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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千妖孽     我真不想长生啊txt下载     我真不想长生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比烟花更好看

    陈禅的视线看向女子剑修。

    直到站在她近前,陈禅才完全判断出女子剑修并非人间的人,而是域外之人。

    或者换种说法。

    她来自漂流于人间之外的洞天福地、莲花妙境等小世界。

    气息像是无数正要出鞘的利剑,她不过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万剑之祖。

    “好剑。”

    陈禅轻轻评价道。

    女子的笑再一次起了,“谢谢。”

    两人之间,安插了一位詹宁。

    詹宁待陈禅说了“静”字后,充血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先生,她一直在扰乱我的心境。”

    陈禅颔首:“我知道。”

    詹宁的真气刚刚被陈禅慢慢消磨干净。

    离人群实在太近了,一旦快速磨灭,产生的灵气激荡会造成人员损伤。

    “你就在那里,一动不要动。”陈禅安静说道。

    女子剑修讶异注视他。

    陈禅给他的感觉和人间修士根本不一样。

    要说人间新近修炼起来的修士,各方面表现的似婴儿,那么陈禅便是饱经沧桑的成熟男人。

    “你不属于这个时代吗?”女子剑修问道。

    陈禅不答。

    他在竭力看穿詹宁的心境。

    女子剑修所蛊惑詹宁心境的术法并不简单,乃至称之为玄奥也不为过。

    把术法凝结为一颗种子,待詹宁心神最剧烈震荡之时猝不及防的种下去。

    种子会开花结果。

    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受到环境影响,种在他心田的种子,已经枝叶繁茂。

    远在另一边对付江桂河、李惊塘的陈禅看不清,他现在近在咫尺,陈禅不仅看清,连心魔大树的模样亦历历在目。

    另一个不好的消息则为詹宁动用两伤术法。

    他修习的两伤术法恰巧偏向神智失守那类,也就是说,即便女子剑修什么都不做,用了两伤术法的詹宁,神智、心境同样会激烈起伏。

    这仅仅是两伤术法诸多后遗症之一。

    最大的后遗症,则是詹宁的寿元正在被快速消耗。

    他而今拥有的寿元,又凑好支撑两伤术法彻底结束。

    换而言之,詹宁从选择使用两伤术法救鱼嘉那刻开始,他就是死人了。

    女子剑修温柔的抱剑凝实陈禅。

    嘴角的笑意愈来愈大。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明白了,你属于这个时代,只是得到了上古不得了的传承,年纪轻轻就修炼到如此境地,放在我的家乡亦是千年难遇的天纵奇才。”

    她的话语。

    证明她本身并不属于人间。

    是位外来者。

    女子剑修不厌其烦的说道:“你是不是感觉到这片天地似乎压在你的头上,让你不得寸进?”

    “现实就是这样的,灵气新近复苏一百多年,大道虽然令人想象不到的迅速完整,但也需要时间。时下允许修行界到达的境界,就是你我所属的修为。”

    “作为一名天纵奇才,你可以选择与我并肩而立,我把你送回我的家乡。尽管家乡的大道更为狭小、逼仄、无处容身,然而,接连的另一方,除了人间,还有昆仑!!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稍不注意就会感受不到,可昆仑就是昆仑,有了它,家乡的修行者足够有一片广阔的‘海面’。”

    “心动了吗?等到家乡回到人间,你的修为道行,兴许已成元婴!”

    “元婴啊,只要你到达元婴境,便是半仙之体!!”

    人间亦有昆仑。

    不过古时修士所称昆仑,代指的是更高层次的世界。

    仙界!

    陈禅不为所动,心魔大树摇晃着枝丫,刚复归清明的詹宁,双眼霎时间陷入迷茫。

    他收在视野之中的是尸山血海。

    低头看了眼剑,原来恐怖的尸山血海竟是自己造就!

    他杀了数不清手无寸铁的百姓!!

    “我……我犯下了弥天大错!”

    “那又如何呢,既然大错已成,留给我的路唯有一死,何不多拉一些人垫背?”

    “黄泉路孤独,有人陪伴,必是美好温暖的旅途。”

    似乎起了风。

    根植于詹宁心田的心魔大树,枝叶晃动的幅度顷刻极是猛烈。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这柄陪伴了他几十年的三尺青锋,仿佛世间唯一理解他的亲人,在不断的鼓励他狠下决心,做完已经决定的事业!

    “杀!!杀杀杀!!!”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我们,都该死!!”

    使用了两伤术法的真修与往常不可同日而语。

    相对于陈禅。

    现在的詹宁都十分危险。

    女子剑修笑问:“再不说话你可就死啦!”

    她好像极是肯定詹宁会消耗陈禅的一部分真气,她再出手,这位被修士私底下称作泉城守护神的年轻人,必死无疑。

    心魔大树不断诱惑詹宁。

    似乎陈禅的那个“静”字,效力扔在。

    詹宁立于原地,踌躇不前。

    他的面目神情接连变化。

    杀心、彷徨、怨怼、犹豫、愤怒、迟疑……

    陈禅背后是赶着出城的百姓,维护秩序的相关部门人员,趁着陈禅拦下即将发疯的詹宁,使尽浑身解数疏通道路,终是不再堵着,黑、白、灰、红等等颜色的车辆依次行驶。

    至于后面赶来的泉城民众,相关部门人员早就接到通知,让他们就地等待不要向前。

    不由自主飞往泉城司天总部的鱼嘉,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她看见了先生在詹宁身边。

    先生神通广大,不似凡人,必然有拯救詹宁的神奇手段。

    同一时刻。

    昏死过去的夏侯穷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猛然惊醒。

    望着詹宁所处的方向,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急剧酝酿。

    那里仿佛有两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外人轻近,必死无葬身之地。

    其中一人是先生。

    另外一人应当是个剑修,气息凌冽锋锐,如同一柄正待出鞘的剑。

    何种的状态的剑,最是让人胆寒?

    正是将要让剑客拔出鞘时的剑。

    那时的剑,弱小者胆战心惊,强大者凝神戒备。

    “夏侯先生,马上到医院,您再坚持一下。”

    夏侯穷看向车辆的窗外。

    关门谢客的商店、走在橱柜望向里面的顾客、冻成冰块的路边积水、挂着新春快乐却半点没有欢庆之意的红色条幅……

    他好像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

    不知先生究竟是不是救世主。

    “哎呀,我差点忘了。”

    “啊?夏侯先生您忘了什么?”

    “我的伤势其实也还好,够我再用一招的,把车停在路边吧。”

    “真的不行,我检查过您的伤

    势了,太严重啦!”

    “放心,我要是死了和你无关,停车吧。”

    无奈,把车停在路边。

    强自振奋精神,夏侯穷御风赶往陈禅方向。

    詹宁的气息灰败,已是将死之人。

    那么接下来能帮先生的,似乎只剩自己了。

    冷冽寒风把他身上的鲜血冻成了深褐色。

    “我差点忘了。”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

    “我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陈禅双眉紧锁,詹宁的状态很是不妙。

    他眼下和女子剑修保持在一种奇怪的平衡。

    谁也不得擅自出手。

    否则,受到伤害的,不是寻常百姓,而是詹宁。

    奇怪的点在于,陈禅顾忌詹宁的性命,那么女子剑修在等什么呢?

    “年轻人你真的不愿说话吗?惜字如金?有时候,惜字如金是件很危险的事。”

    她喋喋不休。

    就像将陈禅当做来到人间后,第一个愿意交谈的人。

    陈禅恍然大悟。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了。

    “你所在的洞天福地叫什么?”

    陈禅问道。

    女子剑修笑:“非常不起眼的名字,家乡不属于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也不属于三十六小洞天,而是不知多少年前,一位得道仙人于混沌里开辟的道场,家乡便冠以仙人的道号,叫做赤狩,你们人间修士可称呼家乡为赤狩小福地。”

    洞天、福地皆代表某种正式的意义,若是够不到标准,擅自将小世界称作洞天、福地,冥冥中将会降下无数灾难。

    赤狩小福地,冠名小福地,足见那方世界,即便不是洞天福地,同样不得了。

    人间和昆仑仙界断绝联系,人间修士无法飞升,仙界不能再干扰人间,不知多少自成一体的小世界,远离人间选择漂流在外,维系和仙界的些许关联。

    “如此说来,他们四人得到的灵石、天材地宝实际上是赤狩小福地提供的?”陈禅问道。

    女子剑修误以为他心动了,转念又想,旋即摇摇头:“是他们的机缘。”

    算是非常暧昧的答复。

    “那么,你告诉我的答案吧,时间快来不及了,再过少许,就算你不想死,亦得死了,悔之晚矣。”

    “我不介意杀上一位人间的天纵奇才,就算这位天纵奇才有仙人之姿。”

    陈禅幽幽叹了口气。

    七十二口泉池复苏带来的影响,他远远低估了。

    连漂流于人间外面的境外之人皆涉足进来。

    就是不知她用何种手段偷渡进了人间。

    “给你十秒的时间。”

    “十、九、八、七、六、五……”

    陈禅摇摇头,打了个响指。

    一阵风吹进了詹宁的心田。

    那颗郁郁葱葱的心魔大树,顿时挥散表面遮掩,现今,哪还有丁点的茂盛生机啊,充满魔气,褐色的枝干以一种梦魇似的生长歪七扭八的四面延伸。

    其上攀爬密密麻麻长相怪异的虫子。

    那是詹宁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心魔。

    女子剑修暗道坏了。

    她刚要彻底驱动心魔大树鸠占鹊巢,把詹宁的肉身据为己有。

    那阵吹进他心田的风,不过是大了些。

    但似吴刚砍杀月桂的斧子,一声巨响,心魔大树斜斜欲倒。

    原来女子剑修是在等待心魔大树李代桃僵,如此一来,本就是真修高手又动用两伤术法的詹宁,就是她的助力。

    心魔大树将倒不倒,陈禅现在的真气,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詹宁冷静下来。

    前因后果浮现于他心底。

    他扭转身子,后背留给陈禅和背对他逃难的百姓。

    盯着女子剑修。

    并未喊打喊杀。

    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我这位将死之人,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你施展在我心境上大术的名字。”

    女子剑修格外可惜,叹道:“我叫苏峮,种在你心境中的树魔,叫做索心追问。”

    “索心追问?真真是顶好的名字。我刚才的处境,就是在被一遍遍的索心追问。“

    詹宁的气息正急速转弱。

    心魔大树并未从其心境真正砍倒,况且他又动用了两伤术法,这一砍,反倒让两伤术法的时间加速流逝。

    不过陈禅不得不如此做。

    没了自我神智的詹宁,成为他人手中木偶,还不如堂堂正正战死来的轻松。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择我?”詹宁不解。

    苏峮无所谓的笑道:“因为你的心魔是最明显的,你瞧瞧他,我连他的心魔都感受不到。”

    话到一半,苏峮指向陈禅。

    詹宁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靠着即将结束的两伤术法,杀向了苏峮。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杀来,仅仅是平白无故送命罢了。”

    苏峮不屑一顾。

    陈禅问:“加上我呢?”

    苏峮笑容停下,复又再笑,好像她每时每刻都会保持微笑,思考心事的时候则会暂时不笑。

    “你的修为真气尽管和我相差无几,但我所修习的剑法,却非人间可比。”

    “人间的剑,断层极其严重,辉煌于遥远岁月的剑法早就磨灭在岁月长河中。”

    “而我的剑法,传承圆满!”

    除了詹宁,两人各自出剑。

    詹宁,他知晓自己性命将要熄灭,拼上一切,势要和苏峮同归于尽。

    苏峮不是傻子,她是个极聪明的剑修,他冲杀向她的时候,便想好了应对之策。

    所以,她避开詹宁的锋芒,高飞冲销。

    斩出的一剑,对抗陈禅,不让陈禅借詹宁的不惜命,找到机会令她受伤。

    苏峮非常自信。

    拥有完整传承的她,一直身在人间的陈禅绝非对手。

    但……

    接下来的剑气和剑气相撞。

    不仅令她的笑再未现出丝毫,还让苏峮疑惑不解。

    陈禅所斩的剑气横冲直撞,视她的剑气如拦路障碍,轻而易举就闯过去了。

    “咦,你的剑,真不赖。”

    仅凭一剑就能创伤鱼嘉的苏峮,转身飞上了云层之上,待剑气快要触及到她时,再斩一剑,把余下的威力抹平。

    陈禅为詹宁寻到了机会。

    多斩一剑的苏峮自是有了破绽。

    他冲至她的身边,底牌尽出。

    苏峮仍是漫不经心。

    因为,传承完整的剑法,并非一招一式。

    手中长剑横扫。

    剑气数丈。

    淡紫色的荧光仿佛星月洒下的光辉。

    詹宁有若一位站在光辉里面的普通人。

    陈禅脸色大变。

    剑术再起。

    像碧波荡漾的海平面。

    瞧着风平浪静。

    海平面之下,却是海水沸腾。

    詹宁暗笑,我一个必死之人,怕死干什么?

    一步不退。

    舍命迎向苏峮的剑。

    苏峮的修为境界是半步金丹。

    即便詹宁使用了两伤术法,一日不领悟金丹门槛,照样不是半步金丹的敌手。

    他看了眼神色着急的陈禅,笑道:“先生,我愿以身作剑,为人间开太平。”

    陈禅深呼吸了一口气,颔首。

    詹宁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并未与苏峮同归于尽,因为濒死之际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他的死,是芸芸众生新的开始。

    所以,死则死矣,就像人间代代流传的那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泰山就在他的旁边,詹宁愿意试一试,自己的死,有没有意义。

    淡紫色的剑气潇洒于天际。

    而陈禅剑,转向了苏峮。

    当她亲眼看到,詹宁选择用自己的身躯抵挡自己的剑时,便暗道坏了。

    似乎听见了浪涛。

    不是波涛汹涌的浪涛,而是晚风袭来,阵阵浪涛拍向沙滩,让人极为舒服,心胸开阔,觉得人生就这样也算有个交代。

    她骤然惊醒。

    晚了。

    剑气斩向身躯。

    苏峮再退,期间大吐鲜血,气息一落千丈,体内真气更是混乱的似飓风过后的树林。

    陈禅双眼微眯。

    杀心滚烫。

    天罡三十六,掌握五雷!

    还不够。

    再来,法天象地。

    他霎时间身体迎风而涨。

    苏峮退后的距离,仿佛近在咫尺。

    轰隆之声大作震耳欲聋的雷电,代替了气剑,成为他手里的雷剑!

    简简单单的扫过去。

    苏峮如临大敌。

    继续退!!

    不够,不够,完全不够。

    继续退!!!

    雷剑过去,电光遍布,更有雷池座座生成。

    苏峮的眼里、耳朵里,几近全是雷电与雷声。

    她忽然害怕了。

    拥有如此剑术、大术的修行者,当真是传承断代严重的人间修士吗?

    她不相信。

    兴许,此人和她一样,来自漂流在外的小世界。

    只不过,他的家乡,比赤狩小福地高级。

    虽然刻刻凶险万分,苏峮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一位半步金丹,尤其是传承完整的半步金丹,再如何说都比人间的修行者厉害。

    安平在她面前,都算不上敌手。

    只有周存孝,才会与她能够说上几句话。

    剑竖在胸前。

    越到九死一生之境,苏峮的心境反倒越为平静。

    此前领悟不到的奥秘,居然有如摆在她面前的普通书籍,随意翻阅即可。

    她挑选了最适合而今处境的一式。

    憋回到了嘴边的鲜血。

    轻叱。

    不退反进。

    剑法抑扬顿挫。

    斩出来的剑气,紫意蓬勃。

    似乎,每一道剑气之中,都有一位剑修结庐闭关。

    雷池在她的剑气面前,貌若无物,轻易斩碎。

    横贯天际的雷电,她持剑斩尽。

    苏峮放在心间的,只有扫向她的雷剑。

    所以,看着比自己一人都高的雷剑剑刃,她压下心里的恐惧,倾尽全力,斩了过去。

    一个人,冲撞向了山。

    ……

    詹宁的尸首掉落向地面,被赶来的夏侯穷接住。

    他有许许多多的话语想对不在乎生死的詹宁述说,话到嘴边,凝聚一声叹息。

    头顶上雷电交织成网,他把詹宁的尸首轻轻且敬重的放在地面。

    有一行车队恰好经过。

    夏侯穷喊道:“他,就是为了你们战死的!!”

    “为了你们太平的活下去,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上刀山下火海。”

    “最让我羡慕你们的则是,还有不知多少人,愿意以结束自己性命当代价,令你们过上安稳的生活。”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他们这群人啊,真有意思,不仅不让你们成为太平犬,还要你们光明正大用人的身份活下去。”

    车队只响起了乏善可陈的几声鸣笛。

    半点不在乎夏侯穷的煽情。

    因为他们不知道詹宁究竟经历了何种折磨。

    往往被心魔侵蚀严重的修行者,就算艰辛渡过去了,性情亦会大变。

    詹宁没有,他的性命一如往日。

    这是夏侯穷佩服他的一点。

    “神州司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让人慷慨赴死,丁点没有犹豫?”

    “我知道你使用了两伤术法,只是,纵然苟延残喘也极少人选择向死而生。”

    “昭天苑那群人便是如此,我遇见的修行者绝大部分同样如此。”

    夏侯穷从半跪于詹宁尸首边站起身,仰望天空。

    粗大的雷电似乎被定格在了天空。

    久久没有消失。

    从他的视野里,自然看得见苏峮冲向雷剑。

    “半步金丹啊,光是看一眼就让我心惊胆颤。”夏侯穷呢喃自语。

    旋即,他开始准备术法。

    詹宁一死,推着鱼嘉往泉城司天总部的真气消逝。

    她不顾一切的冲来。

    等她看到詹宁了无生机的尸首,又见怔怔不动的夏侯穷。

    心情复杂,不知该有何种反应才最能表达自己的悲伤难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战,我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夏侯穷不再仰望天空上的战场,转头注视嘴角依旧流血的鱼嘉。

    “是啊,咳咳……咳……”鱼嘉一说话便咳出血。

    夏侯穷叹道:“我觉得让你成为夏侯家的客卿远远不够,应该叫你当我老婆的,不然对不起我付出的代价。”

    “那时,你要说让我当你老婆,我一定会揍你半死。”

    “哈哈……开个玩笑,别当真。唉,既然我答应了,何不送人送到家、送佛送到家呢?”

    夏侯穷乍然高昂,“你可看好了鱼院长,接下来的一招,比烟花更好看!”

    ……

    苏峮失败了。

    她被雷剑重创。

    “原来,我错估你了。”

    法天象地的陈禅,哪里理会苏峮,一剑杀不死她,那就再来一剑。

    这一剑,好像划出了一条剑道。

    同为剑修的苏峮望去。

    只见,此剑是她的天!

    她拿出一件法宝。

    是个小巧玲珑的簪子。

    渡入一缕真气丢向雷剑。

    陈禅诧异,簪子竟是琉璃境法宝。

    为他行走天下以来,见过的寥寥无几品迭极高的法宝。

    只在安平用千年岁月祭炼而今让司天收去不知保存何方的青铜剑之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想你了

    簪子爆发的亮光,让泉城上空炽盛的仿佛亮起了无数盏白炽灯。

    雷剑砍去。

    光与雷电迅速且激烈的混杂在一起,竟瞬间令泉城又陷入黑暗之中。

    琉璃境法宝自爆威力的确难以想象。

    不仅仅抵御了陈禅此剑,余下的力量倒卷向陈禅。

    很可惜。

    掌握五雷加上法天象地两种可算仙术的大术,绝非琉璃境法宝自爆就够资格分庭抗礼的。

    就像是适才那般,一剑不够那便再来一剑就是了。

    对于陈禅而言,多大点事?

    法天象地挥舞雷电组合而成的雷剑,带出有若雷电形成的银河,将法宝自爆的力量湮灭。

    趁着这点时机。

    苏峮的身影于陈禅的眼里愈来愈远。

    夏侯穷的到来,他自然是知晓的。

    甚至刚才两人还互相传音。

    夏侯穷说他为苏峮准备了一道术法,如果苏峮逃跑的话,请陈禅不必着急追赶,让他的术法有所表现。

    陈禅同意了。

    风水大术的余波并没有完全逝去,陈禅还掌握一些。

    夏侯穷不来,他亦能借此影响到苏峮。

    既然夏侯穷一意立功,陈禅大方的将这个机会交给了他。

    “鱼院长,你听没听说我夏侯穷的懂得以符剑杀人啊?”夏侯穷很是希冀的问道。

    可惜鱼嘉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在下就为鱼院长盛放一场乱世烟火吧。”

    他自怀中掏出了一柄符剑。

    符剑光华流转、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它是一次性符剑,用上一次便没了,摸着良心说很心疼,但谁让那女子剑修不开眼杀了詹宁呢。”

    松开手。

    符剑紧随苏峮的气息,眨眼消失不见。

    苏峮浑身发麻,她感觉似乎被一头猛兽盯上了。

    并不是陈禅,陈禅在她心里是高不可攀的仙人。

    法天象地她认出来了,三十六天罡大术之一掌握五雷同样认出来了。

    但她想象不出现今这灵气复苏开始的年代,居然有年轻修士同时使用法天象地和掌握五雷。

    甚至她都认为两种大术绝不能混在一起用,所需的真气当真是真修层次的修行者可拥有的吗?

