个大致稳固的盟旗制度和各旗界线。

    现在皇帝一句话,要重新划界。

    “苏尼特将近年所抢掠其它部落的牲畜、人口都归还本部,将所依附的牧民各还本部。”

    当然,若是其原部落不在,也可听任自由选择,留在苏尼特,或是去投其它部落,或是南下投大明,成为大明的编户齐民牧户,都要听其自由选择,不得阻挠。

    在划界的问题上。

    朱以海让大家讨论,其实也不过是先让蒙古各部争,争的差不多了皇帝再出来调停。

    最终其实还是要按着皇帝的那一套来。

    不出所料,当朱以海让各部讨论后,立马吵翻了天,除了苏尼特的腾机思兄弟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外,其它各部首领争吵激烈。

    一连吵了几天。

    最后也没吵出个结果来,皇帝于是才拿出了一个自己的方桉。

    在漠北,以现在喀尔喀三大部落,设立三个都护府,车臣汗、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各授都护职,同时加封三汗分别为怀化、怀德、怀仁亲王。

    对漠北三大部汗王所统辖的各部,朱以海直接以尊重喀尔喀传统为名,将其分别设为都督府,但却又搞平衡,每汗给了十二个都督府,总共三十六都督府。

    都督皆由各鄂托克部首领担任,他们都是达延汗的子孙,各都督皆授郡王爵位。

    各都督府划定界线,不得越界游牧,不得互相攻伐、偷盗抢掠,每年在都护府驻地会盟一次,由都护主持。

    另外,三大都护府下,还设置副都护两名,一个由大明朝廷派官员担任,一个由部落推选担任,协助都护理事,朝廷授其济农衔。又设长史、司马各一,其余参军事等,长史和司马都由朝廷派遣,负责处理司法诉讼,越界纠纷等。

    三十六都督府,各设都督,加诺颜衔,下也设副都督两名,一名朝廷派遣,一名部落推选,部落推选出来的朝廷授其珲台吉衔,另由朝廷派驻长史司马参军等。

    “凡达廷汗子孙,年满十六岁入京侍卫三年,役满正式赐封台吉衔并子男爵位等。

    都护、都督职由嫡长子世袭,副都护、副都督由部落推选,朝廷授封。”

    漠北三汗,和各都督诺颜,划界统领部众,享有征税等权。

    他们不需要向朝廷缴税,都督需要三五年一进京朝贡,都护两三年一进京朝贡。

第781章 六汗盟誓

    对于漠南蒙古诸部。

    皇帝趁热打铁,这次有漠南十八部来会盟朝贡,这些部先前被清分为两旗或三旗,也有一些部的王公还带着些人马仍跟着满清北逃。

    朱以海把这十八部打散,分成三大部,左翼鄂尔多斯,中路察哈尔,右翼土默特。

    鄂尔多斯原来的尹克昭盟七旗,改为河朔都护府,七旗加上其它几部迁来,改为十二都督府,狼山南北,黄河东西,置河朔都护府和十二都督府,额磷臣册封为汗,加封为顺承亲王。

    以察哈尔迁至现苏尼特之地,以大青山北,东及大兴安岭的高原南部,阿布奈为察哈尔汗,苏尼特、阿巴噶等划入,设武川都护府,下设十二都督府,阿布奈封顺化亲王。

    而东面赤峰以北,大兴安岭以东,以东土默特右翼的穆固为土默特汗,设兴安都护府,封穆固为顺义亲王,下设十二都督府,喀喇沁、扎鲁特、巴林等部分设都督府。

    对漠北,是基本上按其现状划设都护、都督府,基本上没什么变动,但对于漠南蒙古诸部,则是大调整。

    按报上来的数字,此时除了继续跟着满清的科尔沁等部,以及其它部一部份跟随的,现在归附大明的十八部,大约是有十八万户左右,科尓沁等未归附者仍有五万户左右。

    比如鄂尔多斯七旗,就有四万多户,察哈尔部有一万多户,归化城土默特有近万户,算下来不到二十万户,人口有差不多百万。

    漠北三大部数量少些,也有差不多四十余万。

    加上漠西卫拉特四部和青海和硕特,以及草原上大量出家的喇嘛,总共两百多万蒙古人口。

    朱以海把漠南的这近百万人口,分到三十六个都督府,平均每都督府五千户。

    十八部,每部拆分成左右两翼,分为两个都督府,户数不够的,就从其它多的部落里拆出来补,有多的部落就分到其它少的。

    通过这么一番拆分重组,形成了三十六个户数各五千左右的都督府,实际上两个都督府为一个部落,组成了一个万户。

    朱以海还让各都护都督府按部下人口编成卫所,一个都督府下设一个卫,统兵五千,卫下设千户所,统兵一千,千户所下设百户所,统兵一百。

    这些蒙古卫所,分为五番,轮流服役,一个卫,平时一千人为现役,四千人为预备役。不过现役的一千,也只是登记在兵册上,如果朝廷征召,需要这些在册的现役兵接受调令,只少数在役巡界守边防盗。

    蒙古卫所统兵权在蒙古各都府护、都督府,由王公们统领,但卫所兵不得越界,如要出界需要得到朝廷的兵符调令。

    王公们握统兵权,朝廷掌调兵权。

    这个卫所制,大抵就是让蒙古部落,每户出一丁,五丁轮一现役当值,其余四丁预备。朝廷会派些教官或是长史之类的去卫所任职,不直接掌握统兵权,但可以随时监视这些蒙古兵。

    不过就算在役的也只是在编,不打仗的时候,仍然还是在家放牧,只有打仗了,才会受召集结。

    东土默特原两旗男丁只有四千多,他们组建两个都督府后,设立两个卫,下辖十所,但男丁不足,差了六千。

    所以就要从人口多的鄂尔多斯等其它部迁一些人口进来,比如喀喇沁。

    还有如巴林和扎鲁特两个曾经内喀尔喀五部之一,现在也是很残,都远不够一万户,所以就从鄂尔多斯等部拆人过来,苏尼特这几年兼并了许多人口,现在就要把多余的全都迁去不足的部落。

    这样一番整合后,从大部迁去小部的牧民,从此就换上新部落名,跟原来部落没有任何关系了。

    之前鞑子把漠南蒙古编为四十九旗,另外还有内属蒙古八旗归化土默特,以及外藩察哈尔部等,把原本二十五部分成四十九旗,也是经过了一番人口的调整补充的。

    但各旗人口仍然相差不小,并不一样。

    而现在朱以海直接给他们来了个均人口,把原来二十五部四十九旗,加上内属、外藩旗,全整合为十八部三十六都督府了,每部整合为一个万户,一些大的部落因此被迁走了很多人口,实力削弱。

    而原来一些小的部落,虽然现在人口大增,也有一万户了,但他们分成了左右两翼两个都督府不说,而且大量外来部落人口迁入,也使的他们部落不再单纯,变的更复杂。

    其凝聚力反而可能下降了。

    三大都护府,各统六万户,但现在又分成了十二个都督府。

    初步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平衡。

    左中右三路势力相当。

    而且漠南、漠北蒙古各三个都护府,实力也相差不是太大,虽然漠南人口更多,但有瀚海沙漠,做为天然隔绝。

    在青海卫藏的和硕特汗国,大约有二十万,留在天山的卫拉特四部,也是几十万。

    所以漠西和漠北也大抵是势力相当。

    “削腾机思苏尼特汗号,降为珲台吉,改封为恭顺郡王,入京恩养随侍。苏尼特部左右两翼各设都督府,以叟塞为右都督,以腾机思子巴图为左都督,各加诺颜,封国公。”

    苏尼特抢掠来的人口、牲畜、奴隶全都归还各部。

    数罪并罚,开恩十罚其一,最后总计罚苏尼特驼一千,马五千,牛一万,羊十万只。

    漠北漠南蒙古各部手里的汉人奴隶,全都由皇帝出银赎回中原。

    又经过数日的商议,最终确定了漠北漠北六都护府,七十二都督府的界线,各都督府的贵族们半年一会盟协商解决纠纷,各都护府的大小王公贵族们,则每年举行一次会盟。

    漠北和漠南各两年一次三大都护府的会盟,而大漠南北,也叫蒙古本部或东蒙古,是三年一次南北会盟,会盟地点就在从伦。

    漠西卫拉特和青藏和硕特,也安之前朝贡定下的盟约,都督府内半年一会盟,都护府一年一会盟,漠西和青海则三年一盟,会盟定点定点敦煌。

    各级盟会都将由朝廷派遣不同级别官员参与主持。

    多伦诺尔这里原先苏尼特和翁牛特等部争夺,现在朱以海直接把滦河上游的闪电河流域多伦诺尔草原,设为多伦府,由朝廷直辖,在这里驻兵,设屯镇、驿站,以及皇家牧场、官牧场、军马场等。

    在西面的前套平原,也就是包头到呼和浩特一带,把大青山南到黄河,东抵长城的原土默特归化城一带,设为归化府,朝廷驻军直辖。

    原内属土默特直接拆分到人口少的部落中补充,归化土默特两翼旗就算没了。皇帝没把他东迁到兴安都护府东土默特,不让两土默特汇合,有助于削弱他们,好管理。

    用了十几天时间,把这些全都议定。

    朱以海让人在多伦的元上都遗址上建立一座塔,里面立石碑,把这次多伦会盟详细的记录其上。

    汉蒙两种文字分别记录在两块大石碑上,立在塔中,还让画师把会盟的场面描绘成画卷,记录下这历史时刻。

    漠南漠北六大都护府,七十二都督府,七十二卫,三百六十千户所,三千六百个百户所设立,皇帝册封了六位蒙古可汗,六位济农,七十二个诺颜,七十二珲台吉,上千个台吉,一堆的都督、指挥使、千户、百户。

    随驾的那些中书人们日夜不停的写诰敕,写的头昏眼花手酸脖子疼,负责铸印凋刻的皇家工匠们也是日夜赶工。

    有人欢喜有人忧。

    腾机思兄弟俩被召入京恩养,算是软禁起来,也是最终处置,起码性命保全了,苏尼特编了两个都督府,腾机思族兄,原右翼济农叟塞做了右都督,腾机思长子巴图本来给朱以海当侍卫,现在以诺颜任左都督。

    苏尼特被一棒子下去,筋都断了几条,但好歹还保留了一万户,只是本来都已经成为六汗之一,现在却重隶属于察哈尔了。

    阿布奈是挺高兴的,他现在重返了察哈尔故地,虽然靠北了点,没能直接在宣大边墙外游牧,但起码也是居中,况且他原来只有一万多户,现在却统领十二部,有了六万户,实力增涨好几倍。

    哪怕没能成为蒙古共主大汗,但也起码是漠南三汗之一了,对于十六岁的他来说,已经挺满足了。

    土默特的穆固更是意外惊喜,他本来就一东土默特右翼旗主,部落男丁战士不到两千,现在却加封为土默特汗,直接统领十二部六万户。

    巴林、扎鲁特、翁牛特、克什克腾等部也很高兴,他们本来都是在明清战争和林丹汗与女真战争中被打的差点部落都散了的,就剩下一口气勉强吊着,现在一下子分了许多人口给他们,各自扩充到了万户。

    不管说那些新迁来的部落,能不能真听他们的,但起码牧场也大了,部众也多了,甚至他们的爵位头衔也高了。

    总的来说,大家都对这次会盟结果很满意,有大明皇帝这圣可汗牵头,大家现在漠南漠北重新整合好后,以后起码不用再乱战一团,也不用整天争牧场,抢夺人口牲畜这些。

    打来打去,谁都受不了。

    现在这样重新划定好界线,各自安稳放牧,他们这些王公贵族们,也能很好的享受生活。

    《多伦法典》抄录成汉蒙文书,精心装订,各部落王公台吉,人手一本,朱以海带头,将多伦法典捧在胸前,与诸王公台吉宣誓,共同维护法典权威,有背弃法典者,所有人共起兵击之!

    诸部以后各自管理自己本部事务,按约定按期定时入京朝贡,若大明皇帝对外征讨用兵,各部需奉旨出兵协助。

    各汗王、台吉们继承袭爵都需要得到大明天子的册封。

    蒙古贵族子弟袭爵前要到北京入学、侍卫当差,王公台吉每家每代至少要送一位女儿进京联姻,王公台吉须由皇帝赐名、赐婚······

    法典里还约定,大明天子承认和尊重蒙古对藏传黄教格鲁派的信奉,允许格鲁派在漠北漠南自由建寺庙传教,允许牧民出家当喇嘛,鼓励王公贵族们在自己领地上建立寺庙,给予寺庙免税。

    也允许牧民出家为喇嘛后免服兵役、免缴税赋。

    不过皇帝也要求,出家礼佛必须虔诚,所有出家喇嘛不得娶妻不得生子······

    皇帝在中原对佛道以及洋教管理严厉,现在却对蒙古人信奉藏传佛教格鲁派如此宽容,蒙古王公们很满意,蒙古人从萨满改信藏传佛教已经很久了,当年因为红黄教之争,还引的蒙古王公们也斗争的激烈,林丹汗就曾强硬要蒙古人改信红教而弃黄教,结果反而人心尽失。

    王公们还以为皇帝是对蒙古宽柔安抚,却不知道朱以海巴不得他们都信黄教,巴不得他们家家都送个儿子去当喇嘛,巴不得这些蒙古王公们都经常去西藏熬茶呢,蒙古草原上的寺庙没有个强力的人管控,必然会跟历史上一样。

    就跟三武灭佛时一样,当失去约束,就算是佛教也必然会极大的威胁国家,他们会侵占土地,寺院经济还影响国家税赋,许多青壮出家,减少了国家劳动力,寺院占有大量田地不交田赋,寺院经营的产业也不交税,甚至许多百姓商人把产业寄名寺院下以避税,严重影响国家。

    历史上,满清对于蒙古人信喇嘛教,也是有意鼓励支持,这些蒙古贵族为了表现虔诚,把自己的土地、牲畜、金银财产和属民争相施舍给寺庙,还免除喇嘛的兵役、税赋和其它差役。

    寺庙占据越来越多的土地、牲畜和属民,形成了寺庙领地,在清朝一度有上千所寺院,十几万的喇嘛。

    蒙古牧民节衣缩食,也要把辛苦所得大部份供奉给寺庙,希望能够得神明保右,能够超度苦海,死后升入天国,来世得幸福。

    生老病死,嫁娶节日等无上要由喇嘛念经卜凶问吉和解脱超度。

    甚至家有多丁者,还要将一子送入寺院做喇嘛。

    曾经征服世界,帝国跨越亚非欧的彪悍蒙古人,自从信了佛后,可以说彻底的就由狮子化成了绵羊,真的是立地成佛,从此再难彪悍起来。

    对于朱以海来说,他当然更喜欢这样温和的蒙古,毕竟蒙古草原也很难直接统治,那倒不如有个喜欢信佛念经的邻居,总比天天喊打喊杀的强盗邻居强吧?

    蒙古人想信佛想修寺院想出家,朱以海都举双手赞成,甚至表示要在多伦修建一座大喇嘛寺,到时去西藏请一位转世活佛过来。

    以后多伦不仅是会盟地,也将成为一个重要的草原边市,贸易的中心,这里还会有大喇嘛寺,甚至会有皇帝支持的喇嘛佛学院之类的,总之对于蒙古人信黄教这事,皇帝全力支持。

    去西藏熬茶也好,送贵族子弟去礼佛也罢,或是请活佛、大喇嘛来,修佛寺、捐献土地、牲畜、属民、钱财,送子弟出家,统统支持。

    绝不干涉。

    皇帝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册封,给予金印金册,甚至还可以发俸禄赏赐,唯一一点,只在蒙古、雪区传教就好,不要来汉地便没关系。

第782章 皇上威武

    夏日。

    坝上草原。

    朱以海骑在马上,抬眼望去,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又彷佛一块绿毯连着一块绿毯。

    远处绿毯与蓝天相接的地方,点缀着一片片移动的白点,那不是白云,而是羊群。

    头戴鹿角面具的翁牛特部首领逊杜棱,隐藏在松林深处,拿着个哨子,吹出雄鹿求偶的声音。

    声音清脆而逼真。

    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也赶来争夺配偶。

    其它的虎豹狼等也闻声赶来,想要趁机捕鹿。

    松林响动。

    曾经归附后金后被封为多罗杜棱郡王,掌翁牛特部右翼旗的逊杜陵,掌左翼旗的他三弟岱汗青,都在这里为皇帝猎鹿。

    翁牛特原是元太祖弟谔楚因后人所建,其后裔蒙古察罕诺颜,有两个儿子,长子巴颜洪果尔诺颜号所部翁牛特,次子巴泰车臣诺颜,别号喀喇齐哩克部,两部皆称阿噜蒙古。

    逊杜棱七兄弟归附后金,黄台吉把两部合一,编成左右两翼旗,此后也被后金以越界游牧、抢掠他部等名头处罚过数次,罚牲畜,赔牛羊,甚至是划走一些壮丁编入八旗蒙古,甚至是编入内属蒙古之中,趁机削弱翁牛特的实力。

    鞑子对蒙古是分而治之,不仅是设立盟旗,其实是分成了八旗蒙古,内属蒙古和蒙古藩部,蒙古藩部又分为内札萨克和外札萨克。

    八旗蒙古就是编入清军八旗,和八旗汉军一样,都由满洲八旗旗主们统领,他们主要驻防京师、要城重地,而不再是游牧,属于旗兵。

    内属蒙古则是因为反抗女真等原因被征服之后,不再给予王公世袭、统领部落等权力,而是由清廷派都统等官员将领去统领,如归化城土默特。

    而内札萨克蒙古,一般就是漠南蒙古,实行盟旗制度,划地治之,赐爵世袭,王公台吉们自治。

    外札萨克蒙古由王公们世袭,有更高的自治权。

    像翁牛特部归附较早,所以逊杜棱封了郡王,他家族总共封了四个世袭爵位,可以世代执掌翁牛特两旗。

    脚下这块猎场,总共有七十二围,原来是分属于翁牛特、敖汉、喀喇沁诸部的,鞑子却以诸旗敬献牧场名义圈走,设为清廷皇家禁苑猎场。

    圈这么大块地当然不只是为了射猎,这块地可是位置重要,北控蒙古,南拱京津。

    在几大部落相邻处,圈下这块地来,本就是有屯兵监视等意。

    逊杜棱在不久前的多伦会盟上,被大明天子赐予诺颜、乌丹郡王,其地界也从原来的围场北面,赤峰南,迁移到赤峰北面,潢水南的辽东丰州(乌丹),这里也曾是元代的全宁路,之前翁牛特两翼旗,右旗南迁到赤峰西南,左旗则在乌丹城东北。

    现在则迁到北边潢水支流少郎水一线,以乌丹城为界,古城乌丹由逊杜棱为右都督府,其西河谷归右旗,城东的下游河谷归左旗栋岱青。

    虽然北迁,丢失了大片牧场,要与左旗共牧少郎河,但皇帝在乌丹城南的元代松州设立赤峰府,要在这里建立贸易边市,还要设驿站,建喇嘛寺等,对于北迁的翁牛特部来说也还算便利。

    毕竟蒙古部落生活上处处都需要仰仗与明贸易,谁能获得更近的贸易边市位置,谁的生活就能更便利更富贵舒适。

    赤峰城和乌丹城之间的落马河,是皇帝新设定的大明承德省的北界,往北就是漠南蒙古牧区,就是翁牛特地界。而在落马河汇入老哈河处,老哈河右面支流哈尔纪河则成为承德府的东北边界线,其界北就是敖汉部。

    原来辽西的喀喇沁、土默特,以及老哈河上游的翁牛特右翼,克什克腾都往东北边迁移,或往西北迁移。

    北京、密云、古北口、承德、围场、赤峰、乌丹、巴林,这条驿路已经确定,全长一千二百里,将设立驿站二十站,赤峰、乌丹都将是重要大站,这条路线终点的巴林,就在西喇木伦河北。

    驿路将来在这里还可以分成东西两路,西路连接克什克腾、阿巴噶、阿巴哈纳尔、苏尼特等部,往东则经阿鲁科尔沁、开鲁、通辽,抵科尔沁。

    赤峰还将连通辽西的建昌、朝阳、锦州、阜新等。

    逊杜棱对于他们现在分到的这块地界还算满意,北抵西喇木伦河,南抵落马河,东抵老哈河,西抵高凉河,四条河围起来的这块地,还是很大的。

    有山有河,有山林有河谷有草原,重要的是南面紧挨大明赤峰,又处于这条重要的驿路通道上。

    翁牛特两翼都保住了,甚至人口还增加了不少,兄弟俩统领的两翼有万户,原先鞑子只给他们兄弟四个爵位,现在他们七兄弟和他们的儿孙个个都有爵位,反正黄金家族后裔子孙,生下来起码是个五等台吉。

    如果不是黄金家族的,比如喀喇沁或土默特左翼,他们都是外姓,则授他们塔布囊五等爵,与五等台吉一样,这本来是蒙古附马称号,后来变成异姓领主爵位。

    他们现在划属兴安都护府下,由土默特汗穆固统领十二部,翁牛特部有两翼万户,逊杜棱十分拥护这会盟结果,他心甘情愿的戴上鹿角面具,跑到这松林里来吹鹿哨引诱鹿群。

    以此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心。

    在大明后金和林丹汗三方混战的时期,漠南蒙古各部基本上都被打的怀疑人生,察哈尔、土默特都曾经是五六十万人口,内喀尔喀都十几万人口。

    但到了大明收复北京前,蒙古各部却都残了。如察哈尔投降后,被安置在辽西义州一带时,就剩下一万来人口,壮丁不过几千。内喀尔喀五部,只存留两部,各只剩一两千壮丁。

    土默特也只剩下几千丁。

    当然也不是就真被打光了,只是被反复的攻打,每次战败都要被夺走许多人口,如察哈尔、土默特他们被击败后,其中许多壮丁被编入八旗蒙古了,有一些则划去其它部编旗,这使的最后本部就剩下一二千,或是万把人口。

    漠南诸部总的人口还是不少的,战争动荡损失不小,但依然超过百万,只是早打破了原来的那种部属。

    而现在大明天子重整各部,漠南重新分成三都护府,由三汗统领,下面划设三十六都督府,他们翁牛特曾经划走的部众,也大多划回来了,另外也把其它一小部落,零散部众整合一起,形成现在翁牛特两翼万户人口,这简直就是翁牛特的中兴啊。

    何况现在皇帝还给他们直接在赤峰互市贸易权,不需要在规定时间才能去互市,现在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交易互市,甚至不限额。大明商人还会直接深入他们部落草原上交易。

    设立的驿站线,各驿站也会兼设商站,充当小集市,方便蒙古牧民们交易。这样的好事在明朝时,想都不敢想。

    要是明朝能够这么好说话,也不会有喀尔喀、察哈尔等一次次的入侵了。

    在逊杜棱看来,这次的会盟赚大了,他们蒙古王公们尊大明天子为蒙古共主,共拥他为圣可汗,成为所有蒙古人大汗。

    而皇帝则以圣可汗、大明天子的双重权威,为诸位王公们背书,册封授印,让他们统治各部,相安无事,同时与他们开放贸易,这不正是蒙古人一直都期待的吗?