    事实就是如此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一位真修高手不仅仅一道用了法天象地以及掌握五雷,且行云流水毫无迟滞,似乎,那位年轻修士早以用了不知多少遍,烂熟于心。

    符剑飞行的速度极快。

    苏峮明知大祸临头,再逃下去,必定死路一条。

    回身将到来的凶险斩去,兴许会有生还之路。

    她看向符剑。

    脸色急骤变化。

    轻声呢喃感慨。

    “终究是人间啊,连如此品迭的符剑都有。”

    调集真气,连挥剑罡。

    狂风怒号。

    濒死之际,苏峮把自身剑意激发至极致。

    仍是无用。

    符剑穿透了她的剑罡。

    于她十米之外爆炸。

    不似琉璃境法宝自爆那般惊天动地。

    只是如同释放了一个超大的烟花。

    五光十色、彩光交迸。

    有孩子被爸爸抱着,听到响声仰望。

    孩子激动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呀,有烟花!”

    “好漂亮的烟花啊!”

    孩子不懂事,抱着她穿过挤搡的人群往城外去的父母却深深知晓。

    哪是烟花啊,那是凡人对付不了的修行者在泉城上空大战。

    苏峮并未死在爆炸的符剑下。

    她完全失去逃命能力。

    体内真气所剩无几。

    为了从符剑爆炸里活下来,残存的真气全部用于保护自己了。

    将一切清晰无误尽收眼底的陈禅散去法天象地和掌握五雷。

    御风飞到女子身边,稍稍攥了攥拳头。

    风水大术残余的力量为其搭建了一个似泉水流动的椅子。

    坐下。

    注视走投无路的苏峮。

    他问:“七十二口泉池真的那么吸引你吗?”

    引四位大高手前来泉城,苏峮的图谋必定极大,除了七十二口泉池,也就剩下天泉圣地两位女祖所在的宫殿了。

    只是,苏峮的寿元充足,她的家乡赤狩小福地又有仙界有一丝丝联系,宫殿的作用并不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形势转换。

    而今是陈禅询问,苏峮不说话了。

    陈禅的耐心极好。

    一场大战令隐藏泉城的各路真修吓的蛰伏下来,再不敢随意出手。

    他的杀意,明明白白告诉真修们,谁敢妄图搅浑局势,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这可不是空口白牙,从斩杀交战的真修,再到诸葛从周、刘黑、江桂河、李惊塘四人入城,到头来只亡命逃走了一位诸葛从周,真真实实的战例摆在眼前,由不得真修们不相信一旦交手真的会死人!

    摆明了,就是有他们打不过的大高手以自己的战力当做恐吓,警告他们小心一些,万一真修大战,余波让寻常百姓造成死伤,管你有什么背景,全都得偿命。

    如此道理。

    苏峮此刻想明白了。

    所以她问道:“这里的百姓值得你这般不辞辛苦的付出吗?”

    陈禅觉得好笑:“你的问题问错了。”

    “错了?错在哪里?”

    “芸芸众生的身家性命从来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我必须这么做。如同詹宁,他为了不相干的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你那一剑,我们两人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一回事。”

    苏峮摇头:“不是一回事,你们两个人的战力相差甚远。”

    “算了,就算和你说,你也听不懂,生活在域外,很多事是你从来没体验过的,既然没有体验,说再多都没用。”陈禅道。

    苏峮问:“我愿意诚实的跟你说我知道的秘密,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就看你所说的秘密,值不值你的命。”他紧接着说道。

    她道:“你先答应,我再说。”

    陈禅自风水凝聚的椅子站起:“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苏峮陡然失色:“你不想知道?”

    “该来的迟早要来,山海残界、洞天福地以及像赤狩小福地那般的碎片,过不了多少年,便一个接一个的主动现身了。”

    “其实我更好奇你是如何偷渡到人间的,据我所知,离人间最近的碎片,亦是相隔遥远,加上大道的自我保护,不太可能有人进人间啊。”

    陈禅对此事的确疑惑不解。

    她思来虑去,下定决心:“我说。”

    “眼下道行越高的修士确实无法接近人间,然而,金丹境以下的修行者却是能够付出大代价送到人间探路。”

    “哦?什么样的大代价?”他问。

    苏峮咬了咬牙:“一位元婴境的转世重修。”

    成就元婴,号称半仙之体。

    以元婴境的修行者转世重修的代价送一位金丹境以下的修士到人间,确系划算的买卖。

    提前来看看人间发展成何种样子了。

    为接下来碎片融入人间做好铺垫。

    会少去许多无谓的牺牲。

    她又道:“因为赤狩小福地离人间很近,只需一位元婴境,据我所知,离人间越远的碎片,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陈禅眉头皱了下:“据你所知?莫非,人间并不止你一位域外来客?”

    “当然,你不清楚无数年前的人间是何其广大!”苏峮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远离人间的山海残界、洞天福地、碎片亦是极多。

    那些小世界,尽管离开人间的时间分为前后,间隔不知多少年,的确正因他们的离开,广袤无垠的人间才渐渐成为现在的样子。

    “那么,你知道哪些域外之人呢?”陈禅问道。

    苏峮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从你们人间发展出的互联网上,搜寻到了只言片语。”

    她本就不属于人间,自然对同类格外感兴趣,学会上网后,刻意寻找相应信息。

    陈禅不相信她说的这句话。

    他觉得,神州那么多拍卖行诡异的拍卖灵石、天材地宝,背后必定有域外之人的操作。

    送一位修行者会付出大代价,如此一来,送灵石、天材地宝到人间,是不是付出的代价会小很多?

    陈禅问道:“赤狩小福地负责哪家拍卖行?”

    苏峮目光大动,强压内心的震惊,缓缓摇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一心寻死,既然这样,我满足你的心愿。”

    “我说!”她转瞬干脆道,“赤狩小福地负责的拍卖行在豫州,是家不大的拍卖行,叫做迎客。”

    “迎客拍卖行。”陈禅点头。

    随即他自言自语道:“先送修行者到人间探路,再送灵石、天材地宝帮助本土修士成长,借此快速恢复人间大道,好让你们回人间的时间加快,好一个如意算盘。”

    “你们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想要阻止却是晚了。”

    “赤狩小福地很看重七十二口泉池?”

    苏峮颔首:“家乡有关于七十二口泉池的资料,我们也知晓拥有七十二口泉池的天泉圣地正是靠着它们发家……”

    陈禅接着她的话道:“你们便想夺下七十二口泉池,等到赤狩小福地回到人间,以此当做根基?”

    “正是。”

    “那四人,你没少送给他们灵石、天材地宝吧?”陈禅问。

    苏峮答道:“刘黑之所以能自封武夷山神,背后有赤狩小福地的一份功劳。”

    陈禅又问:“另外的呢?”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陈禅挥散风水椅子,叹道:“我不出现的话,你这位半步金丹加上四位真修大高手,确实能夺下七十二口泉池。”

    苏峮老实回道:“有些人不敢出手,怕泄露跟脚,我的确有很大的把握占据七十二口泉池。”

    他想要知道的其实已经够了。

    但是仍然不能放苏峮离开。

    “好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峮大喜:“我可以离开了吗?”

    “离开?我从未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她怔在原地。

    陈禅放出一缕凌厉至极的剑气。

    苏峮生机徐徐泯灭。

    “为了芸芸众生我不能放你走,为了战死的詹宁你同样不能走……”

    “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另外,现在放走苏峮无异于放虎归山。

    赤狩小福地有她充当人间探路人,待到碎片融汇人间,赤狩小福地还不知会自苏峮口中得到多少人间隐秘。

    在陈禅的眼中,人间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尤其是域外之人混入修行界的当下。

    泉城上空已然扫空。

    壮观的雷电已渐渐不见,琉璃境法宝自爆产生的炽盛白光也已消失。

    从他的视角低头望去。

    出城的道路黑压压一片。

    那是私家车、客车还有徒步出城的市民。

    一场大战,最苦的仍是百姓。

    不过,陈禅关注到了一个男人。

    他没有去到夏侯穷和鱼嘉的身边,反倒是朝着男人在的位置降下。

    男人心思浮动,最终镇定自若的看着他。

    男人站在一条本来繁华的街道。

    而今商店关门,行人寥寥,犹如鬼城。

    “我正想找地方吃饭呢,就看到先生寻我了。”他亲切笑道。

    陈禅的面貌自始至终被一团真气笼罩瞧不清楚,但可从身上感受到蓬勃的朝气。

    苏峮正是因此才认定他就是一位新生代天纵奇才。

    “昭天苑的人?”陈禅走到男人身旁,轻声问道。

    男人认真的点点头:“严格点说,我是昭天苑的苑主。”

    苑主的修为比诸葛从周四人差点,甚至和施展请神大术的夏侯穷也输一线。

    但他毫无动作的站着,却能令人察觉千万不要轻易招惹他,否则大祸临头。

    “我想,你就是为桂花园、睡莲园两位园主炼制血魄固体丹的那位年轻先生吧。”苑主打量着陈禅说道。

    陈禅不想隐瞒,颔首。

    “你到泉城为了七十二口泉池?”

    “先生说错了。”

    “哪里错了?”

    “修行界各大掌门,谁不想得到七十二口泉池?有了它们,一门一派便有立足千年的本钱。”

    苑主稍顿,继续说道:“就从鲁州大王家说起吧,即便内斗那般激烈,照样派人到泉城企图收获点什么。”

    “我差点忘了,先生屈身于大王家,见识到了他们的内斗。”

    陈禅无奈,四处看了眼,寻到了街边长椅,“去那边坐坐。”

    “听先生吩咐。”

    两人漫步前去,一同坐定。

    陈禅率先开口:“最初我想混进大王家,得到点泉城究竟来了多少修行世家、门派,没想到世事如棋,经历了些波折。”

    “大王家的人俱不可信,也就年轻一代的王葳蕤不错。”

    陈禅认同。

    苑主问道:“先生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的打算?你的打算又是什么?”他反问。

    苑主实话实话:“原本我是打七十二口泉池的主意,可是昭天苑阴差阳错成了司天同盟,比起七十二口泉池,我更对司天感兴趣。”

    “不敢欺瞒先生,此行我是加入司天的。”

    陈禅道:“司天有统领修行界的气象,你做出如此选择,实为上上之选。”

    “神州修行界会听命司天,神州之外呢?”

    “神州之外乱糟糟一片,恰当的时机,恰当出手,自然会一呼百应。”陈禅道。

    神州以外的世界早就混乱不堪,已不是秘密。

    各种存活下来的凶兽纷纷出世,搅的漫天风雨,民众生活困苦,若是司天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为世界各地百姓扫平混乱,当然民心所向。

    陈禅起身:“好了,只是大战完看到你的真气流转与两位园主差不多,便过来看看。”

    “恭送先生。”

    “何时去司天?”

    “第一次来泉城,我还是先四处走走吧。”

    “嗯,也好。”

    陈禅略微仰头,都是高楼大厦,明亮的窗户倒映景象,如果这是一个和平的年代该是多好啊。

    可惜,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苑主神色变了数变。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禅的事迹,苑主可谓如雷贯耳,但他从未想过会比自己强上那么多。

    “我能撑过先生几剑呢?”

    ……

    夏侯穷吐血双手撑地。

    鱼嘉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夏侯穷强震精神:“我都成这样了,鱼院长不……不过来帮帮忙?”

    鱼嘉问道:“刚才有人在做白日梦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没听清,想让那人再说一遍。”

    夏侯穷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鱼嘉分外记仇。

    “鱼院长,我错了,你快把我送往医院吧,再晚点,我的经脉又得断几根,虽说成不了废人不过恢复的慢些,鱼院长你要知晓,七十二口泉池才引动第二波异象,大家都知道,等第三波异象出现,七十二口泉池方正式问世!”

    “哼,少你一个不少。”

    “刘黑子是我一个人杀的。”

    “我亦能杀。”

    “……”

    夏侯穷胸膛气一闷,吐了一大口血。

    这口血并没有加重伤势,反倒令他好受了一点。

    “嘿,鱼院长啊鱼院长,我就是生不逢时,要是比你多修炼五年,别说夏侯家的首席客卿了,我必让你成我的老婆。”

    “此等境地,嘴巴还硬?”

    “硬不硬,鱼院长想感受一下?”夏侯穷笑问。

    只是,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鱼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在夏侯穷为了挡住刘黑,又在刚刚以符剑阻拦苏峮离开的份上,她不与其计较。

    “鱼院长我这里有个消息,想必你会感兴趣。”夏侯穷忽然说道。

    “不感兴趣。”

    眼看着鱼嘉要走。

    夏侯穷直接说道:“莫非你就不好奇神州那么多拍卖行为什么兜售如此之多的灵石、天材地宝吗?”

    鱼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夏侯穷。

    对于此事。

    神州司天内部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

    有人主张底朝天的调查一番。

    得了好处的一些人主张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等到神州修行界的实力提上来之后,再去调查。

    他们担心会打草惊蛇,拍卖行背后的人断了灵石、天材地宝供应。

    “说说看。”

    “嘿,你先搀扶我起来。”

    “不说算了。”

    鱼嘉的伤势同样很重。

    与诸葛从周大战一场,再让苏峮出其不意的偷袭一剑,假设没有陈禅提醒,只怕鱼嘉会身死道消。

    夏侯穷暗道真是位倔强的女子啊。

    他和鱼嘉相见的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却对她格外赏识。

    抛开对其实力的认可和司天的影响,此事也是他邀请鱼嘉成为夏侯家首席客卿的理由。

    江南夏侯家在江南都有名有姓,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客卿,况且是首席客卿。

    搀扶夏侯穷的人,不是鱼嘉,而是陈禅。

    夏侯穷一惊,扭头看着忽然出现的陈禅,恭敬道:“先生。”

    “御使符剑的手段不错,那柄符剑花了你不少钱吧?”

    “些许小事,先生千万不要提钱,提钱伤感情。”夏侯穷拍马屁道,“只要能帮上先生一丁点的小忙,就算让我去死,也值了。”

    “令你去死,也值了?”陈禅问了一遍。

    夏侯穷心里咯噔一声,嬉笑道:“形容,只是一句形容,让先生知道我对您远不止忠心耿耿如此简单!”

    鱼嘉回身,作揖:“先生,辛苦了。”

    陈禅挥挥手:“你的礼节太重了,小事而已,称不上辛苦。”

    搀扶着夏侯穷,另一只握住鱼嘉的手腕。

    陈禅御风而起,往司天医院的方向飞去。

    期间,他将苏峮透露的事说了一遍。

    不仅鱼嘉神色大变,连夏侯穷都倍觉不可思议。

    他所得到的消息,只是拍卖行背后有上古未断的传承,兴许跟鱼嘉在西北处理的事有几分关系,没想到,所谓的上古未断传承,竟然是域外之人。

    鱼嘉叹了口气:“先生,此前我一直在西北,那里不知何故出现了一口洞府,洞府幽深,尽头有一面如水一样的平面,司天想方设法才将之封印,我还在那里镇守了一段时间。”

    “没有其他异常了?”

    “有,数头神话传说才出现的异兽自水般涟漪的平面中跑出来,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将之诛杀。”

    陈禅道:“你说的和水相似的平面,是传送阵。古籍记载,上古人间广袤无垠,为了赶路方便,修行者构建传送阵,自一地传送至另一地。”

    “莫非,传送阵的另一边就是插手人间事的域外?”

    “或许是吧。”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齐红袖打来的。

    陈禅一手拽着一个“病号”,唯有用真气把手机放到耳边接听。

    “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夏侯穷脸色古怪。

    鱼嘉眯了眯眼,憋了笑。

    陈禅道:“我忙完手上的事,立刻去找你。”

    “好。”

    挂断电话的齐红袖似乎遇到了最开心的事,开心到泪流满面抽泣。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死而无憾

    “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

    夏侯穷忘了是从哪里听到这两句诗的,鬼使神差记忆深刻。

    诗中深情使他颇为羡慕。

    毕竟纵然是夏侯家的家主,身份尊贵,在江南一地,一言九鼎,极少有人敢忤逆。

    但他就算结婚十几年,对发妻没有半点感情,全是遵从族老的意思,与江南另外大族进行联姻。

    有时夏侯穷想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只是人世广大,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鱼嘉让他颇为在意,哪还有女子能入得他夏侯穷的眼里?

    首次听到这两句诗,他便对力透纸背的深情感动,幻想也有一位极尽温柔的女子“劝他莫惜金缕衣,劝他惜取少年时。”

    陈禅讶异,还以为夏侯穷仅仅是有大用有大谋,没想到在诗歌方面亦有一番研究。

    “愿教青帝常为主、莫遣纷纷点翠苔,朱淑真的两句诗,确实令人动容。”

    “先生听过?”

    何止是听过。

    朱淑真生在仕宦之家,丈夫是一文法小吏,因为志趣不合、夫妻不睦,多愁善感的朱淑真抑郁早逝。

    她死后,父母将生前文稿付之一炬。

    后人把朱淑真流传在外的诗辑成《断肠集》、《断肠词》、《璇玑图记》。

    彼时行走天下,他翻阅过《断肠集》,对这位早逝的女诗人颇感惋惜。

    后来,再次行走天下,便听到文人将她称之为“红艳诗人”,其名声之大,更是和李清照相提并论。

    “偶然读过她的诗,也曾看过她画的红梅翠竹,的确是一位奇女子。”陈禅称赞道。

    神州历史长河中留下名姓的文人多不胜数,女子里,朱淑真便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夏侯穷忽感奇怪。

    他自先生言语中听到的信息,好似先生曾经历过那个年代一般,和现代人读古诗给人的感受,迥乎不同。

    不过先生身上迷雾浓到看不清,不在乎这一点。

    陈禅对鱼嘉道:“你的伤势很重,最近不要出手了,先恢复个六、七成后,再谈其他。”

    鱼嘉当然知晓,别看她外面表现的无动于衷,好似伤势不值一提,其实苏峮的剑气伤到了五脏六腑,若非她真气高强,护住了要害地方,换成别人,早已死在苏峮剑下。

    “迎客拍卖行你们听过吗?”

    陈禅问道。

    夏侯穷久在江南,不清楚什么迎客拍卖行,倒是江南的拍卖行如数家珍。

    鱼嘉说道:“迎客拍卖行只是一个小拍卖行,我听说过,前些年,迎客拍卖行卖出的灵石数量很是壮观,引得中原地区门派、世家纷纷抢购,去年推出的紫火花,听说让两个修行门派大打出手。”

    夏侯穷已不算外人,陈禅便将和苏峮的谈话叙述了一遍,再加上他自己的理解,两人皆惊。

    鱼嘉沉默良久:“先生的意思是,而今神州层出不穷的真修是域外之人一手推动的?”

    “按照此前那般灵气复苏规模,哪会有如此之多的真修高手?”陈禅反问,“包括你和夏侯穷,没有拍卖行售出的灵石、天材地宝,单纯吸收天地灵气,扪心自问,你们能修炼的这么快吗?”

    两人摇头。

    没有灵石、天材地宝,以二人的资质,兴许修炼到了琉璃境,绝不是眼下的修为道行,应该是琉璃境初期的样子。

    鱼嘉、夏侯穷都如此,那些比他们资质差的真修高手,遑论琉璃境了,无垢境都悬。

    陈禅继续道:“我入世以来,看世间如镜中花水中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七十二口泉池复苏,方才知道,修行者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境界太高了点。”

    夏侯穷低声问道:“先生之前在哪里闭关清修?”

    “山里。”

    “先生的先生,必定是位旷古绝今的高手吧?!”夏侯穷声音愈加听不清。

    他转念一想,夏侯穷说的不错,自己的先生的的确确是位旷古绝今的高手,便点头道:“一场大战接着一场大战,我遭遇的真修高手,说实话,强弱有别,就算处于同一境界上,战力亦相差极大。”

    “比如钱家的老魔头和其他真修相比,你们和窥视这里的真修比较……都不在一个水平。”

    “这就是靠灵石、天材地宝,依赖天时、地利、人和成就的真修,不是古代修行界那群感悟天地万物修行上来的真修高手。”

    鱼嘉好奇问道:“先生,我和夏侯穷放在古时修行界,战力如何?”

    陈禅一手提着两人,随口道:“一般吧。”

    “……”

    无垢境、琉璃境两个修行境界,被巨擘誉为“琉璃无垢体、四海逍遥客”,这般极高的赞誉,必然有其原因的。

    陈禅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纵然他眼下的战力,搁在远古、上古年间,照样有势均力敌乃至压他一头的同境高手。

    不过,真打起来,孰胜孰负就不好说了。

    终究他是自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幸存者,极少极少的幸存者。

    陈禅点破其中关键:“琉璃无垢体,你们现在也差不多了,就差后面那句四海逍遥客,好好想想,究竟什么才叫做四海逍遥客……”

    四海逍遥客。

    之前夏侯穷以为是到达真修后,实力高强,四海皆能去得,等他在琉璃境越走越深,仿佛琉璃境并不是何地都能去得。

    现在陈禅刻意告诉他们,需要关注“四海逍遥客”五字,夏侯穷心底大动,有什么道理好似知道了,又似乎懵懂无知,什么也不知道。

    鱼嘉毕竟与陈禅关系亲密,曾被陈禅指点过一段时间修行,一听他故意提四海逍遥客,顿时如梦初醒。

    古人有朝闻道、夕死可矣。

    鱼嘉不禁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禅见她这幅面目,感慨道,鱼嘉和谢镜花两人的资质都被他看重,悟力上谢镜花反倒输鱼嘉一着。

    琉璃境并非那么简单,在领悟何为金丹之前,鱼嘉和夏侯穷仍然能在琉璃境走上一段路,把根基打的牢牢的。

    只有根基牢固,后面的金丹境、元婴境,方能有把握。

    根基不牢,冲动破境,而身死道消的修行界,他实在见过太多太多了。

    高楼大厦于脚下像是鳞次栉比的悬崖峭壁,一场大战打完,泉城终于安静了些许,但出城的百姓仍是很多。

    有人走,就有人来。

    司卿带着一众老者,站在城外某处山坡,静静注视高速路上行驶极快的车辆。

    “上面的大人物怪罪下来了。”

    适才司卿接了一个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虽然没有说重话,可话里话外的不满溢于言表。

    “司卿,泉城七十二口泉池出世,确实出人意料,现在司天铺展的太大,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到,并不是我们对泉城不重视,而是捉襟见肘啊。”

    负责鲁州众司天的老者,出面解释。

    司卿缓缓摇头:“司天的难言之隐,我怎会不知?只是神州不像国外,但凡百姓受到修行之人的伤害,别管什么原因,罪责必定在我们身上。”

    有在司天位高权重的老者接话道:“是啊,这是一幅极其沉重的担子,同时督促我们将百姓赋予我们的责任,落实到位,守护好偌大神州。”

    司卿幽幽叹了口气。

    神州太大了,人口太多了。

    况且,根据多方得到的消息,仅仅只是刚开始,更难的还在后面呢。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不过司天冲在第一线是肯定的。

    “普及泉城百姓的功法,进度怎么样了?”司卿轻声问道。

    他问过许多次了。

    “还和上次一样,泉城司天已经尽自己最大可能去筛选能够修炼的人,不过泉城现在这样子,要迅速有效的做下去,委实难为他们了。”

    没有说出具体的数据。

    报告司卿的老人话外之意就是很不理想,但不能怪泉城司天,每天都有交战的情况下,泉城司天首要任务并不是筛选修炼的人,而是和相关部门配合,保护千万百姓。

    司卿说道:“再难都要做下去。”

    “是。”

    看着高速路上车辆,悉数往泉城的另一方行驶,几乎没有朝泉城驶来的。

    司卿叹气道:“一场灾难。”

    两位中年男子御风而来,说道:“司卿,泉城的大战打完了。”

    “嗯。”司卿当然知晓打完了。

    那位神秘修士施展法天象地和掌握五雷,以众人不可理喻的方式,将那女子剑修横推斩杀。

    夏侯家的家主夏侯穷尽管没有表现的太亮眼,但锦上添花做的不错。

    自封武夷山神的刘黑并不放在一众老者眼里,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那位女子剑修。

    之所以迟迟没有动刘黑,还是缘于神州司天步子迈的太大了,各方面都是重点,一刻也离不了人。

    “行了,你们去忙吧,接下来该我入城了。”

    “是。”

    话音刚落。

    一众老者接连消失,最后剩下四位老人站在司卿背后。

    有人问道:“现今叫他们投影过来,会不会太浪费真气了?”

    “利大于弊,我正是要他们亲眼看看泉城现状。”司卿幽幽道。

    这种投影术法古来有之,司天在基础上进行更改,施展时少去了很多真气,但耗损的真气仍是不可小觑。

    “明白了,詹宁的后事怎么办?”

    “让鱼嘉处置吧。”

    “鱼嘉虽然年轻,但是处事面面俱到,是个能担大任的人。”

    老人说鱼嘉年轻,是把她和自己比较。

    司卿转身望向战场。

    适才大战,他是可以出手的,思来虑去依旧忍了下来。

    就像是泉城蛰伏着一位神秘女子剑修,他担心自己暴露,应对接下来蛰伏的高手失去了先机。

    “走吧,进城。”

    司卿迈了一步,原地不见,再现时,便出现在十米开外。

    四位老者跟两位中年男子紧随其后。

    神州司天派遣到泉城的人手,先有鱼嘉一批人,后司卿一些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整个神州的视线皆锁定于泉城这座大都市。

    “司卿,那位和鱼嘉相熟的修士,我们该当如何?”

    陈禅早暴露在神州司天的视野中,那次直播大战古山、安平,更是令修行界亲眼见识到究竟何等战力才配称之为‘大高手’。

    不得不说,司卿私底下两相对比,他认为自己不是陈禅的对手。

    就像是女子剑修,司卿自觉使出浑身解数,顶多和她个平手。

    她可是半步金丹啊。

    “换成你对付女子剑修,你是生还是死?”

    “必定战死。”

    “那不就结了,那人连女子剑修都可轻易杀得,遑论你我?!”司卿不以为意道。

    刚要进城的脚步慢了下来。

    司卿看向另一个方向,霎时失笑:“龙虎山的老天师快到了,好一个小妮子,资质果然奇绝,难怪老天师宁愿在路上耽误时间,亦要将功法传给她,换成是我也会是老天师的做法。”

    “啊?龙虎山老天师到了?”

    司卿收回视线:“看样子,小妮子贪多嚼不烂,老天师正为她亲身演示讲解呢,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老天师何等德高望重,现今一念下山,不知要在修行界搅起多大的风雨。”

    司卿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张宗敬还在泉城吗?”

    “我问问。”

    一位中年男子打了个电话,不消片刻,说道:“张宗敬回龙虎山了。”

    “张宗敬有什么蹊跷之处吗?连您也关注?”

    司卿目光不明,未曾回答,起步走向泉城。

    ……

    相隔遥远,轻灵女子若有若无的气息,老天师已经感受到了。

    “好徒儿,不要只顾着吃好,更重要的是吃饱、营养均衡。”

    “师傅,您说了好多次了。”

    “哈哈……我这不是爱徒心切,多嘱咐几遍才放心吧。”

    “对了,你是女孩子难免喜欢漂亮的衣服,唉,今后你就是龙虎山的弟子了,只怕少有机会穿自己喜欢的衣物,到时候你会不会怪罪我?”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教给我修行,我年纪小也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会怪罪师傅呢!”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天师笑逐颜开。

    “你肩上的担子重,或许你会忧郁将来,可一定要记得,再如何忧心忡忡亦要将之抛诸脑后,睡个好觉,觉睡好了才有经历解决难事。”

    “唉,都怪我,都怪我,非得把那么重的担子交给你。”

    “师傅!师傅!我不怕!我真的不怕!!”

    老天师皱着眉头,不厌其烦道:“神州很大,世界很大,以后你要是出门在外,赶路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小心再小心,人心难测,指不定哪里就会有人害你。”

    “那时候我一定神通广大,我当然不怕害我的人!谁要敢害我,我先对他们说师傅的名号,若是依旧痴迷不悟,就将他们打趴下!!”

    张翠花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说道。

    似乎感染了老天师,他笑的亦是如同孩子。

    老天师极想大声告诉修行界,用不上二十年,十年之后,自己这位宝贝徒弟,将会比张宗敬更加惊艳世人!

    “好徒弟,肚子饿了吗?”

    “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师傅,咱们去吃红烧肉?!”张翠花试探问道。

    老天师缓缓摇头,见此,张翠花并没有黯然,反倒说道:“那就随便吃点,吃饱就行。”

    “只有红烧肉吗?除了红烧肉还想吃什么?”

    尽管一路上吃了好多好吃的,但张翠花仍是喜欢糖葫芦:“红烧肉和糖葫芦!!!”

    “吃饭呢!糖葫芦等吃完饭再吃。”

    “好吧,黄焖鸡米饭!”

    张翠花年纪小,吃不了多少,老天师颔首:“那便红烧肉跟黄焖鸡米饭吧。”

    此时,师徒两人尚在泉城之外。

    走进饭馆,过了门,老天师怔了怔。

    张翠花诧异问道:“怎么了师傅?”

    老天师笑意渐渐浓厚:“一位老朋友在与我打招呼。”

    “师傅的老朋友也在这儿吗?不如请他吃饭?!”张翠花问道。

    老天师摸着她的小脑袋:“不必了,那老东西高高在上,只怕瞧不上咱们的红烧肉跟黄焖鸡米饭。”

    司卿的声音突然于他心底响起:“老东西,别和你的小徒弟污蔑我,小心,我上龙虎山白吃白喝。”

    “嘿嘿,你不在京城趴着,来泉城干嘛,嫌自己命长吗?”同时,老天师的声音出现在司卿心底。

    “下一任司卿人选都定好了,何惧一死?何况,你都来了,我必须得来,多少年没见面了?等你到了泉城,我欠你的半瓶茅台,给你补上。”

    “不就是半瓶茅台嘛,下次,下次,这次我很忙,可能没时间喝喽。这样吧,你有这心,让我宝贝徒弟替我喝吧。”

    司卿顿了下,笑道:“老东西你对闭门弟子还真上心啊。”

    “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机缘巧合收的徒弟,必须小心谨慎一点。”

    老天师转瞬说道:“其实你不用来的,你对神州太重要了,我一把老骨头了,与其耗在山上耗死,不如做点有实际用处的事。”

    “龙虎山镇压的玩意儿没你可不行。”

    “是啦,跟你说件事。”

    “说吧,又什么糟心窝子的事?”

    “你别怕。”

    “笑话,一大把年纪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近些年我发现,龙虎山底下似乎大有文章。”

    “哦?”

    “另外,神州的名山大川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仿佛有不明力量一直在插手。”

    “你把话说明白,本来我不怕的,你虎头蛇尾说了一顿,反而怕了。”

    “山海年代那么多的神兽、凶兽去哪了?道家代代记载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又去哪了?别说现在神州自称的洞天福地,和真正的洞天福地相比,不过是景致宜人。”

    老天师继续说道:“而今不断挖掘出来的古时洞府,时时都有与我们认知相悖的记载……”

    司卿严肃道:“比如上古年代存在的残界碎片以及仙人开辟出来的虚空道场。”

    “上古年代仙迹便隐隐不可见,更久远的远古年代可是处处皆有仙迹仙人啊。”老天师道。

    关于远古年代的记载极少,只存在一鳞半爪,仅仅探知到的蛛丝马迹,已让老天师此等大人物们心惊胆战了。

    “灵气复苏不像是一件好事,我私下里反复推衍,发展科技其实对人族是最好的方向。”

    “谁说不是呢,个体的力量完全比不过群体的力量,现在灵气复苏,修行者反其道而行之,强大的个体压制群体。”

    司卿道:“泉城千万百姓,因为修士大战,大批人逃难。放在以往,唯有战争才会这般。眼下仅仅是一部分修士大战罢了,唉……”

    “数不胜数的灵石、天材地宝由拍卖行往外兜售,修行者的道行借此水涨船高,司卿啊司卿,背后没有人在推波助澜,我是绝不相信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众多的灵石和闻所未闻的天材地宝究竟是哪里来的?!!”

    司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自己去调查了,不是人间的东西。但我没告诉另外的人,怕他们……”

    “你怕他们反而会站在敌人的一边?”

    “人心不可试探啊,既然他们有那么多的灵石、天材地宝,若想收买人间修行者,简直太轻松了。”司卿说了真话,“就像是武夷山自封山神的刘黑,一位未曾站在真修顶点的修行者竟敢自称武夷山神,真真是笑死人的笑话,可事实是,他确实自封了武夷山神,没人敢轻易动他。”

    “龙虎山想动一动刘黑,顾忌的太多,终究作罢。”

    “司天也是,没有那么多的借口,真要杀刘黑,我亲自去一趟就行,可是刘黑掌握两家拍卖行,牵扯茫茫无数的灵石、天材地宝,即便我把他杀了,司天内部绝对有人敢对付我,到时候,司天分裂,跟杀一个刘黑相比……得不偿失啊。”

    “区区两家拍卖行就让我们投鼠忌器,试想藏在水面下那群老王八,他们究竟掌握了几家拍卖行?和多少门派、修行世家利益勾连?!!”

    司卿斩钉截铁道:“你不必死,我死。”

    “老东西,你不会以为下山一趟不会付出代价吧?纵然此次我活下来了,回龙虎山后,亦命不久矣,还是我去死吧。况且,我已然有了衣钵弟子,死而无憾。”

    “一位神秘的女子剑修远不是结束,诸葛从周、刘黑、江桂河、李惊塘也不是只有他们四人,接下来,魑魅魍魉,粉墨登场喽。”

    老天师叹气道:“我还想拼着老命杀个老妖魔就算了,既然如此,来都来了,就让天下人好生看看,龙虎山不缺为民请命者。”

第二百四十四章 此生不渝

    老天师和司卿心声交流。

    司天的人跟随在他背后,没有丁点察觉。

    张翠花坐在饭桌旁,看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红烧肉口水直流。

    “饿了就吃吧。”老天师笑道。

    张翠花直摇头:“师傅先吃。”

    尊师重道体现在一举一动,并非话语之中。

    老天师开心笑着,递给她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小姑娘的碗里:“我们一块吃。”

    他心声和司卿道:“神州修行界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找到拍卖行背后的人,你那里有消息吗?”

    司卿怎会没有消息?

    “有几个消息,我也确定了六人。”

    “眼下才和我说?”老天师反问。

    司卿叹气道:“那六人于外界名声不显,实则大有来头,他们是灵气复苏正式步入修炼的第一批人,算起来还是你我的前辈。”

    “没死?”

    灵气复苏走进修行的第一批人,蜀中孔桦故去后,几近死光了。

    “外界传闻六人寿元耗尽坐化在深山中,其实是假消息,他们活的好好的。”

    老天师冷笑:“这么说,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两人算是承上启下的一代人,对于上代人自然了解的多。

    老天师紧接着道:“如此说来的话,你不与我说,的确有苦衷。”

    “是啊,谁能想到,六人不仅没死,手底下还掌握着拍卖行?”

    “孔桦真死了吗?”

    “孔老先生是真的故去了。”

    “唉,孔老先生一生高风亮节,现在去看他们那批人,一部分抵不住诱惑选择以身饲虎,而孔老先生宁愿坐化,亦坚持自我。”

    “是啊,孔老先生一生皆靠自己努力修行,尽管和六人相比,修为真气落尽下风,人格上远非他们能够比较的。”

    老天师问道:“拍卖行的问题在神州扎根已久,你打算如何处置?”

    “病入膏肓,须得刮骨疗毒。”

    “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怎么了?”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事情总得去做,不然,任凭拍卖行存在,少不了会出大问题。”

    老天师恍然大悟:“难怪你亲自来泉城,是想知己知彼?”

    “七十二口泉池复苏,我不相信他们不会心动。占据下七十二口泉池,便有立足千年的牢固根基。老东西你瞧,这座城市来了多少真修高手?由此可见,诱惑是多大。”

    司卿又道:“还有那座延续寿元的宫殿,更是仙家瑰宝,我都心动了。”

    老天师一心二用,笑眯眯的和张翠花说笑吃饭,不断催促她多吃点,正是长个子的关键时刻,另一边难免忧心忡忡。

    按照司卿说的,神州已被人布下了天罗地网。

    “如果泉城事了,我还有命在的话,会去先杀一人,你告诉我他们的地址。”

    “……”

    司卿沉默良久。

    龙虎山老天师下山,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他亦知晓老天师就算安然无虞的回山,也命不久矣。

    “快点,你这老东西婆婆妈妈一辈子了,如此大事上还要瞻前顾后吗?”

    “我是怕你死。”

    “嘿,早跟你说了,我活不了。从下山那刻起,我的命就已死了。”

    “好。”司卿旋即将六人所在的地址一一告知老天师。

    其中一人,便在鲁州地界。

    “崂山……”

    “海上第一名山。”

    “崂山巨峰之上有一座破碎的残界,老不死的就在那残界里。”

    老天师颔首。

    崂山最高峰巨峰,他是听说过的,传言崂山在久远的年代本是仙家洞府,后来打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仙家洞府打的支离破碎,现今的崂山便是破碎后的景象。

    而巨峰之上更是有传承久远的残界,多少年不曾开启,连龙虎山的典籍里都不确定残界是否依然存在。

    “我知道了,就说到这儿吧,进了泉城你我不必碰面了,欠我的酒,张翠花替我喝了。”

    “对了,现在不是半瓶,而是一整瓶。”

    司卿满口答应:“一言为定。”

    因为司卿知晓,老天师有去无回。

    甚至,接下来泉城大战,老天师能不能苟延残喘的去崂山都不一定。

    吃饱喝足后,老天师并未带着张翠花急急赶去泉城,而是就地找了家宾馆住下了。

    在房间内,老天师将没有讲解完的经义,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讲给张翠花听。

    讲经义两个小时,说修行经验两个小时。

    直到天黑,看着累到倒头就睡的张翠花,他站在窗台前,心生一念。

    尝试用自身真气联系那位神秘真修。

    神秘真修大战女子剑修,他是看见的。

    不论其年纪轻、道行高稀世罕见,单单是其法天象地、掌握五雷两种大术,足够老天师惊掉下巴的了。

    暂且不提掌握五雷,法天象地这种神通大术,遍阅龙虎山典籍的老天师心知肚明,即便在那仅存只言片语的山海年代以及资料稍显丰富的先秦年代,都极少有人修成。

    而修成法天象地的大修士,无一例外,其名代代相传。

    尝试寻找神秘修士,老天师此刻格外紧张。

    他极不理解,年纪轻轻的年轻人是怎样修成法天象地的?

    难道说,那位神秘修士实则也是一位活了数百年的大修士?!

    “何人?”

    心境忽而刮起了阵阵春风。

    老天师大喜:“前辈斩杀女子剑修,功莫大焉。”

    “有话快说。”

    “不知前辈除了女子剑修外,还找到像她那般的其余修行者吗?”

    “直觉告诉我应该还有的,但他们隐藏的太深了,未曾找到。”

    “前辈,希望接下来的大战我可以帮上一点点小忙。”

    陈禅自然知晓主动寻自己的是龙虎山老天师,源于此人的气息跟张宗敬同宗同源。

    “你似乎命格不稳。”

    “小事罢了,前辈不必在意,我的战力未损。另外前辈有没有遇上过一位一身轻灵之气的女子?”

    “说说她的样貌、气息。”

    老天师赶紧详细诉说。

    “的确遇见过,甚至交手过。”

    “啊!前辈能否告诉在下,现今她在哪里?”

    “她和另外两人在一块,他们俱为高手,一心掩藏自身气息下,我也难以探查到。”

    “原来是这样。”

    “这女子大有来头吗?”

    “前辈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天魔所化,轮回转世

    数次,虽说记忆不在,难保会在灵气复苏之下恢复天魔身,重新拥有威胁世人的力量。”

    “天魔所化?”陈禅沉吟。

    所谓的天魔,泛指太大了。

    高深的魔道修士、域外天魔等等皆能称之为天魔,还有老天师提到的天魔身,天魔身这玩意,魔道修士修炼至元婴层次,便能修炼天魔身,和佛家金刚身、道家地仙身、儒家浩然身相差无几。

    “她曾是元婴天魔?”

    “啊?前辈知道?”老天师吃惊问道。

    陈禅道:“天魔身,是修炼元婴境的魔道修士方能修炼,没想到那轻灵女子挺不俗的,修成天魔身的魔道修士万中无一。”

    “正是如此,绝不能让那老妖魔恢复天魔身。”

    “你是来杀她的?”

    “正是,不怕前辈知道,此女本镇压于龙虎山灵脉旁,灵气复苏后,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她轻松下山。”

    “为何不在龙虎山时就把她杀了?”

    “实在是有规矩束缚着我等。”

    “嘿,有点意思,不过她既然修成过天魔身,你们想杀她也不容易。”

    “为民除害,何惜一死?”

    陈禅没再说话。

    他面对那轻灵女子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天魔身的气息,尤其是老天师那句轮回转世数次,更是让陈禅不解。

    的确有在转世前,将肉身炼化到魂魄内,等到将来一日恢复道行,重新把前世肉身溶于今世。

    但此等手段,某种意义上比法天象地、掌握五雷都要强上一丝。

    若轻灵女子真有这般手段,交手时,一人就能挡下陈禅,哪会让身边的白衣僧人、餐厅老板齐齐出手。

    只是对方毕竟是龙虎山老天师,没有必要撒谎自降身份。

    “先生,我和夏侯穷没事了,您去忙自己的事吧。”鱼嘉虚弱道。

    陈禅把两人送到和泉城司天合作的医院,便留在此处。

    鱼嘉和夏侯穷听到齐红袖给他打电话,所以,鱼嘉懂事的让陈禅不必为了两人滞留医院,还是去陪齐红袖吧。

    医生用现代医学器械给两人上上下下检查了遍身体。

    总的来说,两人都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

    泉城大战在即,鱼嘉没有同意,而是让医院为她使用些过激手段促使快速恢复,后果就是再受伤的话,伤势就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当然陈禅也说让鱼嘉服用血魄固体丹,但她拒绝了。

    鱼嘉道,这点伤害远没有到使用血魄固体丹的地步,还是留待以后,看谁需要吧。

    夏侯穷没有强求,医院说让他静养,西医、中医配合真气恢复伤势,他点头同意。

    反正和司天只是同盟关系,为了杀刘黑,留下苏峮,他已经付出很大的代价了。

    夏侯穷认为,这些足够了。

    陈禅离开医院,顺路看了眼谢镜花。

    一场震慑宵小的大战,加上何燕、何徊及泉城司天人员,谢镜花任务极其顺利,还趁势收拢了十几口泉眼。

    有了这些泉眼,等到泉池第三阶段爆发异象彻底复苏,司天就可以去做些大动作,不必为泉眼的事劳心费神。

    “前辈……”

    老天师的声音再次响在陈禅的心底。

    “你到底有何事?”