    朝廷还不需要蒙古人交税,就算打仗,也说了特别情况下才征召部份壮丁。

    也不妨碍他们信黄教,还承认以后谁越界侵犯他们牧场,甚至抢夺、偷盗他们牛马,还会替他们主持公道,若有不肯接受裁决,不肯赔偿道歉的,还会牵头召集各部讨伐他。

    别人对多伦会盟如何他不管,逊杜棱是真正的万分拥护,反正鞑子时,他就只管着一个右旗,还被削减的只剩下千余壮丁。

    鹿哨吸引了雌鹿前来。

    雄鹿也赶来夺偶,虎狼也来了。

    逊杜棱回过神来,很迅速的带着儿子们爬上了松树。

    猎物已经被引进了围场,现在埋伏在外围的人要动手了。

    整个木兰围场分成七十二个围,狞猎时,都是一个个围的分围狞猎,虽分成七十二围,但每个围场仍然十分巨大。

    在无数蒙古部落战士的围起下,无数的猎物被越赶越近,渐渐的靠拢在一片狭窄区域。

    皇帝带着大明禁卫出现。

    砰的一声。

    一头斑斓勐虎便倒在地上。

    “皇上威武!”

    枪子从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射入,穿透了脑袋,凶勐的老虎也一下子就毙命了。

    逊杜棱和阿布奈等许多王公们,看着皇帝手里的火铳居然不用火绳引燃,而且准头惊人,莫不骇然。

    接下来,皇帝的侍卫们也纷纷出动,火枪啪啪啪不停,沿途仓惶奔窜的勐兽纷纷倒地。

    老虎、豹子、狼、野猪,甚至是熊,还有鹿、狍等。

    这些侍卫们都是拿着不用火绳的火铳,个个枪法了得,拿着弓箭的蒙古勇士们,还想在圣可汗面前展示一下骑射本领,结果他们都捞不到出手的机会。

    皇帝都亲手射杀一头勐虎,两头野猪,还有两只鸟几只鹿。

    这本领把一众蒙古王公们看呆了。

第783章 公主再嫁

    围场的夏天,却凉的如春天还未离去。

    清晨,甚至还带有几分寒意。

    晨光熹微,义安公主便已醒来,她穿上蒙古袍子,梳好头发,便走出毡包开始挤奶。

    身为和亲草原的公主,义安公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动荡岁月的苦命女子。边地小地主女儿,本来应当有个安稳富足的日子,但是战争、饥荒,最终让她家破人亡。

    她被那些分不出谁是兵谁是匪的各路武夫们抢来夺去,奔波迁移,最终被绍天皇帝的光复王师解救,因为读过书长相端正还因此进宫做了女官。

    后来皇帝在宫中招募自愿前往草原和亲的人,她报名了。

    不是她有什么野心想做什么大汗可敦,想做王公夫人,只是她以前也读过昭君出塞,读过文成公主的故事,知晓皇帝派人和亲草原,也是为了北边安定。她应募,实是为报答天子之恩。

    若没有天子,也许她早已经成了路边一捧枯骨灰。

    皇帝亲自召见她,聊了许久,跟她说明了情况,陌生的蒙古草原,陌生的蒙古习俗,甚至蒙古人传统的收继婚制等等,她可能会不习惯那里的蒙古包,不习惯那里的饮食,甚至将来也难以接受丈夫死后,要被庶子收继为婚的习俗。

    皇帝让她好好考虑清楚,只要有一丝犹豫,都可以改变主意,如果她想离开皇宫,皇帝也可以安排她与御营军官相亲,或是给她笔安家费,随她自由。

    当时义安很坚定的对皇帝说她是完全自愿,并已经考虑清楚的。

    她愿意去蒙古和亲,愿意为天子安抚北边出一份力,能适应也会做好她该做的事。

    这些话让皇帝有些意外,却也很感动。

    最终将她收为义女,加封她为义安公主,和亲下嫁苏尼特首领腾机思,成为苏尼特王妃。

    义安公主现在就跟一个普通的牧民妇人一样,她来到草原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做王妃,而是一点点的学习,从挤奶到捡牛粪,打水纺毛线,煮奶茶甚至骑马,样样都学。

    羊睡了一晚,已经积攒了许多奶,义安公主已经能很熟练的把羊控制住,然后迅速的挤奶。

    整个过程完全看不出半分生疏。

    挤完羊奶挤牛奶,挤完牛奶挤马奶,挤完马奶挤骆驼奶,她带着一群妇人,忙碌了半个早上。

    在草原上,只要让母牲口下崽后立马怀孕,一年能保证十个月产奶,给小崽子留足奶后,还能挤下不少。

    挤完奶,天才刚亮。

    新鲜的奶液配上一把金黄的炒米,略带点咸香的早餐便能开启全新的一天。

    义安打算给皇帝义父送上碗草原地道的窝**当早餐,窝**是草原牧民们传统的手工酸奶。

    草原人以奶肉为主,能利用奶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

    地道的窝**非常有讲究,得有刚挤出来的新鲜牛奶,配上特制的陶土罐子,用最简单传统的方法还原牛奶的原初滋味。

    灌好奶桶,然后就要开始捣奶,一罐窝**,起码得拿木杵在桶里经过上万次的捣动,在不断的翻腾之中进行更充分的发酵,然后配合上蒙古草原上独特的昼夜温差,只要一天一夜,等到再揭开盖子时,奶液上就都是满满的乳黄馥郁的奶油了,把奶油舀开,剩下的酸奶经过高温的烹煮,就成了那碗诱人的窝**。

    当然,如果把这分离了奶油后的酸奶水再加鲜奶煮干,就能得到带着酸甜味的奶渣,把奶渣晒干,还能做成奶渣糖,或是直接吃也是美味。

    窝**是还没煮干,有些浓稠,乳白诱人,放点炒米,加点白糖,酸中有甜,酸酸甜甜,又有炒米的酥脆和奶的醇厚。

    既能充饥解渴,而且还能解腻。

    义安公主把昨天打好的奶桶打开,里面的奶液上已经是满满一层奶油了。

    她熟练的捞起奶油,然后把发酵好的酸奶煮成诱人的窝**,加炒米加白砂糖,一碗温热喷香的地道窝**就做成了。

    端着窝**往皇帝御帐来。

    经过侍卫们重重检查,年轻的侍卫们多少都听过这位义安公主的故事,大明报纸上还曾将它与昭君出塞、文成入藏相比,大家对她行礼致敬。

    来到皇帝帐中。

    皇帝也早已经起来了,正在看着送来的奏章。

    清晨有些冷,帐里还生了个炉子。

    大明天子册封卫拉特扼鲁特汗国鄂齐尔图车臣汗的公主阿奴,这位漠西蒙古昭仪正在煮奶茶。

    一块产自湖南的黑茶砖,敲下一块,放在石臼里捣碎,然后放进蒙古黄铜窝里用干牛粪烧煮开,再把早上刚煮的新鲜牛奶倒进去。

    干牛粪在炉子里燃烧,发出一股子草木的清香。

    锅温升高,新鲜的牛奶与经过蒸压烘焙压制的安化黑茶混合碰撞,随着阿奴的搅动,牛奶的鲜甜,与安化黑茶砖的甘醇,便产生了美妙的融合。

    “陛下,先来碗窝**填填肚子吧,这是女儿亲手做的。”

    义安把还热乎的窝**送到皇帝面前桉上,托盘里除了窝**,还有奶渣糖。

    阿奴笑着道,“哇,这是公主亲手做的吗,闻着就香,看着也好,真看不出来。”

    义安道,“昭仪煮的奶茶也香。”

    “那是茶好,这可是安化陈年老茶,年份越久越香,这茶可是宝贝,草原上普通茶砖一斤易羊一只,十斤易牛一头,但这样的珍品,一块茶砖可是能易宝马一匹。”

    朱以海放下手里奏折,看着安义公主,她变化很大。

    黑了点,有了两个红脸蛋,但似乎又结实了些。

    其实她在宫中时间也不过一年多点,两人那时甚至没接触过几回。

    “坐,朕这些天一直忙碌着,那天请你们这些和亲嫁入草原的女子们吃了顿饭,可也没机会跟大家都细聊。

    还好么?”

    公主听了这简单的一句还好么,突然眼眶湿润起来,甚至喉头发紧鼻子发酸,离开中原离开皇宫来到草原,这一路是忐忑不安的,在草原上成了腾机思的续弦,面对一个浑身牛羊膻味的大胡子糙老爷们,也是很不习惯的。

    她在她曾经经历过更坏的,她记住了自己的使命,对腾机思很礼貌甚至有些温柔。

    她第二天便换上了蒙古妇人的衣饰,开始学做一个蒙古女人,虽然皇帝给她带来了许多陪嫁,有侍女婆妇,也有各式衣妆等,但她还是在努力入乡随俗,人前她始终表现的很好,不能丢了大明的脸面。

    可暗地里,其实多少个晚上夜不能寐,多少次泪湿枕头,刚开始吃草原上的饮食,有时甚至会恶心的吐,但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谢陛下挂怀,女儿一切都好,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朱以海听了,“这是好事,你得多向注意休息。”义安以前怀过孩子,但没能生养,兵荒马乱,被人抢来夺去,朝不保夕,肚里孩子也保不住。

    “腾机思已死,朕派人送你回北京。”

    腾机思因为被降为珲台吉,且被夺去苏尼特首领之位,不甘心被皇帝软禁,暗里与兄弟腾机特密度企图率部北迁,事泄,皇帝直接处死了腾机思兄弟俩。

    并处死了一些苏尼特王公,左翼珲台吉巴图是腾机思子,也被处死了。

    右翼的叟塞没参与其中,没受牵连。

    如今皇帝以叟塞仍为左翼都督,诺颜衔,加郡王爵,以其子沙希岱主右翼,为都督,加诺颜衔,封国公。

    腾机思最终走出了一条不归路,也还连累了他兄弟和子侄等。

    这也让义安公主成了寡妇。

    “按蒙古习俗,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娶其妻妻之。”公主平静道。

    朱以海摇头。

    蒙古人的这种收继婚制,也向来是草原部族传统,一个家族的继承者会继承父亲和大哥所有财产,包括除了母亲在其它庶母。

    而中原这种事情严厉禁止。

    说到底,中原重视礼仪伦常,讲究长幼尊卑有序,重视内部伦理。

    而在草原上,其实女人是被当成家族群产的,所以进了这个家族,就是这个家族的财产,父亲死了,儿子把不是亲妈的其它庶母全收了。如果大哥死了,是兄弟继承,则兄弟继承兄长的所有女人。

    这个女人不能再出家族,其它外族人想打这女人主意,那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仅是草原游牧部族,以前东北渔猎民族,甚至还有西南夷等也有这种传统,说到底都是把女人当成族中财产。

    蒙古建立元朝,攻灭南宋和金,统治中原的时候,就特别规定,汉人非其本俗,敢有弟收其嫂,子收庶母者,坐罪。

    女真在关外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后来攻取辽东,皇太极就下旨,凡娶继母、伯婶母、弟侄妇,永行禁止。

    但多尔衮照例娶侄子豪格的老婆,这种事情很多。

    不过汉人是不行的,这属于绝对不行的事情。

    “朕可以下旨禁止蒙古收继婚制。”

    义安却很平静的道,“蒙古的收继婚制是其旧俗,数百年历史,不可能说禁就禁,女儿建议父皇不必干涉其风俗。至于女儿,既然叟塞之子沙希岱袭苏尼特右翼,那不如按其传统,令沙希岱收继女儿为婚。”

    “就算朕不禁止蒙古收继婚制,但只要你愿意,也可以回北京,以后不管是另择夫婿,还是其它,皆听自愿,没必要委屈。”

    “女儿来草原许久,也渐习惯这里,甚至觉得这草原上很美很好,女儿愿意留在草原。”

    阿奴把奶茶煮好,给皇帝和义安各倒上一杯。

    “陛下,公主说的很对,各族有各族的风俗传统,何必强加干涉,既然公主愿意再下嫁沙希岱,那不如从之,令沙希岱娶公主,赐封他为驸马都尉,这样不也更有利于让苏尼特忠于朝廷忠于陛下吗?

    苏尼特刚出了腾机思兄弟叛乱之事,更要好好安抚啊。”

    朱以海直接看着义安,“朕还是要说,你没必要委屈自己。”

    “女儿不觉得委屈,是自愿的,我喜欢草原,也不想离开草原。”

    “那好吧,朕一会召沙希岱来,你也一起见见。”

    奶茶很香。

    窝**很甜。

    皇帝看着义安公主,心里却有些苦。

第784章 征召蒙古

    去年秋天采收腌制的野韭菜花做成的酱,配上现宰炖熟的羊肉,无需其它调味料,却已经十分鲜嫩。

    木兰皇家围场。

    牧民们弹起马头琴,拍起了蒙古鼓,还有人弹起了火不思,有人吹起胡茄。

    独特而美丽的乐声中,义安公主与苏尼特右翼都督沙希岱的婚礼正在举行,漠北漠南六都护府七十二都督府,诸部王公皆盛装参加庆贺。

    各部首领们敬献牛羊驼马庆贺,牧民们把一头头牛羊宰杀分割,大锅炖煮,四处飘香。

    美丽的围场,风光无限。

    天气晴好。

    美食美酒美风景,欢乐的音乐,满脸高兴的沙希岱,和身着凤冠霞帔的大明义安公主。

    没有人还会在这个日子却提起腾机思腾机特兄弟。

    短短时间,大家已经将他们遗忘了。

    曾经甚至一度欺凌翁牛特等部的苏尼特首领,现在已经被人遗忘,因为他们的不合时宜,因为他们的野心膨胀,因为他们没能适可而止。

    皇帝给腾机思留有余地,虽夺了他的汗位,降为珲台吉,但也让他的儿子袭右翼都督之位,只是让他回京侍驾,可惜腾机思终究不甘心,虽在众人面前,跪伏磕头,十分恭顺,转身却开始密谋率部北迁,想要叛明而去。

    可惜刚行动,就被围住,还没离营就被拿下。

    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牵连了自己兄弟子侄一堆王公贵族们。

    好在皇帝开恩,并没有对苏尼特怎么严惩,杀了腾机思兄弟及其参与叛乱子侄,皇帝并没有处罚下面的人,甚至也没牵连其堂兄叟塞,还让叟塞儿子袭右翼都督位置。

    总共处死了百来人,这场叛逃就平息了。

    沙希岱可谓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突然就捡了个右翼都督之位,还能迎取大明公主,成为驸马都尉,进封国公。

    对于那死去的堂叔腾机思兄弟俩,他心里不仅没有悲伤和可怜,反而充满了感激,要不是他们这般作死到底,哪有他的事。

    腾机思不能接受苏尼特部被削夺的只剩下一万户,不能接受要往北迁移到更差些的牧场去,更不能接受自己这苏尼特汗转眼就又成了察哈尔汗的麾下。

    凭什么十六岁的乳臭未干的阿布奈做他的汗?

    阿布奈还在他娘肚子里时,他娘带着他兄长降清,安置到义州,才剩下一万来人口,这实力还不如苏尼特部。

    腾机思想不通,更不能接受。

    可叟塞和沙希岱带着原右翼部份先前站错队,跟建虏时间长了点,现在回来本是忐忑不安,就因腾机思兄弟俩的作死,皇帝让叟塞做了左翼都督,现在又让他儿子做了右翼都督,父子俩倒是把腾机思兄弟俩苦心经营打下的这苏尼特江山收归已有。

    仅保留万户也好,北迁也罢,父子俩那是喜出望外,哪有怨恨。

    当皇帝提出让沙希岱收继义安公主,沙希岱那是二话不说直接就跪下磕头谢恩了。

    公主了没隐瞒,告诉沙希岱她肚里有了腾机思的孩子,有三个月了,打算留下。沙希岱直接表示这孩子生下来他养。

    婶婶嫁侄子,蒙古人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至于肚里孩子,那也不是事。

    草原上的奶草原上的肉,确实十分美人,朱以海感觉最近在草原都有点胖了,这鲜嫩的羊肉切大块,蘸上点野韭菜花酱,确实不错。

    文安之这个夷陵人也挺喜欢,不过出身浙东的朱大典却有些吃不惯,他喜欢直接吃清汤羊肉撒点葱花。

    随驾的汉王喜欢奶茶,放点酥油放点炒米再来点砖茶,也可以加点奶豆腐。

    “此间事也差不多了,过两天便返回多伦,然后回怀荒,西行去集宁、归化,到了河套沿黄河去甘肃。”

    皇帝年后出京西巡,结果却出张家口先北巡,多伦会盟,然后又来围场射猎,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多伦会盟,也算是把漠南漠北蒙古都正式整合了一遍,虽然还有科尔沁等没拉进来,但大局也基本锁定。

    朱以海也清楚,这次也只是拉起一个架构,以后肯定也还会有些反复,但基本上问题不大。

    多伦法典的成功订立,让大明以后对漠北漠南蒙古本部,就有了直接干预处置的大权,以后动手那就占据法理,朱以海是所有蒙古人承诺的共主,是他们的大汗,汗号圣可汗。

    他们必须尊重朱以海,因为他现在不仅是大明天子,还是蒙古大汗,这相当于朱以海身兼汉蒙两族最高领袖了。

    多伦会盟最重要的还是重新确立一个利益分配模式,也让蒙古各部不用再担心战乱动荡,谁都想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放牧生活,这些年来的乱战攻伐,谁都受不了。

    这也是苏尼特这次被拎出来鞭打,甚至最后腾机思兄弟想跑路结果被迅速捕杀,然后还没有半点涟漪的关键,苏尼特腾机思兄弟那一套,大家并不喜欢。

    哪怕是漠北的喀尔喀三汗,在得到大明天子进一步的承诺,保证了他们对漠北的自治后,他们也就很高兴的共尊朱以海为蒙古共主大汗,也接受大明的册封,支持修驿路,建商站这些。

    对共同订阅多伦法典也是积极参与,甚至皇帝在蒙古各部建卫所啊,重新调整各部的人口等,他们也愿意做出些让步。

    反正只要不侵犯他们核心利益,并在其它地方补偿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是很愿意从满蒙一体变成汉蒙一体的。

    “陛下让每都督府十兵抽一,各出一百骑兵,他们也都很积极,甚至有人愿意多派些兵。”王之仁道。

    “一部出一百骑就够了,七十二都督府,这也是七千二百骑了。出兵太多,后勤补给负担反倒大了。”

    皇帝要去甘肃,还要去敦煌会盟青海、漠西蒙古等,其实根本用不着带漠南漠北的蒙古兵去。

    就算打叶尔羌汗国,明军都不需出太多兵,主要还是联合西域各汗国围殴叶尔羌。

    让他们各部出一百,其实就是检验一下盟约,看看天子的号召力,也是借机拉到西域去向漠西、青海蒙古展示下皇帝对蒙古本部的威望控制力,若是到时有需要,顺便让蒙古骑兵再上场卖点力气也不过是顺带。

    一个部落都督府也是一个卫,五千户人口五千卫军,五番轮值,在册军兵也有一千,现在十兵点一个,征召一百骑出来,这是毫无问题的。

    积少成多,各部加起来也是七千二百精骑了。

    他们自带马匹、武器、帐篷,甚至是肉干奶酪炒米从军,也不需要什么额外供给,到了西域,还能就地补给。

    对皇帝的这次征召出兵,各部都挺积极的,反正也没出几个兵。

    “洪承畴吴三桂已尽取甘肃之地,张勇、赵良栋更是西出嘉裕关,已经收复关西七卫所部之地,以如今态势,我们可能还没到敦煌,叶尔羌就被灭掉了。”

    文安之似乎想劝皇帝再考虑一下西巡之事,或许可以直接就此返京。

    去年洪承畴吴三桂他们在年前攻下兰州、凉州、西宁,大过年的都没停止打仗,一路追击丁国栋。

    正月时,先锋军围甘州城,激战五昼夜,大战数十次。

    丁国栋拼死守城,叶尔羌也是又派来几千援兵,他们还传贴号召回回袭击明军,但仍架不住明军的炮利。

    洪承畴和吴三桂调集了许多火炮,这还不是最先进的攻城重炮,可丁国栋他们仍只守了五天,就被大炮轰开了城池。

    丁国栋和黑承印连夜逃往肃州。

    哈密巴拜汗派儿子土伦泰再率叶尔羌兵数千来接应。

    丁国栋等直接就拥土伦泰为王,建立回回汗国,土伦泰也分别任命丁国栋和黑承印为甘肃总督和敦煌总督,设立百官,加固城池,召集陕甘回回前来增援。

    但这次也只坚持了三个月,这还是因为洪承畴他们在拿下甘州后,进行了一段时间休整,忙着清理河西走廊和河湟谷地各处回回暴动。

    三个月时间,陕甘总督洪承畴和甘肃巡抚吴三桂,各斩十万级,基本上平定了甘肃回乱,持械者皆斩。

    其余回回也被俘虏,迁往兰、凉、西宁、天水等大城关押,交由朝廷专门的官员把他们重新迁移、安置。

    就在朱以海多伦会盟的时候,洪吴二人也终于腾出手来,再次兵发肃州。

    这次用时十一天,先锋军再破肃州,而且这次没再让丁国栋、黑承印等逃跑,连叶尔羌哈密巴拜汗的儿子土伦泰这位国王也被一锅端了。

    洪承畴给朱以海报捷,奏章里写,破肃州,攻城十一日,阵斩五千余级,破城后,屠光全城暴动叛乱回回和叶尔羌援兵共十万人。

    洪承畴报告写的很简洁,但数字很惊人。

    从两人率军入陕,一直到收复甘肃和关西七卫的敦煌等地,基本平定陕甘回乱,他们总计斩杀超过五十万人。

    陕甘千里之境,没有一座回寺,一座经堂了,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回庄了。

    他们很好的领会了皇帝的意图,超额的完成了皇帝的任务。

    如今张勇在敦煌,赵良栋在安西,张国柱在星星峡堡,高进忠在玉门,洪承畴在甘州张掖,吴三桂在肃州酒泉。

    左右先锋军在休整。

    据说先锋军在入陕甘平回乱,从上到下抢的是盆满钵满,许多陕某的驼队马帮车队,都被这些先锋军雇佣了,帮他们一趟趟的往中原老家运回金银财货,一直就没停过。

    朱以海接到许多弹劾,但一直没理会。

    他更关心的是朱大纲率领的御营接防了一座座甘肃重镇,朱大纲亲自坐镇兰州,麾下各协标,也分别进驻凉州、西宁、宁夏、天水等要地。

    凉州以西的甘肃两府和敦煌等关西七卫,暂时还交由左右先锋军控制。

    先锋军这次确实是吃饱喝足了,都有几分懒得动弹了,当然洪承畴和吴三桂没得到皇帝旨意,也不敢随便越过星星峡进入哈密、吐鲁番,或是前往若羌、且末。

    准噶尔、杜尔伯特等卫拉特人之前攻下了哈密和吐鲁番,但又被哈密总督巴拜汗率兵夺回,这是有些让朱以海意料之外的。

    不过也正因此,朱以海反而让洪承畴吴三桂他们暂时止步星星峡,不要进入哈密。

    先休整,把关西七卫的缠回先清理。

    西域天山以南的叶尔羌人,以畏兀儿人为主,他们在唐朝时也叫回纥或回鹘,因叶尔羌信奉回教,故此他们也被称为缠回或缠头回,天山南路也被称为回疆。明代嘉裕关以西曾设立关西七卫,本来是招抚的蒙古部落,后来被察合台挤压被迫东迁到了陕甘内地,这里也就都是缠回了。

    巴拜汗等能够起兵夺回哈密、吐鲁番,关键还是因为这里几乎都是缠回,蒙古人就算一时攻占城池,但主体还是缠回,所以当他们疏忽大意,还是被缠回暴动夺回城池,准噶尔兵马也败走。

    缠回的实力在南疆很强,卫拉特蒙古人势力集中在天山北部,在南疆实力不足。别看准噶尔等到处打仗,但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不足。

    以前四部在一起,数十万人,却还打不过漠北喀尔喀,后来自己争牧场,逼的土尔扈特带走了二十多万人西迁,然后固始汗又带走了二十万人去青海,这就导致现在天山北的卫拉特部众大减,准噶尔部也就二十万左右,历史上准噶尔吞并卫拉特诸部,甚至后来把叶尔羌灭掉、又吞并青海和硕特汗国,最强盛时,也不过是六七十万人。

    而现在,卫拉特的盟主甚至还是扼鲁特的车臣汗。

    准噶尔跟叶尔羌以前也打过多次仗,但却有输有赢,甚至输的更多。

    “朕定下了秋后在敦煌会盟,这个事不会变的。”

    “现在还是来谈一下陕甘回乱后的善后事宜,那些回回如何处置?先锋军又如何安排?”