    “晚辈想请先生帮个忙。”

    “说说看。”

    “是这样的,晚辈收了一位衣钵弟子,资质奇绝,性格更是不错,晚辈想请先生将掌握五雷传授于她。”

    “法不轻传。”陈禅道。

    “为了报答先生,晚辈愿意用自家性命帮忙驱赶乱泉城的宵小真修。”

    “不必说了,我若和你的衣钵弟子有缘的话,自会传授给她掌握五雷。”

    说罢,陈禅瞬间切断跟老天师的联系。

    掌握五雷此大术,认真的说和龙虎山有些关联,现今龙虎山传承的五雷正法,正是由掌握五雷演化而来的。

    老天师身边的那位小女孩,陈禅虽说也觉得她的资质的确极好,但掌握五雷这般堪称仙术的大术,着实难以轻易传下。

    一旦那小女孩因为某事心性大变,他传授给她的掌握五雷,反而会助纣为虐。

    这便是修行界为何重视“法不轻传”四字。

    宾馆内的老天师悠悠叹了口气。

    他本想跟陈禅熟络一下,再用自家性命为条件,帮张翠花争取来掌握五雷此等只闻其名的大术,没想到陈禅断然拒绝。

    他说的有道理,“法不轻传”。

    可老天师和遇见张翠花就用术法窥视她的心性,大概率不会性情大变,话又说回来,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老天师眼下做的,不只传授张翠花衣钵,还将为人处世的道理像是种子一样种于她的心田,有朝一日,张翠花遇见阻碍,性情大变,老天师寄希望于种子会长成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帮她镇压心魔。

    转身。

    看着熟睡中的衣钵传人。

    老天师是喜欢又担心。

    世事无常。

    神仙亦算不准未来。

    ……

    齐红袖所在的地方,按照往常来说,确实是泉城司天重点保护的地方。

    实在是人手捉襟见肘,保护小区的人员调走了大部分。

    幸好小区身在泉城郊外,附近也没有泉眼,未曾出现外来修士。

    被安排到一处房间居住的齐红袖,傻呆呆看着窗外的夜幕星空。

    她是不愿、不想给陈禅打电话的。

    此等关键时刻,他必定很忙,万一像是和安平一战那般,她的电话惊扰了他的注意力,因此受伤,齐红袖会后悔一辈子的。

    万幸,他接听电话之时,没有大战。

    房间陈设很简单。

    床铺、衣柜、电视,没有其他东西了。

    但齐红袖本就是过惯了紧巴巴的日子,倒也习惯。

    电视节目很少,反复播放着新闻、广告。

    她连知道泉城而今到了何等地步的信息都不知晓。

    至于互联网上,众说纷纭,看客们皆道泉城现在烽火连天,劝说此时此刻还身在泉城的百姓,不要顾忌家当了,赶紧带着老婆孩子出城避难,等大战过后再回来为好。

    电视开着,依旧是不知播放了多少次的新闻。

    齐红袖叹了口气。

    听到敲门声响起时,吓了她一跳。

    陈禅到了?

    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直跳,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人,相貌英俊,可惜并不是陈禅。

    “齐姑娘,这是晚饭。”

    她看年轻人端着的饭盒,轻轻点头:“谢

    谢。”

    “齐姑娘放心吧,这场修行者间的战事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齐姑娘原本如何生活,仍是怎样生活。”

    “谢谢。”

    接过饭盒,齐红袖正要关门。

    英俊青年听她回话只是谢谢,没有其他丁点言语,霎时心生不满。

    不得不承认,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齐红袖都是特别难看的女子。

    尤其她的一双秋水眉目,带着忧愁,令他似乎看到笼罩烟雾的湖面。

    一手撑门,不让齐红袖关门。

    齐红袖讶异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齐姑娘缺什么生活物品吗?”

    “不了,该有的都有,于我而言,十分不错了。”

    “饭菜呢?齐姑娘一直没有说合不合你的胃口。”

    “也不错,我吃的惯,都是你给我送饭菜,多谢你了。”

    齐红袖想关门,但英俊青年把手撑在门面,他的修为强她不少,任凭齐红袖怎样加力气,门,纹丝不动。

    “齐姑娘……”英俊青年的声音不免大了一些。

    “从第一眼见到齐姑娘那一刻,齐姑娘的影子就进了我的心湖再未出来。”

    “我看得出来,齐姑娘也是修行者,仿佛刚刚起步。”

    “或许齐姑娘不知道,我的姓氏跟齐姑娘是一样的,不过我的家不在泉城,而在豫州,豫州齐家!”

    英俊青年骄傲道。

    换成熟知神州各大修行世家的人,一听他来自于豫州齐家必然震惊。

    豫州齐家,和鲁州大王家,差不多处于同一层次。

    在各自的大州内,名声显赫,家族弟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有一点不同,豫州齐家不像鲁州大王家那般擅长内斗,且对待族内子弟向来严格,这位年轻的齐家子弟就是被族内长辈派到泉城司天历练。

    “齐姑娘,你嫁入豫州齐家后,我会让长辈指点你修行。彼时,你的修行道行一定进展迅速。”

    齐红袖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又能如何?!感情最是靠不住,即便你现在有喜欢的男人,将来难保会喜欢上其他人。”

    他挂上自认为帅气的笑:“我愿意等待齐姑娘喜欢我的那一刻。”

    齐红袖摇摇头:“我说错了,我不喜欢他。”

    “啊!”他刹那间喜出望外。

    不过齐红袖接下来的话,几乎令这位年轻人险些站不住。

    “严格说,我爱他,此生不渝。倘若有来生,我希望永生永世对他情比石坚。”

    年轻人瞠目结舌了好一段时间,方深呼吸了一口气:“齐姑娘,此前没有进行自我介绍,我叫齐良杰,豫州齐家三房长孙,兴许齐姑娘没听过齐家三房意味着什么,我这样说吧,齐姑娘一朝加入齐家三房,整个豫州的修行门派、世家都会遣人来参加婚礼祝贺……”

    “如此风风光光的婚礼,莫非齐姑娘不心动吗?!遑论数不尽的财富、修炼资源,不必你开口,这些身外之物就放在手边,随你予取予夺。”

    齐红袖的脸色大变,适才冷漠冰霜,眨眼激动到双眼含泪、难以自己。

    齐良杰以为她被自己开出的条件打动了,只是这幅神情未免太夸张了吧。

    他心道,听齐红袖刚才一番话,误以为她是贞洁烈妇,没想到一听我提具体有哪些好处,顿时水性杨花,就是不知她爱慕的人是谁,那人知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即将为其戴上一顶摘不去的绿帽子。

    “你叫齐良杰是吧?”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毫无征兆,吓的齐良杰浑身哆嗦了几下。

    忙转过头。

    见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比他还要年轻。

    “对,我正是豫州齐家三房长孙齐良杰。”

    “都什么年代了,还三房长孙?以为自家是地主老财啊?我看,什么狗屁豫州齐家,不过挂着羊头卖狗肉一群小人。”陈禅鄙夷道。

    齐良杰让他的话震在原地,纵观整个豫州,哪会有人不长眼讥讽齐家?活的不耐烦了吗?纵然这是鲁州不是豫州,齐家一声令下,鲁州照样有很多修行界愿意为齐家卖命,把这口出狂言的小子抹除。

    更令齐良杰吃惊的,则是齐红袖绕过他扑进来者的怀中。

    听她喜极而泣的哭声,齐良杰如梦初醒,原来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便是齐红袖念兹在兹的情郎。

    “你找死?!”齐良杰怒火中烧。

    方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故意逗逗不长眼的齐良杰:“先不说我找不找死,你不是豫州齐家的子弟吗?为什么到了泉城来了?”

    “哼,我齐家底蕴雄厚,为了将来发展,自然要我这三房长孙来泉城历练。难道像你吗?庸庸碌碌,过了今天不知明天?”

    “这样啊。”

    陈禅拿起手机,在齐良杰不解的目光下,给谢镜花打去电话。

    “泉城司天是不是有一人叫做齐良杰?”

    谢镜花而今正在休息,“齐良杰?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哎,你们谁知道齐良杰?”

    “……”

    “他是豫州齐家三房长孙,听说为人处世嚣张跋扈,被家族内的长辈赶到泉城磨练了,后来齐家有人担心他惹到杀身之祸,就动用司天的关系,越级调遣他进了泉城司天。”

    陈禅沉默了少许:“让他滚蛋。”

    “好的,先生。”谢镜花挂断电话。

    不待齐良杰反应过来,他的手机就响了。

    正是谢镜花打来的。

    他接听。

    很简单的两个字。

    “滚蛋。”

    “滚蛋?”齐良杰怔怔自语。

    陈禅拍了拍他肩膀,耐心解释道:“言外之意便是自此以后,你不再是司天人员。”

    “啊?!不可能!我可是豫州齐家三房长孙!!谁敢令我滚蛋?!”齐良杰不相信。

    旋即,齐良杰认识的泉城司天管理人事的工作人员,给他打来电话。

    “齐良杰,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司天人员,你现今所享受的司天福利,也不会再有。”

    他方相信,他真的滚蛋了。

    齐良杰恶狠狠瞪着陈禅。

    一个电话就把他的司天身份给剪除了,此人他惹不得,只是行事跋扈惯了,齐良杰恨道:“早晚有一天,我亲手将你抽筋扒皮!!”

    陈禅失笑,“我等那一天。”

    齐良杰陡然感到天旋地转,耳中忽有嘈杂。

    定睛一瞧。

    他已远离那座小区,附近有修士交手。

    齐良杰这才如坠冰窟、双股战战。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关门。

    齐红袖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陈禅身上。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如此。

    “我没被那群不长眼的老家伙打死,倒是被你累死了。”

    齐红袖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陈禅格外好奇,往日那位自强独立的幼儿园园长跑哪了,如何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当然,他只是好奇罢了。

    红尘往事天涯过客,思断了肝肠的儿女情长他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没吃饭吧,齐良杰待你不错,荤素搭配妥当,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人生在世,吃饭是头等大事。

    不论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还是市井贩夫走卒,一日不吃饿得慌。

    “你吃了……你吃了吗?”齐红袖揉着通红双眼,哭道。

    陈禅道:“像我这样厉害的侠客,一点都不饿。”

    “我不吃,我想与你一块吃。”齐红袖哭的更狠了。

    陈禅顿时不知自己那句话又招惹到她了。

    听到她哭道:“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一条都没回!”

    “实在是抽不开手脚。”

    “那么你怎么接电话了呢?”

    “刚好忙完。”

    “你是不是受伤了?”

    “要不你全身检查下?!”

    “流氓!”

    “别说受伤了,我而今生龙活虎。”

    “咱们去外面吃吧。”

    陈禅想了一下。

    眼下泉城乱象,还不知道有没有店铺开门,不过既然齐红袖想要出去走走,那就走呗。

    “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

    他的话比任何东西都好用,哭了几分钟,齐红袖堪堪不再掉眼泪。

    她所在的小区居民,多是和司天有联系的寻常人,大多数是司天人员的家属,为了让司天人员不必顾虑亲属安全,神州司天有一整套管理体系。

    划出一整座小区,统一安置,就是其中之一。

    陈禅听谢镜花说,神州核心大人物的家人大多不在国内,到底安排在了哪里,不得而知。

    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解决办法,司天核心大人物的亲属并非全是修行者,就司天一系列所作所为还不知道明里暗里得罪多少人,若是那群人绑架亲属要挟,谁都得脑袋疼。

    小区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的修行者。

    陈禅一一扫过,修为都不错,根基打的牢,可见背景不简单。

    把他们安排于此地,亦是泉城司天为了照顾他们,既然背景不简单,那么就别参与一线战事了,省得战死,背后的家族、门派跳脚。

    齐良杰能在小区中,就是此理。

    这事没有经谢镜花的手,而是许薇安排的,要是谢镜花,哪会顾及他们的背景,早早驱赶到一线,和其他司天人员一样的待遇了。

    小区之外是两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倒是有几家铺子,一家卖拉面,一家卖盒饭,剩下的都是市井常年,小且五脏俱全的饭店。

    “炒菜?”牵着齐红袖柔夷的陈禅问道。

    她摇摇头:“不想吃。”

    “拉面?总不能咱们买两盒盒饭蹲在马路边吧。”

    她破涕为笑:“和你在一起,一切的苦,于我而言比蜜还甜。”

    之前性格内敛的齐园长,大着胆子告白。

    陈禅听过诗人为情人写的诗,字字都是长情。

    再怎样的长情,亦不如当下所牵女子动容情话。

    无穷岁月,他皆是一副你有你的声色戎马,我有我的淡若天涯。

    可到了科技发达、灵气复苏的现代,忽而察觉自己的大劫悬在脑袋顶上,陈禅心境波动,倒多想你拥我入怀,那温暖是我一辈子不敢触及的东西。

    选择了拉面店。

    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一脸的皱纹像是拨乱了的琴弦。

    “两位?”

    “两位。”

    “吃点什么?菜单在墙上。”

    陈禅多看了几眼:“两碗牛肉拉面吧。”

    “好的,稍等。”

    老板刚转身又转回来,“小两口吵架了?”

    陈禅点点头:“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

    “我说你啊小伙子,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太旺盛,多让着人家小姑娘。”

    “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人上下打量他:“嗯,态度倒不错。”

    齐红袖双眼通红,泪痕未干,一进门,就让老板看见了。

    老板进了厨房,打开煮拉面的锅子,传来几声刺耳的噪音,使用的时间久了,往年再好用的机械,都得和老板一般,上了年纪,不时咳嗽几声。

    齐红袖的手紧紧握着他,两人并肩而坐。

    “老板,我看附近只有你们几家铺子还开着……”

    “可不是嘛,泉城的事你也知道,其他人要命,就把店门关了,听说有十几家已经出城避难去了。我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身体不好天天吃药,既要赚买药的钱又能攒养老钱,不容易啊。”

    话说到这儿,老板忽然来了兴头:“嘿嘿,我希望有神仙打到我这儿来,一个失误要了我的老命,省得我继续操劳。”

    “哎,不能这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这场大战持续不了多久。”

    “你知道持续不了多久?我活了几十年,看的出来,人啊,要是有了力量,就会成为力量的努力,权力、财力都是如此。我要是有权有财,同样不安分,去争取我能争取到的一切。修行者拥有的可是力量啊,试想,手里面有了轻易能定人生死的力量,哪会遵纪守法?”

    老板说道:“纵然泉城最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安定下来了,然后呢?他们去别的地方闹?其他地方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啦?生活就不是生活啦?”

    “我看你小子认错态度诚恳,一样的价钱多给你们小两口夹点牛肉,由于不太平,往日嬉闹的街道没了人气,到店里吃拉面的顾客几乎没了。”

    拉面是现成的,煮一煮就行。

    牛肉是老板熬夜新煮的,为了卫生,戴上皮手套,大刀切了二十几片,分别放在两个碗里。

    “嗯,这是你的,这是小姑娘的。”

    肉眼可见齐红袖碗里的牛肉比陈禅碗里的多。

    “老板你偏心!”陈禅开玩笑。

    老板哈哈笑道:“你小子年轻不懂事,我这是帮你。”

    齐红袖受到气氛感染,笑道:“老板你误会了,他并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想不开才哭的。”

    “骗谁呢?我不信他不欺负你,你就想不开!小伙子好好珍

    惜自家媳妇吧,在外人面前为你美言,如此好姑娘少喽,少多喽。”

    陈禅愣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姑娘,从古至今都不少,坏姑娘向来也不少。

    齐红袖把自己牛肉多的碗推给陈禅。

    老板看见了,没有说话。

    “你天天忙,吃这碗吧。”

    有时候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就能看出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

    陈禅失笑:“我年轻力壮,天不怕地不怕,关心我做什么?还是好好保护我自己,你好我才好。”

    他将齐红袖推过来的拉面,又推回去。

    进了厨房擦拭案板的老板,喜笑颜开。

    拉面很是劲道,牛肉尽管煮的烂,但味道醇厚。

    陈禅吃的赞不绝口。

    有关面的历史,那可真是太长了。

    每次行走天下,陈禅都能吃到让自己感到惊艳的面,眼下吃的拉面,独树一帜。

    “拉面是老板自己做的?”陈禅高声问道。

    老板同样高声回道:“可不是嘛,别看价格贵一点,真切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

    “老板能把做面的技巧教给我吗?”

    “这可不行,像是那些修行者独门绝技,做面的技巧是我代代相传,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要是教给你了,下次不来吃面怎么办?”

    老板诚实道。

    陈禅与齐红袖齐齐大笑。

    真是一位心直口快的老师傅啊。

    一碗牛肉拉面十八块钱,吃过一碗,大冷的天,浑身暖烘烘的。

    陈禅比齐红袖吃的快,吃完起身结账。

    “味道如何?”

    “绝!”陈禅评价一个字。

    “下次再来吃。”

    “好嘞。”

    齐红袖吃的慢,他也不催促,坐在她旁边静静等着。

    有这时间,打开手机,看天南海北的网民是怎样看待泉城一战的。

    一进app,点进相关话题。

    陈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帖子极为庞大。

    误让陈禅以为神州百姓尽皆关注此事了。

    其实这便是互联网给人的一种错觉,发帖的总归是少数人,令人觉得声音极大,错认为是民意,实则声音再大,那也仅仅是少数人。

    像拉面店老板这等不爱上网的百姓,方是绝大多数。

    话题内,说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使得陈禅大开眼界。

    有极端者,让神州借泉城一事把修行者赶尽杀绝,还芸芸众生一个和平生活的环境。

    有悲观者,要和修行者谈条件,割舍利益,让修行者与普通人互不打扰。

    凡此种种,不靠谱的观点比比皆是。

    陈禅仅仅将之当做参考并不介意,泉城一战终归是影响太大了,百姓担心有朝一日祸及自己,可以理解。

    舆论汹汹之下,相关部门快速作出反应,为百姓许下竭尽所能保护他们的诺言。

    诺言只是诺言,需要行动兑付。

    泉城就是极好完成诺言的平台,只要把泉城的大战摆平,让作乱此地的修行者伏法,就是给神州百姓一个交代。

    陈禅看到这里,眉头越皱越深。

    说句不符合主流观点的实话,普通人和修行者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灵气复苏愈来愈快,修行者所在的世界便越会压过普通人一头。

    神州大人物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那便是司天。

    不过,司天再厉害,亦是对抗不了天下修行门派、世家,何况,司天人员也是从修行界选出来的。

    司天一旦做下违背修行界利益的大事,恐怕不必各大宗门、世家动手,司天内部就先乱了起来。

    和平,有史以来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网呢?”

    老板忙完,走出来,坐在离两人不远的椅子上。

    “嗯,看网民们如何看待泉城。”

    “如何看待?他们还能如何看待,我就是网民太懂他们的心理了,定然是啥都不懂,敲着键盘在网上指点江山,网民若是真懂门道,也就不是网民了,而是制定政策的大人物了。”

    “哈哈……说的是。”陈禅失笑。

    老板兴致来了,继续说道:“按我的生活方式,直接不上网,外面再多的风起云涌都不关自己的事,只有一日三餐方是事关自己的头等大事。”

    陈禅收起手机。

    外面走进了一男一女。

    虽然男子帅气,女子貌美,但看样子并非情侣。

    两人稍显陌生,存在隔阂。

    男子扫视了一眼拉面店,目光放在陈禅身上少许,转向菜单:“一碗牛肉拉面,牛肉要多,吃完后结账。”

    “好嘞,您吃点什么?”老板问女子。

    女子冷淡:“和他一样。”

    “二位坐,马上就来。”

    门没关严,老板刚要先把门关注,只听女子道:“我故意留个缝,不要关紧,省得外面的孤魂野鬼找不到入口进来。”

    孤魂野鬼?!

    老板吓了个激灵。

    瞥见外面空荡荡唯有路灯的灯光孤零零照在冰冷地面,哪有什么孤魂野鬼啊?

    转念一想,自己肉眼凡胎,岂会看得见孤魂野鬼?!

    霎时更加害怕了。

    男子道:“老伯别怕,他不害人,早被我们杀的没了害人之心。”

    “那……那又为何给他留个门?”老板心知两人是神通广大的修行者,不解问道。

    女子看向齐红袖,“人死如灯灭,但仍然有点烟气,此人的魂魄目标是我们,自然是在魂飞魄散或转世轮回之前跟着我们希冀报仇雪恨。”

    老板目瞪口呆的点点头,心知门口不可久留,忙手抖的去后厨煮面。

    有陈禅在身边,齐红袖不怕。

    “你懂修行?”女子问她。

    齐红袖看了眼陈禅,陈禅心声告知她,实话实说就行。

    她便点点头:“刚开始修炼。”

    “论修炼,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是速度不慢,仿佛并未因年龄的缘故,修炼缓慢,奇怪。”

    女子话落,男子的嗓音便起了:“有什么奇怪的,天大地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何必纠结于此?”