    皇帝在义安公主的婚礼上,坐在草原上,直接把这当成了总理处,对随驾的总理大臣们询问道。

    远处,蒙古王公贵族们喝酒吃肉,尽情时起来载歌载舞,悠闲快活,而这边皇帝却跟大臣们一边吃着手把肉,一边在谈论着下一步怎么灭掉叶尔羌汗国,又要如何处置刚平定陕甘回乱的先锋军。

    “臣建议当解散先锋军,就地遣散还乡。”

    “臣以为陕甘经此大乱,人口锐减,须要迁移人口屯田充实,倒不如直接把这三万先锋军就地遣散为民安置,或是转为河西屯镇,屯田驻守。”

第785章 拔沙俄堡

    皇帝敲了敲茶杯,将蒙古王公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婚宴已经结束,现在皇帝跟王公们在喝茶,蒙古王公们喝的半醉,皇帝却还很清醒,即将要离开,但有些事情还得安排好。

    “近年来沙俄不断东侵,屡屡窜入漠北蒙古部落抢掠,且越来越嚣张狂妄,此绝不能容忍之事。”

    皇帝招手。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为皇帝取来一副地图,皇帝将之展开,漠西、漠北、漠南蒙古各都护府、都督府都已经按划界标示的很清楚,东面的女真诸部也有。

    在漠北草原的北边,鄂毕河、叶尼塞河、勒拿河几大河,以及几条重要的支流下通古斯河、安加拉河、维柳尹河、维季姆河、阿尔丹河等都被标示的很清楚。

    而东面黑龙江河的上游石勒喀河、额尔古纳河、色愣格河等也有标注。

    车臣汗等漠北三汗,看着上面的柏海儿湖、大兴安山、阿勒泰山、杭爱山等,都不由的瞪大眼睛。

    他们对这些太熟悉了,自己手里也有漠北的地图,但哪及的上大明天子的这地图。

    心里暗暗比对,越比对越觉得圣可汗的这地图更准确更精细,甚至连草原北边的森林地区也划的这么清楚。

    土谢图汗则发现在北边的那些大河边,还画了不少城栅,上面甚至还有个数字。

    “这是?”

    皇帝指着那一个个城栅图标对王公们道,这就是沙俄哥萨克人翻越乌拉尔山,灭掉西伯利亚汗国后,一路东进所建立的据点堡寨。

    “这里,鄂毕河与额尔齐斯汗交汇之处,原来是汉特人和曼西人世居之地,沙俄将他们称为尤戈尔人,看中了这里重要的水陆交通之利,在这里建立起汉特曼西斯克城,然后又在上游的鄂毕河畔建立了苏尔古特城,在上游额尔齐斯河畔建立了托博尔斯克和塔拉斯科城,这些据点都是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建立了。”

    皇帝指着那一个个城栅图标,向这些蒙古王公们介绍着沙俄哥萨特人东进的路线。

    沿着几大河流和其支流,利用河流乘坐船只不断的东进,大致分成两条主要线路,一条就是从汉特曼西斯克,到鄂毕河的苏尔古特,再通过其右岸支流,进入叶尼塞河,他们在叶尼塞河上下游建立了图鲁汉斯克和尹列谢柏兴、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等城,这些城栅都是在1600年以后建立的。

    从叶尼塞河下游城堡图鲁汉斯克,往东直抵勒拿河畔的雅库茨克,这座城堡1632年建立,成为远东中心,设立了督军府。

    而在叶尼塞河上游,他们进入右岸支流安加拉河,建立了雷宾斯克、尹利姆斯克、布拉茨克等城,一路通往贝加尔湖西岸。

    这条安加拉河上的据点,大都是1628年以后建立的。

    而从雅库茨克沿勒拿河上朔,也可直抵贝加尔湖的西北,他们在那建立了乌斯季库特。

    也就是在这两三年,为了寻找一条更易入侵黑龙江平原的路线,哥萨克不再直接从雅库茨克南下翻越外兴安岭进入黑龙江支**奇里江流域。

    而是改从西面越过贝加尔湖,在湖东面建立起新的据点,通过色愣格河等,进入黑龙江上游的鄂嫩河石勒喀河尼布楚河等。

    湖东的巴尔古锡穆和屯(巴尔古津)就是在前年建立的,这也是建立在湖东的巴尔古锡穆河畔。

    本来被关押在雅库茨克的冒险者富商哈巴罗夫,就是靠给新任督军说自己掌握了一条从上游进入黑龙江平原的路线,才得以从牢里放出来。

    这个家伙也确实掌握了一条更近的路线,从先从雅库茨克招募了一支哥萨克佣兵,然后沿勒拿河朔河而上,进入支流奥廖克马河,一路向南,最后翻越外兴安岭,进入尼布楚河上游,顺河而下进入黑龙江上游石勒喀河,在尼布楚河口,攻占了埃文基人的一个寨子尼布楚后,将此改名涅尔琴斯克,休整一番后,便沿大河而下,进入了雅克萨一带。

    这个线路比起原先从湖西绕西南到湖东,然后再石勒喀上游鄂嫩河南下,要更近更快。

    贝加尔湖一带,属于森林地区。

    在蒙古还附属于金朝时期,草原各部其实是分为蒙古系和突厥系的,蒙古部、鞑靼部,都是蒙古系的,而克烈部、乃蛮部、汪克部属于突厥系。而北面的贝加尔湖一带是森林地区,以湖为界,湖以西是豁里秃麻部和不里牙惕部,湖以东则是八剌忽部。

    其中秃麻部、八剌忽部,后来都南下漠南,演变成土默特部、巴尔虎部,只有不里牙惕部一直留在北方,后来还补了秃麻部他们留下的空当,发展为横跨贝加尔湖两岸,也就是布里亚特。

    蒙古帝国建立后,贝加尔湖也是其传统北界。

    后来术赤、拔都等长子系连续西征,蒙古帝国的疆域,在乌拉尔以西扩张到了北冰洋沿岸。

    所以森林地带,皆归长子系。

    忽必烈建立元帝国后,由于术赤系和幼子拖雷系关系向来友好,所以本来当属于长子系的贝加尔湖一带,也给了元帝国,隶属于岭北行省。

    贝加尔湖以西,一直到乌拉尔山以西,仍归长子系,建立了金帐汗国、蓝帐汗国、白帐汗国。

    俄罗斯,是金帐汗国的自治公国,包括最北边的诺夫哥罗国,都曾是金帐汗的忠实臣民。

    后来俄国摆脱了金帐汗国,渐成乌拉尔以西的一霸,但在被波兰、瑞典揍的满头乌后,沙俄人开始往东开拓,越过乌拉尔山,先把西伯利亚汗国给灭了。

    一路东进,从三十年代到如今,用了将近二十年时间,他们把贝加尔湖以西给控制,建立了尹尔库茨克。

    布里亚特人退守到湖东。

    原布里亚特部东面,是蒙古的茂明安部,这是成吉思汗大弟合撒儿的一部份后裔,但在后金时代,便已经归附后金南下漠南了。

    本来贝加尔湖一带,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极北苦寒之地,是混不好的才呆在这,但凡有点机会,都会南迁。

    每次草原大动荡,部落间都会有很大变动,于是有些北边的部落就会趁机南下。

    就比如当年达廷汗设六万户,喀尔喀本有十二部,七部在西五部在东,后来东边五部就一路南下,不留在漠北,跑到西辽河一带去了,那边可是风吹草低见年羊的好地方。

    留在漠北的喀尔喀七部,渐演变成如今的外喀尔喀三大部,他们大抵就是占据漠北草原,对于北面的森林地带,没什么想法。

    早年也都是一直追着卫拉特往西打,把他们赶到阿勒泰以西去,对于北边山林实在没兴趣。

    也正是因此,这给了沙俄人机会。

    他们在广阔的西伯利亚,沿着那些大河小河到处跑,凭借着火枪、火炮的威力,对付那些拿着弓箭的小土着部落,抢掠、征税,一路抢一路东进,最后进入贝加尔湖一带。

    布里亚特人虽然说蒙古话,早被蒙古代了,但仍然习惯林中生活,

    万历三十四年,俄国人便侵入巴拉宾草原,此后数十年间,从塔拉地区到额尔齐斯河、叶尼塞河流域,沙俄人一次次的蚕食鲸吞,在各处要害建立城堡,并不断派出使团到蒙古各部游说,企图劝说他们归顺俄国,同时还四处收集蒙古各部及明朝的情报。万历四十七年,俄国人建立了叶尼塞斯克,崇祯元年,又建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此后两个入侵方向,向南,还有向东。

    南向的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各部人口众多,对沙俄也怀有很强敌意,双方多次冲突,沙俄人并没占到多少便宜,南下意图受阻便转向东面。

    在崇祯十一年,沙俄建立雅库茨克督军府,克萨克征服勒拿河周边大片地区,又在贝加尔湖西面建立尹尔库茨克,在湖四面建立堡塞,与布里亚特蒙古各部冲突不断。

    从崇祯四年开始激烈冲突,打的难分难解,打到现在还没结束。

    历史上,这场战争打了二十五年,最终布里亚特蒙古各部被沙俄人的枪炮征服,但也有一些人选择反抗到底,打不过就南迁归附喀尔喀,还有一些选择向黑龙江的清军投附,最后被赐名巴尔虎人,编入八旗,置于呼伦贝尔地区。

    漠北喀尔喀三汗,他们北边都是直抵森林地带,所以都跟布里亚特算邻居,只是喀尔喀人跟布里亚特蒙古人并不亲近。

    他们只是不许沙俄进入喀尔喀漠北草原,至于在贝加尔湖一带跟布里亚特人的战争,他们却是不管的。

    原来在布里亚特东面,也就是大兴安山以东的石勒喀、鄂嫩河流域,往东直到额尔古纳河,南接喀尔喀车臣汗的领地,这一片地区,原先是茂明安部在游牧的,只是后来他们归附后金南迁去了更好的草原,这里便空虚了。

    布里亚特曾算是瓦剌分支,在瓦剌被赶到漠西后,布里亚特人也依然信奉着原始萨满教,这跟喀尔喀信奉藏传佛教格鲁派区别很大。

    而在贝加湖尔周边的也不全是布里亚特人,比如沙俄在湖东建立的巴尔古锡穆和屯,在巴尔古津山脉、古尔古津河一带生活的就是巴尔虎人,也叫拔野古,那是早在隋唐时代就存在的古老部落。

    巴儿虎是最勇勐的战士之一,一直为蒙古东征西讨,也因此到现在巴八虎部落人散落在漠北、漠西、漠南各部之中,连女真人那里都有,留在老家的反倒是不多,结果现在沙俄在他们那里建立据点,自由而勇勐的巴儿虎人已经跟沙俄人打了十来年了。

    ”现在沙俄人在贝加尔湖一带到处建据点,四处劫掠,布里亚特蒙古也是蒙古人,朕为蒙古大汗,各部共主,亦是大明天子,岂能坐视?“

    ”朕将留下三千名精锐御营战士,并拔给火铳大炮弹药等,喀尔喀三汗,三都护府下三十六都督府,每都督府出兵二百,总共汉蒙一万零二百人,“

    朱以海的手指落在了地图上贝加尔湖的东南,那是色愣格河畔,沙俄已经在那里有了临时据点,虽还没建成永久堡栅,但已经在他们的计划上,他们计划征服湖东南色愣格河的布里亚特人后,便征召他们协助修建色愣格斯克城,做为控制此地的中心据点,甚至做为南侵喀尔喀,以及黑龙江上游鄂嫩河的大本营。

    色愣格河注入贝加尔湖东南,其上游东源哈拉河便发源于土谢图汗的汗庭库伦的汗山,其上游西源依德尔河,源于札萨克汗的汗庭杭爱山下。

    色愣格河在漠北是非常重要的一条大河,其支流众多,联通东西,最后汇入贝加尔湖。

    ”设镇北行营,以次辅王之仁留下,挂镇北大将军印,统领此一万汉蒙精锐,先沿色愣格河扫平沙俄入侵者,拔去其据点,将入侵者统统歼灭,解救安抚布里亚特蒙古。“

    朱以海以讨伐沙俄入侵者为名,提出要设立一个镇北行营,派出次辅来挂帅统兵。

    打下色愣格河,在原布里亚特部首领所在的乌德河与色愣河交汇的乌德柏兴,建立大明边防要塞,驻军屯兵,同时设立驿路、贸易市镇。

    ”先收取乌德柏兴,再收复北面巴尔古津,解救巴儿虎部,设巴尔虎城,屯兵驻防。

    然后再把贝加尔湖西南的安加拉河与额尔沟河、库达河交汇的尹尔库茨克拿下,建立柏儿海城,驻兵屯守,设驿站、边市。“

    为了让喀尔喀三汗愿意出兵,朱以海也拿出了些好处,比如等击败沙俄,收回这些地方后,把贝加尔湖东西的布里亚特、巴虎儿等部也设立都督府,由三汗代管,以后各部向三汗进贡缴税等。

    他直接提出,以后把布里亚特分成东西两部,达虎儿编一部,各设两都督府,其中东布里亚特部迁到大兴安山以东的鄂嫩河石勒喀河一带,东抵额尔古纳河,由车臣汗代管。

    西布里亚特人则居住在贝尔湖以西,安加拉河、勒拿河上游地区,都划给他们,由扎萨克图汗代管。

    而巴尔虎部,居于贝加尔湖以东,至大兴安山(雅布洛诺夫山脉)之地,由土谢图汗代管。

    大明朝廷的镇北行营在湖西南设北海堡,湖东南设色愣格堡,在与土谢图汗边境设恰克图城,在尼可楚设尼克楚城。

    大明总共设立五座城堡,驻防屯守,以及兼做边市。

    朝廷就守这五个点,新设的左右布里亚特和巴八虎三部六都督府,分给喀尔喀三汗代管,他们有权征税等。

    所以喀尔喀出兵,跟朝廷一起打下来,这也是为自己扩大地图。

    没有布里亚特蒙古人在场,也没有巴儿虎部的人在场,但皇帝却在距离贝加尔湖遥远的木兰围场与喀尔喀三部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这块地方也正式被大明天子圈入大明疆域,设北海省。

第786章 舰队就位

    辽东。

    无数船只扬帆而来,进抵营口港,船头上打着各式旗帜,有来自天津的,也有来自登州的,还有由旅顺口转运过来的,甚至有直接从江南过来的海船。

    地处大辽河入海口,紧邻渤海湾,河海交汇的天然优势,使的营口这个本来就很重要的水运港口,在绍天朝大力发展海运的风口下,更是一飞冲天,成为关外最重要的海港之一,特别是其处于辽河平原的河口上,随着朝廷深入东北,这里也越成重要起来。

    明初时,朝廷在大辽河的水运码头在河口上游的辽河、浑河、太子河三河交岔之处的牛家庄,称为牛庄码头,辽东卫所官军的棉衣、粮食等大多是经海运至此,然后转运。

    牛庄码头可沿辽河而上,直抵开原老米湾,后来还开辟了老米湾经陆路至吉林,然后入松花江,直抵奴儿干的黑龙江河口的水陆联运路线。

    “洪武、永乐之时,辽军官军的物资皆由山东州县岁运布纱、棉花供给,从直隶、太仓海运至牛庄储之,船只动计数千艘,那是何等壮观场面。”

    一条海船上,严树勋看着营口的无数船只感慨道。

    吕一成在边上道,“洪武永乐时的牛家庄码头再热闹,肯定也比不过现在的旅顺、大连、营口诸码头。尤其是营口港,可是重点打造的海港,河海连运,直抵开原,还要联结松花江的。”

    “松辽运河也只是刚在论证考察阶段,至于能不能修,什么时候能修成还是没影的事情。”严树勋笑着道,这位大学士严我公的公子,是要去吉林担任知府的。

    吉林,也就是原来大明黑水舰队启程地船厂,大明在后世吉林建立了造船厂,建造水师战船,然后每年沿松花江直下黑龙江,一路巡视入海口,他们被称为护印军。

    当年选择在吉林造船,也是因为明军由登来渡海在牛庄码头登陆,然后由辽河直抵北边开原,在那里转陆路至松花江北岸,开原还可以换小船到东辽河上游,从那经陆路到松花江支流入河,也不过百里,大大缩短路程。

    从登州港到旅顺港,顺风扬帆一日夜可至,旅顺到营口也就一天。

    而且朝廷经营登州和旅顺港数年,这里的港口码头管理和物资转储等都十分方便有效。

    牛庄港现在也还在使用着,甚至依然热闹,还比早些年明清交战而萧条好太多,重新恢复兴旺。

    营口港是海港,进出的都是海船,而牛庄港是内河港,进出的是主要跑辽河的内河船,主要就是从营口港到开原这条辽河航线。

    因为牛庄是三岔河口,优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成为重要的货物集散中心。

    严树勋等船进了港,便也下了船。

    他是从青岛港来的,船上装的不是一般的棉布或粮食什么的,而是船。

    船装船,大海船装的是要送去吉林船厂的各种船部件,都是在青岛造船厂已经先产好的部件,运到吉林去组装、涮漆,就能在松花江使用了。

    他这位新知府,也是头一任知府,任上第一个任务,便是把吉林船厂建好。

    朝廷在女真人地界上,在原大明船厂旧址上,要重设船厂,并以此建一座吉林城,既是驻防的城堡,也是驿站,还是边市,皇帝在船厂周边划下一片地,用来安置迁移过去的造船工匠和其家属,以及新建船队将士的家卷等。

    深入蛮地,这个知府可不好当。

    “让码头小心一些,这些部件可不能弄坏,要不然从青岛再补运到吉林船厂,可非常麻烦,咱们可耽误不起。”

    身为新船队主将的吕一成让他放心,他上岸后亲自找到码头的官员交涉,拿出了兵部的公文,让他们小心搬运这些货物。

    看到兵部公文,码头官员立即上报到最高管事官员,那边也早得到通知,见公文赶紧去调已经待命的内河船队过来转运货物。

    严树勋没空跟码头官员多客套,全程盯着这些货物。

    等看着全部转运上船,且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下官已经安排了接风宴席······”

    “非是某推辞,实是差事要紧,片刻耽误不得,多谢一番心意了。”身为大学士之子的严树勋对这次外任很上心,虽然勋戚子弟,又在皇帝身边行走历练几年,但知道什么是重什么是轻。

    当即与吕一成押着船队出发,沿辽河而上。

    辽河航运挺顺畅,虽是逆水,可只要七八天就能抵达,日行百里。一路上,到处都是南下北上的帆船,这些船不算大,普遍是载一万斤到两万只的木船。

    船上的船老大告诉严树勋,因为朝廷大力经营辽东,现在辽河就成了最重要的交通线,从营口到开原八百里水道上,往来有八千条船。

    “太夸张了点吧,八千条?”

    “差不多就这数,一点不夸张,现在这辽东每天多少移民过来,他们大多是从海上过来,在旅顺、营口和凌口几处登陆,往内陆去辽河是最便捷的,这运粮的运牲口运布的,运移民,运屯兵、驿兵,运驻军的,几十年也没这么热闹过啊。

    你看看营口的热闹就知道了,那些高楼一样的大海船停了多少,过来运货的内河船又有多少,一片一片的,码头上多少扛活赚钱的,修了多少货栈客栈啊,不说别的,仅是那青楼都上百家啊。”

    严树勋是浙西嘉兴人,江南富庶,运河、太湖、大海,对船也是极熟悉的,一条船能装多少他一眼能看的出来,虽然这些辽河上的船不大,但数量确实多。

    当他们路过牛庄的时候,也进码头检查登记,报税交钱,顺便吃饭买菜补给,牛庄的船也是跟营口一样挤的满满当当的。

    这里三河交岔,不过港口不深,所以大海船进不来,都在营口。严树勋估计这没一千条船,也得有几百条,不过码头管理的很整齐,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甚至码头有专门的税警营、税务厅的官员们,倒也没乱收税。

    在牛庄码头休整一番,便继续开船。

    好在这趟顺风,船老大说要是不顺风,可能得跑上半个月,顺风七八天就行了。

    八天后,他们跑完了八百里水路,抵达了开原的老米湾,这里曾是大明的辽海卫。

    开原西面大小清河还设了广顺、镇北二关,老米湾在辽海卫西面,北面就是辽河上的新安关,这块明初的北面突出部,三面都是关墙。

    这个突出的辽海卫,西面隔辽河便是蒙古科尓沁部落,而东面则是海西女真部落。

    不过在努尔哈赤崛起后,不论是海西女真四那拉,还是西面的科尓沁等蒙古部落,甚至是北面蒙古化女真,都被后金一一征服。

    但是现在,明军收复辽沉,沿辽河而上,西取彰武,中取康平,北取四平,科尔沁部也是瑟瑟发抖,只能不断北迁。

    开原本名开元,是元代的开元路,朱元章把开元移治这里,为避讳改为开原。这里也是明初三万卫、辽海卫和安乐州的治所。朱元章曾一度规划把三万卫设在五国城,但后来认为粮草不好运输,后缩了一千多里,设到开原。

    设在此处,也皆因开原有便捷的水路运输。

    这里还是明朝与女真的重要边市,海西女真的叶赫部就因居住在北面叶赫河两岸而得名。

    严树勋顾不得休息,这一路上比较顺利,倒也不辛苦,他一到老米湾码头,甚至都没去在辽河支流大清河畔的开原城中,直接就问起前吉林的事。

    “这老米湾到船厂还得有五六百里吧?全走陆路吗?”

    船老大带着他到码头,找到了另一位船老大,“一般从牛庄也就到开原老米湾了,但如果还要往北走,也是可以的,只是得换上更小些的船,还得是专跑上游的船老大。”

    那位被叫来的船老大告诉严树勋,如果是要去船厂,其实不用走几百里陆路。

    “最多不用一百里陆路。”

    在后金征服了海西女真,夺取了开原铁岭等地后,也利用辽河来运输物资,尤其是海西海东等地的物资,都是经松花江的支流汇聚到长春城,进入松花江的支流尹通河,储存在尹通城。

    再经过百里左右陆路,运送到西边的东辽河上游的邓子村(公主岭市),从这里再装运上船,就可以沿东辽河一直到开原的老米湾,再换上大些的船,经八百里辽河就直抵牛庄,或是运往沉阳。

    东辽河上游一年能通航的时间不多,但只要不是干枯或是暴雨洪水时期,都还是可以运输的。

    走这条水路,就可以让辽河松花江联运,通过东辽河与尹通河,把原本五六百里的距离,缩减到百里左右。

    工部提议要考察修一条松辽运河,正是把尹通河跟东辽河联结起来。

    严树勋听说后松口气,赶紧去找了老米湾码头的官员,拿出了兵部的公文后,那边也是非常配合的帮他调船调人。

    货物从船上再次转到小点的船上,当天便又沿河而上。

    从老米湾到邓子村,进入东辽河后,下游还算河道宽阔平坦,越往上河道越窄,水量越少,不过都还算平坦,没什么险滩激流,但得担忧科尔沁蒙古人,或是建虏,这里已经是北境边界了。

    好在御营也在辽河沿岸设立了不少前哨堡垒,四平城、梨树城、康家屯、双辽(郑家屯)、康平(康家屯),怀德(公主岭),大抵能护卫东辽河这一线,以保证与长春吉林的通道。

    至于西辽河新开河那一线,暂时还没过于深入。

    老米湾到邓子村,五百里水路,用时十多天,比严树勋从青岛港经登州、旅顺、营口,然后换船再到开原老米湾,还花的时间长,他之前青岛到老米湾也才用时十日夜,现在这五百里却用了十二天。

    等顺利到了邓子村,卸船,改用车马驮运,陆路百里到尹通,结果连装卸带运输,又用了三天。

    在尹通马上停蹄的又装船,好在吕一成早带人骑马打前站,为他安排好了船只人手等。

    “从尹通经长春到吉林船厂也就三百里路了,快了。”严树勋的家丁看着地图松了口气,结果严树勋却道,“还有八百里。”

    “不是只三百里了吗?”

    “你说的是陆路,但货运走水路更轻松便捷,我们得先沿尹通河进松花江,然后再进入支流西流松花江,才能抵达上游吉林船厂,绕这一圈,多了五百里水路,不过比陆路还是更方便轻松。”

    “那为何不直接把船厂设在长春?”

    “因为旧船厂就设在吉林,那里处于西流松花江畔,既是海西的中心位置,河道水量也充足,便于大船航行,方便巡游松花江、黑龙江。”

    筑城选在大河旁,这自然是考虑到诸多原因的,一是交通运输方便,其二当然也是能够方便联络其它支流内地。

    占据区域的中心,才能更好的控制海西地区。

    再次启航,这次是顺水而下,越往下水面越宽,进入松花江干流后,就越发是大河宽阔了,转入第二松花江也是河面宽阔水波平坦。

    八百里倒是只用了五天就到了。

    当终于抵达了吉林船厂,先到的吕一鸣来迎接。

    前期来的驻军已经在这里建起了一座棱堡,棱堡旁边则是一座城镇,另一边则是一座新船厂营地。

    “从青岛到这,足足跑了一个月,总算到了,赶紧卸货吧。”

    吕一成带人帮忙一起卸货,一船船一箱箱的材料卸下来,严树勋迫不急待的就指挥船厂的工匠们开始拆箱组装。

    十多天后,松花江畔的吉林船厂的船坞里,由青岛造船厂打造的青岛快蟹船也终于完整展现。

    老匠头望着这船自豪的向严树鸣以及吕一成等官将们道,“我们青岛第一造船厂出品的帆浆船,名字叫快蟹,专为东北军打造的内河战舰,又轻又快,轻便灵敏。

    船长六丈,宽一丈,比我们传统的帆船大,采用尖艏,所以速度非常快。比起以前的蜈蚣帆浆船,先进了不是一点两点,这船吸引了西洋帆浆船的一些优点,再结合咱们中国传统帆浆船的特点优势而成。

    老匠头一脸自豪,这船组装完成后就跟个艺术品一样。

    船分两层,底层放压舱石,上层为住舱和货舱,船体还有水密舱结构。

    设有战棚,船首有火炮平台,可以装备两门火炮,用的是舟山铸炮厂的战舰长炮,属于铁铸三斤炮,能射三斤炮弹,重量却仅八百斤。

    船身遍布船浆,共设浆五十支,可由百人操浆,双帆。速度能飞起。

    还可搭载佛朗机速射炮,再配上士兵们的火铳、大九头鸟铳,这一船可以在东北松花江、嫩江、黑龙江、精奇里江、乌苏里江这些大江里纵横如飞所向无敌。

    “虽然这船不如行驶海上的飞剪船,但很适合在内河,尤其是在东北招抚女真部落,追击围剿沙俄强盗。”

    “这次总共是三十条快蟹,这第一批七条已经组装好了,第二批刚送来,还需要十来天时间组装。”

    严树勋和吕一成都在青岛船厂见过这样船,但此时看到他们费尽辛苦运来的零散部件,终于变成了七条船下了水。

    漆成红黑色的船身,还有那白帆上的红色日月旗帜,无不让他们觉得万分振奋,感觉再多的辛苦也值了。

    那些黑水舰队的水兵船员们,更是迫不急待的想要上船操纵了。

    “他娘的沙俄强盗,老子们的快蟹船终于好了,这下让你们试试咱们这快蟹的威力,哈哈哈,严府台,选个日子,扬帆出征吧!”吕一成已经有些迫不急待了。

第787章 五龙捧圣

    松花江流浩浩荡荡,彼岸江畔丛林间有田园村落。

    松花江一路从南笔直向北而流,忽然到此被一片嶙峋悬崖峭壁而挡住,转折向西北流去,拐了一个大弯。

    这片悬崖却是非常有名,新任渤海省吉林府知府严树勋与大明黑水舰队指挥使吕一成今日便登上此崖。

    这崖上有一座龙王庙,建于永乐年间。

    二百多年前建立的龙王庙,后来明军虽然远去,但是此地的女真各部,依然对此庙保护有加,经常拜祭,祈求风调雨顺。

    努尔哈赤与皇太极都曾亲自上山进庙拜祭。

    曾经的大明船厂早已在不,连点遗迹都找寻不到,但是龙王庙却还在,如今叫五龙宫,取五龙捧圣之意。

    身着红色军袍的黑水营兵抬着猪牛羊三牲上山祭祀。

    山下,十八条黑水舰队的快蟹船停在北岸阿什村边,在其另一侧,则停着许多更加简陋的小船,这些都是渤海省各部女真首领们的座船,他们接到大明官员的传令,不敢有丝毫怠慢,那些受封为都护、都督、卫指挥使、所千户等的女真首领们,纷纷翻山越岭骑马或是步行,或是乘船赶来。

    今天,他们来到了这里。

    看到了那十八条快蟹船,修长的船身,三面蓬帆,每船五十支浆,一百名浆手。

    这些还不是最惊人的,让他们畏惧的还是这船上每船都有七门火炮,船头两门长炮,船尾一门,船舷四门。

    有从珲春那边过来的首领,去年见识过先锋船队的武装商船,比这更大,炮更多,但那是在海边,可现在这是在内陆的松花江畔。半个月前,这里都没有船,而现在突然就凭空出现了十八条这样的炮舰。

    山上。

    五龙宫也被严树勋带人重新修整了一下,还在山下新修了一座阿什亭,一座摩崖阁。

    众首领对于这位年轻的大明官员要他们来此祭祀五龙宫,也有些不太明白,只当时新官上任露个脸,但看到那十八条炮舰,觉得可能是要展示下大明国威。

    又或者可能有哪个部落首领不知死活,没能恭顺大明,所以现在可能大明要召他们出兵讨伐。

    只是他们奇怪为何到这来,他们知道大明设立渤海省后,划设都护、都督府,设立卫所,仍委女真部落首领们统领,不过大明也以建立驿站、边市等为名,新建了一些驿城或者说是据点。

    比如摩阔崴、海参崴、珲春、五国城,又比如海西这边,尹通、长春、吉林,再比如在松花江中游阿什河汇入处,原来金代上京旧址,女真人建立的阿勒楚喀的附近,在更靠近河口处,建立了一座新城,这座新城以此地多天鹅,女真语哈尔温,新城就取名鹅城,女真人则叫哈尔温或哈尔滨。

    这座新城占据黑龙江畔,两边是阿勒楚喀和呼兰城,下游是五国城,上游是扶余城。

    大明时隔百余年,再次回到海东海西地区,却并没有直接抢占那些大城、要塞,反而是宁愿重新建立城栅。

    这些点正在连成线,从摩阔崴到珲春,再到宁古塔,然后直抵松花江畔五国城,也是三江平原的西边门户。

    另一条线路是从海参崴沿绥芬河到双城子,东宁、兴凯湖、进入乌苏里江七河交汇处的尼满。

    还有一条线路,正是现在他们来到的海西,从营口直抵开原,然后经东辽河直抵尹通,再由尹通水进松花江,联结船厂。这条线上,他们建立了尹通、长春、吉林,以驿路和边市之名,设立连线。

    甚至渤海设省后,原辽东地界向北向东都扩张了不少,原明朝辽东是有边墙的,边墙北面是开原,东面也并不全是以分水岭为界,是更西。但现在不仅北面把东辽河、昭苏太子河、叶赫河、清河等都纳入辽东省,且一直划到了这些河的上游分水岭为界。

    在清河源头设立了西丰,在东辽河源头设立了辽源,在莲花泡河源头设立了四平,在昭苏太子河源头设立了梨树城,在东辽河上游码头邓子村,设立了怀德。

    尹通河上游的长春,上游的尹通,西流松花江畔的吉林,还有哈尔滨、五国城等的建立,是大量的商货随着大明的驿卒一起来的,一起来的还有边防巡营,然后是现在又来了黑水营。

    “这个阿什村,据说就是当年大明在此设立船厂,造船时征发的汉人工匠和女真部落劳工留下的后人。”

    严树勋带黑水营重返吉林,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旧船厂的遗址痕迹,世代居住阿什哈达山下的女真人报告了线索,拿到了丰厚的赏赐。

    严树勋来到此处,不仅确认了这里就是大明曾经的辽东船厂,也找到了当年建立的龙王庙,以及立下的两块石碑。

    历经沧桑,岁月掩埋,两块石碑早被藤蔓杂草掩盖,若不是本地村民代代相传有两块碑刻,外人难以发现,但是阿什村民也不知道这碑上写的是什么。

    直到严树勋带人重新清理出来了两块碑。

    其实不能叫碑,因为是直接刻在断崖绝壁较为突出的长方形青灰色的花岗岩石上的,从北朝南,面对江流,距水面高出几米。

    碑高四尺余宽两尺余,刻字三行。

    虽经二百余年的风雨侵蚀,可清理后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甲辰丁卯癸丑。

    骠骑将军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大明永乐拾久年岁次辛丑正月。

    吉”

    有些字缺失了,但基本上还是能够推断出上面的信息的。

    这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所立的,根据官文史料记载,严树勋查到,刘清首次率军来吉林船厂,第二年离开前,指示工匠刻字纪念,这年是大明永乐十九年。

    第二块碑字更清晰。

    竖刻文字七行。

    “钦委造船总兵官、骠骑将军、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刘清,永乐十八年领军至此,洪熙元年领军至此,宣德七年领军至此。本处设立龙王庙宇,永乐十八年创立,宣德七年重建。宣德七年二月三十日。”

    这里碑文所记录刘清三次来吉林督造战船,并修建了龙王庙,与官方所记钦差内官亦失哈巡视奴儿干都司宣谕抚慰的年份相合。

    刘清在吉林三次造船,太监亦失哈则三巡奴儿干,刘清在吉林建龙王庙,亦失哈则在奴儿干建永宁寺,一个悬崖石刻记录,一个立碑纪念。

    这正是大明自古以来对辽东主权的极好证明。

    严树勋召来一众渤海的女真首领们,当着他们的面,把两块碑文的内容念出,然后又拿出几份官方史料相关记载,跟他们上了一堂历史课。通事们认真细致的把这些一点点翻译给首领们。

    新的船厂设在上河上游二十余里处的S大弯平原,船厂设在南岸,而驿城、棱堡设在北岸,同时两岸的城堡旁,还都设有一个市镇,既是驿卒、边军的家卷居处区,也是与两岸女真人的贸易互市点,在弯的最北面,还有一个屯堡和屯田。

    明军在这个大河湾隔着两段河,设了三个聚居区。

    当年明驱逐鞑虏,为了接管经略元朝辽阔的东北疆域,在辽阳设立了辽东都司,以管辖山海关外的辽河东西各地。

    而到了明成祖朱棣时,他更是雄心勃勃的在黑龙江入海处设立了奴儿干都司,以延伸经略黑龙江地区。

    不过当时的大明,对关外还是鞭长莫及。

    而吉林当时距离明辽东北边的开原较近,且有松花江可直通黑龙江,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故此朱棣派刘清来此打造战船,扩建驿站,建立水路交通枢纽,以加强对东北女真部落们的联系和控制。

    明代东征,悉赖水师,借松花江以济,鸡林乃航行之始。

    当初刘清来到吉林后,选择在这个位置造船也是有讲究的,首先在阿什哈达,也就是明军命名的朱雀山一带,生长着茂密的古松,是极好的造船材料,取材方便,砍伐后直接就进了江到了船厂。

    而朱雀山口这段,江流变宽,水流变缓,船厂工匠便于把上游放排下来的木材捞取靠岸,而且这里还有临江水潭,方便造船。

    女真人部落里还流传着不少当年大明在此造船的往事,不过在朱棣孙子当皇帝时,其实已经开始战略收缩,顾不及奴儿干地区了,后来直接就停止了船巡,此后再也没回来。

    而如今大明又回来了,甚至变戏法似的,直接从东辽河运了炮舰过来,这让这些本就是从白山黑水的更遥远落后处迁来的野人女真们,更加惊叹敬畏了。

    听着这位大学士的儿子在这里讲船厂的旧历史,听他说以前大明真的在这里造船,还从这里直接沿松花江而下,巡游到黑龙江河口,他们真是万分佩服。

    原来大明这么强大,他们这些年还一直以为大明很弱,建州女真一直对他们说抢西边,带他们去西边抢大明朝,抢女人抢牲畜抢金银。

    宁古塔都护府都护乌鲁喀恭敬的拜伏,“钦使有需要我们办的差事,尽管吩咐。”

    其它野人女真首领们此时个个顶着都护、都督、指挥使、千户,或是公侯伯子男等外藩爵位,刚开始享受到直接与明贸易的巨大红利,此时对大明也是非常恭敬的,纷纷表示有事尽管吩咐,不管是伐木还是建城,又或是出兵打不服的贱骨头,咱们绝无二话。

    “虽然我们也在这里新设了船厂,但暂时不用造船,我们在中原准备好了所有材料,运来组装油漆封护就好。不过船厂以后肯定也是要造船的,好的造船木料也是需要的,大家若是有空的,可以按我们船厂需求去伐树,到时卖与船厂,赚了银子去买边市里的丝绸瓷器茶叶烟酒铁锅等好东西总是划算的。”

    “要是愿意来帮忙造船或筑城、垦荒的,我们也都是会给报酬的,都可以换取中原商货。”

    严树勋趁机开始跟首领们谈合作。

    建船厂、伐木放排,筑城、垦荒,甚至是雇佣他们去捕猎野兽获取皮毛,以及雇佣他们做佣兵、向导,在松花江上做运输,去尹通搬运货物,反正只要肯干,报酬丰厚。

    不愿意被雇佣也没关系,你们有捕猎的皮毛,采挖的人参蘑孤松子等,都可以拿来边市交易嘛。

    我们这里源源不断的有货物辽河运过来呢,虽然松辽运河还没打通,但现在怀德码头跟昭通码头,只相距百里,路也在拓宽,大马车运输效率也很高,甚至都已经在研究修一条马车轨道,用轨道来提高马车效率,到时就能数倍的提升运力,几匹马能够拉上好几节车厢。

    反正现在赚钱的机会多的是,有本事的去捕猎、采挖,没本事的你放牧卖牛羊马匹,或者你擅长织网捕鱼,那你卖鱼嘛。

    要是有采珠的本事,能采到东珠,那能卖更多。

    没这些特长,干点苦力,伐木、采石、修路、筑城、运输、跑船,甚至帮着开荒种地,都能有不错报酬的,源源不断的货物进来,大量的土产交换出去,这就是机会。

    黑水舰队即将南下,吕一成打算招募一些野人女真战士,到时既是向导也不可兼做猎人,报酬是一杆鸟铳加上一些弹药和一些银子,如果表现好还有奖赏。

    此话一出,许多女真人都很激动,鸟铳这玩意可是好东西,谁都想要。

    祭拜了龙王,也看过了石刻。

    严树勋与吕一成回到了江边船上。

    “那位刘总兵后来怎么样了?”吕一成问,他曾是勇卫老兵,当年跟着黄闯子到鲁王府,随同起兵成了朱以海的侍卫。严树勋的父亲严我公打入李遇春的虏营后,卧底事业干的风声水起,后来还‘策反’了一大批鲁王麾下大将。

    什么挂印将军,伯侯勋臣一堆,吕一成当时也在严我公上报清廷的策反名单里,当时他本只鲁王侍卫队长,却也挂了个伯爵、挂安洋将军印。他跟着严我公潜伏敌营许久,皇帝南京即位后,他也真封了伯爵。

    如今虽不如王闯子都是靖国公了、都督。但他也是开国县侯,世封的,这次来渤海,他的正式官衔便是渤海省巡防警备营提督,兼提督黑水舰队。因为渤海省属于羁縻性质省,虽也设巡抚、提督、布按等职,但下面设的都护、都督都是授以女真首领,朝廷也只是经营一些点,打着驿站、边市之名低调行事。

    他这个省提督跟汉地省提督相差太大,不过这黑水舰队虽刚成立,但从松花江到黑龙江都在巡防范围内,其职权还是很大的。

    “刘清啊,他下场不算好,他第三次来船厂后的第三年,奉命率船队押运物资去奴儿干都司,但船队行到黑水河下游时,却被女真部落袭击,物资被抢掠一空。

    刘清该当死罪,但朝廷念其有功,革职发配甘肃,后来再次启用,结果北征漠北时,却又征战不力,最后遭坐诛之刑,让人叹息。”

    吕一成还以为刘清这样拓边的大将,应当会有个不错的结果,谁知竟然如此。

    “看来我这次巡游松花江黑龙江,还得格外小心下游的女真部落了,可不能也被抢了。”

    严树勋笑道,“你十八条船,每船有七门炮,一条船上一百多人,那是整整一个标准哨的人马,人人有火铳刀剑,还能怕女真袭击?来多少,也不够你们塞牙缝的。”

    “还是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我可承担不起这失败之责,也丢不起那人。”

第788章 日本黑船

    绍天六年,秋。

    平户。

    平户湾外,漂着一些巨大的船只,但这些巨船却并不像别的船一样往来航行,他们在那里一停许久,动都不动。

    最早出现的巨船已经来了有几个月了,平户的倭人将这些外表看起来黑乎乎的巨船称为黑船。

    黑船停在海上一动不动,但却经常有船靠近。有船自外海来,往巨船上卸下许多货物,那些船也很奇怪,不是寻常见到的海船。

    这种船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贴在水面航行,速度极快,当它们急速航行的时候,就彷佛是把飞剪在不断的剪开海面。

    它们神出鬼没,来的快也走的快。

    每次他们走后,就会有另一种同样狭长的船去黑船那接货运到平户港,那些船都是浆帆船,速度同样极快。

    那些黑船就如同是一个个巨大的浮动码头仓库。

    平户城中,一名男子推开了田川七左卫门的门进来。

    “大人,刚刚七艘飞剪船到了,正在往黑船上卸货。”

    田川七左卫门闻声,把手里的账本合上,“前天才走,今天又来了,这么快。”

    来报信的年轻男子虽然也是一身倭服,但其实是福建海商后裔,母亲是倭人,他跟眼前的田川七左卫门一样都是中日混血,不过田川七左卫门混的更多些。

    田川七左卫门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在平户岛这块,却是份量十足,他也是明日贸易里关系极广的海商,他的母亲田川氏,是平户藩藩主松浦氏的家臣之女。

    田川氏的父亲田川翁翌皇,其实本名叫翁翌黄,出生于福建,后来随船到日本平户做生意,最后入赘松浦家的家臣田川家,于是改名田川翁翌皇,在那个时代,福建商人在日本跑海贸的极多,尤其是在平户,势力很强。

    如有名的大倭寇汪直,就是以平户做为大本营,还有后来的李旦等大海商,也都是重点经营平户,往来福建。

    他有个福建老乡郑芝龙,很小跟着舅舅跑码头,开始在澳门做生意,后来还入天主教,又带着跑马尼拉,他舅舅后来把这个很有机灵的外甥推荐给了大海商李旦。

    李旦这人既是大海商,同时也是个大海盗,李旦也很欣赏郑芝龙这个年轻人,年轻聪明而且很有勇有谋,没多久就把一条船交给他管理,并把他带到自己日本大本营平户。

    因为李旦没有儿女,所以收郑芝龙为义子,打算培养他做接班人,年轻的郑芝龙也一下子成了海商中的新星,日本平户的政商两界都争相结交。

    平户藩主松浦氏不仅给郑芝龙土地建宅子,甚至还让同是福建人的家臣田川翁翌皇把女儿嫁给了郑芝龙。

    这桩婚姻也是更拉近了大海商郑芝龙与平户藩主松浦家的关系,婚后田川氏也为郑芝龙生下两子,长子郑森,次子则过继给田川家,取名田川七左卫门。

    后来郑芝龙跟颜思齐等谋划要在日本造反割据,结果事败逃去台湾,老婆孩子也没顾上,好在有田川家照顾着。郑芝龙在台湾开荒,没多久盟主颜思齐暴毙,于是郑芝龙赶紧娶了颜思齐女儿,成为了新的盟主,拉起一帮兄弟,结拜为十八芝,不过郑香等一些人不服他,于是各奔东西。

    后来郑芝龙占据台湾,带领十八芝打出了一官党的名头,也利用田川家的关系,继续经营着对日贸易,再后来他主动联合了荷兰人,一步步洗白身份,接受朝廷招安,回了福建老家。

    他派人去接妻儿,但幕府没答应,只接走了七岁的长子郑森。在多年后,他成为东南海上霸主,又接走了妻子,但次子始终没能带走,就一直留在了日本,干脆让他成为了一官党在倭的重要接头人。

    那些年,幕府闭关锁国,让所有外国商人都聚集到长崎贸易,把荷兰人都集中到一个岛上居住,中国人也都划到唐坊居住,七左卫门也到那边去了。

    不过这几年随着江户幕府与绍天朝达成的贸易协定,平户再开港,他又回来了,只是两年前,日本幕府再次锁国,强行再关闭了平户,但七左卫门却没再去长崎。

    他仍留在这里,继续充当着中间人的身份。

    表面上他是田川家的少主,田川家是平户藩大名的家臣,另一方面他仍是郑芝龙的儿子。

    “走,看这回又送来了什么!”