    “顾师兄,在外人面前你不会给我留几分薄面?”女子不满道。

    男子嗤笑:“薄面?面子是自己赚来的,你若想令我给你留面子,自己争取就是了。”

    “宗门派我们杀了留守小区内的司天人员,你真想获取我的认可,自己一人去杀就好了。”

    女子刹那怒道:“顾师兄

    ,此事如何能在外人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口?你就不怕他们是司天的人吗?”

    顾棠看也不看陈禅与齐红袖,只是盯着老板贴在墙壁上一副牡丹画,画是工业制造,白炽灯的灯光下,折射光彩。

    “他们不是司天人,女子才走上修行路,男子是普通人,如果司天饥不择食到连他们都吸取进来,这样的司天也不会被我们处心积虑对付了。”

    “倒是你,赵虹秋,看似小心谨慎实则暗藏祸心,小心功亏一篑,门派里的长老拿你是问。”

    “师姐在师门争取到的良机下,没有抢夺下泉眼,现在已经让两位长老折磨的不成人形,希望你不要步师姐的后尘。”

    赵虹秋反唇相讥:“抢夺泉眼哪是师姐能做的?不过是两位长老寻了个机会,故意折磨她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顾棠和司天来往亲密,当心消息走漏,长老把你炼制成炉鼎。”

    “哦,对了,眼下师门在泉城被谢镜花打的大败,杀小区的几位司天人员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师门已将撤退的任务交给你,嘿嘿,顾棠啊顾棠,我非常希望看到你任务失败。”

    顾棠面无表情:“我任务失败,死在泉城的必然有你。”

    “不见得。”赵虹秋骤然神秘兮兮说道。

    门外的孤魂野鬼进来了,站在两人旁边,茫然无措。

    陈禅叹了口气,两人口中的孤魂野鬼穿戴整齐,依稀见到生前模样,他是一位司天人员。

    陈禅用赵阙混入泉城司天总部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竟死在顾棠跟赵虹秋手里了。

    齐红袖看向两人。

    顾棠只觉心中烦闷,气恼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齐红袖吓得转过头。

    老板端来拉面。

    两人交战一天,本就疲惫不堪,面对热气腾腾的拉面,哪还顾得上形象,狼吞虎咽。

    老板刚要说几句话。

    赵虹秋不看他,呵斥道:“闭嘴。”

    老板旋即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发出一声。

    同时,眼神示意陈禅和齐红袖赶紧走。

    见齐红袖吃完了,陈禅结完账,当真牵着她的手走出拉面店。

    走在街道上,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她问道:“咱们就这样走啦?”

    陈禅摇摇头:“他们说的孤魂野鬼是司天的人,上次我进司天,见过他。”

    “所以,为他报仇?”

    “报仇是一定的。”陈禅不置可否。

    “你是在担心失败了的势力,临走前把怒火发泄到百姓身上?”齐红袖低声询问。

    齐红袖懂他。

    陈禅叹息点头:“再如何说,百姓无辜。”

    “可形势如此,百姓已经牵扯进来了,没人能独善其身。”齐红袖忍俊不禁说道。

    电视反复播放的新闻,其中一条,便是泉城女主持人饱含热泪的说道,今后泉城百姓共进退,唯有团结一致方能争取到栖身之所。

    陈禅没有说话。

    年关过了。

    今年的冷,冷的长,此刻依旧冷至手脚冰凉。

    齐红袖不愿让两人之间无话可说:“原本我以为今年春节是我跟你一块过的。”

    “在幼儿园里,吃着暖和的小火锅,看春节晚会,说说笑笑。”

    “我想,那就是我孤单多年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

    “现在我的想法变了,只要见你平平安安的,每一天我都开心、幸福。”

    陈禅张了张口,心间忽而起了无数的言语,说出口的只有:“遇上佳人,是我千千万万年至为幸运的一件事。”

    心境波澜不定。

    尽管他知晓,千不该万不该,不过他也懒得抚平心境了。

    久远之前,为了登临绝顶,为了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他总是刻意磨练心境,下山扑进红尘,所见所闻所经历,虽说真实无误,却多了一份匠气,做不到圆融一体。

    灵气复苏,陈禅重新下山行走。

    机缘巧合明悟,自己的劫应在了这一世。

    兴许唯有真真正正的破劫而出,方能见到师傅时,说上一句,您老人家也不过如此。

    而齐红袖,就是自己劫里的关键一笔。

    想到此,陈禅动容握紧了她的手。

    天寒地冻,唯有身边的人,令我如沐春风。

    顾棠和赵虹秋吃过了拉面,没有难为老板,付了钱出了门,见到等候他们的陈禅。

    顾棠诧异。

    赵虹秋只觉好笑。

    “你们在等我们?”

    两人异口同声。

    换成齐红袖,朝他们踏了一步:“正是!”

    “你要杀我们?”

    两人直接将陈禅忽略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远比不过走上修行路的美貌女子。

    齐红袖深深呼吸了口气,只想紧随两人其后的孤魂野鬼:“他是司天人员。”

    “大道理我不懂。”

    “只是有人让我明白,司天是为数不多心甘情愿为百姓做好事的,你们杀了他,就是与我为敌。”

    赵虹秋失笑,懒得讽刺:“就凭你?!”

    顾棠环臂,感到好奇。

    齐红袖很怕,陈禅在旁握着她的手,又不那么怕了。

    “不,凭我们。”

    顾棠问:“你叫什么?”

    “齐红袖。”

    “他呢?”

    “陈禅。”

    “我和师妹是修行十年的修行者,远不是你这种刚走入修行路以及那位普通人能够打的过的,你还要给孤魂野鬼报仇吗?”

    齐红袖重重点头。

    “为什么?”顾棠不明白。

    为何死也不怕?

    齐红袖认认真真说道:“一往无前为百姓赴死的人,不该死于无名。”

    一往无前为赴死做事的人,不该死于无名。

    陈禅震惊看向她。

    齐红袖此言,着实让陈禅觉得不凡。

    是啊,为了芸芸众生,不惜命,慨然战死的人,哪能死的籍籍无名呢?!

    “找死。”同为女子,赵虹秋杀气腾腾,“老娘背后的孤魂野鬼愿意为泉城战死,你愿意为孤魂野鬼报仇雪恨,那好,老娘令你们皆死便是了。”

    顾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留意到陈禅平静的神情,如梦初醒,面对他们修行者,“平静”便是最大的破绽。

    试问,寻常人,如何平静?

    “小心!”顾棠刚喊出口。

    赵虹秋杀到了齐红袖身前。

第二百四十六章 璇玑

    顾棠谨小慎微,进入泉城之后,愈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他这般修行者,在寻常人面前抖搂抖搂威风足够,但在修行者大高手眼里无异于路边野草,踩了就踩了,鞋底都感觉不到触觉。

    尤其泉城这座举世瞩目的大都市,风云际会,真修高手说死就死,他们这种小修行者唯有竭尽全力保护自己方能有一线生机。

    要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顾棠早就死在之前的交战里了,正是靠着步步小心,尽量和比自己强大的修行者碰面,方活了下来。

    门派中比自己强大的师兄、师姐,还不是接二连三陨落在这场大战里了?

    顾棠和赵虹秋的门派非道非魔处于中间地带,老祖本是村庄的农民,神州考古人员听说村庄东北方有了不得大墓的消息,一行专家浩浩荡荡前来,雇了老祖当做向导,也不知怎么了,老祖自那之后一飞冲天,半百年纪不仅越活越年轻,甚至有了修为。

    老祖年纪大了,门派里的人都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岁,为了活下去,老祖将自己塞进冰块里当个活死人。

    泉城七十二口泉池传出复苏的消息,老祖难得清醒告知门派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抢下一口泉眼,没想到,向来逍遥自在,不投降正道不入魔道的门派,跟抢夺泉眼的势力大战几场,差点把家底子给打光了。

    门派的名字倒是好记,御龙帮,老祖说,他得到的仙缘明明白白写了,御龙帮最为辉煌的时候,豢养九爪金龙一十六条,后来灵气渐渐断绝,御龙帮一代不如一代,最终传承没落。

    来到泉城的顾棠方才知晓自家老祖是个什么样的本事。

    他连真修都不是,顶上天是半步真修巅峰。

    将自己封印于冰块延缓老死的手段倒是不错,顾棠打定主意,从泉城安全回到门派,千方百计一定将那手段学到手。

    赵虹秋就不一样了,传言说是御龙帮某位大人物的亲戚,回家省亲时瞧她有几分资质就带回门派里了,自小到大十几年调教下来,不提和外面越传越离谱的天骄比较,在御龙帮里倒能算是前十的好资质。

    此刻的赵虹秋双目迷茫,并不知顾棠为何会喊一句小心。

    莫非身前美貌女子有大来头被和司天走的近的顾棠认出了?

    有可能,旁边不远处就是司天安置亲属的小区,齐红袖是司天某位大人物的嫡亲,很大概率。

    然而,即便如此,为御龙帮出口恶气,一行人连夜逃命,泉城司天哪还顾得上找他们麻烦,就算事后算账,御龙帮不显山不露水,藏在神州某座三线小城市,不信司天可以精准找到。

    所以,赵虹秋判断道,一定是顾棠谨慎过头了,该杀还是得杀。

    她擅长手刀,门派有长老戏称,赵虹秋学的手刀原来是给真龙挠痒痒的,不过威力很强,她靠手刀在泉城斩杀了六位同一境界的年轻人。

    顾棠心底大叫坏了,视线紧紧放在那不知根脚的年轻人身上。

    他在泉城学到了不少道理,有一条就是千万不要用年纪判断修行者的实力,毕竟有好几个势力的年轻弟子,明明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真气修为远非他们可比。

    齐红袖紧张的闭上眼睛。

    赵虹秋的手刀带起了寒风,吹的脖子生疼。

    陈禅的声音再次于她心底响彻,“记住现在的恐惧,以后再遇上生死攸关你就不会怕了……既然不怕,那就能凝神聚气、全力以赴找寻生路。”

    “她的修为并不高,当然如你相比,确实高了两三个境界。”

    “你并非完全不能敌,你和她很近,快速出手、直击要害,就能一击必杀。”

    “她十分大意,只用了四、五成的力,你可以尝试尝试。”

    齐红袖修道时间极短,聚气都还不熟练,陈禅就让她尝试一人抵挡赵虹秋,根本不现实。

    只是。

    齐红袖现在非常想试试看。

    她修炼的功法中,有一招适合如今贴身交手。

    那招同样是一招手刀。

    她记了几次,眼下正好试试看。

    调整呼吸。

    向赵虹秋手刀另一个方向尽力侧身,避其锋芒。

    然后,调动为数不多的真气汇聚右手。

    由于她修炼时间太短,经脉脆弱,简单的快速流转真气,忽有十数柄小刀割肉的痛觉。

    但这和跟困扰多年的怪病差远了。

    齐红袖丝毫不为此分心。

    尽收眼底的顾棠纳闷的咦了声,暗道,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那看似年轻人的男子并非道行高深之辈,完全是她有几分功夫?

    功夫差的远,与赵虹秋相隔十万八千里,都是手刀,赵虹秋的手刀力道、角度,完全不是齐红袖所能媲美的。

    但……

    齐红袖的手刀,以顾棠的眼界都能看出几丝不凡来。

    旋即。

    陈禅单指拦下赵虹秋的手刀。

    她的手刀离齐红袖的脖颈只差四公分。

    而齐红袖的手刀砍在赵虹秋的臂膀上,赵虹秋纹丝不动。

    现在看,两人交手,是齐红袖败了。

    赵虹秋也没好到哪里去,接下来换陈禅出手了。

    懒得客套说几句话。

    齐红袖只听数声脆响,赵虹秋的右臂彻底废掉,可赵虹秋丁点感受不到痛楚,震惊注视自己扭成麻花状的右臂。

    “杀了司天,还想继续杀?!哪能如你们所愿。”

    陈禅轻声道。

    屈指弹在赵虹秋的眉心。

    她无力仰倒在地。

    魂魄离体。

    依稀可见的面貌依旧是被震撼无以复加的表情。

    废掉右臂的疼痛以及魂魄受寒风吹的折磨,方才汹涌袭来。

    赵虹秋瞬间大张着嘴巴,无声嘶喊。

    如同溺水的人不遗余力呼吸新鲜空气。

    “是不是好奇孤魂野鬼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呀,让你亲自试一试,就知道了。”

    陈禅看也不看一眼。

    顾棠下巴都快掉到地面了。

    此人年纪轻轻,屈指弹死赵虹秋,怎么看都是一位年轻高手,万万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先生!先生!有话好说,我们来自御龙帮,绝不是魔道中人!”

    “不是魔道?也不是正道,那你们是什么道上的?御龙帮?!哦,我知晓了,竟是旁门左道。”陈禅平静的笑道。

    顾棠方才大梦初醒。

    是啊,不属于魔道,又非正道,他所

    在的御龙帮不是旁门左道又是什么?!

    “你的心性还不错。”陈禅没来由评价道。

    顾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先生我愿投靠您!不不不,投靠司天,我会的东西很多,我也有御龙帮的传承,司天若是需要,拱手相送,只求先生留我有用之身。”

    眨眼之间,陈禅站在他身前,屈指弹到他的眉心。

    魂魄离体。

    寒风阵阵。

    吹的三魂七魄顷刻灭掉了一魄。

    他摇摇头:“我的意思指,在旁门左道里你的心性还算不错,懂隐忍、知进退,可惜手上无辜鲜血十几条,再加上杀那位司天人员你曾出力,留你不得。”

    “你们想去司天小区杀那群高贵的公子哥,我不反对,不过,他们身在泉城,排在前面的是司天身份,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这家、那家、这派、那派……”

    拉面店的老板听闻外面有异响,忙跑出来看了眼。

    “哎,你们小两口怎么还在这儿?!”

    陈禅不留痕迹挡住表情呆呆的齐红袖,笑道:“压马路说悄悄话呢!”

    “那两人呢?”

    “走了啊。”

    “他们去哪了?!”老板左看右看,空荡荡的马路瞧不见一个人。

    陈禅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你是没见啊,蹭的一声就没人了。”

    “你们两个进屋暖和吧,外面天冷。”

    “不了不了,剩下的压马路留到温度转暖,我们回家去。”

    “行,早点回家进被窝睡觉,眼下不太平,指不定哪里跑出来丧心病狂的坏人。”

    老板奇怪的呢喃一声,转身回了屋,估摸着没人再来吃拉面了,他要给自己下一碗多切点牛肉:“不愧是修行者啊,蹭的一声就没人了。”

    分外感慨。

    老板没看见,齐红袖确实瞧得真切,待他出店之前,陈禅挥了挥衣袖,顾棠与赵虹秋的尸体呼吸间化为灰烬又不复见。

    齐红袖冰凉的手钻进陈禅的衣袖里:“对不起。”

    “嗯?你道歉做什么?我告诉你,你愈这样我越害怕……”

    “你怕什么!你可是厉害的紧的大高手呀!”

    “再大的高手也怕老婆。”陈禅笑容和煦,半点不觉得丢人,反倒引以为傲。

    要是陈禅天天说些情话,齐红袖感觉不到什么,突然说了一句,像是被细小的闪电击中,浑身酥麻无力,既感到开心又有想哭的冲动。

    齐红袖脸红,不自觉垂下头。

    陈禅低头打量她的神情。

    “害羞啦?”

    “哎呀,你走开。”

    “真害羞了?”

    “别说啦!!你快走开!”

    “哈哈……你先和我说,为什么道歉?”

    齐红袖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压下心间的羞意,说道:“我没打败她。”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此事啊,我知道你远远不是她的对手。”陈禅轻松道。

    齐红袖不解问道:“那为什么还鼓励我出手?”

    “不是对手是一回事,明知自己不是其对手敢不敢出手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近身面对完全可以杀掉自己的修行者,不惧战,勇于亮剑。于我看来,你比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要强上一筹了。”

    “你在我身边,我才不怕她。并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厉害。”齐红袖说道。

    陈禅缓缓摇头。

    说难听点,狐假虎威的确称不上厉害,但齐红袖走上修行路的时间极短,即便如此,依旧敢出手,就值得称道了。

    “你将恐惧压下,等以后再遇上凶险便不会那么害怕了。我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需要我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陈禅没有多说。

    齐红袖听明白了。

    自食其力四个字。

    放在和平年代很轻松,在此等灵气复苏的时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陈禅拢着她被寒风拂乱的青丝:“希望我可以看见一位女仙子。”

    “我……我尽量。”

    “吃饱了吗?”

    刚提上情绪想说一番志气高昂的话,她就让陈禅迅速转变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吃饱了。”齐红袖没好气道。

    “真吃饱啦?”

    “呃,稍微还有点饿。”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修行者的饭量都大,尤其是你这般初学者,吸纳不了天地灵粹,当然要用食物补充。”

    两人去了另一家店面,是夫妻店。

    看着像夫妻刚吵过一架,气氛凝固。

    陈禅打包带了四个小炒菜,让老板热了热六个馒头,提着往司天小区走。

    “对了,住在小区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齐红袖并不知司天小区的内幕。

    陈禅道:“可以住在小区里的居民,他们的亲人不敢说全部吧,十有八九都在泉城守着百姓。”

    “原来这样。”

    小区的门卫就是两位踏上修行路的修行者,不过他们的道行极低,只比齐红袖高一点。

    见两人回来,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跨过门槛,进小区。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他嗅着自袋子里散发炒菜香气,想了想:“看泉城用不用我?”

    “啊?什么意思?”

    “高手犯戒,我就要去把他们正法。”

    “哦。”齐红袖点点头。

    刀剑无眼,她并不知陈禅根底,他每次与人大战,齐红袖都在提心吊胆,双手紧张的用力攥在一起。

    “说了不止一次,你放心就好了,我不会死,倘若真要死的话,兴许会在很久很久之后。”

    “快住嘴!快住嘴!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

    “哈哈……这有什么的,人嘛,迟早会死的。”

    “要是……要是我比你先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齐红袖猝然说道。

    陈禅双眼微眯,凑于她的耳边,轻声道:“解决掉即将而来的紧要事,我不要长生,就陪在你身边。”

    你在,我不要亦不想长生,只要、只想两人共白头。

    陈禅笑道:“真希望你我老夫老妻,走不动路了,搀扶着在公园里散步,肯定极有意思。”

    “谁跟你老夫老妻!”

    她红了脸。

    一脸的娇羞。

    他竟看痴了。

    每逢行走天下,见过的美人不胜枚举,此

    时此刻,那么多的美人皆不如齐红袖的羞涩轻笑。

    ……

    轻灵女子咳出一口血。

    餐厅老板惊讶的注视她,不明白适才好端端的她,为何突然咳血了。

    白衣僧人叹气又叹气,尽管在两位算是好友的帮助下,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然而亦从大战察觉到轻灵女子的跟脚。

    换言之,身边的轻灵女子着实是让人棘手的存在。

    传说,凡人皆有一口轻灵气。

    从呱呱落地到成年,轻灵之气都会存在身体。

    成年之后,这口轻灵气便回归天地,散于无形。

    所以,历经千帆后,无人不慕少年时。

    而轻灵女子就是百万、千万口轻灵气汇聚而成的……魔头。

    少年不知轻重,往往随性而为。

    这她走不了正道,生来就是妖魔。

    轻灵女子不以为意的擦去嘴角猩红鲜血,失笑道:“百年凝肉身,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啊。”

    白衣僧人深以为然。

    百万、千万口轻灵气形成的魔头,要想拥有肉身,很简单,杀人就是了。

    用人族肉身当做嫁衣,她来穿。

    “凡事皆有例外,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族男子。”轻灵女子心声说道。

    “千不该、万不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族男子!”

    “唉,若是回到那时,只怕我仍奋不顾身的喜欢上头。”

    餐厅老板在轻灵女子气息泄露之时,恍然大悟:“你转世过四次,不对,五次,也不对,你没有转世。”

    轻灵女子笑道:“我的肉身得来简单,若要将之和我的神意相合,却是千难万难,用轮回转世的法子,一遍又一遍的不断契合肉身才可。”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餐厅老板唏嘘。

    轮回转世绝非安全无虞的事,期间出现半点差错,必然魂飞魄散。

    虽说修行者有种种法门护持自身转世重修,仍然大意不得。

    也不知轻灵女子用了哪等高超手段,奇迹般的一遍遍假转世成功。

    “你猜的到了?”她问。

    “假转世嘛,没见过也听过,以欺天的法门,换来想要的结果。一旦暴露,立即毁于天雷之下。”餐厅老板说道,“不过,我对这假转世的法门极感兴趣,我这里有点难得的天材地宝,要不要交换一下?”

    轻灵女子摇头:“你学不会的。”

    “天赋神通?”

    她点点头。

    “厉害厉害,欺天的天赋神通都有,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所以你……”

    轻灵女子不知怎地,目光格外恍惚:“我有很多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叫张三、李四、王五都行。”餐厅老板道。

    她不理,继续道:“我最喜欢还是蕙兰,章蕙兰。”

    “好名字。”白衣僧人整了整衣袖,看似他和餐厅老板额外放松,实则待她咳血之后,神经紧绷,片刻不敢大意。

    轻灵女子失笑:“哪会是好名字,你们不过是怕我泄露的气息罢了。”

    确实,之前还是和两人相同的修为,当下的轻灵女子,已是触摸金丹门槛的大高手。

    她道:“到了现在这步,也不与你们隐瞒了,我真实的修为其实……其实离跨进金丹境,当真唯有一步之遥。”

    “有章前辈在,我们的目的更容易达到了。”

    餐厅老板看了白衣僧人一眼,两人齐齐拱手作揖。

    他们不是当代人,依照古时礼节俯首作揖。

    “你们啊,都是聪明人。”

    轻灵女子摇头:“罢了,罢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他死了那么多年我不该仍是忘不掉,不叫章蕙兰了,你们喊我章璇玑吧。”

    章璇玑。

    两人呆若木鸡。

    他们听前辈讲,曾有盖世女魔头便叫章璇玑。

    此人修炼成了两百年不曾有人修成的天魔身,一时间风头无两,直叫天下人遇她尽低眉。

    “你们听说过我?”章璇玑问。

    两人异口同声:“如雷贯耳。”

    “嘿,可惜了,我的天魔身早些年为了对抗龙虎山一截灵脉,早就烟消云散了,而今的我,哪还有天魔身啊。”

    “此事,时刻监视我的龙虎山臭牛鼻子只怕还被瞒在鼓里。”

    她没天魔身啦?

    不等两人松一口气,又听女子说道:“眼下的我,有没有天魔身都一样,修成天魔身战力大增、寻常法宝伤不到我不假,亦是限制我的修行。”

    “现今,天高云淡、海阔浪低,何处我皆能去得!!”

    两人且齐声恭喜:“贺喜前辈不落窠臼,重登魔道巅峰。”

    “哈哈……李心肠、王不徽,你们两人倒是深谙见风使舵。”

    白衣僧人李心肠丝毫不脸红:“前辈,成为墙头草有时会活的长一点。”

    餐厅老板王不徽:“我是妖魔,妖魔里,只有会说话知道看脸色行事,才能脱颖而出,不会轻易令大妖一口吞掉。”

    “说的有理。”章璇玑手心向内,擦去的猩红鲜血渗进肌肤。

    “你们可知,龙虎山的老天师付出大代价下山了?”

    “……”两人震惊。

    章璇玑嘿然笑道:“别怕,是来杀我的,你们两个不做过分的事,老天师还不会把目光放在你们身上。但……但你们与我走的近,难保老天师念及你们是我的同伙,顺便将你们宰了。”

    “前辈莫要说笑,您眼下离金丹境一步之遥,龙虎山老天师哪能是您的对手?!”

    “是啊是啊,就算老天师站在您前面照着您脑袋砍,估计砍不断您一根青丝。”

    白衣僧人、餐厅老板哪还有此前高手风度,溜须拍马掌握精髓。

    章璇玑眼神晦暗:“我当你们是朋友,不必如此。”

    “章道友,咱就是说,龙虎山的老天师不必怕他,他敢来,我和王不徽就了当的把他宰了,当然,需要章道友从旁照应。”

    李心肠改头换面,以白衣僧人的本来模样,瞧着大义凛然实则暗藏马屁。

    王不徽轻轻颔首:“老天师老了,既然下山付出大代价,不杀他,太对不起他付出的代价啦!”

    章璇玑讥讽道:“何谓天师?龙虎山一山气运皆凝一身,与天通玄,方叫天师。他就算未曾触摸金丹门槛,真实战力,我也不敢轻触。”

    “……”

    两人闭嘴。

第二百四十七章 欺天瞒世

    白衣僧人李心肠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章璇玑依靠龙虎山一截灵脉活到现在,就算付出天魔身消散的大代价,收获的机缘为何只比天魔身大绝不小呢?!

    失去天魔身跟未曾修炼天魔身彻头彻尾两回事。

    章璇玑想必早已把天魔身的奥妙参悟透了,悟出来的玄妙用到今后的修行中,受益无穷。

    章璇玑瞧着李心肠笑道:“你呀,别看是位假僧人,脑瓜却是最聪明的。”

    “没有,没有,和章道友一比,我仍然需要多加学习。”

    李心肠为人处世作风与此前比较,判若两人。

    之前的李心肠是面对同境修士的态度,那么现今的李心肠就是溜须拍马面对上位修行者的卑微了。

    没办法。

    章璇玑咳了那口血,三人间的平衡天翻地覆。

    不管他跟王不徽这头妖魔,再如何机关算计抗衡章璇玑,全都是痴心妄想。

    触摸到金丹境门槛,和其他真修对照,某种意义上已然不在一个境界了。

    何况,据章璇玑说,她离金丹境剩下一步之遥。

    谁能料到,她何时成功踏出这一步啊。

    李心肠跟王不徽全盛时期深刻知晓两者之间的差距,正因如此,方对章璇玑恭敬、卑贱至极。

    就怕章璇玑换了一念,顺手把他们两人给宰了。

    王不徽想来想去,低声问道:“道友,适才是谁让您咳出那口血的?”

    章璇玑看向老天师与张翠花现今所在的方向:“还能是谁,自然是龙虎山老天师了。”

    “啊?”

    两人着实不解。

    那位垂垂老矣的老天师当真厉害至此吗?

    人未至,先让章璇玑吐血?

    她解释道:“我身在龙虎山灵脉旁捱到灵气复苏,是机缘不假同样是龙虎山对我的制约。”

    “长年累月,我不光得到一截灵脉的精粹,还有龙虎山的气运。”

    两人互视一眼。

    李心肠叹气道:“所以,道友不是龙虎山的牛鼻子,也不得不是牛鼻子了,老天师天然压胜于你。”

    “正是这个道理。”章璇玑点头。

    “难怪老天师目标明确,原来他知晓身为龙虎山天师对你有制约。”

    “等到老牛鼻子打上马,我和李心肠从旁牵制老天师,章道友正面击溃他!有我们两人的作用,龙虎山气运对你的压制势必减弱。”

    章璇玑忽而好笑的看着王不徽,欲言又止,终是点点头。

    两人打的什么算盘,她自是明白。

    无外乎她的力量已成三人之首,为了自保,他们不断找寻自己能够令她看上的东西。

    李心肠适才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而今几乎把阿谀奉承发扬光大,是怕她杀他。

    王不徽脑筋转的慢,接连问她秘辛,看似触犯霉头,实则歪打正着,使她高看王不徽一眼。

    “要不,我去试探试探老天师?”王不徽问道。

    章璇玑刚要拒绝,李心肠道:“我和王道友一块去吧,保险一些。”

    她思虑片刻,颔首。

    王不徽问:“老天师而今在哪?”

    章璇玑指向一个方向,说了个地名,“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如果老天师的道行高你们太多,尝试杀那小女孩或许是不错的办法。”

    “小女孩?!莫非他情知自己必死,找了个继承衣钵的关门弟子?”

    “嘿嘿,有朝一日,那小女孩成为龙虎山天师,乐子才大了,得打多少人的脸面啊!”

    两人都是滑不溜秋的老油条,听闻老天师此行带了位小女孩,猜到兴许路遇不错的苗子,起了传承衣钵的念头。

    修行者,留下传承,向来是件大事。

    两人心知拍再多的马屁都没用,付出实际行动才能博取章璇玑的信任,便马不停蹄御风飞向老天师所在的位置。

    逃跑是两人暂时不考虑的。

    可以自泉城得到足够大的利益,分一杯羹就能获益良多,极少有人能拒绝。

    飞离章璇玑。

    王不徽看着李心肠,忽然问道:“你不想跑吗?”

    “跑什么?”李心肠笑着问道。

    “你既然得到了想要的天材地宝,还不拿着它找个静修的地方炼化?”王不徽反问。

    李心肠缓缓摇头:“到了现在这地步,实话与你说,我想要的不止怀中的天材地宝。”

    “你骗我们!!”

    “放心,我许下的诺言一定做到。”

    “哦?你不要那件足以和七十二口泉池媲美的瑰宝?”

    “那玩意儿眼红是眼红,但我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你究竟还想要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透个底?”

    白衣僧人李心肠目光清亮:“你可听说,泉城地下河非同一般?”

    “嗯?!!”

    “你想呀,既然可以使七十二口泉池喷涌久远岁月不惜,地下河当真只是寻常玩意儿吗?”

    “啊!!!”王不徽顿开茅塞。

    李心肠好似毫不保留的继续说道:“当然,七十二口泉池都已经如此奇异了,地下河咱们更是占据不了,我看重的东西在河内。”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地下河非凡,七十二口泉池彻底复苏,它必定亦是产生种种玄妙,存在了谁也说不清的久远岁月,我不相信里面就没有稀罕宝贝。”

    王不徽顿时摇头,对李心肠道:“你真好深的城府,眼下的地步你才对我说了此事。”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不知道!!!”

    “差点忘了,你是妖魔化形成人,灵智差点意思。”

    本为蔑视的话语,王不徽反而不怒。

    仔细想想,李心肠说的也对。

    “地下河会释放些什么样的宝贝?”

    “此事我真不知晓,然而,不管是怎样的宝贝,于你我而言,皆是天上掉馅饼的大机缘。”

    “章道友知晓吗?”

    “之前不知道,眼下知道了。”

    “……”

    王不徽有了杀意。

    李心肠瞧着是和尚,城府比谁都深。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谁又提前预判到,李心肠不会在某个时机,背刺他呢?

    这番话,李心肠绝不仅仅和自己说,同样告知章璇玑。

    “尽管外界传闻,现在的地下河照样有古时的法宝,但和我指的宝贝比,前者似蝼蚁,后者如神龙。”

    “你到底从哪知道的?为何这般确定?”王不徽察觉他言语漏洞。

    李心肠诧异看了他一眼,以为王不徽的脑袋想不通此点呢。

    “书上。”

    李心肠笑道:“圣人说,学不可以已。你真的要多读点书了。”

    “我想不明白,哪本书会记载此事?”

    “当然是

    上古的书籍。”

    “……”

    不等王不徽追问,李心肠道:“不必问,问了我也不说。”

    王不徽这次明白。

    李心肠的此言,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依旧是说给章璇玑。

    王不徽靠实际行动博取章璇玑不杀,那么,李心肠赖以秘密存活。

    深夜。

    两人御风破开夜幕。

    如似踩星横月。

    正在和齐红袖于司天小区内吃快餐的陈禅骤然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户,注视两人方向。

    无心睡眠,仰望星空的老天师打了个激灵。

    面无表情转身离开房间,关紧门。

    他感觉到有两位不世出的大高手,正冲自己流星赶月而来。

    杀意,不加掩饰。

    一人白衣僧人,身上沾染的岁月,已然告知老天师他不是现代人。

    一人中年男子,妖气滚滚,魔焰汹汹。

    “好手段,只将自己的气息泄露于我一人。”

    “可惜,你们当真以为那人察觉不到你们?”

    “太小看他了。”

    “与他交过手,仍然如稚子持刀过闹市。”

    “记吃不记打啊。”

    “好啊,我愿以身做饵。”

    “此地便是尔等的埋骨地!”

    老天师拿出两张金色符箓,划破手指,以血施术,令两张金色符箓化为重重禁制守护张翠花。

    禁制足以抵挡真修高手全力以赴三招不破。

    三招之内,无论发生何事,他都可以奔回救下张翠花。

    衣钵弟子啊,老天师怎能不拿出点压箱底的手段?

    附近居住不少百姓。

    他选择飞向空旷之地。

    落地后,凝神聚气,把本身的战力提升极致。

    倘若章璇玑趁他战力下滑动手,老天师还准备了后手。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陈禅的声音响彻在心底。

    “付出了大代价下山的?”

    “是,我而今正在竭力镇压龙虎山气运反噬,大战过后,只怕我再也无法抵御反噬了。”

    “不止于此。”陈禅道。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我的寿元本就不多了,干脆一道送给龙虎山,希望晚辈弟子人才辈出。”

    “三十七年寿元说送就送。”

    “区区三十七年寿元罢了。”

    “以你的底蕴,趁着灵气复苏、大道修整,十年后必是金丹境大修士,臻至金丹境,十年后的大环境,延命几百年,你不心动吗?”

    “不就是几百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让自己的名姓留在青史,岂是几百年寿元可比?”

    “心性倒不错。”陈禅道。

    龙虎山老天师神情一震:“敢问先生存世多久?”

    陈禅只道:“我真不想长生。”

    长生??!

    我真不想长生?!

    老天师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境剧动,“请先生出手镇压人间一切魔!”

    “修为真气正逐渐恢复,有些事,不是我现在能够做的。我需要时间。”

    “先生想插手稍后的战斗?”

    陈禅轻轻道:“我不插手你会送去半条命。”

    “请先生万万不要插手!!”

    “以身做饵,办法不错。但大鱼不上钩,半条命就白送了。”

    “先生请作壁上观,我竭尽所能。”

    见老天师执意不肯他出手。

    陈禅幽幽叹气:“你死后,我会在张翠花身上留下保护她一次性命之忧的剑气。”

    “多谢先生!!敢问先生,掌握五雷能否传于张翠花?她,心性极好的。”

    “法不轻传……假如今后她和掌握五雷有缘,我自会传于她。”

    老天师闭上双眼,瞬息,睁开眼。

    李心肠轻飘飘落下。

    王不徽像陨石砸地,生生砸出一个巨坑,重重跃上来。

    烟尘弥漫。

    “先生,我相信张翠花迟早证明自己。”

    “希望如此。”

    李心肠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后说道:“老天师不如回转龙虎山,安养天年,岂不是逍遥自在事?”

    “你们不死,我不回。”

    “难道我等的生死,老天师看的这般重吗?”

    “哼,佛身魔心,身着白衣,暗藏污垢,好一个借佛成魔的取巧法子。”

    “老天师当真伶牙俐齿,莫非不知左道三千、旁门八百,走到最后与你口口相称的光明正大其实殊途同归?仅仅手段不同而已。”

    “仅仅手段不同吗?堂皇大道承天理明人世知苦难,你们修的道,天大地大唯我最大,怎管草菅多少人命,达成自我目的就已善哉善哉,此般旁门左道,我如何容忍你们活在人间?”

    老天师怒气冲冲,指向白衣僧人李心肠:“就像你,借佛成魔,口中的佛实则是你自己,窃取佛家气运满足一己之私,可怜寺庙当地信佛之人,皆为你作了嫁衣裳,你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再指王不徽:“还有你!!妖物化形不易,大道可怜你们给予远超我等人族修士的强悍体魄,你呢?为了口舌之欲,生吞活剥、茹毛饮血残害成千上万人族,瞧瞧你身上缭绕不休的怨气,那是我人族无辜之人对你的滔天大恨,你没有丝毫的悲悯之心吗?”

    李心肠魔心微动,“龙虎山老天师名不虚传,竟借残留体内的龙虎山气运,行一语成谶之事,若不是我们修为伯仲之间,几近令你破了心境。”

    王不徽没李心肠的感触,他本就是妖物化形,心境从弱肉强食到适者生存,万变不离其宗,老天师借助残留龙虎山气运的一语成谶,并未撼动他的心境。

    “哼,取死之道耳。”

    老天师负手而立。

    王不徽诧异看向李心肠:“你不出手?”

    “不急,老天师正处于真气巅峰时,慢点出手,等他真气回落。”

    王不徽点点头。

    李心肠笑道:“老天师你说再多都没用,我看你真是可怜人,龙虎山弟子众多,瞧瞧你眼下的孤独处境,不是说龙虎山上下一心吗?你的徒子徒孙呢?”

    “我一人足够宰你们似杀鸡杀鸭,何必龙虎山兴师动众?”他鄙夷道。

    王不徽道:“好一个杀我们如杀鸡杀鸭,老天师为什么不现在将我们杀了?”

    “你很想死?”他反问。

    王不徽活动脖颈:“皮痒骨酥,望老天师为我捶打下筋骨。”

    “好。”

    李心肠不动痕迹的后退半步。

    老天师见其举措,冷笑暗道,勾心斗角至此,能成何事?

    手持自龙虎山带下来的铁剑断江。

    王不徽顿时神色微变。

    不退反进。

    因为他清楚,如果退避三舍,只怕老天师得寸进尺,一剑胜,剑

    剑胜了。

    剑气聚而不散。

    外人看来,好像老天师握着铁剑,就那样挥了精妙的剑招。

    直到与王不徽双拳接触。

    两人各退三十米。

    王不徽不待站定,大吐六口鲜血。

    剑气侵入体内几缕,便吐几口鲜血。

    “六缕剑气,老天师好功夫。”王不徽盯着混进土里的鲜血,咬牙道。

    老天师不好受,气血翻涌。

    “哼,你们知道那妖女做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吗?”

    李心肠双手合十走上前,笑道:“听说过,吞人类血肉、魂灵补养自身。”

    “还曾听过,她似乎与你们龙虎山那一代的天师继承人有一段因缘纠葛。”

    王不徽堪堪压下气机,补充道:“吞人族血肉,吞人族魂灵,不愧是我辈偶像!”

    老天师怒气更甚。

    死在章璇玑手下的人族,绝非小数目。

    不然,身在现代的老天师岂会必杀此妖女?

    以前她在龙虎山,老天师碍于规矩,无法杀她。

    现在等到她下山,还杀不了?

    李心肠见老天师心绪摇动,拍出一掌。

    掌声仿佛天雷。

    电闪雷鸣,临近老天师时,金光迸发,成佛陀金掌。

    老天师权且退上一步。

    半点不花里胡哨的出剑。

    佛陀金掌像是让豪情无限的剑客,以剑戳了个大洞。

    李心肠惊恐。

    大吐鲜血不止。

    他心间顿时大恨。

    老天师和王不徽交手,只出了八成力,换他了,十成力尽出。

    “嘿,你城府未免太深了,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鼓动那大妖率先出手,抵挡我聚气的真气,然后你再出手……”

    “算盘打的噼啪作响,不如我反将你一军。”

    “滋味如何?!龙虎山气运作祟经脉关窍,是不是生不如死?”

    李心肠双目赤红,杀意冲销。

    一身白色佛衣渐渐染成黑色魔衣。

    “老东西,老子宰了你。”

    李心肠手握一柄戒刀,再无丁点佛家气象,有的只是魔焰一波高过一波。

    ……

    “怎么了?”齐红袖问道。

    陈禅如实答道:“龙虎山的老天师和两位大高手交战了。”

    “啊呀!”

    齐红袖不知能跟老天师交手的人有多厉害,她只知晓龙虎山天师五个字非常沉重。

    毕竟身为神州人,无人不知道家龙虎山。

    “天师会赢吗?”

    她紧张询问。

    既然是龙虎山天师,一定是好人,她不想好人死。

    陈禅夹了口菜:“会赢。”

    “能赢就好。”

    “不过得付出半条命的沉重代价。”

    “……”

    陈禅忽而起身拉上窗帘,阻止某人的窥探。

    适才他传声于老天师,章璇玑察觉到了。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看向陈禅和齐红袖。

    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进金丹境。

    陈禅暗道,轻灵气形成的妖魔,天赋神通应该是欺天吧,难怪能骗过我。

    自古以来,轻灵气产生灵智而成的妖魔,手上尽皆沾满人族鲜血。

    一则需要人族血肉凝聚自己肉身,二来亦需要人族魂魄壮大自己神魂。

    “小女子章璇玑,见过先生。”

    “大胆!”

    陈禅色变,呵斥。

    章璇玑胆子大到直接传音给他。

    “小女子想活下来,不得不做出些有违天道的事,先生可否念及于此,放过小女子一马?”

    章璇玑笑问。

    给陈禅气笑了。

    “你说呢?”

    “先生执意要打杀我?”

    “天师要杀你。”

    “先生呢?”

    “杀你。”

    陈禅懒得和她说话。

    章璇玑柔弱询问,话语却张狂至极:“既然小女子求饶无用,先生为何躲在人族弱女子身边享受温柔乡,不来杀我呢?”

    “激将法?”

    “先生明明那般厉害,怎敢激将?”

    章璇玑道。

    “先生,我就在此地一步不退,想杀我,尽管前来,我不想躲躲藏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啦。”

    陈禅放下筷子,看着齐红袖:“我出去一趟。”

    她虽然听不到陈禅和章璇玑的对话,然而知晓又出事了。

    “好,小心。”

    陈禅出门,轻轻关门。

    留下一道剑气护着齐红袖。

    化气为剑,御剑直去找章璇玑。

    她当真一步不动,静等陈禅前来。

    “不愧是杀真修如土鸡瓦狗的先生,速度居然快至此般骇人听闻的程度。”

    直亲眼见到了章璇玑本人,陈禅方知,她因何有恃无恐。

    陈禅叹了口气。

    章璇玑哈哈大笑:“小女子想问,万人性命与我的性命相比,哪样在先生心里更重呢?”