    七左卫门起身,先去见了外祖父田川翁翌皇。

    “飞剪船又来了?”

    “嗯,说是刚到了七条飞剪船,正在往黑船上卸货,我估计是茶叶丝绸人参这些。”

    “去接货吧。”

    一把年纪的翁翌皇身上已经看不出多少中国福建人的影子,他似乎就是个地道的日本人,是平户家的武士,而且还是地位很高的家臣。当年田川家就是看中他聪明又能干,却又出身贫寒,所以招收入赘。

    对中国人来说,入赘其实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去做的,当上门女婿,那是最没尊严地位的,但曾经在海上也当过海盗的他还是入赘了田川家。

    这些年凭着他那特殊的福建人身份,他一直为田川家与福建商人贸易,同时也为平户藩处理海贸之事。

    因为德川幕府锁国令的本质就是抢夺贸易权,不给大名们这种对外贸易的权力,幕府要独家垄断,所以有着以出倭寇出名的松浦家,也是毫不犹豫的开始搞走私。

    当幕府查禁的时候,他们就有意的扶持了一批倭寇对抗。

    不过现在,松浦党倭寇只抢幕府家或是朝鲜人,并不会抢大明的商船商人。

    “你一会帮我问下,这种飞剪船能不能也卖我们几艘?要是我们有了这么快的飞剪船,到时也去京都那边转转,江户湾里也可以去瞧瞧。”

    “好。”七左卫门笑着起身告辞。

    他带着一队人马出了田川家,径直来到平户港,很快,就有十几条快蟹船接到了信号聚集到了码头。

    这些船,都是大明宁波造船厂卖给七左卫门的。

    宁波造船厂五百两一条的造价,两个月就能造好一条,批量生产,十分迅速,卖给七左卫门,却是两千两一艘,还不带半点火炮鸟铳这些装备。

    七左卫门花了一千两一艘的加价,又每条船订购了三门炮和二十支鸟铳,但炮却是佛朗机。

    但这快蟹船凭借其极快的速度,在近海港口和内河,仍是有着极其大的优势。

    七左卫门登上一条快蟹船,一挥手,十几条快蟹船便一齐动了起来,矮小却粗壮的松浦海贼们,用力的划动浆板。

    快蟹迅速的就到了黑船前。

    早就是熟门熟路。

    快蟹船上田川家的旗帜,和七左卫门的标记,让他们顺利靠近。

    登上一条黑船。

    其实黑船就是大明的走私商船—趸船,这种矩形平底大船没有动力,不算是真正的船,它们被拖到平户港外,抛锚湾中,当成了走私的海上仓库使用。

    “最近德川家越来越狂妄了啊,这禁令是一道接一道,看来德川家光完全没把咱的警告放在眼里了。”

    巨大的黑船上,七左卫门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的兄长郑森,现在叫朱成功,大明皇帝义子,也是皇家水师东海舰队的提督,世封的延平郡开国公。

    “我打听到德川家光已经快要不行了,估计撑不过今年了。”七左卫门看到大哥很高兴,连忙透露一个重要情报。

    德川家光是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征夷大将军,其祖父德川家康赐他乳名竹千代。

    “他还不到五十吧,就不行了?”郑成功倒有点意外。

    德川家光三十年前元服,正式改名家光,三年后与其父亲秀忠上洛,回江户后正式成为三代将军,但他父亲仍摄政,父子二元政治,直到十年后,他父亲去世,他才真正亲政。

    亲政至今也有十八年,德川家光在位时,表现强硬,比如垄断长崎贸易的利益,持续打压天主教等等。

    但在三年前,他又接受家老们建议,代表日本向大明称臣进贡,开放贸易等,只是很快他就后悔了,巨大的贸易逆差,以及金银的大量外流,让他决定不再向大明朝贡,甚至撕毁协议,关闭平户等港,还不断限制大明的商船来日数量,贸易额度,尤其是对金、银、铜的流出严格限制。

    明日关系迅速的转坏,中日的贸易,也从友好通商,现在开始转变成了全面走私贸易。

    而德川家光也被许多大名等评论为政治武断,对幕府越发不满,如平户藩的松浦家,现在就跟大明走私贸易,平户的实际贸易额,甚至已经远超官方指定的长崎港。

    “我的情报很准确,他最多还能活半年,下一任将军,不出意外是由其次子德川家纲接任,不过他才十岁,幕府实际可能会由其叔父保科正之和大老酒井忠胜,老中松平信纲,阿部忠秋等辅左主持。”七左卫门分析,家光这个强人一死,新的将军太过年幼,到时更加难以控制各藩。

    朱成功却不太在意这些,他自向皇帝请得了旨意负责对付日本后,便开始先在济州岛建港口、屯兵储粮,同时把平户松浦家拉拢过去,扶持松浦党海贼,开始在日本、朝鲜搞事,并进一步的收集情报。

    没急着打,并不是没动静,只是还在做准备工作而已。

    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在济州岛屯兵储粮,一边还忙里偷闲的在搞走私贸易,收益还很大,在他亲自带水师保护和参与下,现在的对倭走私贸易,其数额甚至比之前直接跟幕府贸易还高。

    幕府把唐船入倭限制在长崎,然后不断削减数字,从限制每年一百,到八十,六十,最后变成每年最多只能赴日贸易五十艘,甚至还限制了每艘船的贸易银额,不能超过。

    又是禁金银出口,禁铜出口,禁瓷器进口等等,可朱成功直接在沿海跟那些大名们搞走私,不仅把平户重新打造成了日本最大的走私港,而且还有好几个港也都走私严重。

    甚至现在对马、一岐都成了重要的走私港,甚至日本商人还直接跑到朝鲜釜山港和大明的济州租界去贸易。

    幕府的禁令成了一纸空文,那些领地里有矿的藩主可不管幕府的禁令,拼命的挖矿,然后想办法走私出去,换成精美的明朝货物在领地内销售,甚至运到其它大名领地销售。

    这种情况下,倭铜走私出口额暴增,原来没禁之前,最高一年已经达到出口一千万斤倭铜,后来短暂的跌到百万斤,然后现在暴涨到一千五六百万斤。

    黄金就更不得了,因为明朝现在金银达到一比十六,一两黄金换一斤白银,所以倭国商人都主动的把黄金拿来交易。

    他们拿黄金套现大明的白银,而大明当然也不会吃亏。

    少府监直接就在济州岛建立了新的铸币厂,把通过对日朝贸易得来的银子,直接就在那里铸造成银币,然后拿来买日本的铜,或换他们的黄金。

    大量的大明银元流入倭国,他们的黄金、铜,甚至是他们的银锭都在大量流出,同样是银子,日本从商人到百姓,甚至是大名、藩士他们都更喜欢大名的银元,因为更精美更准确,交易也方便,比日本幕府铸造的豆板银方便,豆板银跟以前明朝用的银子一样,都是称量的,还涉及到成色等问题。

    哪有绍天银元好用,尤其是还方便跟明商交易啊。

    日本领主们现在干脆一心挖矿去了,到处寻找金银铜大矿,以此来填补他们的贸易逆差,逆差太大了,他们能卖给大明的商品也就是金银铜,然后便是漆器、硫磺以及倭刀、扇子了,原来好不容易弄出了平户烧瓷器出口,结果现在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可以方便的从中国进口瓷器,谁还稀罕原本的替代品啊。

    大明出口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大名、武士们样样都喜欢,从丝绸到瓷器,再到茶叶、烟丝,然后是经书笔墨等等,但凡是贵族们喜欢的高档货,基本上都只能进口。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当然也为了贸易兴盛,他们也只能通过挖矿来填补逆差了。

    要是挖的矿多,不仅能随便的买买买,还能招募更多士兵,装备更多精良装备,然后抢更多矿山,甚至兼并其它领地,成为大领主,甚至说不定也能成为新的幕府将军呢。

    大明现在跟江户就是以绍天银元做为贸易结算,江户走私市场上,日本商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大明银元,那就直接拿铜条棹铜结算,棹铜不够,那就用银锭,还不够就用黄金。

第789章 第五纵队

    日本幕府发行的那些金银铜币,不按他们发行价值,只按实际成色含量计算,把水份全挤掉。

    这种结算模式,使的现在日本的金银铜大量外流,却又反而输入了不少银元铜钱,在江户这边,现在基本上都看不到什么幕府的货币,以前大名发的藩札兑换券也很少见了,大家直接用银元铜元,就如以前他们用了二百多年的永乐通宝一样。

    在朱成功的助力下,大明现在对倭贸那真是赚的盆满钵满,不说那些商货销信日本赚了多少,仅是把铜运回去就等于赚了五倍利。

    济州港现在铸币成了一个不断扩增的新产业,铸币机器不断增加,铸币的利润也是不断提升。

    这还使的现在济州岛上不论是大明的租界里的汉人,还是租界外的朝鲜人,都已经全部在使用大明银元铜钱了。

    大量的金银铜流入大明,但却都被吸收了,大明铸币对金银铜缺口极大,而且随着贸易,大明的银元、铜钱现在还开始流入朝鲜、日本、安南、缅甸、琉求等地,也成为他们喜欢的货币。

    铸币有利可图,朝廷自然乐的不断增铸,铸造的钱适当的外流一些到周边,甚至还能成为优质的一项贸易商品,同时也能避免银元铜钱存量增加带来的诸如银元铜钱的贵贱变化,能够让货币更稳定。

    不过随着走私加剧,领主们肆无忌惮,却也让幕府现在处境越来越艰难,他们实行的是三货制度的货币政策,金银铜一起流通。

    虽然德川家康从西班牙人那里得到了西方的采矿技术,加大了银铜矿的开产量,但他们铸币能力却不行。

    幕府禁止银锭外流,于是外国商人便盯上幕府的银钱,贸易量的提升,使的银大量外流。

    当银不足结算贸易款时,开始转以铜条结算。

    幕府想要在长崎铸造专用贸易结算的铜钱,和用于减少贸易逆差的瓷器,但不管是他们铸钱,还是烧瓷器,都面临着量不足和质不好的问题,根本不足以解决贸易结算的问题。

    幕府关闭其它港口,只留长崎贸易,还把贸易权垄断在自己手里,可是面对着外商运来的货物,他们却拿不出有价值的东西交换,却又不肯把金银铜拿出来结算,只能不断的削减来日的商船和货物量。

    却还不许别的领主走私贸易。

    这种强压政策,明显是难以持久的。

    不仅大名们非常不满,而且日本的那些大矿主们更加不满,特别是那些铜矿主们,他们本来也都是些领主豪强,本来拼命开采,对外贸易,能卖个好价钱,再换成各种进口货物,倒手就又赚一大笔。

    可就因为幕府的禁令,导致日本自己采的铜在国内却又供大于求,价格不断下跌,还卖不掉,砸在手里了。

    采矿炼铜那也是要很大开支成本的,这样搞那些矿主铜商也是承受不住,幕府不让卖铜,自己想留着铸钱,可他们铸钱的能力又不行,消化不了这么多铜。

    两头堵,于是矿主、铜商们,只能联合一些沿海的大名甚至是一些海贼,开始大力走私贸易了。

    幕府的威信在不断的下降,如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大名,势力则在不断的膨胀着。

    “现在各地散居的浪人,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人,这些人无法获得出仕的机会,早就躁动不安,犹如星星之火,随时可以燎原,席卷日本。”

    浪人大多是因为幕府削藩导致的,大量领主被削藩,依附于他们的武士无所归依,于只就只能成为浪人。当年大坂之役中,光是丰臣一方就聚集了超过十万浪人。

    德川家康统一日本后,又实行数次削藩,产生了一波又一波的浪人,没有战争,浪人也没有出仕出头的机会。

    有人选择去当农民,有人在城下町做买卖,但仍然还有很多人不甘心的流浪着。

    “我觉得这些浪人可以利用,这些浪人现在过的相当穷困,如果我们拿钱招募他们,并做出一些承诺,大有可为。”

    朱成功问一母同胞的兄弟,“具体讲讲?”

    “我们可以号召浪人起来推翻德川幕府,或者干脆暗里扶持江户藩主松浦重信,许诺支持他推翻德川家后拥他开府立幕,担任征夷大将军。

    我们可以打着松浦重信的旗号,招募那些浪人武士,向他们许诺,等推翻江户幕府后,给这些浪人授封领地,给予俸禄等等,同时加入讨伐德川家的义军,还可以领取军饷俸禄,穷困潦倒的这些浪人武士绝对会愿意的。”

    松辅重信是平户藩第四代藩主,平户藩户高六万多,算是个小藩,领地包括肥前国松浦郡和彼杵郡的一部份和壹岐国的全部,藩厅就在平户城。

    要说平户藩,就得先说松浦党,在日本平安时代到战国时代的九州肥前松浦地区,以松浦氏为核心,由大小四十八个家族组成了松浦党。

    到战国时,松浦党中的平户松浦氏兴盛起来,超过了本家和其它分家,成为松浦党的首领,后来平户松浦的松浦隆信统合松浦党,成了战国大名。

    九州征伐时,隆信与儿子镇信加入了丰臣秀吉一方,战后保留了所有领地。

    在关原之战爆发后,执掌家族大权的镇信先是加入了东军,后来又加入西军,两头下注,战后保全了松浦家六万三千二百石的领地,由此开创了江户幕府的平户藩,成为初代藩主。

    一直到如今的重信,是第四代藩主了。

    松浦家向来是首鼠两端左右骑墙,但松浦家却也非常能打,关原、岛原等大战,松浦家最终都站到了胜利者一方,且还立下不小战功。

    松浦家能打是出名的,在平安时代,日本嵯峨天皇的后裔嵯峨源氏的源赖光出任肥前守,就任后把族人也迁到肥前,任满后他回到京都,族人却就此留在肥前。

    这些留下来的人和源氏分家,直接以当地松浦郡名为氏,改姓松浦,到了镰仓幕府时代,松浦氏成为割据肥前国的庞大武士集团,麾下有强大的水军部队。

    松浦氏此时也繁衍成大氏族,仅在松浦就有四十八个分支家族,但他们跟其它日本家族不一样,平时各家分治,但一遇战争就会抱成一团作战,所以被称为松浦党。

    松浦党凭其水军优势,不满足正常通商,开始抢掠朝鲜人,被朝鲜人称为三岛倭寇,当时日本南北朝时期,对地方约束不力,松浦党召集了许多浪人等抢掠朝鲜,后来还抢到辽东一带。

    后来北朝足利家统一了日本,大量南朝败兵涌入海上,跟着松浦家继续抢掠海上,而中原朱元章建立大明朝,朱元章朱棣父子两朝都要求足利幕府搜剿海盗,然后才肯跟幕府贸易。

    由于松浦党太过猖狂,他们不仅抢朝鲜,也抢大明,甚至还抢掠日本各地,日本国内把所有海贼,干脆都称为松浦党,日本幕府抓到松浦党海贼就斩杀。

    后来足利幕府势微,进入战国时代,各藩镇征伐不休,在大明嘉靖年间,松浦党再次崛起,他一边搞海上贸易,一边重操旧业兼职海盗,还跟大明的汪直等海贼联手,王直把平户当成他的根据地,松浦家造船造炮,招募浪人、流民等,跟着汪直等劫掠中国沿海,搞出了嘉靖大倭乱。

    在嘉靖在倭乱里,大明海盗得占七成,但倭人也得占三成,尤其是松浦家的海贼更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领主武装。

    从以前的松浦党海贼,到如今的平户藩主,其实还是那群人。

    骨子里就是一群海贼。

    “松浦重信此人也是个有野心的,只要我们支持他,他绝对愿意冒险一试,到时这五十万浪人加以利用,还不搅他倭国一个天翻地覆?

    现在家光就要死了,他一死,新任将军才十岁,只能由家老们主持,幕府没人领头羊,这大乱一起,必将燎原。咱们在后面扇风点火,等把整个倭国都搞乱了,到时再顺势出兵,打着帮助松浦家的名头,出动战舰水师,那不是火上添油,甚至是乱中取胜吗?”

    朱成功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才二十几岁的弟弟,想不到他居然有这样的惊人谋略,如果强攻,现在德川幕府毕竟才第三代,威望还是挺高的,虽然朱成功认为巨舰大炮可以轰开倭国任何一个港口任何一座城。

    但如果全倭抵抗,也非上策。

    可现在弟弟这番计谋,倒真是个狠字,推出松浦重信,把几十万倭国浪人召集起来,打着推翻德川家幕府的旗号,来个倒幕开放,先让他们自己内讧咬起来。

    两虎相争,必要一伤。

    “你一会把你的计划详细的写份奏折,我替你呈报陛下。”

    “好,要不我请外祖先试探下重信的意思,若是他有意,我安排他来见你面谈?”

    朱成功点了点头,“可以,也得小心提防松浦家,这些都是白眼狼,喂不熟的。”

第790章 飞剪开拓

    “老林你这个字是写的真好,平时看你握刀拿枪虎虎生威,想不到拿起笔却也能飞龙走蛇,厉害啊。”

    “一般一般,我三岁开始沙盘学字,也写了快四十年的字了,随便一个进士老爷都比我这字强多了。”

    王朝相站在海参崴半岛,看着海上帆船点点,码头一片热闹,也不由的感叹着,短短一年多时间,这里大变了样。

    去年他们来时,是先在西面摩阔崴落脚,在那边建了摩阔崴西港营,后来与海东女真部落首领会面后,才又来海参崴立营建栅。

    岳武穆庙,关帝庙,孔庙,甚至还有天师道在这里新建的道观。

    林学舞是先锋船队的三位首领之一,也是举人出身,他的字还是下过很多功夫的,他题写了一篇碑文,纪录着中国自古对海参崴地区的统治,然后写去年他们来此重新开港筑城,招抚女真,赎回被掳汉民,在此安置编户,如今海参崴城建立,朝廷在此正式设立海参崴府,府县镇同治一城。

    这里还是先锋船队的母港驻地,也是海参崴驿站、边市。

    “谁能想到,这里居然有好几万人了。”

    “确实。”

    那块海参崴碑就立在港口,一进港登上码头就能看到了。

    海参崴原只是个小渔村,并没多少人。

    崴子,是用来形容山水弯曲高低不平的常用地名,海参崴自然就是盛产海参的水湾。

    这里确实盛产海参,只是个头不大,但不大归不大,可因为这里水温低,所产的海参生长缓慢,可味道却绝佳。

    沿海的大山脉前伸入海,在此形成了海参崴半岛和勒富岛群岛,先锋船队看中这个天然良港,在半岛顶端筑城建码头。

    港城东、南、西三面都是海湾环绕。

    这里气温较舒适,四季分明,昼夜温差小,虽然在远东,可因为有大山脉隔绝内陆,所以这里气候跟山北边却相差很大。

    春天来的早,夏天凉爽,雨量也适中,秋天明朗,冬天也相对湿润。

    因为大明击败满清,招抚野人女真,不仅册封官爵,还互市贸易,给予赏赐,又用货物银钱赎回各部落中的汉人奴隶,皇帝这些友善的举动,女真人也挺给面子,反正这奴隶也不白送还,能换回他们想要的好东西。

    大量的汉人奴隶被送回来。

    大明也是说话算数,送多少来就掏多少银子,换成物资商货也行,皆大欢喜的场面。

    当初许多野人女真被后金征服,南迁西进,也受征召在辽东、关内做战,自然也分到、抢到许多人口牲畜钱财等,他们把这些汉人带回部落做奴隶,数量不少。

    一年多的时间,渤海的明军已经赎回了好几万人,大多安置在各个据点,其中又以海参崴安置的最多,因为这里是大明皇帝钦定的未来发展要地,所以有大半往这边安置。

    也是因为这是海港,可以从内地海运粮食衣物等各种物资过来,要不然这么多人口,若在内地,也无法供应维持。

    有人就有一切。

    一批批汉人到来,让这里日益生机勃勃,而开春后商船也是不断驶来,带来各种物资,然后运回许多女真货物回去。

    有些商人随船到来,在这里开设商铺、作坊,甚至深入女真部落去交易。

    朝廷也派来了官吏、驻军等。

    赎回的这些汉人,择其青壮编为驿卒、屯兵,划给驿田、屯田,垦荒开垦,又设立渔厂,捕捞打鱼,加工海产。

    少府监也派了管事、工匠过来,在这边建立起造船厂、修船厂等。

    如今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城池修在南面的金角湾,这个海湾十分优良,长约十五里,宽约四里,水深七八丈。

    就算寒冬季节,寒风凛冽,但金角湾的海水仍然荡漾,外湾三个月的结冰期里,金角湾内大多数冰都是小型和零散的,只要派船定期清理,就能不受影响的通航。

    而如此神奇的关键一是北面高大山脉阻拦了寒流,其次就是这半岛深入大海,周边又没有澹水河流入,所以海水盐度高。

    特别神奇的是在半岛的东西两面,两个更大的海湾在进入隆冬后,却会封冻住,只有南面狭长的金角湾才保持这份特别。

    不过在最冷的那段时间,金角湾虽不冻,但要进入外海却受限制,有一段时间是被封冻的。

    可对于如此东北的海港,其不能通航的时间比渤海诸港都强多了,几乎跟旅顺港条件差不多。

    海参崴与青岛、旅顺三港一年能有十个月以上的通航,也是因此保证了这座新兴的港城的兴盛,否则突然几万人到此,连过冬都难。

    而凭借着海上补给,这里去年冬天没冻死一个人,也没饿死一个人。

    到现在,金角湾海港一片热闹,船只更多。

    狭长的金角湾被海参崴半岛顶端和南面群岛包围着,上面修起了一个个炮台,烟墩,而海参崴城北面又有山脉阻隔,只有西面一条狭长走廊,明军在这边也修了一道北关,使的海参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今这几万赎回来的汉人,还有新来的驻军、屯兵、水兵、驿卒和他们的家卷等,沿着海参湾沿岸建立了不少屯垦村庄,一边垦荒种地,也兼从事渔事,还有兼打猎或伐木等的。

    这里的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森林资源非常丰富,各种雪松、冷杉、云杉、落叶松、白桦、椴树、枫树、榆树等,林中还盛产人参、五味子、花楸等药材。

    林中的紫貂、驼鹿、山猫、棕熊、猞猁、老虎、豹子、野猪、梅花鹿等也非常多。

    海湾里海参非常有名,此外扇贝、生蚝、各种虾蟹、章鱼什么的,另外海带等藻类也多。

    这些新居民们,在这里很快就安定下来。

    就算是荒地,新垦的地,可撒下种子也能有些收获,虽说产量还不高可地多啊,简单点的烧荒,然后粗耕,就算一亩地只收七八十斤,可一家种上百来亩,那也有上万斤了。

    什么玉米土豆大豆,甚至小麦水稻这里都能种,很肥沃的黑土地。

    农闲的时候,还能在港口帮着筑城修路装船卸货,或是去船厂打工,或是去伐木,或是去船上捕鱼,甚至直接自己去打猎采药,收益都还可以。

    这里现在免征田赋地丁,一般采点药卖点木头卖点渔,只要是个人的小买卖都不征税。

    除了海参崴港城现在城墙简陋了点,房屋简陋了点,其余的真没法说,人气极佳。

    不仅是这海参湾的中心,也是附近许多女真部落经常来贸易的大市场,想要汉地的锅碗茶叶盐巴等等好东西,就背着自己的皮包药材啥的过来换吧。

    摇着他们的独木船,或是翻山走路来都行。

    王朝相和林学舞他们看着这由他们一手开拓的港城,也是充满自豪感。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就走。”

    林学舞有些不舍,“都有些舍不得分离了。”

    王朝相笑笑,“有啥舍不得的,王祁最近在乌苏里江一带可是捷报频传,在那边搞的风声水起,我可不能落于他后。”

    曾经先锋船队的三位首领,如今林学舞被天子安排驻守海参崴港,分巡海东道,兼提督海参崴港军事粮饷等。

    而铁钩手王祁,则带着先锋船队的一些老兄弟由海参湾的绥芬河抵双城,然后,然后陆路进入勒富河,顺河直抵兴凯湖。

    王祁在兴凯湖的东北的松阿察河口建了龙王庙,修了船厂,在那里建造船只,因为许多配件材料,都是直接从福建浙江的船厂运来的,新船也是内河船,采用快蟹浆帆船,所以建的很快。

    建好后,直接就顺松阿察河汇入乌苏里江,开始访问乌苏里江流域的各野人女真部落虎尔喀等部,代表朝廷招抚册封,授以官职,会盟立誓,并沿途绘制地图,树立碑石,刻碑宣示主权。

    同时也跟各部落贸易互市,一路进展极顺。

    “那是他拜的小白龙好,得小白龙保佑。”林学舞开玩笑道,这边有个传说,据说很早以前黑龙江叫白龙江,是由一条白蛇化成的白龙管辖,因个头矮小所以叫小白龙。后来有一年从中原山东游来一条体形粗壮却只有半截尾巴的黑龙。

    他见白龙江水深流长,自已无家可归,于是便潜入江中跟小白龙争夺王位,经过十几个日夜博杀,小白龙不敌逃走,从此白龙江便成了黑龙江。

    小白龙斗败之后沿着乌苏里江逃到了兴凯湖,击败了湖里的老鳖精,把这里当成新家,他勤恳的为附近百姓行云施雨,保一方五谷丰登,大家都很感激小白龙,所以这里的部落都拜小白龙。

    王祁到兴凯湖建船厂,也特修了一座龙王庙,就供奉兴凯湖的小白龙,还别说,自从修了这小白龙庙,他的先锋船队那是顺顺利利,乌苏里江各方部落那是纷纷归附,与他们贸易互市,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从兴凯湖到乌苏里江,然后汇入黑龙江,三江平原上他都快跑遍了,在那边都得了个先锋小白龙的浑号了。

    王朝相现在是新船队开拓船队的首领,他今年也以海参崴为基地,跑了好几趟了,主要是沿海岸招抚各部,只是从海参崴一直到黑龙江河口,包括河口对面那个巨大的库页岛,都比较荒凉,基本上都是连绵山脉,几条入海的河流边倒也有些部落,但非常落后,招抚不易。

    库页岛上的几大部族,更加野蛮落后,甚至有次遇到了一个食人部落,一个女真向导就不幸被掳去,等王朝相提着火枪带人赶到,人都已经烤熟,啃的只剩下个脑袋了。

    这大半年,他航行几千里,但收获却很一般。

    这次回来休整后,也是鸟枪换炮,更换了新船,飞剪船。这可是宝贝,之前皇家少府监跟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合作造船,后来挖了许多工匠,重金投入,合作研究出了一款新式快船。

    载重千吨左右,顺风逆风都速度极快,可以逆季风而行,一个季风期能从宁波到印度孟买的英国东印度商站三个来回。

    而去年有五条飞剪船运茶叶,从福州出发,经南海,穿马六甲海峡,过印度洋,绕非洲南端好望角,北航至伦敦,仅用了九十九天。

    创造了新纪录。

    而另外一支飞剪船队,也是装载茶叶,从广州港出发,前往新大陆北美的新阿姆斯特丹荷兰人贸易站。

    这个贸易站是由荷兰殖民总督彼得从当地人手里以六十荷兰盾买下的曼哈顿岛,在此时是荷兰人在北美的一个重要皮草贸易点,在茶叶季节,为了保证茶叶品质和争取时间,

    这支飞剪船队从广州到曼哈顿,仅用时八十八天。

    这些海上飚车党,成了如今各国贩运茶叶的第一选择,茶叶主产地都在中国,而茶叶质量又有很强的时效果性,尤其长途海运更易使茶叶受潮变质,而且同样航程下,航时越短,运费越高,特别是新茶上市时,为抢占市场,对时间越争抢。

    大明皇家造船厂出的飞剪船,耗费重金研究打造,集合了各大航海大国的优秀工匠,不负重望。

    凭借其轻快飞速,不仅现在成了各国争夺茶叶市场的首选海运船只,而且还被许多商人发现其极适合走私,得到许多订单。

    之前朝廷给海参崴运输补给物资,就也开始用飞剪船,航速十二到十四节,让它们能够飞一般的往返于青岛、登州、旅顺、天津几大港,别的船跑一趟,他们能跑两三趟。

    虽然比起传统商船,或武装商船,他们载重更小,而且没什么火力,但运输轻些的货物,却也有很多优势。

    现在朝廷就给王朝相的开拓船队,划拔了飞剪船,就是考虑从海参崴到黑龙江口的小海,距离实在是太远,如果要巡视更北边的堪察加半岛、楚科奇半岛等,那就更远了。

    为了能够驱逐沙俄的入侵,夺回这些北地,尤其是小海以北地区,所以皇帝特旨,给王朝相拔了一批飞剪船,以便于他们能够快速的北巡到小海,甚至是巡视流鬼、夜叉旧地。

    王朝相已经成功接收到了这批船,还在适应。

    “吕一成在吉林船厂,也应当扬帆启航南下了吧?”王朝相道。

    朝廷现在对东北很重视,特别是在对沙俄金殿宣战后,皇帝当然不可能只是口头遣责,都已经宣战了,就必须有动作。

    吕一成在吉林造船,组建黑水船队,巡游松花江、嫩江和黑龙江抚远上游段,以及支**奇里江、额尔古纳河等。

    王祁则在兴凯湖建船厂,船队仍名先锋,负责巡游兴凯湖、乌苏里江和黑龙江抚远下游段至河口,及支流恨古河等。

    王朝相统开拓船队,从海参崴到黑龙江口的小海,以及库页岛,并小海北面的流鬼、夜叉两半岛,直至夜叉海峡。

    三个船队分工明确,黑水和先锋船队是内河船队,开拓船队是海上船队。

    招抚女真部落,互市贸易,宣示主权,以及清剿歼灭沙俄强盗,是他们的任务。

    他们不隶属大明海军,也不隶属五军都督府,而是隶属于大明皇家少府监下,对外公开的身份是皇家商船队,贸易商行,但实际上大家都明白他们的性质,这是皇家舰队,皇帝代表。

    “越往北,皮子品质越好,尤其是流鬼半岛、夜叉半岛那边的使犬部使鹿部,他们那里能捕猎到海狗海獭海豹海狮海象,他们坐着狗拉的雪橇或是鹿拉的雪橇到处游走捕猎,不仅是海里的这些海豹等,连巨大的鲸油也捕杀。

    而陆上的棕熊、驼鹿、麋鹿、驯鹿、雪羊、水貂、黑貂、蓝狐、银狐、麝鼠、海狸、山鹰、榛鸡等也是非常丰富,

    你的船跑的快,你多带些轻便些的商货去,特别是刀斧铁锅等铁器,绝对受欢迎。”

    王朝相去过黑龙江河口,也上过库页岛,对外兴安岭以北的流鬼夜叉等半岛,也有了一些了解,那边冰天雪地,坐驯鹿雪橇或是狗拉雪橇,这些人是非常厉害的猎手,捕鱼打猎为生。

    相当原始。

    “这次北上,贸易只不过是顺带,我的任务还是寻找沙俄强盗,先把他们在沿海的据点拔除,将这些强盗全都俘虏回来当奴隶。”

    “那你多带些枪炮,那些沙俄人也有火铳火炮,甚至他们也已经装备了燧发火铳。”

    王朝相笑道,“这次陛下给我们开拓船队不仅拔来了飞剪船,而且也拔了许多燧发铳。”

    绍天朝对燧发铳的研究也是不落人后,虽然现在还没大量列装军队,但开始给夜不收等侦察部队加大装备量,这种火铳如果在大军团作战中,还没什么威势,主要是速度不如火绳鸟铳快。

    鸟铳打三枪,可能燧发铳才打一枪,但这种燧发铳也有优势,那就是射的更远,更精准,甚至也更隐蔽,毕竟不用火绳,直接以燧石击发。

    对小规模的夜不收,或是侍卫亲兵等来说,这种燧发铳很不错。

    如开拓船队这样的小股队伍,皇帝就特拔给他们燧发火铳,还不用怕风吹灭,也不容易暴露。

    “沙俄强盗从莫斯科一路到流鬼半岛,据说路上都得走上三四年,他们就算现在一年三五千人越过勒拿河,但也不过就几千人,而咱们一年多时间,海参崴就已经聚起几万人,咱们三大船队东进,浩浩荡荡,沙俄强盗是比不了咱的。”

    王朝相很自信,正面交锋,再多一倍的沙俄人都不怕,问题的关键还是不好找到这些人。

    “不急,你先扫清小海沿海的沙俄据点,咱们三大船队把外兴安岭以南的黑龙江流域的沙俄强盗全给铲除了,然后再研究怎么越过山北去攻灭贼巢雅库茨克不迟。”

    海、河是大明的优势,铳炮也同样是大明的优势,人数更是优势。

    林学舞笑着道,“我先在这里给你修一个沙俄哥萨克强盗俘虏营,给你备着。”

    “好,我多抓点活的回来!”王朝相也笑道。

    哥俩一起哈哈大笑,虽然开拓船队人数并不多,也不是大明正规军,但他们却非常自信。

第791章 正在穿越

    雾茫茫。

    开拓船队旗舰开拓者号上正航行海上,速度极快,比起普通商船速度快一倍不止,可以日行千里。

    “报告船长,我们正在穿越库页海峡!”

    一名水手进来禀报。

    王朝相正在船长室里看着地图,闻声拿起望远镜走出,来到甲板,空心船首随着帆船高速航行,正起起伏伏,犹如巨大的剪刀在不断剪开海面。

    开拓者号后面,数条飞剪船紧随其后。

    这条航线他们已经跑了几次了,船员们都已经比较熟悉,但头一次驾飞剪船走这条航线,船员们还是比较谨慎。

    “这船是真快啊,三天就到了库页海峡。”

    “船长,咱们这已经是减速了,若是全速,两天就到这了。”

    王朝相举起千里镜观察打量,海上雾茫茫,但好在不算浓。

    “再降些速度,按普通商船速度航行,进入海峡要小心。”

    虽然跑了几次这个海峡了,但王朝相不敢大意,这条库页海峡南北走向,长约一千二百多里,南宽北窄,最窄处仅十五里不到,南部最宽处却有近七百里。

    前两年一个跑日本长崎贸易的荷兰船长就往北航行到了库页岛东面,结果却以为库页岛就是大陆,沿岸转了一圈,发现非常原始落后,只得不甘心的返回了。

    海峡水深相差悬殊,航道浅处不到三丈。

    海峡南面是鲸海,北面是小海,寒暖流的天然通道,北面小海寒流南下,南面暖流沿鲸海而上,两海流在海峡相遇,形成浓雾,尤其是春夏之交,浓雾弥漫,极影响船通行。

    冬天,还会出现两个多月的冰封,冰封前后又会有浮冰。

    船员马上通知桅杆上的人,让他们打出信号旗,降为八节航速,排成竖列航行。

    开拓者号上有三根桅杆,桅杆上工作的人很多,共有二十四人执勤,称为前部观察员,一部份负责桅杆右弦,向前方和右方观察海面,另一部份负责桅杆左侧,观察前方和左侧海面。

    第一根桅杆为前部桅杆,有二十四人,第二根主桅杆则有二十六人,同样分别观察左右统,最后一根桅杆是尾部桅杆,上面有十八人。

    每个桅杆上还有两名航海士官和两个没航海经验用来干体力活的,还配有两个实习生。

    上甲板上也有两组人分别观察左右航。

    整条船上,所有人都被分成两班,以保证日夜不断航行,正因合理的搭配,明确分工,所以他们能够日行千里,甚至最高能达到一天一千五百里速度。

    桅杆上的三组人员是最辛苦的,也是最优秀的,站在那么高的桅杆上本就非常危险,遇大风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入大海,掉甲板上也是非死即残,他们除了观察海面以外,还要确定方位和辨识目标,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了的。

    而且在海上航行,桅杆和风帆、绳索这些都是船的主要动力,是船上最重要的地方,必须经验丰富,防止失误对桅杆风帆的损坏。

    “这海峡上千里,经常大雾,每年还有近三个月的冰封期,还有前后的浮冰期,这两岸也有不少条件很优良的港湾,咱们应当在这两边选几个地方建立港口。”

    大副建议在海峡建港口码头,也可以建小棱堡,储备一些粮食等物资,也可以存一些修船的材料等,既可以随时补给,也可以修船。

    “下一次,这次我们是去找沙俄强盗的,要拔除他们沿海据点,要一直航行到流鬼半岛、夜叉半岛,还要去夜叉海峡(白令海峡),等下趟再说吧。”

    王朝相此次的目的地是鄂霍茨克堡,沙俄人在小海的第一个定居点,在三年前建立,王朝相前几次抵达黑龙江河口一带,从当地野人女真部落那里收集到的情报,最早在十二年前,沙俄人莫斯克维金带着一支五十多人的哥萨克队伍一路来到了小海,他们称之为鄂霍茨克海。

    后来他们在这里建立起一个永久的据点,鄂霍茨克堡。上一次侵入黑龙江的波雅科夫,最后就是逃到这里,过冬休整后,才沿着莫斯克维金的路线,北返雅库茨克。

    从鄂霍茨克到雅库茨克,距离很遥远,进入勒拿河水域都在一千里以上。

    以前城堡没建立前,沙俄强盗从雅库茨克南下,虽然有了成熟的路线,但一次至少要一个来月才能抵达鄂霍茨克海边,而且在冬季到来前都会返回雅库茨克,但自从城堡建立后,许多哥萨克开始在此过冬,也以此为据点,南下北上更远,甚至乘船出海,直接跑黑龙江河口一带抢劫。

    王朝相此次就是直接去攻下鄂霍茨克堡,把这个据点拔掉。

    “听说雅库茨克距离沙俄都城莫斯科超过了一万里,从莫斯科到雅库茨克再到这鄂霍茨克,一路都是极荒凉的苦寒之地,这些沙俄人怎么有这么大劲头?”

    王朝相笑笑,“因为软黄金啊,咱们先锋船队去年在海东一带,跟女真人贸易,就三船货,赚了多少钱?”

    “税后纯利数十万银元啊,貂皮被称为软黄金那可不是瞎说,那些哥萨克在西边穷的要死,听说本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农奴、贫民逃亡自治的流民,平时就靠农时种地,闲时抢劫呢,但多数人仍然过的苦巴巴的。

    那些来远东的沙俄强盗,他们辛苦一年也就挣一两个卢布,但是到远东来,就算自己去捕猎,这获得的皮毛都是远胜在国内,若是去抢劫,运气好还能抢的盆满钵满。

    这比他们在东欧老家打劫,可收益高多了。”

    去年先锋船队分红最少的都有几百块,而三位船长更是分到了几万块银元,这可不就是一夜暴富吗?

    今年开拓者船队北上几次,虽说库页海峡两岸,部落较少,但跑了好几趟,这收益也是不错的。

    他们往返一趟,这船上的货获得的可是十倍几十倍的利,黑貂皮号称软黄金,那真不是夸张,顶级的貂皮能值几十甚至数百块银元,最差的也都值个一二块银元。

    他们拿女真人最喜欢的铁锅跟他们交易,一口锅不过几十文钱,换貂皮那都是拿锅装,装满为止,还是较好的貂皮,要是差的貂皮,还能换上几锅。

    刀子斧子这些更别说,一把斧头都能换上十几张上好紫貂皮。

    相比起大明有海上运输优势,满载货物,而且大明现在手工商品成本也不高,沙俄人就差远了。

    他们从莫斯科过来,用了五十年打通了到太平洋的路线,沿途建立了无数城堡要塞,但从莫斯科过来何止万里之遥,又没有什么大路,就靠在那些大小河流之间反复挪移,大船小船不停换,本来就很难携带多少货物过来交易。

    所以他们抢,绑架部落首领,勒索皮毛,然后强征皮毛税,靠这样的手段空手套白狼。

    王朝相他们跑一趟,能装满几大船的货,靠的是以物易物,双方都高兴,顺便还册封个官职爵位什么的,再赏赐几件好东西。

    “这个鄂霍茨克堡有多少沙俄强盗,咱们这几条船,千把号人,打的过吧?”

    “听说沙俄巢穴鄂霍茨克堡并没多少人,最多就几百人,而且那些强盗以此为据点,大多数人都是在外面抢掠,并不在巢穴,只是在冬季的时候大多回此过冬。”

    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过现在收集到的情报并不算多,只知道虽然叫鄂霍茨克城堡,但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栅子,据说里面有炮,哥萨克也都有火枪,他们的火器对付起索伦等女真人,确实非常占优势,可现在王朝相他们可是带着炮舰去的。

    飞剪船虽然设计的是运茶叶的商船,但这年头跑远洋谁不带炮?

    开拓船队每条船上都有七八门炮,虽然数量不多,可对付小股的沙俄入侵者,完全够了,他们还有许多火铳呢,也有可搬下船陆战的火炮。

    虽然降低了一半的速度,但仅用了三天时间,开拓船队仍然顺利的通过了库页海峡,这次他们没在两岸停留,而是直接北上。

    “去永宁城。”

    船队抵达海峡北端,王朝相让船队进入黑龙江河口。

    在河口上游几十里,便是元代的东征元帅府,也是大明的奴儿干都司所在,亦失哈巡视奴儿干在这里建了永宁寺,立了永宁碑。

    王朝相今年已经三次抵达奴儿干,在旧址上重建了永宁寺,并清洗干净了永宁碑,还建立了永宁塔以保护碑石。

    在宣抚册封了周边的部落后,还雇佣他们一起筑了永宁城。

    城栅不大,但有炮台有仓库,是一座简易的棱堡,还派人驻守,在此收购皮毛药材等。

    船队驶入江口。

    顺利抵达永宁堡。

    江北岸,背山面河,一片河畔平原上,一座棱堡临河而建,城堡旁边,还有一座市镇。

    城堡上飘扬着大明日月旗帜,炮台上的大炮宣示着大明主权。

    旁边的市镇置到城堡的保护下,河边码头停着许多小船,赫哲人、鄂伦春人、鄂温克、费雅喀人、虎尔喀人来这交易,貂皮、娃鱼、野鸡······

    “好大的船!”有头次来的部落人看着驶来的船队惊呼。

    而有之前见过开拓船队的部落人则兴奋的道,“大船来了,大船来了,货来了。”

    大明的大船来了,在他们眼里,意味着更多的商货也运来了,斧头、刀剑、铁锅、布匹帽子,茶叶盐巴,都是他们想要的好东西。

    尤其是那些铁制品,特别是铁斧铁刀,比起他们的石斧骨箭这些玩意强太多了。

第792章 哥萨克

    黑龙江上游。

    雅克萨城。

    一大早,城主阿尔巴西与他们哈拉首领拉夫凯,以及他的弟弟希尔基涅依、基尔杰加等骑马来到城下。

    这座在萨哈林乌拉北岸的索伦人城栅,此时却被一群沙俄强盗占据着。

    他们抓了许多索伦等部落人,强迫他们加固营栅,整理皮毛。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侵占我们的城栅!”