    吞吃数十万人,章璇玑自然手段非凡。

    她暗暗跟泉城万人性命短暂结为一体,送给陈禅一个选择,杀她,死的同样有万余人,不杀她,等于眼睁睁看她为非作歹。

    陈禅霎时头疼。

    章璇玑勾连万余人的术法,他竟解不开。

    “忘了告诉先生,小女子的天赋神通,除了欺天,另有瞒世。”

    欺天瞒世。

    “先生模样如刚刚及冠的才俊,气息又令人误以为先生就是确凿无误的年轻人,只是小女子直觉告诉我,先生……存世久远。”

    “女子的直觉最是准确。”

    “所以,先生能否点点头?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说罢。

    章璇玑眨也不眨注视陈禅。

    看他不点头不摇头。

    她呵呵笑着挥挥衣袖。

    今夜,泉城,有千人生机骤消。

    “先生再不回答小女子,立刻又有千人死。”

    “不相信?”

    “莫非先生没有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

    眼见章璇玑即将再挥衣袖。

    陈禅,点头,片刻,摇头。

    “什么意思?”

    陈禅迈出一步。

    剑指章璇玑。

    “找死。”

    泉城一地曾赠送给陈禅一截气运。

    而今,冥冥中的泉城气运,又帮了他一手。

    章璇玑以神通勾连万余人性命,作为当地主人的泉城气运,当然可以用主人的身份,破了她的瞒世。

    “我明明也用了欺天。”

    她十分不解。

    陈禅答道:“拥有七十二口泉池的泉城,其实你当今的欺天瞒世可欺瞒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煌煌天雷

    陈禅转头看向老天师,如此动作换成任何一个人皆是偷袭他的大好时机:“况且,作为七十二口泉池的地下河镇压一地气运,欺天、瞒世两样天赋神通确实有点水土不服。”

    “七十二口泉池的地下河,以你我现今的修为道行,可以联手将之占据。公平起见,你我对半分。”并没有选择偷袭陈禅的章璇玑,含笑摸了摸鼻尖。

    下雪了。

    适才漫天星光徐徐不可见,浓重的阴云遮挡天象。

    瞬息间大雪飘天。

    此般天象大术,足够引起陈禅重视了。

    “好像并非只有你我,另有其他人藏在泉城等待时间出手,还是个天象术士。”章璇玑环视四周,希冀找到躲藏的天象术士。

    陈禅仰头,呢喃了几句,章璇玑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仿佛所有人都认为七十二口泉池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玩意儿。”

    “那当然,依据出土的典籍记载,天泉圣地早就灰飞烟灭了,七十二口泉池已成无主之物,当然是有德者居之了。”

    按照过往修行者的道理,确实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不过……

    “不过现今的修行者,怪物层出不穷,迄今为止,想来分一杯羹的一头大妖还没进城呢。”章璇玑轻笑,看着陈禅的目光愈来愈带魅惑之意。

    她记得曾与龙虎山某位天师继承人阴差阳错相连,贵为天师继承人的憨厚男子,真正身份大到吓人,兴许是自古以来寥寥无几传闻中的谪仙人。

    但,红尘难渡,或许是谪仙人的老实男人,最终叛出龙虎山,临死前给予她一份馈赠。

    陈禅回过头。

    章璇玑十分不简单,体内仿佛有种连他都忌惮的气息。

    “你不动手吗?”她好奇的询问。

    陈禅答非所问:“你让一魔僧一妖魔围杀老天师,是想借老天师的手把他们斩杀吧。”

    章璇玑顿时板住脸,继而噗嗤一笑,“主意是妖魔王不徽出的,我不过借坡下驴、顺水推舟罢了。”

    “两人死在老天师手中,会把他残留龙虎山气运消磨不少,你既然久在龙虎山,必定很怕气运压制。”

    另外,这一代的天师极其看好衣钵弟子张翠花,分出了一部分龙虎山气运藏于她心间,时候一到,这部分龙虎山气运自然帮助张翠花更上一层楼,若她修行途中走火入魔,亦能助其镇压心魔。

    龙虎山长存人间,无穷岁月积攒下来的气运早已到了吓人的地步。

    且其间奥妙无穷,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之灵气精粹还要裨益。

    “李心肠借佛修魔,此事先生已然看穿,一段时间相处,李心肠的心魔实则到了一个临界点,即便他从老天师手底下活了,心魔也能将他吞噬的一干二净,成为行尸走肉的存在。”

    “王不徽名字文文绉绉,却是不折不扣的妖魔,他以前作孽太对,尤其临近末法时代,犯下的杀孽应当够了引动天雷的程度,末法时代救了他一命。而今灵气复苏,大道趋于完整,欠下了债自然是要还的。”

    陈禅听闻,右手掐指推演,少许,果然如章璇玑所说,两人的命数模糊一片附带血光,区别则是王不徽的命数雷电霹雳。

    “原来如此。”

    “是啊,他们摄于我的道行,阳奉阴违。我便还给他们一个名字录入史册的机会。”

    “往年你在龙虎山,老天师要杀你的话,可以杀。”

    “先生有所不知,成就天师接受的天师禁制,束缚他杀不得我。”

    “天师禁制?”

    “正是,也不知是哪一代的天师想出来的大术,将龙虎山所有传承悉数灌注在禁制内,一代代传下去,可让龙虎山的传承不会断绝。”

    章璇玑双手轻抖,刚刚收拢的千余人魂魄,并没有趁机吞下去解饿,当着陈禅的面放归天地。

    陈禅摇摇头。

    她故意杀的千余人,悉数是患了不治之症,寿命仅剩一年半载,活着也面临无穷无尽的折磨,她干脆将他们全杀了。

    一举两得。

    欺天瞒世让泉城气运本能破解,她卖了个好意给陈禅,证明自己绝未断绝退路。

    她望着散于大雪的魂魄,继续说道:“又不知是哪位天师灵机一动,把秘不示人的秘密也藏在禁制里,有关我的事,就在禁制中保管着,另有我一日在龙虎山,龙虎山弟子不可动我一根毫毛的规矩。”

    “老天师正是得知了我的秘辛,查阅无数典籍了解我过往的作为,方才一心一意杀我,替天行道。”

    “换而言之,我成了他的执念,不杀我,老天师自觉愧对死在我手中的人族。”

    陈禅叹息。

    有一事他未曾向老天师敞明,执念越重,走火入魔的几率越大。

    章璇玑大笑:“他绝对没有想到,长年累月杀我的执念居然会成他的心魔,待在龙虎山上还好,自有无尽气运镇压,下了龙虎山……先生应该察觉到此人不同寻常的地方吧?”

    陈禅适才看向老天师,便是在看他的心魔。

    和李心肠、王不徽两位真修大高手交战,心魔正借机窃取他的肉身,影响他的神智。

    “说到底,仍是历练不够。”

    章璇玑悠悠问道:“先生,你于泉城大战几场,为什么我半点察觉不到你的心魔。”

    “心魔?早已斩掉。”

    她微微一震,连心魔都能斩之,眼前的年轻人曾经道行高到哪里啊?

    “我愿意成为先生的端茶侍女,只是不知先生收不收?”章璇玑话题一转,诚心相问。

    “我不需要端茶侍女。”陈禅看着貌似人畜无害的章璇玑:“废了这么多功夫,竟然在这儿等着。”

    “先生的手段不似人间术,只应天上有。先生和那女子剑修大战,法天象地和掌握五雷混合施展,前所未闻。”

    章璇玑坦露自己的心意:“晚辈以前犯下杀孽,但不造下杀孽,晚辈便会于天地间烟消云散,人类尚且千方百计的过好日子,为何我不能?”

    “并且,与那位天师继承人相识后,我……我没有如之前那般随意杀人。”

    “先生,即便我在您面前杀的千余人,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饱经病痛折磨,迟早会格外痛苦的死去。”

    陈禅问:“倘若泉城气运未曾本能的破去你的欺天瞒世,你是不是借此要挟我收下你?”

    “非常之际当行非常

    手段。”

    他慢慢摇头:“你成为不了我的弟子,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注定你必须死。”

    “为什么?我不明白。”章璇玑冷静问道。

    陈禅朝她走了一步。

    大雪停。

    不知那位天象术士引来的漫天大雪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取巧而来的大雪,找到关键的位置,四两拨千斤,轻易就能破掉。

    没了冰冷的雪风,章璇玑反而凉意渗透骨髓。

    “我知道了。”

    她忽而道。

    “如王不徽一般,欠下的债必须要还。”

    “不止于此。”陈禅道,“杀了该杀之人和杀无辜之人完全是两码事,不该觉得反正无辜之人饱经病痛折磨快要死了,就擅自出手不经他们的同意,了断他们性命。所有修行者,谁都没有这个权力。”

    “先生也没有吗?”

    “是的,我没有。”

    陈禅斩钉截铁的说道。

    章璇玑的神情骤然狰狞:“那先生告诉我,千辛万苦捱过末法时代,得来这一身道行,究竟为了什么?”

    “听过横渠四句吗?”

    “听过。”

    “自然是为民请命,不过,是向天道请命。”

    章璇玑急问:“百姓的生命在先生的心里就那么重吗?”

    陈禅悠悠道:“先贤为了令从不认识的人过上好日子,为了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前仆后继、不顾性命的赴汤蹈火,我只是在守护先贤们的心血。”

    “是了,而今的人间足够好,即便有这样那样的不足,给他们时间,相信他们会不断找到解决的办法。”

    “倒是我们修行之辈,成了碍眼的存在。”

    章璇玑深深注视着陈禅,见他杀意已决,不对,他首次见到自己时,就已经杀意已决。

    她吐出一口气:“先生早知我的底细?”

    “触摸到了金丹境,便像房间中关大象,我又如何视之不见呢?”

    “为何先生一次一次的放过我。”

    “彼时我没有十足把我杀你。”

    “先生现在有把握了?”

    “七成吧,剩下三成,还得过段时间。”

    他如实相告。

    章璇玑比之域外来客苏峮更加强悍,苏峮不是此方天地的修士,无形间会遭遇大道压制,一身战力无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而章璇玑由人族千口、万口轻灵气所生,人族又为万灵之首,章璇玑几乎是天生地养的妖魔。

    她转身往李心肠、王不徽相反的方向御风飞去:“若我一心想逃呢?”

    陈禅望着她的背影:“当然是下次再交手了。”

    “……”

    章璇玑极为可惜。

    一开始她就有打算逼出陈禅的真实底细,然而他实在深不可测,连女子剑修都不是对手,章璇玑好不容易生的信心,又散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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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借着老天师出现在泉城附近,携带的龙虎山气运令她气息不稳,逼出一口鲜血,趁机利用李心肠、王不徽布局。

    表面看她针对的是天师,其实等的一直都是陈禅。

    她不相信陈禅会对逼近金丹境的自己,不闻不问。

    “可惜啊,做不成朋友,只能做你死我活的敌人喽。”

    章璇玑的身影极快散于视野。

    适才施展天象大术的术士,死死捂着倒行的真气,目光沉寂,瞧着章璇玑不见踪影。

    “炼就天魔身的一代魔头章璇玑。”

    “嘿,灵气复苏,死而不死的老王八一个个的爬到岸边晒太阳了。”

    男子面白无须,鹰钩鼻,双唇轻薄,端起茶几的茶杯饮了口,起身拉上窗帘,倒头大睡,鼾声如雷。

    我有一梦,可梦春秋、夏冬。

    梦中,我是天神,是散仙,是凡人,是花草,是树木,是鸟兽,是万灵万物……

    正是那黄粱一梦,三生浮屠,须臾境界,不过烟尘。

    ————

    王不徽妖躯有如精美的瓷器,出现丝丝裂痕。

    他一退千米,恨恨瞪着真气成龙成虎的老天师:“该千刀万剐的老东西,我必上龙虎山屠你满门!!”

    老天师半点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替龙虎山恭迎你来。”

    龙虎山向来藏龙卧虎,谁知山间哪位游客,就是老而不死的前辈高人。

    王不徽心里火气炽盛,看着李心肠被天师的剑斩中右臂,差点把臂膀削下来,顷刻不顾一切奔向天师,且化出本来兽身,他打出了火气,哪管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今天必须和天师分个你死我活。

    但见一头高大似小山的凶狼,黑气缭绕,张开血盆大口,照着老天师一口吞下。

    铁剑名断江,前些年,老天师还不是天师时,真的一剑断过江。

    后来接受上代天师传下天师禁制,便将铁剑封存,再未用过。

    铁剑越发锈迹斑斑,老天师瞧着凶狼气焰滔滔,不退反进。

    这一剑,不再朴实无华,而是引动半空相斗的龙虎,作掎角之势,一同斩向凶狼。

    李心肠剧烈喘着气。

    当他感觉章璇玑的气息顿时不见,就暗道中计了。

    她利用两人心理,作了个计中计的局。

    “章璇玑舍下我们不管,也就罢了。谁能料到,和天师交手,竟走不得。”李心肠气的全身哆嗦。

    老天师并没有一直以龙虎山气运大战,用过了一些后,即刻将携带到此的龙虎山气运分散四周,形成牢笼。

    也就是说,别人进不来,他与王不徽走不掉。

    除非,杀了老天师,气运牢笼自然而然散尽。

    “嘿,这一代天师没有把命活到狗身上,修为道行着实了得。如果他下山不死又回龙虎山,估摸着龙虎山得出一位大能巨擘了。”

    天无绝人一路,自是还有一条生路。

    李心肠的余光瞥着张翠花的位置,等王不徽的兽身跟老天师打的难解难分,瞬息冲往张翠花睡觉的房间。

    没奔出千米,犹如撞到铜墙铁壁。

    直直撞到两眼冒金光,全身无一根骨头不痛。

    “这鬼玩意还能收拢的?”李心肠惊呼。

    老天师一边和凶狼交战,一边讥讽道:“未曾杀你,何必想着逃命?”

    “好大的口气,老子真不相信能死在你这老东西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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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成,计策不通,李心肠转而奔杀老天师。

    转念一想。

    难道章璇玑早就知晓用张翠花威胁老天师的计划行不通?!

    无论章璇玑是如何想的,他跟王不徽只剩下拼命一条路可走了。

    断江铁剑慢慢掉下铁锈。

    王不徽的兽身似精钢锻压打造,如刀枪不入。

    刚才铁剑刺进它嘴中,居然剑身鸣颤,若不是老天师及时抽剑,只怕断剑一击遭受损伤。

    龙、虎跟王不徽打成一团,老天师身影闪烁不掉,找寻王不徽的弱点。

    终究是积年老妖,弱点就算暴露于剑下,一时半会也重伤不了它。

    李心肠魔气滚滚,迅速拉近和老天师距离,贴身肉搏。

    他以佛修魔,佛家注重体魄修行,加上一颗魔心,认真算起来,李心肠比王不徽难对付多了。

    只是,正因如此,魔心杂念太多,反倒不如王不徽纯粹,李心肠伤势比王不徽还要重。

    “老贼!出世以来,还没有人令我杀心这般重呢!”李心肠一拳锤向老天师的额头。

    恰逢铁剑刺向凶狼的腹部,老天师一掌拍到李心肠的肩头,自己额头生生受了他一拳。

    老天师脑袋后仰,巨大的冲击力,使双眼充血,迅速端正头颅,拔出刺进狼腹的铁剑。

    李心肠被他的掌力推后了百米之远,边化解冲进体内的真气,边狞笑的挥衣袖,魔气成百般兵器,插入地面,成魔阵,静等老天师杀来。

    魔阵源源不断化生魔兵。

    魔兵铠甲长矛,犹如先秦锐士。

    老天师面无表情。

    好似铁剑在手,便有气吞天下的战力。

    一剑横扫。

    剑气像风卷残云,管他多少魔兵,悉数葬身在剑气中。

    换一剑。

    老天师一脚踩踏砸过来的狼头上,不看一龙一虎渐渐占据上风,只看一脸金刚怒目相的李心肠。

    剑意仿佛龙卷过深山,草木皆伏,万灵齐喑。

    李心肠大惊,忙将手中印法加速完成。

    两头一米多高的庞大黑狮子出现在他左右。

    黑狮子穿过魔阵。

    舍身撞击剑气。

    老天师大吐一口血,胸膛凹下少许。

    李心肠也不好过,骨折声噼里啪啦作响,惊骇难平。

    黑狮子印居然拼不过老天师的一剑。

    魔阵虽然受到剑气波及,但尚未散去。

    李心肠干脆调起自己喷出的鲜血,灌注于魔阵当中。

    魔阵血光弥漫。

    其中缓缓上浮一位赤身裸体的女子。

    乍一看,春光旖旎,波浪滚滚的胸脯之上头颅却是骷髅头。

    女子持两杆长枪,片刻跃过魔阵,此向气机大乱的老天师。

    “起。”

    老天师嘴角鲜血淋漓,两指并拢,微不可闻的念道。

    地面此起彼伏,冲破地表,一头威武麒麟拦下魔女。

    麒麟和魔女短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凶狼仰头怒吼,不知他付出多大的代价,将龙、虎撕成碎片,狼目猩红,半刻不停,裹挟骇人妖气,踩踏老天师。

    李心肠心领神会,再结黑狮子印。

    两头黑狮子高高跃起,扑咬向老天师。

    看样子已成必死之局,可老天师反而笑了起来。

    “好久没打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大战了,且容我伸伸手脚。”

    丢下铁剑,在王不徽与李心肠眼中,这位龙虎山当代天师当真仰头舒展身体。

    霎时,雷光积聚,电光惊鸣。

    李心肠瞠目结舌,呢喃道:“龙虎山,五雷正法!”

    “比不过先生的大术掌握五雷,但……我龙虎山的五雷正法脱胎于掌握五雷,威力同样不可小觑,请二位妖魔,上路!”

    雷霆降世。

    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雷为阳,霆为阴。

    炽盛到刺目的洁净白柱一道接一道砸落。

    淹没了王不徽,吞下了李心肠。

    乃至真气化形的麒麟与魔阵所生魔女,一同消失于雷霆之中。

    老天师独立天地,此刻,显得形影相吊。

    陈禅相隔遥远注视着龙虎山五雷正法,轻声问道:“不后悔?”

    老天师答:“不后悔。”

    “半数寿命拼去了两头妖魔,接下来你可成了黑夜中的灯火,有心人趁机发难,连我也顾不上。”

    老天师问:“先生,为何放章璇玑离开?”

    “只差一步跨进金丹境,我而今的修为真气很难留下她。”

    “还有半条命,下次遇见她,我来杀她。”

    老天师心知肚明,陈禅这次没能留下章璇玑,接下来就是他大战她了。

    因为,施展五雷正法之时,天象短暂和他相容,感受到泉城至少有两道气息,并不弱于章璇玑。

    陈禅忽然问道:“女子剑修引诸葛从周四人进泉城,其中有一人叫做刘黑,自封武夷山神,你们缘何不诛杀此獠?”

    “即便是自封的山神,长久以往,武夷山这座名山气数,也会转嫁到他身上。”

    “回前辈的话,刘黑掌握拍卖行,现在这时候,谁掌握拍卖行,谁就是无数修士的恩人。他自封武夷山神,据我所知,至少有六位佛道两家的大人物支持。”

    “刘黑死在了泉城。”陈禅道。

    “是,所以那两家拍卖行会让幕后之人交予其他人,此等大利,无人不心动。”

    “既然掌握有两家拍卖行,刘黑还被女子剑修指使……”

    陈禅自语。

    看来苏峮并没有对他实话实说,域外之人可能已在人间到了互相照应的地步,苏峮只是他们推向台面的一个人。

    深藏其中的大概是名声极大的洞天福地来人间的修士。

    “先生,适才引动五雷正法,我发现有两道不同寻常的气息。”

    陈禅点头:“我知道。”

    “啊,差点忘了,先生曾用掌握五雷,五雷正法能勾连一地气机,掌握五雷更甚于此。”

    “不只两道,加上章璇玑,应该是四道。”

    老天师叹气:“四道触摸金丹境的大高手?”

    陈禅反身回往齐红袖身边。

    五雷正法结束。

    王不徽、李心肠肉身、魂魄丁点不存。

第二百四十九章 岁月无穷

    交战之地遍布被雷霆轰击的漆黑痕迹。

    杀王不徽、李心肠此等真修大高手,他就算是龙虎山老天师亦得付出代价。

    谁让他为了下龙虎山,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如果老天师全盛时期,用不着将剩下的半数寿命当做杀两人的代价,交战一番,时机合适时,施展五雷正法便可。

    看着陈禅离去的背影,老天师心有灵犀,“先生……”

    “怎么了?”

    “能否请先生吃顿烟火饭?”

    “吃饭?现在吗?”陈禅身影停滞,略感老天师此言说的蹊跷。

    老天师马上将为何请陈禅吃饭的原因吐出:“先生修为道行震惊当代,咱们神州人面对尊敬的人,都是请客吃饭表达恭敬的。”

    陈禅去而复返,站在老天师身前。

    没了半数寿命,他的真气倒未曾损失多少。

    有舍有得嘛,丢了半条命,得到的是斩杀王不徽、李心肠以及快速恢复的真气。

    琉璃境大高手还做不到真气源源不绝。

    一场动了真刀真枪的大战,损耗的真气亦得慢慢修炼回来。

    “好。”陈禅轻快应下,既然他是龙虎山的老天师,愿意卖龙虎山一个面子。

    龙虎山长年累月积攒人间数不清的气运,肯定不是坐在山上气运自来,而是接连做下利国利民的大事,获得天地馈赠而来。

    这个时间点了,哪还有开饭馆的地方?