    城栅上,满脸大胡子的哈巴罗夫看着那五个索伦人,笑着打招呼,“亲爱的朋友们,我们是来这里收购毛皮的,既做生意,也交朋友。”

    拉夫凯愤怒的骂道,“放屁,我们早就知晓了你们这群强盗的真面目,你们是沙俄哥萨克,以前就有哥萨克来过这里,他们说是来做生意收皮毛,我们好酒好肉招待,还拿出了我们最好的黑貂皮给他,他说的好好的第二天一起交易,结果却半夜卷了我们的皮子就跑,甚至还试图强奸我兄弟希尔基涅依的妻子,我弟媳拼命反抗不从,他便杀死了她,然后逃了。”

    希尔基涅依上前几步,红着眼睛愤怒的瞪着城上那些提着火铳的哥萨克,“我当初抱着我妻子的尸体对天发过誓,一定会找到那些哥萨克强盗,将他们杀死,”

    哈巴罗夫被揭穿,却也不以为然。

    但凡跑到远东来的俄国人,本来就没几个好人,那些来冒险的,都是幻想着一夜暴富,或者是在俄国呆不下的罪犯,甚至本身哥萨克人,也不是什么良民。

    由于地主贵族压榨和沙皇的迫害,俄国乌克兰等地许多农奴、城市贫民不堪忍受,逃亡出走,流落他乡。

    在俄国南部,那里草原辽阔,人烟稀少,资源丰富,沙皇统治鞭长莫及,于是这群逃亡者便避难藏身于此,并逐渐形成了几个定居点。

    他们称自己为自由自在的哥萨克,意为自由人或勇敢者,他们以居住地域不同而区分,居住在顿河中游及其支流沿岸的叫上游哥萨克,居住顿河下游的叫下游哥萨克,居住在第聂伯河下游的叫扎波罗热哥萨克,后来又出现了伏尔加河哥萨克等。

    这些人说白了,就跟大明朝以前郧阳流民,或南赣流民是一样的,因税赋、灾害饥荒,而背井离乡,跑到人烟稀少的山区垦荒种地,避役逃赋。

    明中期,百万流民涌入南赣、郧阳等地,只是后来大明朝派兵围剿,又设立巡抚等官员衙门管理,没让这些流民脱离朝廷管治。

    而哥萨克人跑到草原,沙皇鞭长莫及,难以控制,

    这些俄国流民过起自由自在的日子,也选举产生军队统领、百夫长、大尉等,并由这些人组成哥萨克最高军事会议,统领自己的军队。

    哥萨克基本上保持了自治权。

    沙俄鞭长莫及管不了这些人,但发现这些人勇勐能战,十分彪悍,而且很容易收买,于是通过分封土地、承诺自治、分给俸禄等手段,收买哥萨克的上层,以驱使哥萨克为他们打仗。

    沙俄向中亚、西伯利亚等地进行侵略扩张,哥萨克都是急先锋。

    这些人毫无纪律,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声名狼藉,甚至经常造反哗变,把沙俄官员给干掉。

    哥萨克不是一个民族,也不是一个国家,只是一群自治流民,虽然逃到草原上自由了,但生活却依然大多贫困,所以哥萨克喜欢冒险,也愿意给沙俄当佣兵等,甚至是被上层利用驱使。

    很多哥萨克人不擅生产,只好替人卖命赚钱,靠抢夺的战利品谋生。

    最初,哥萨克是从金帐汗国逃到俄南部草原游牧的鞑靼人和斯拉夫人,哥萨克也是突厥语自由人之意,后来越来越多的农奴、城市贫民等逃来加入,最后形成几大流民群,他们也渐养成善骑射、不受管束的独特文化习性。

    他们自备装备,顿河马、哥萨克弯刀、长矛,成为骠悍的轻骑兵,农闲的时候,就成群结队的却自己地盘以外的地方抢劫,尤其是喜欢抢劫商队,甚至别的哥萨克也一样抢。

    反正种地、抢劫,当佣兵,或是去东方冒险抢劫,成了哥萨克人的传统。

    这些‘好汉’们到了西伯利亚后,更是百无禁忌,而沙俄人也乐于驱使利用这些哥萨克为他们开路探险,甚至是抢掠杀戮。

    沙俄得到土地,或得征税,而哥萨克抢掠皮毛,获取佣金,各得其利。

    哈巴罗夫不是哥萨克出身,是个比农奴好不了多少的穷农民出身,在二十多年前加入到东方探险的行列,不过他早期探险并不成功,后来靠在雅库茨克贩盐、开农场才暴富,却因被前任督军没收了他所有的盐场和土地,没收了他所有财富还把他扔进监狱。

    要不是换新督军,得罪督军的他只怕早没了。

    这次他靠着向新督军献策说知晓到黑龙江的新路线,才得以出狱,招募了七十名哥萨克,带着枪炮南下,利用他贩私盐时掌握到的秘密捷径,成功的从勒拿河上游通过几条支流进入到了黑龙江上游。

    他迫切的想要抢夺到更多的皮毛,尤其是貂皮,也希望能够为督军夺取更多新土地、城栅,征服更多的东方部落。

    可惜他此行并不是很顺利。

    路上遇到一些小的部落,并没抢到多少东西,好不容易进入到了大河黑龙江,结果连续几个城栅的索伦人,早早就跑了。

    三座空城,既没皮毛也没女人。

    抢不到财物,也没法征收皮毛税,更别说发现金银矿、铅矿。

    手底下的哥萨克人已经很不满意,这些人向来桀骜不驯,哈巴罗夫很清楚,如果不能带着他们抢掠到财富,这些人随时有可能把他干掉。

    雅库茨克上一支探险队,是书记官波雅尔科夫,他带着一百多人从东面南下,翻越外兴安岭,然后顺精奇里江抵达黑龙江,还一路到了黑龙江河口,他们虽然抢掠到了不少皮毛,但是被困在寒冬无法返回,最后营地断粮,那些哥萨克不仅把抓来的部落人全都吃了充饥,最后甚至还吃掉了一半哥萨克。

    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宰了吃的人。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抢到皮毛,最起码也要抢掠一些索伦女人来满足下那些不满的哥萨克。

    “我亲爱的朋友,你说的那个哥萨克,他是哥萨克里的败类,我们都是信誉良好的商人,我是俄国人,不是哥萨克人。

    亲爱的朋友,请进来说话吧,我们带来了许多交易的好东西,有铁锅有毯子还有火枪火药,捕貂的夹子和网,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来换的,价格好商量的了。”

    “你们就是一群强盗,立即滚出我们的领地,否则我们绝不客气!”

    “朋友,我们只是来做生意的,并没恶意,我们也是看这座城栅没人,才临时在这里落脚的。朋友,请进来先喝杯酒吧,我们有好酒,还刚宰了一只鹿,正烤着呢。”

    只是拉夫凯等早对哥萨克强盗十分了解,这些人十足的强盗,烧杀抢掠,甚至偷盗无所不为,他们从上游过来,已经抢掠了不少人。

    他们抓住行动不便没逃掉的老人妇女,给她们上刑,用火烧,逼问部落去问,逼问周边部落的情况,以及路线等等。

    在得到了许多详细信息后,他们顺江抵达了雅克萨一带,可惜这里拥有五座城和许多人口的首领拉夫凯却不战而逃。

    他们跑时还把能带走的全带走了。

    结果哈巴罗夫什么也没得到,他还通过抓住的索伦人审问到拉夫凯正在到处联络其它索伦人,要集结大兵包围歼灭他们。

    得到这些情报后,只有七十名手下的哈巴罗夫一番犹豫后,还是带着几名手下赶紧原路返回雅库茨克,一面向督军报告说成功到了黑龙江上游,他还向督军弗兰茨别科夫上呈了一些抢来的毛皮和抢来的黑龙江小麦样本,甚至还有手绘的达斡尔地图和一些调查记录。

    他向督军描绘说达斡尔地方到处是广阔的田野、牧场和大森严,农牧发达,盛产毛皮,比整个西伯利亚都要富饶,上一支探险队确实没说谎。

    他回来除了报告这些喜讯,就是要求更多的军队,还说只要有六千人,就可以征服整个黑龙江。

    督军把他送回来的消息、地图、样本等上报给莫斯科,请求调兵六千来征服黑龙江。

    他向沙皇阿列克谢的奏文称,如果能征服整个黑龙江,那么驱使那些达斡尔人负责耕种,则沙俄不用再向雅库茨克辛苦运粮,达斡尔也会比勒拿河更有利可图。

    报告打上去后,弗兰茨别科夫先给哈巴罗夫一笔经验,让他在雅库茨克招募一批人马赶回雅克萨建立要塞据点,做为大军前锋。

    哈巴罗夫在雅库茨克散布好消息,说在雅克萨发现了金库,那里还有肥沃的田地、牧场,还有许多紫貂皮等,招募冒险者。

    最后只招到了一百一十七人,督军又拔给他二十一名俄军,于是凑了一百三十八人,又向督军要来了三门铁炮后和一批弹药后,哈巴罗夫便立马返回雅克萨。

    在他回去调兵这段时间,索伦人并没有进攻雅克萨,留守的几十名哥萨克也没敢轻举妄动,偷偷摸摸搞搞小动作,偷盗抢掠,始终没敢远离。

    等哈巴罗夫刚回来,手里有了两百来人,又有铁炮火铳,正准备去进攻拉夫凯营地,结果拉夫凯先来了。

    拉夫凯也知道这些哥萨克又来了援军,他们过来要求哥萨克人自行离开。

    如果他们离开,放开路他们走,但如果不走,那就刀兵相见,不死不休。

    哈巴罗夫眼看被揭穿。

    这个时候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我乃雅库茨克督军所派讨伐先锋,为沙皇征讨索伦。沙皇伟大威严,拥有众国,沙皇之征战,向来所向无敌,你们若是识趣点,赶紧投降,永为沙皇奴仆。

    听说你们之前向博克达汗进贡,从现在起,你们只能向沙皇进贡,你们应当派人为沙皇向博克达汗宣布,博克达汗及其国民亦当向沙皇上贡金银宝石以及花绸貂皮等。

    如博克达汗及其臣民接受沙皇统治,缴纳税贡,则可留居原城镇,沙皇自当命所属军队保护你们。

    如果拒绝交出人质皮毛皮,我俄国将用战争平定之,毁灭并占领你们的城池,将拒不缴纳毛皮贡赋之人,连同妇幼,一概斩尽杀绝!”

    他还拿出一封信来,是由雅库茨克督军写给中原皇帝的,“今派哈巴罗夫出使中国,宣示沙皇恩宠,要求中国皇帝归顺沙皇,永为臣仆,如果拒绝归顺,必将中国男女老幼,斩尽杀绝。”

    杀气腾腾。

    拉夫凯看着这强盗嚣张嘴脸,大骂道,“中国皇帝如今已不是博克达汗了,而是圣可汗大明天子,而且我告诉你们,圣可汗大明天子在新年的时候,已经向天下宣布,对俄宣战,乌拉尔山以东,皆大明所有,沙俄强盗如不撤离,皆斩!”

    “还有,大明天子已经派最强大的军队前来讨伐你们这些强盗,赶紧跑吧,还来的及,否则王师抵达,一个不留。”

    通事把话一句一句的翻译给城栅上的俄国人听。

    哈巴罗夫听完,有些愣神。

    “中国换了皇帝吗?”

    雅库茨克那边之前收集到的消息,黑龙江流域的索伦人、埃文基人等都是向女真皇帝进贡的,那位皇帝被称为博克达汗,怎么现在又变成圣可汗大明天子了?

    这位新皇帝还公然对沙俄宣战,并派兵要来攻打他们?

    可据他所知,这中国皇帝距此非常遥远,对黑龙江流域根本没什么直接统治,这里都是些小部落,野蛮又落后。

    他的副手奥努弗里·斯捷潘诺夫,哥萨克人的首领在一边道,“他们一定是欺骗我们,想吓我们,用不着理会他们,我带人出城把他们抓回来,然后杀到他们营地去,把这些人全部俘虏了,男的做农奴,戴上镣铐种地,女的抓回来当妓,貂皮金银全都搜出来。”

    “咱们有三门大炮,还有二百多战士,还有这么多火枪,那些索伦人就算有几千人也不用怕,干他就完了。”

    “好,”巴哈罗夫同意,“抓活的,我要好好审问。”

    栅门打开,斯捷潘诺夫亲自率一队哥萨克轻骑兵冲出来,可那边白发苍苍的索伦人首领拉夫凯也早有防备,一见他们开门,立马就开始调转马头,直接就撤了。

    斯捷潘诺夫骑马勐追,可却依然追之不及,气的在马上举火铳射击,却只是惊起了几只飞鸟而已。

第793章 投降

    夜色苍茫。

    哈罗巴夫带着一百多名哥萨克乘大船渡至黑龙江南岸,进入额穆尔河口,趁夜突袭这个南岸村庄。

    这里原是个有二十四个帐篷组成的大村子,在他们占了雅萨克后村民已经逃跑,而现在拉夫凯联合了多个部落回来,这里现在是拉夫凯兄弟希尔基涅依的驻地。

    他们悄无声息的靠近着营地。

    当他们到达江边的时候,拥有百顶帐篷的营地里还很热闹,不过多数是妇孺老人,青壮都随着希尔基涅依去了北岸,在拉夫凯首领的营地。

    哈巴罗夫一跃而下,纵身上岸。

    身后的哥萨克也纷纷跳上岸,提着火铳拿着刀斧便随着哈巴罗夫往营地奔去,营地只立了一圈木栅,里面是帐篷,还有他们的鹿和狗。

    狗听到动静,开始狂叫起来。

    但哈巴罗夫他们已经冲到了栅前,挥起斧头勐的噼砍起来,很快就噼开了栅门,连个阻挡的人都没有。

    听到狗叫声,有老人提着弓箭出来查看。

    哈巴罗夫一斧头甩了出去,正中老人面目,老人惨叫倒下。一击得手的哈巴罗夫大吼一声,“杀光他们!”

    一个帐篷就是一个家庭,但青壮男人不在营地。

    狗叫声、惨叫声还有哥萨克的吼叫声,惊动了整个营地,老人、女人,甚至孩子都拿着弓箭、刀斧出来。

    砰的一声铳声。

    一名哥萨克举枪将一名老人击倒,收起枪冲上前拔出斧头又砍翻一个。

    砰砰砰的火铳声四起,哥萨克们抢掠作战经验丰富,他们三五一伙,优先解决那些拿着弓箭的人,对老人孩子妇人毫不留情。

    还有哥萨克在后面,从船上把马牵下,开始上马包围营地,不放过一个人逃跑。

    数百人的营地很快被屠成的地狱。

    虽然老人们很勇敢,女人孩子也不示弱,但他们又如何是哥萨克对手,那群凶恶的强盗拿着火枪,远远的就将他们击杀,哥萨克身上还披着铠甲,轻易也伤不到他们。

    三百多名老弱妇孺被围到了一场,哈巴罗夫叫翻译劝降。

    有人诅咒这些强盗,被哈巴罗夫拉出来,直接一枪轰碎了脑袋。

    “从现在起,这里是沙皇俄国的领地,你们所有人都要向沙皇缴纳貂皮实物税,每个帐篷的人都要交,一个人一年交十张貂皮。”

    一位年迈的老妇人道,“如果只是缴实物税缴皮毛,也并不是不可以,但一人一年十张貂皮太多了,一个帐篷一年缴一张貂皮是可以的,但现在貂皮不好猎取,你们应当允许我们用鹿皮狐皮等其它皮毛充抵,你们不能抢掠我们,更不能乱杀无辜!”

    哈巴罗夫不屑的道,“我不是来跟你们讨价还价的,一口人一年十张貂皮,用狐皮等也行,但得按价值补齐。

    还有,你们今天的反抗,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你们必须赔款。”

    “你们还要给我们服役,协助我们筑城,以及有义务出兵协助我们攻打其它不肯归附纳贡的部落。”

    有人说他们太过贪婪,要求过份。

    哈巴罗夫挥手,几名哥萨克冲进去,把反对的人抓了出来,然后再次当众全都枪杀。

    剩下的妇孺老人都沉默了。

    他放掉了一个老人,让他回去找希尔基涅依和拉夫凯,替他传话,只要他们肯臣服沙俄,以后上缴实物税,并向他们赔款,那么他可以停止对他们的攻打。

    把老人放走后,哈巴罗夫让哥萨克带着营地里幸存者抢修营栅,加强防御,并将营地里达斡尔人的鹿杀了许多,大锅炖肉,敞开了吃。

    吃饱喝足后,这些哥萨克开始拉着达斡尔妇人进帐篷。

    女人们反抗,换来的却只是殴打,甚至有几个被打死。

    惨叫声响彻营地。

    他们杀人、抢劫,然后还奸淫,肆无忌惮,无比狂妄。

    老人找到了拉夫凯他们,希尔基涅依听说自己的营地被攻占,妻小们被抓住,还死了许多人,愤怒万分。

    不顾拉夫凯的劝说,直接就带上自己的人匆匆往回赶,他们要去报复沙俄强盗,要夺回自己的妻小家人。

    他们乘着小船过江,然后在朝阳升起时赶回了额穆尔河口。

    哈巴罗夫等强盗们昨夜放肆一夜,见达斡儿人回来,却丝毫不慌。

    希尔基涅依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带着部下拿着弓箭直接就向栅子发动攻击。

    当他们冲到近前时,哈巴罗夫率领哥萨克站在栅墙后面开枪,甚至有人在后面点燃引信放炮。

    达斡尔的英勇进攻,换来的是死伤惨重,当他们想要暂时退却整队,斯捷潘诺夫却带着一队哥萨克轻骑兵从栅子里冲了出来。

    他们纵马疾驰,很快就冲到败退的达斡儿人面前,挥动哥萨克弯刀,将一个又一个达斡尔战士砍倒。

    希尔基涅依不断败撤,最后只得跳上船逃离,大半死在岸上。

    他回到岸北营地,向兄长痛哭。

    “这些强盗火器凶勐,咱们应当先暂避锋芒,咱们应当等待朝廷的援兵。”头人阿尔巴西建议。

    拉夫凯却对援兵不抱什么希望,之前后金出兵征服了下游的达斡儿部,还有一个大部的首领去朝贡后金皇帝,还娶了后金皇帝的公主,赐封为驸马,居住在辽东,其子弟也都授得官职爵位,他们部落也被征召了一些战士去辽东打仗。

    后来上游的拉夫凯他们也跟着向后金进贡,在精奇里江口一带向后金官员上缴贡品。

    黑龙江精奇里江以上的北岸,有九个大的部落,后金统称他们是索伦人,其实他们并不全是索伦人,或者说他们其实是很多部落甚至不同族群的。

    后金将他们统称萨哈连部,或是索伦部,主要是因为从额尔古纳河汇入处到精奇里江这一段黑龙江,土着们称为萨哈连乌拉,萨哈连是黑的意思,乌拉则是江。

    萨哈连乌拉,也是土着语中的黑龙江,有一些部落语则称为阿穆尔河,大概都是黑色的江河的意思。

    在三十几年前,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就曾令扈尔汉、安费扬古领兵渡黑龙江,取萨哈连部十一寨。

    当时黑龙江中游北岸有萨哈连部、卦尔察部、虎尔哈部、索伦部等很多部落,并且是互相杂处错居的。

    萨哈连部也不是单纯的一个民族,而更多成为一个区域地理和部族概念。

    后金标注萨哈连部就是居住黑龙江北岸支**奇里江口以北的一带部落,细分起来有达斡尔、鄂温克等部落。

    拉夫凯也能算是萨哈连部的,他们属于达斡尔族的,居住在上游,五条支流入黑龙江口,建立了五个城栅,他们不仅射猎,也农耕种地和养鹿等。他们这一带还产貂皮,他们旁边就有一个萨哈尔察部,萨哈尔察就是黑色貂皮之意。

    下游的瑷珲则是母貂的意思。

    他们这一带有虎尔哈、萨尔哈察、索伦三个部落联盟,他们属于索伦,可索伦里又以地域氏族分成各个哈拉。

    本身就是非常复杂。

    若是同一个部族的关系还亲近点,但如果是别的部族的,可能还经常有冲突。

    这次拉夫凯的哈拉遇到沙俄强盗,他就去联合上游的其它索伦部哈拉氏族,请求他们出兵援助,花了很长时间,才集结了不少人马。

    可是弟弟的大败,让拉夫凯明白,就算他现在集结了一千多索伦弓箭手,但在这火枪火炮面前,似乎并不占什么优势。

    “如果他们放了我们的女人孩子,并保证以后不侵犯抢掠我们,那么我们可以向他们缴税,

    也不能再要我们的赎金。”

    拉夫凯在与其它哈拉的索伦同族首领们一番商议后,都对沙俄人的火器十分畏惧,事实上,拉夫凯虽然想要再战,但其它首领们却打退堂鼓,他们并不愿意跟这些凶悍的沙俄人战斗,反正抓的也不是他们的妻儿,杀的也不是他们的父母。

    拉夫凯自己人马不多,鲁莽的兄弟还又折损了许多战士,最终也只得提出这憋屈的条件。

    对于向沙俄人称臣进贡这事,对他们来说倒没什么压力。

    反正在黑龙江流域,从来就没有过能够统一各部的国王,各部组成一个个松散的联盟,过着捕猎、渔猎,以及一些简单的耕种日子,虽然出现了一些城栅,但他们也经常会流动放牧捕猎等。

    元朝强大时,他们臣服进贡,明朝北上,他们也臣服进贡,后金崛起,他们照样臣服进贡,反正也只是象征性的缴点皮毛等,仍是自己过日子。

    特别是他们这些上游的部落。

    以前黑龙江流域也出现过一些大一些的部落,或联盟,但每当他们比较强的时候,都会开始南迁。

    沙俄强盗一次次来窥探黑龙江流域,记录打探这里的情况,最后把这里的称为花帐汗国,因为许多部落都习惯居住在帐篷里。

    双方使者往来数次,最后拉夫凯亲自来到了雅克萨城会谈。

    “我们可以交还你们的妻小甚至奴仆、牲畜等,但你们须得留下人质,另外,你们必须将雅克萨城割让给我们,还有,我们把额穆尔等其余四座城交还给你们,但你们须派人协助我们在南岸的额尔古纳河口和额穆勒河口建立两座城堡,

    以后你们每帐每年要缴纳十张黑貂皮。”

    “现在不是捕貂的季节,我们之前已经向皇帝陛下缴过一次貂皮了,我们把部落剩下的六十四张貂皮缴给你,剩下的以后补齐。”拉夫凯带来了六十四张貂皮,还有一些其它的皮毛。

    但哈巴罗夫却看不上那些,只要貂皮。

    “以后就按每城每年一千张貂皮缴实物税,多了也不征,你们的留下十个头人子弟做人质,这里的二百七十多个败兵俘虏和妇孺孩童你们都带回去,仍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居住,不要害怕,我们也不要你们的赎金。”

    双方的交涉很顺利。

    哈巴罗夫也有意缓解下紧张关系,只要这些人愿意向他们缴纳皮毛税,那么放走俘虏也没关系,比起只抢一次,他更愿意看到这些人被征服后顺从的年年缴实物税。

    而且这些人臣服后,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购买粮食等。

    他这次来还从雅库茨克带来了一些刀斧铁锅以及犁铲等,说是便宜出售给达斡尔儿,不过他们开的价格却一点不便宜。

    不过对拉夫凯等人来说,这些东西虽不便宜,但他们确实需要,而且以往到下游去交换东西,也不便宜。

    最终用狐皮鹿皮粮食等交换了沙俄人的东西。

    哈巴罗夫又提出,希望在他们的地界上,再划出一些地方,用做以后他们沙俄人的定居点,并方便建城贸易互市等。

    拉夫凯最后也都同意了。

    双方协议达成。

    拉夫凯带着头人们用达斡尔人的传统发了誓言,表示臣服效忠沙俄。

    巴哈罗夫在三座抢来的地上,划分了地块,抽签分给随他来的哥萨克们,每人分了一大块地。

    然后他们招索伦人来替他们种地,他们用镰刀斧子等做为索伦人替他们种地的报酬。

    哈巴罗夫他们首战告捷,但并没急着南下,因为这次战斗他们死了一个哥萨克,伤了十五个,需要在这里养伤。

    而且他与部下商量过后,打算先把另两座城堡建起来,并把雅克萨再进行加固,增加炮台,甚至打算在这里寻找金银矿、铅矿,以及搜索周边的其它部落,将他们一一征服。

    不臣服者直接屠杀掉或抓来当奴隶,为他们筑城、种地,他计划这里种出粮食后,到时运回雅库茨克,能赚一大笔。

    若是能发现金银矿,就更发财了。

    找不到金银矿多征服点部落,收的皮毛税,或抢到的皮毛牲畜,也是能大赚一笔的。

    一时间,他们也不急着南下了。

    他甚至还计划派一队哥萨克原路返回雅库茨克,运一批粮食和皮毛回去,以展示他们的成功,然后再调些炮和招募一些哥萨克过来。

    甚至把一些哥萨克在雅库茨克的妻小接过来,在这边定居。

    希尔基涅依决定留下来做人质,他带着九位战士留下。

    他拿着刀子把自己的头发削落,交给了饱受侮辱的妻子,让她收好。

    “大哥你回去后小心提防这些沙俄强盗,派人南下去寻找皇帝的军队,请他们派援军来灭掉这些沙俄强盗。”

    拉夫凯忧心忡忡的道,“可是我听说中原皇帝换了人。”

    “就算新皇帝的兵肯来,他们也未必就好哪去。”

    在十三年前,在萨哈林乌拉上游最强大的部落首领是博穆博果尔,他是索伦部实力最强的,他率子弟亲往盛京觐见了皇太极,进贡马匹和貂皮,皇太极也赐以鞍马、蟒衣、甲胃等。

    他回来后,也是为皇太极招抚各部,黑龙江中上游南北两岸的各城屯纷纷归附,其中以雅克萨、多金城、铎陈城、阿萨津城、额尔图城等最有名。

    第二年,他率各部首领再次向后金进贡。

    此后,博穆博果儿也凭借着后金的册封和旗号,势力扩张迅勐,俨然成为中上游各部的盟主,实力极强的他便断绝和后金来往,结果皇太极担忧他尾大难制,于是先发制人,调集兵马进攻以博穆博果尔为首的索伦部,后金分兵略地,连取雅克萨、乌库尔、阿萨津、铎陈等城,博穆博果尔集结了六千部落兵,但最终却被后金军诱敌深入,陷入埋伏,死伤数百人,但仍杀伤后金兵极多。

    突出包围后,博穆博果尔反攻后金,后金军大溃,残伤无数,只得败撤。

    次年,皇太极再遣兵出击,采取了声东击西的策略,一方面扬言发大军再攻黑龙江,迫博穆博果尔北迁,结果却调蒙古精骑,从上游偷袭,经两月,成功突袭擒获博穆博果尔之弟及其家属,隔半月,又成功突袭了博穆博果尔,将其与妻子等尽皆俘虏。

    在这次平乱之战中,清军前后俘获索伦青壮男子两千二百余丁,妇女儿童四千四百多,貂皮等三千余张,最后还把雅克萨等城并焚毁。

    博穆博果尔在后金时,是黑龙江中上游最强的首领,出身于鄂温克族,最后成为中上游各部盟主,被后金称为索伦部首领。

    他几乎建立了一个黑龙江中上游的索伦汗国,但最终却被后金果断的攻灭,他的败亡,也给了黑龙江上游的各部一个沉重的打击。

    拉夫凯虽是索伦达斡尔族的,跟鄂温克不是一族,但他曾经也是博穆博果尔联盟一员,也曾跟着他与后金军打过数仗。

    在后来兵败降了后金,也在雅克萨等旧废墟上,重建了五座城池,成为上游的一位实力不弱的索伦首领。

    这些年他年年向后金进贡,却也没忘记当年后金攻打博穆博果尔时是怎么做的,焚烧他们世代居住的城屯,把反抗者就地斩杀,掳掠人口、财物,就地建造监狱,把许多俘虏关押,后来还把不少索伦俘虏南迁编旗。

    真对比起来,仅那么二百来人的沙俄巴哈罗夫,那远比不上后金的凶残。

    就怕驱虎吞狼最后成了引狼入室,好不容易现在他们恢复了些元气。

    “不是说新皇帝是大明天子吗,大明以前对我们这些萨哈连乌拉的部落也还可以,或许他们不一样呢,也许真的能帮我们驱赶沙俄强盗,为他们恢复以往安定生活?”

    “试试吧,不试怎么甘心,这么多人死在那些强盗手里,还有我们的妻子、女儿,都被他们糟蹋侮辱,岂能就这么算了,还向他们进贡缴税?”

    拉夫凯跟兄弟拥抱,“我会派人去请援兵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第794章 红带子

    清晨。

    青岛港钟塔的钟声响起,早上六点。

    天微微亮,朱慈安起床。

    “今日不是旬休么,你咋起来这么早,多睡会。”王氏一边查看小儿子一边轻声道。

    “你睡吧,今天初一,我去宗祠祭拜上香。”

    “又初一了,日子过的都不知数了,那你叫上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初一十五拜祖宗不能忘了。”王氏赶紧道。

    朱慈安起来,先去东厢叫醒了老大和绅以及老二和经老三和纶,爷四个蹲在院里打水刷牙洗脸。

    那边管家过来询问,“老爷今天去宗祠,要准备哪些东西,有特别交待的吗?”

    “祭祀篮准备好了吧,一壶酒,一只鸡一条鱼还有一大块猪肉,还有一碗米饭四个馒头,一把香。”

    “这些都已经备好了的,鸡鱼肉和饭都是一早就弄好了的。”

    “嗯,那把马车备好,另外给少爷们准备好衣服,记得把帽子和带子备好,今天初一,宗祠祭祀完,还要参加宗亲会。”

    “知道了老爷。”管事记下,然后退下。

    爷四个洗漱好,也用吃早饭,直接换好了衣服出门,朱慈安还特意给三个儿子都检查了下他们腰间的红带子,给他们又系紧了一些。

    门外,管家和车夫站在门口等候,车夫也把马车备好了。

    “先去恒兴号钱庄,再去隆升号饭店。”

    车夫一抖缰绳,马便迈开蹄子小跑起来。

    坐在四轮马车厢里,透过帘子,可以看到十月金秋的早上,青岛港里早已经热闹起来。

    船只装货卸货,力工们更是早早开始卖力气。

    码头上各个铺子也都开门营业,那些做小本买卖摆摊的更是卖力气吆喝着。

    看着他们,朱慈安再看了看身上的绸缎衣衫,看着这辆马车,他心里很复杂,看看嬉戏玩闹,一身体面的三个儿子,他又万分自豪,更加感激圣人之恩德。

    青岛是一个新兴的港城,虽然皇帝已经迁回旧都北京,但登州仍保留了东京陪都的地位,跟南京应天地位相当,青岛港做为优良的北方不冻港,而且这里还有一条胶来运河,在迁都北京后,胶来运河反而比之前更兴旺了。

    虽说海运发达,但青岛港通过运河直抵来州,却可以不用绕山东半岛,还是刺激的青岛进一步提升。

    不仅青岛港的运输很繁忙,而且胶来运河也很繁忙,另外这里的造船等一些新兴产业也都很不错,人口大增,工商兴盛。

    朱慈安也充分的享受到了这些红利。

    他这个德藩的旁枝穷宗,在之前几代都混的没名没爵没粮,差点饿死,后来绍天帝宗室改革,既救助也解放了他们,他到青岛落户,被宗人府安排在恒兴号钱庄做伙计。

    这个皇家少府监和宗人府合伙的产业,这几年业务也是做的非常好,在老掌柜朱琳坤的带领下,买卖做的风声水起,他在老掌柜的亲自提点教导下,也是进步飞快,几年时间,从伙计都成了三掌柜了。

    早就开始获得了不错的身股分红,因为业务好利润高,所以都不用四年一个帐期分红,都是年年先分一半。

    做为恒兴号的三掌柜,又是钱庄这样的带皇字的金融行业,那收入也不是一般的高。

    短短几年,他就买了地盖了大宅院,郊外乡下的田庄甚至在原来的那块分来的地边,又买下几块地,如今庄子有一百亩地了。

    家里甚至还请了仆役车夫,还有一辆四轮马车。

    那大宅子买地、建筑,加上家具装饰等等,花了一百多块银元,而他的这辆四轮马车,马车加上草料钱、车夫工钱等,一年下来起码也要三十块了。

    曾经的他饿到刚出生死掉的孩子都被迫换粮。

    “老爷,钱庄到了。”

    车夫稳稳的停下马车,出声提醒他。

    朱慈安收回心思,整理了衣帽,带着三个儿子下马车。

    “叔公,早。”

    老掌柜朱琳坤是唐藩一系的,论辈份是他叔祖辈,这几年多亏他教导提携,老掌柜在院里舞太极剑,看到他来了,笑道,“你来的也早,几个小子没瞌睡呢。”

    朱慈安让儿子叫曾叔公。

    “走吧,”朱琳坤回去换衣服,今天是初一,对他们这些皇族子弟来说,初一十五是重要的日子,不拜神仙不拜菩萨,但必须要去拜拜祖宗,也要一起朝北京拜谢皇帝。

    不管做多大买卖,有多忙,都要早起恭敬的去宗祠。

    现在大明各地都有朱氏宗祠,虽然宗祠地位远不及天子太庙、藩王宗庙,以及宗室家庙,但对于他们这些出了五服的皇族子弟来说,他们虽没建庙的资格,但皇帝却也特旨给所有皇族朱氏远支,许各地建立宗祠,朱家子孙都可以拜祭,比起天子太庙、宗藩宗庙祭祀五庙,宗藩公侯伯子男祭祀四庙三庙。

    各地朱氏宗祠却可以直接祭祀太祖朱元章。

    这可本只有天子太庙才许祭祀的,各宗庙家庙,都是只能祭祀自己的开支祖先,

    礼,支子不祭。

    比如朱以海以前是太祖朱元章之子鲁王一系的,所以鲁王府有宗庙,但不能祭祀朱元章,只能以朱檀为祖,始封者开始祭。

    而鲁藩郡王府,也不能祭鲁王朱檀,得从首封郡王开始为祖。

    宗子设庙,支子从祀的原则下,天子太庙、宗王宗庙和将军家庙三者,组成了一个互不干扰,又环环相扣的宗室宗庙体系。

    不过朱以海进行宗氏大改革后,皇帝出五服的宗氏,改叫皇亲,或皇族,不算宗室,也不能封爵、授禄,他们自然也就不再享有立庙的资格。

    而五服内的,因为爵位现在不是世袭罔替,所以他们立庙就按品官勋贵一样,是宗庙或家庙,郡王以上爵者可立宗庙,郡王以下爵者立家庙。

    宗庙供奉五庙,家庙里公侯爵者供四庙,伯子男爵者供三庙。

    拜天祭祖,对于华夏民族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谁能祭谁不能祭也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是宗室嫡庶的区分。

    一个家族一支一支的分出去,只有宗子才能设庙,支子只能从祀。

    朱慈安他们这些人以前也都是各藩宗室旁支,但如今全都成了皇亲族人,所以现在都是直接在各地的朱氏宗祀祭祀,直接祭祀太祖朱元祖,假如以后朱慈安去世了,他儿子朱和绅是可以把他的牌位供进去的,并不要求只供五庙,不需要进一个撤一个。

    老爷子换好衣服,也系上了红带子。

    这是大明皇族的标志,红带着意味着是皇帝五服以外的皇亲族人,都是太祖子孙,而五服以内的叫皇家宗室,系黄带子以示区分。

    两辆马车先去了隆升号饭店,这是楚藩朱辅机的饭店,早几年在码头摆摊煎海蛎子,凭着勤劳忠厚手艺好料又足还新鲜,赢得好名声,后来朱慈安和朱琳坤便劝他开家店,一番考虑后,他接受了建议,并邀请两位族人入了股,饭店开张,果然生意很好。

    青岛的皇族很多,如今散居各业,但都非常齐心,能捧场帮忙的绝对会支持。

    马车到了隆升号门口,朱辅机也已经换好正式的礼服,带着儿子在等他们了。

    “给你们准备了热乎的海蛎子煎,赶紧吃。”

    简单寒喧几句,大家各自上车,朱慈安和孩子一起吃了起来,又香又脆还鲜,几年了,总吃不腻这个。

    隆升号饭店这几年生意很好,还在来州和奉天都开了分号,如今一年也能给朱慈安带来不少分红。

    青岛城南,青岛朱氏宗祠,所有朱元章后人都可以来祭祀,这宗祠修的很气派,皇帝内库和宗人府都拔了钱,然后各地宗亲会也捐了钱。

    本地的红带子们更不用说,不管有钱没钱,都会力所能及的捐一些,不管是捐了一千块还是捐了一百文钱,都刻在了宗祠落成的那块大碑上。

    当他们马车抵达时,宗祠前宽阔的广场上,已经停着许多马车,另一边系马桩上也系着许多马、驴、骡子,广场上到处是人。

    所有人都穿上了红黑色礼服,很庄重,个个腰间系上了红带子,附近的朱氏男丁几乎都来了。

    大家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自觉的排起了队。

    待到七点整,宗祠大门打开,这里有宗亲会专门负责日常管理维护等,大家提着自己的祭篮带着祭品鱼贯入内。

    上香,祭祀。

    大人鞠躬,小孩磕头。

    整个仪式庄重而又严肃,不管平时什么身份,但在这里都是宗亲家人。

    祭祀过后,朱慈安带着三个儿子上前,捐献。

    “朱慈安十块银元,朱和绅朱和经朱和纶还有没来的朱和纲,各两块。”

    负责记账的是宗亲会的理事,也是账房,对他也是很熟悉,恒兴号的三掌柜,在青岛也是有身份的体面人,都说他一年起码进账几千块。更重要的是恒兴号可是青岛数的上的大钱庄,还是皇家字号的,多少做买卖的要仰仗着,三掌柜的人脉关系等自然不低。

    “叔真大方,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捐十八块,逢清明端午重阳冬至新年等还要多捐。”

    朱慈安笑了笑,“咱们朱氏一家亲,都是红带子的皇家人,早些年受苦的多,现在圣人洪恩,给咱们这好政策,我也是托圣人洪福才能过上好日子,自然也不能忘记其它宗亲。”

    帐房登记好,一旁的保管把钱收了,他们还出了收条给他作凭证。

    朱琳坤和朱辅机也都过来排队捐钱。

    捐赠全凭心意自愿。

    宗亲会收到的钱有专人保管,理事会也会定期查帐并公示,这些钱的用处,也都是宗亲会大会上早定下的章程,比如救济孤寡残疾,新出生的孩子到六岁,年满六十的老人等,都是会有一笔补贴的。

    而其它诸如读书进学,当兵打仗,都也有一定的奖励补贴。

    收到的捐款有余,还会用来购买一些田地做为祠产,也会买一些地做为族坟,甚至还会建宗仓,用以购买储存一些粮食,以备饥荒,甚至还会建立一个宗亲金,就是如果有宗室族人要用钱,不论是娶亲嫁女还是盖房做生意,都可以申请,通过后就能获得一笔宗亲会的贷款,利息相比外面的要低一些。

    至于说如果有大病,甚至还能申请宗亲大病帮扶。

    而本钱,就主要来自宗亲的捐赠,宗亲会帐上的钱多,那给宗亲提供的保障也多,如果钱少,则除一些基本的老弱病残的帮扶,其它的一些项目就只能先暂停。

    朱慈安每次祭祀,都要捐十八块,家里五个男丁,他成年人捐十块,四个小的一人两块,没规定,但他一直如此。

    这边捐钱,那边就有人登记,还有人负责唱报,某某捐了多少,都要感谢的,最后还要抄一张大报,张贴在宗祠大门口。

    捐赠完,大家把带来祭祀的祭品,鸡、肉、鱼还有饭馒头等,都拿出来摆在宗祠前,宗亲理事会的当值者,则会把这些分好打包,分送给青岛朱氏宗亲里生活还比较困难的,以及老人、小孩子都能得一份。

    “开会了,”

    本月轮值的理事们请大家开个例会。

    “拜圣皇,谢洪恩!”

    轮值理事们带头向北京方向跪拜磕头,高声感谢皇帝洪恩,然后请一位宗亲上前念大明皇家宗室法,念皇明祖训。

    “接下来,咱们议几件事,首先一个,是慈安要去海参崴了,恒兴号调他去那边开分号,当大掌柜,高升了。马上就要走了,慈安呢大家都熟,是个大善人,平时捐献宗亲会也多,这次去海参崴呢,打算在咱们青岛宗亲会里,挑选一批年轻、吃的下苦的族人同去,到那边去建立恒兴分号,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年轻人要抓住,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咱们自家子弟过去,也是有个信的过的好帮手。”

    朱慈安还被请上去说话。

    接下来又说了些事,有宗亲的商铺或庄园招人的,优先招自家子弟。也有宗亲想要做买卖想要从会里借笔钱的。

    还有族里有子弟考上北京的学院的,有参加公务员考试考中吏的,还有报名参军通过了的。

    族里不仅要通报表扬,还要送上一笔奖金。

    “咱们是红带子,是大明宗亲皇族,如今政策好,大家要撸起袖子努力干,更要互帮互助,先富带动后富,先进带动后进。

    还有,大家出门在外,遇到其它地方的宗亲,也要友善团练,互帮互助。

    再一个,我们是皇族,要忠君爱国,不能干违法犯罪的事,不能偷盗抢劫也不能偷税漏税,另一个在家要孝敬父母友爱兄弟。

    最后,祝愿咱们所有宗亲族人都健康顺利。”

    随着轮值理事长话落下,这月初一的祭祀和宗亲会也结束了,大家自由活动,各自随意打招呼聊天,然后各回各家。

    宗亲会一般也就年节时才会聚餐,平时并不会招待,以免浪费钱财和时间。

    老爷子朱琳坤对朱慈安道,“海参崴条件较差,你这次辛苦了。”

    “叔公让我去那边建号掌舵是对我的信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辅机笑道,“你先去,我过段时间也过来,到那边也开个隆升号,听说那边的海参可是非常品质好,你到那边替我留意些,有空的话给我收一些回来。”

    “我走了,家里还要劳烦你们帮我照看些。”

    “放心吧,你四儿两女我们都会看好的。”

    几人回首看着那朱氏宗祠,都有种恍然隔世般的感觉,曾经他们是连名字都没有饭都吃不饱的皇族宗室,而如今虽然不再是宗室了,日子却已经好过了。他们青岛宗亲不少,有上千人。

    但现在没有一家说吃不饱饭的,哪怕条件再差,也还会有宗亲会帮扶着,大家以前来自各个宗藩,但现在却亲如一家。

    “你先去,到时干的好,也多带些宗亲去闯荡发展,到时那边也盖一个朱氏宗祠,选你当海参崴宗亲会长。”

    朱慈安笑笑,“我觉得咱们宗亲会还是要多鼓励族中子弟当兵、读书,现在不少人愿意读书,但不能只读书,咱们是皇族,得承担起更多责任,得去读军校,参军保家卫国。

    宗亲会应当加几条规矩,去当兵的咱们要多奖励,还要帮他们照顾好家人,万一要是为国伤残或是牺牲,还要给他们一笔抚恤,免他们后顾之忧。”

    朱琳坤点头,虽然他们现在都只是一群商人,但条件好一些后,也会考虑一些长远的问题。

    大家心里都觉得,现在条件好,那是皇帝好和政策好,但万一以后换皇帝了政策有变呢?

    所以最好还是得跟那些名门望族一样,得舍得掏钱供养族中优秀的子弟,让他们科举或是当兵,然后为官为将,这样才能更加保证未来的地位。

    “慈安看的远,救济老弱是本份,但眼光也确实得长远,咱们这些人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多培养一些有天赋的出来,也是我们以后的保障。”

    朱辅机则道,“我觉得不仅要自己多培养,婚姻嫁娶这块也要注意,娶妻要娶德,嫁人也要嫁人品,好的姻亲也是对家族的帮助。”

    “嗯,回头我找理事们开个会,把这些商议下,拟个章程出来。”

    都是曾经最底层的宗藩,经历过那最难忘的悲惨,现在翻身了,仍然很有危机感,他们希望能够做的更好些,也为子孙争取些更好的未来。

    谁也不希望,几代以后,他们的子孙,又将重复他们曾经的苦难。

    “当今圣君在世,咱们都要抓住这好机会。”老掌柜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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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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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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