    两人搜寻了一遍,原本开店的地方悉数关门。

    “这就尴尬了,想请先生吃饭的,没想到天时地利有了,唯独不占人和。”老天师苦笑道。

    陈禅问道:“换个地方?”

    “去哪?”

    张翠花还在这里,老天师不愿挪窝,况且,他一旦踏入泉城就像是撕破了某种平衡,而今身在泉城的诸多势力必然将目光放在他和张翠花身上。

    衣钵弟子的消息瞒不住,老天师顶多以瞒天过海的术法,遮掩张翠花的命数、容貌,使有心人一时半会推算不出她是谁。

    陈禅理所应当的说道:“泉城啊,难道你怕那些蝇营狗苟?”

    “有点怕的,据我所知,城中就有几个势力底蕴深厚。”老天师着实汗颜。

    陈禅拍了拍他的肩膀。

    神不知鬼不觉的渡入他体内一缕真气。

    老天师身在局中不知局。

    王不徽、李心肠已然引动他的心魔,心魔正悄无声息的影响神智。

    陈禅原本不想此刻帮忙,有利有弊。

    一则是太早,现今镇压,假如老天师顺着蛛丝马迹察觉心魔的存在,更加助长心魔气焰,神智陷落的更快。

    心魔一物,说不清道不明,古往今来多少天纵奇才的修士,面对自身心魔照样小心谨慎,生怕一步错步步错。

    不去管它,或许心魔自行消退,也可能火上浇油。

    管它的话,兴许借机明悟,剪除心魔,心境更上一层楼,可惜更多的修行者正面面对心魔的侵蚀,性情大变,完全沦为心魔的玩物。

    就像抛上天空的硬币,只有等它落地,方可知晓正面还是背面。

    二来,心魔不是修行者,眼下陈禅拿真气镇压它,等到老天师心魔彻底爆发,再镇压,效果大打折扣。

    陈禅仍然选择镇压。

    因为,老天师没了半条命,大战又随时爆发,不如只关注眼前,不去想今后。

    老天师身体愣在当场。

    陈禅神情不变,目光顿时晦暗,莫非他感觉到了?

    “先生,有点不对劲,王不徽与李心肠主动寻我大战,是不是章璇玑利用他们消磨我带下山的龙虎山气运?”

    “正是,龙虎山气运对章璇玑很有克制作用。”

    “我就知道,所以这场大战竭尽全力保留龙虎山气运,并且,大战至半途,我知道他们想跑,便立下牢笼,非得诛杀他们不可。否则两位真修大高手听命章璇玑,让人放心不下。”

    老天师又看了眼被五雷正法轰击的漆黑地面。

    五雷正法自掌握五雷演化而出,尽管不是本源雷法,但五雷正法的威力照样堪称恐怖,而其余道家雷法又从五雷正法之中演化出,各得奇妙,不分上下。

    比如神霄雷、玉枢雷、大洞雷、仙都雷、紫府雷等等。

    现在的道家诸多门派,若论雷法不输龙虎山的,清微派首当其冲。

    说完后,老天师一顿,眼神有些复杂,问道:“先生,你如何看待修行界演化而成的众多雷法?”

    有关雷法的问题,不止山海、上古两个大年代,就算远古年代亦是修行者争论不休的话题。

    陈禅思来想去,透露了一个不该说出的秘密:“只要是雷法,修炼到极致自会返璞归真。”

    老天师身躯大震,难以相信:“先生的意思是,修行雷法到达巅峰,就会演化为掌握五雷?”

    “掌握五雷本不该是人间大术,此术威力太大,动辄毁天灭地。我和那女子剑修交战,纵然施展了掌握五雷,其力量还达不到真正的万分之一。”

    陈禅如实相告。

    据传三十六天罡大术里,任何一术都非人间所能拥有,而是在那遥远年代,仙神大战,将昆仑仙界的三十六颗天罡星打落人间,就算有人重新把天罡星收归仙界,天罡星遗下的气息久而久之演化成了三十六天罡大术。

    大道无私,三十六天罡大术有德者居之。

    陈禅起先亦不会掌握五雷,一步步扎扎实实走过来,方能拥有了掌握五雷。

    老天师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禅的说法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天罡大术,当真在某一道中修炼极致,便会明悟吗?”

    “七十二地煞大术本就人间所有,口口相传,现在的修行界我还能找到一鳞半爪。”

    陈禅说道。

    他在泉城不断大战,那些真修使用的招数,一部分是以七十二地煞大术为根基。

    但,从没有拿三十六天罡大术当做根基,包括陈禅颇为看好的记名弟子谢镜花。

    陈禅传授谢镜花种种大术,源于他洞悉谢镜花的心智,百般确定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以术当做满足私欲的手段。

    老天师请求他将掌握五雷传给张翠花,无论张翠花眼下的心智有多好,他皆不会传下。

    小孩子的心智随着成长变化极大。

    不去赌张翠花一如当下。

    “敢问先生,究竟达到多高的修行境界方能悟出天罡大术?”老天师艰难消化陈禅的言语,拱手问道。

    两人站在应是田地的位置,此地离泉城尚有一段距离,泉城司天就算知晓这里发生大战,鉴于泉城乱成一团,无暇他顾。

    “化神境是起点。”

    “先生曾修炼到化神境?”

    老天师瞬间摇头苦笑:“化神境只是起点罢了,算了,我不去擅自猜测先生的境界了,如同蝼蚁看天。”

    片刻,他压低声音问道:“先生,世间到底有没有仙?”

    ‘有没有仙’是困扰修行者无数年的问题。

    茫茫多的天才修士,付出一生的努力,只为追寻答案。

    其实陈禅在述说天罡、地煞大术时,隐隐有过透露,可惜老天师一直处于吃惊中,没有第一时间得知。

    陈禅面无表情的说道:“仙自是由人与山二字组成,你为龙虎山天师,你身在龙虎山时,已是芸芸众生眼里的仙人。”

    “纵使你下了山,泉城千万百姓视你依然为仙。”

    老天师呢喃道:“仙,是我自己。”

    陈禅压住话头:“你不是请我吃饭吗?既然此地没了饭馆,你又不想去他处,咱们到附近的泰城便是了。”

    泰城。

    夜深浓郁的泰山,仿佛顶天立地的神人,俯视众生。

    以两人的修为来泰城并不需多长时间。

    满城搜寻了一圈,果真找到尚在营业的餐馆。

    位于东岳大街的餐馆装修豪华,里面仍有人彻夜欢笑不曾离去。

    两人接近,站在门口似标兵一样的服务员强颜欢笑向他们说欢迎光临。

    门外冷的像北极,过厚重的门帘进到里面,温暖如春。

    刚经过一场大战老天师衣服脏兮兮,随手施了个幻术,完全遮盖住,不必让服务员以为他是乞讨的叫花子。

    看了眼菜单,琳琅满足,俱都价格不菲。

    老天师点了六个菜。

    服务员引领两人坐在靠墙角的位置。

    坐下前,他们环视一圈。

    餐馆热闹,这个点还在饮酒吃饭的人,大多放浪形骸,叫喊声极大,屋顶被震的晃荡。

    “人还不少。”老天师受浓郁的烟火气感染,轻松道。

    陈禅瞥了眼,老天师的心魔已被他的一缕真气五花大绑,暂时威胁不到神智。

    万万别小瞧陈禅的这缕真气,真气虽少,为了捆缚心魔,还施展了一个半大术。

    之所以说一个半,那半个《道德天尊九重天诛魔心经》不是大术胜似大术。

    此经是陈禅偶然得来,当年大战后,尸山血海,有神秘道人光脚躺过血海,念诵《道德天尊九重天诛魔心经》超度亡灵,诛杀借尸横遍野新生的妖魔。

    陈禅便是自神秘道人得到的此经文。

    后来又起大战,他亦知晓了那位神秘道人的真实身份。

    来头大的吓人。

    连陈禅都忘了究竟过去了多么久远的岁月,也不知那位道行奇高的道人是否依旧活着。

    餐馆有四桌客人。

    两桌是修行者,操着南方的话语,一听就不是当地的口音。

    泰城这个地方陈禅曾经来过许多次。

    不过以前到此是为了大战,眼下则是跟老天师吃喝。

    老天师传音问道:“前辈能看出那两桌修行者底细吗?”

    陈禅回道:“一位琉璃境初期剑修,三位无垢境修士,共九人,必定是南方某大势力的高手,真气属性是水行功法,你知道南方哪个大势力的功法属于水行?”

    老天师点头笑道:“原本想在先生面前卖弄一番,未曾料到先生比我看的都透彻,先生真乃神人也。”

    “不必拍马屁,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没必要。”

    “既然如此,我就直话直说了,九人是来自南海齐家,那位琉璃境初期剑修到过龙虎山问剑,名字叫做齐行龙,剑法不赖,为人不怎样,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

    “说是齐家也不太对,主要是创建的南海蛟龙宫姓齐的人委实太多,不是修行世家外人看去也是修行世家了。”

    陈禅接过老天师撕开塑料袋的餐具,“灵气复苏之后,名字里有龙的门派太多了。”

    “神州人是龙的传人,自然对龙这个字眼格外青睐。”

    陈禅反倒是神神在在说道:“不知道灵气复苏后的东海,还有没有龙族。”

    “真有龙?”老天师内心一惊。

    “关于龙的传说那么多,莫非都是杜撰的?”

    “……”

    南海蛟龙宫的九人放声大笑,口中交谈的事分毫没把餐馆的客人当做外人,半点不避嫌。

    而其他两桌吃饭的客人,或许是对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习以为常了,丁点不介意九位修行者就在身边。

    陈禅与老天师只听那齐行龙说道。

    “咱们一定要团结,别看来泰山的势力不少,和泉城一比,根本不够看。只要咱们九人的心凝在一起,一定能完成任务。”

    有年轻弟子问道:“齐副宫主,您说咱们真能把泰山上的玩意儿抢下点带回南海吗?”

    “自然能,而今的泰山只是神州的五星旅游景区,别看外面谣传泰山如何如何神奇,再厉害也只是一座名山而已,等到七十二口泉池完全复苏,修行界的所有视线被吸引在泉城,我们就动身,上泰山,将不俗法宝带回南海。”

    “齐副宫主,我们踩点发现泰山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简单,似乎有人布下了大阵。”

    “臭小子,往日叫你多读书,你不听,现在需要知识的时候,书到用时方恨少!那哪是人为布下的大阵,且是泰山自身存在不知多久的山纹!”

    “啊呀!齐副宫主快给我们讲讲泰山的山纹有何玄奇的地方?”

    “唉,本来打算事后再和你们说的,既然这里没外人,酒意又上头我便给你们透露一点。”

    齐行龙喝了口白酒漱口,清清嗓子,感受着嘴里酒水残留的辛辣,幽幽说道:“根据新挖掘出的古籍记载,泰山之所以被誉为‘直通帝座’,是跟山纹少不了关系的。这山纹是大道所绘,一笔一划尽皆天生地养,奥妙无穷。”

    “如果……齐副宫主如果有人参悟透了山纹会怎样?”

    “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得物大道,羽化飞升啊!但,那本古籍上并没有写明有没有人参悟山纹,咱们今后上山时,别去管山纹,这玩意玄乎着呢,一定牢记我们的目的,一心一意将泰山自古遗存下来的好东西带回南海蛟龙宫。”

    “……”

    陈禅和老天师听来听去,算是弄明白这群人因何聚在此地了。

    原来从粤州挖掘出了一处古时洞府,洞府似乎经历的岁月太过漫长,除了一本材质似金似玉的古籍之外,一切皆烟消云散。

    那本古籍的文字让挖出洞府的势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解出了些许。

    其中有两段文字,一段指泰山上,拥有十几件藏了悠久岁月不曾被人发现的瑰宝。

    一段为泰山上的山纹,一旦有人参悟少许,立刻受到天地青睐,获益良多。

    又不懂消息是如何走漏的,宁可信其有的势力,蜂拥而至。

    当然,泰山地位尊贵至极,灵气复苏才一百多年,想入驻泰山的势力同样不少。

    这南海蛟龙宫放在整个南海地区也是大势力。

    宫主下达命令,让齐行龙带队,即便找不到一件两件瑰宝,泰山作为五岳之首不信没有价值高的法宝,到时趁着七十二口泉池问世,抢下几件法宝带回南海,南海蛟龙宫的实力亦会大增。

    老天师诧异:“先生,泰山真有所谓的山纹吗?”

    此事是真的,陈禅点点头,补充道:“山纹遍布全山,非大能巨擘不能一窥全貌,放在寻常修士眼里,那不过是略微神奇的沟壑罢了。”

    “先生您能参悟山纹吗?”

    陈禅没有点头没有摇头。

    恰逢服务员端上饭菜,话题便揭过去了。

    泰山的山纹……

    他曾于泰山悟道百年,尽管没有把山纹参悟透,参悟了个十之六七还是有的。

    纵然无穷岁月过去,那种一朝闻道的喜悦,每每想起,都让陈禅几近泪目。

    朝闻道,夕死可矣。

    绝不是一句单纯空话。

    饭菜可口,老天师不断给陈禅夹菜。

    “我自己有手,不用再夹了。”

    “哈哈……先生平易近人,我辈楷模。”

    遇上比自己修为道行高的人,即便他是龙虎山天师,也无法完全免俗。

    不自觉的马屁便拍出去了。

    “往日在龙虎山倒是得到过消息,泰山自灵气复苏以来,经常产生一些解释不通的变化,令人侧目。只是神州各地不断传来异事,修行界的大部分视线,这才没有放在泰山上。”

    “等到各地的异事镇压的镇压、处置的处置,弄了个七七八八,犹如裁缝给一件衣服打了五花八门的补丁,再想关注泰山,找寻发生变化的原因,附近的七十二口泉池又要问世了。”

    “来到了泰山脚下,想问下先生,您知不知道泰山和七十二口泉池问世有没有关联?”

    陈禅吃着饭菜,摇摇头。

    明确告诉老天师。

    泰山和七十二口泉池间,顶多互相发生些灵气异象牵扯,之外就没有再多的联系了。

    他此前和齐红袖吃过饭了,谁让陈禅是修士,暂时不必吸收游弋的灵粹充饥,继续吃些饭菜还是能够做到的。

    用过了饭菜,两人都没有打理南海蛟龙宫。

    不管是泰山上的法宝,还是藏着的十几件未曾发现的瑰宝,到泰山的一众势力恐怕要失望了。

    泰城司天在鲁州仅次于泉城司天。

    即使泉城大战在即,坐镇泰城的真修高手照样不少。

    况且,两人都知晓,泰城司天那对鬼母子修为道行精进许多,应付外地势力还是可以的。

    ……

    泰山山巅。

    夜色笼罩。

    “先生真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仍然叫做陈禅。”

    “多少年了?你我遇见先生时的经历,还记得吗?”

    “大部分忘了,只记得一小部分,嘿,你这话说得,咱俩能够活下来就是老天开眼了,还奢望记忆无损?”

    “先生的修为道行恢复的很快。”

    “是啊,总归是先生,他会创造无数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你的记忆中还有没有关于先生是怎样平复那场大乱的?”

    “只记得一点。”

    “我也是,我的记忆里,先生一人鏖战数位巨擘,仿佛远古真神,强大到使我不敢相信。”

    “居然有点难过。”

    “难过什么?”

    “曾经何曾笑傲天下的先生啊,现在却只剩下金丹境也不是的修为,离恢复到当年的修为,差了好长一段路。”

    “你想错了。”

    “……”

    “应当也就是先生了,换成别人,嘿,不必换成别人了,以前先生的袍泽,而今剩几人?”

    “是啊,我们靠泰山活下来,他们不屑于靠外物,战死便战死了,死前也要重创敌手。”

    “我或许猜到了一点东西。”

    “直说无妨。”

    “先生的修为道行沦落至此,我想是大战留下来的后遗症。”

    “他们的敌手太可怕了。”

    两人忽觉有目光看来。

    朝目光的主人微微颔首躬身。

    眼看陈禅收回视线,与天师往泉城御风而去。

    两人不禁大叹。

    “先生的记忆也出了差错。”

    “天地玄黄、岁月无尽,敢问天上天下有谁真个与世长存?!”

    ……

    “他们是谁?”天师或多或少查探泰山山巅有人注视他们,但再多的东西便感受不到了。

    陈禅道:“两位朋友。”

    “先生的朋友?”老天师心底惊骇。

    能被陈禅叫做朋友,必然同样是神秘莫测的大人物。

    转瞬,老天师翻江倒海的猜测,究竟是何人能身处泰山山巅,还被先生称呼朋友?

    要知道,如今的泰山不同以往,绝非常人能登临山巅,不被泰山庞大似天际的威势影响的。

    作为神州五星级景区,泰城已不卖泰山的门票。

    陈禅没有多说,有些事,他得静下心好好想想,不然自己也记不得了。

第二百五十章 一来二去,一人二鬼

    另有一事陈禅没有明说。

    大道刻印于山川大地的纹络,又分为天纹、地纹。

    泰山上的山纹便属于天纹。

    至于地纹,大道刻下地纹的山川河脉在山海年代末期,驱逐山海,山海残界里多数名山皆有地纹,反倒人间刻印地纹的山脉所剩无几。

    天纹易发现,难参悟。

    地纹难察觉,相较天纹容易一点参悟。

    往年陈禅行走天下,喜欢往山川跑,就是借山河参悟大道完善自己的功法、心境。

    不过泰山的天纹又是天纹里最为特殊的几种之一,传闻便是昆仑仙界的上仙落于泰山参悟,对泰山天纹亦是捉摸不透。

    陈禅回司天小区。

    老天师到张翠花身边。

    付出半数寿命的代价,还算能接受,尤其学寻常人请陈禅吃顿饭,老天师感觉良好,也算完成了自己一个愿望。

    陈禅的底细老天师猜测不到,怀疑是和那安平一般,侥幸活下来的古代大人物,能请古代的大人物吃饭,近距离接触历史活化石,在龙虎山闲来无事经常读史的老天师,十分满足。

    两人离开后。

    陈禅给站立于泰山山巅的两位身躯附带神性的“人”,传音了一段话。

    南海蛟龙宫的九人罪不至死,用点手段把他们驱赶出泰城,算是给躲在暗处和南海蛟龙宫同样心思的势力一个警告。

    两人恭敬回答。

    听其声音,陈禅记忆翻腾,越发觉得某种熟悉感,就是想不起两人的跟脚了。

    其中一人自然为上次他到泰城,于岱庙看见的那人。

    另外一人与泰山特别契合,陈禅暗自怀疑是往年的泰山神,灵气复苏之下,醒了过来。

    连天泉圣地的两位女祖都能在灵气复苏中大梦初醒,神州最不缺的便是神秘,必然也有其他神秘所在不为人知的睁开双眼。

    “我一直觉得儒家的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简单又深刻。”

    “嗯,不然何以能传承下来,小孩子皆朗朗上口,没有泯灭在历史长河里?”

    “这个时代多了些功利,少了点忠厚。”

    “无妨,神州古今文人擅长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我选择和先生一般,相信他们。”

    “最怕外面的人回来,他们若是回来这片天地战火再起喽,彼时的战火可不像泉城小打小闹,按而今神州人口密度,真真要死很多人。”

    “此事你多虑了,我看新成立的司天组织就不错,况且,他们回来,所处的小世界犹如游子归乡,天地瞬间扩展,再大的人口密度亦会稀释。”

    “上古年代、山海年代,那些或选择离开人间保持跟昆仑的联系、或被驱逐出人间的残界,复归人间,不知对当下的人们造成多大的冲击。”

    “多想无益,在他们回归前,你我还是快点恢复修为,不然,仅凭泰山超凡脱俗的地位,少不了大战。别忘了,历史上当真有大势力险些把泰山据为己有。”

    “嘿,那是我上代的事,我不清楚。但我发誓,有我在一天,泰山仍是人间之泰山,绝非一家一姓一门派之泰山。”

    “先生交给我们驱逐劳什子南海蛟龙宫,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说说看。”

    “让那对鬼母子出手,鬼母子从泰山得了不少好处,在泰山地界他们的战力堪比现在的你我,对付南海蛟龙宫必能不费吹灰之力。”

    “鬼母子有点意思,悟性极高,且与泰山的气机相得益彰,难怪天纹会给予他们一点力量。”

    “他们眼下不知道获得天纹的些许馈赠意味着什么,等到道行愈高,就会深知感恩了。”

    “泉城那边我们得想想办法帮帮先生,眼皮子底下的事,不帮忙说不过去。”

    “帮?以前我也想帮,然而现在还是选择不帮吧。先生看似好说话,实则……”

    “什么?”

    “实则一剑即天地,我们帮了,反而不美。我老是有种直觉,就算打到眼下这地步,先生仍是没有用尽全力。我剩下的记忆,先生的剑,应当更加锋锐才对。”

    “……”

    坐镇泰城司天的阴极鬼母、阳极鬼子遇上琐碎麻烦事。

    并非来泉城的一众势力给他们形成麻烦,反而是神州司天前来的人物不信任他们。

    这种不信任表现在方方面面,第一手得来的消息总是避开他们,遇上需要开会商量的事件也不通知。

    阴极鬼母、阳极鬼子当然知晓问题的关键。

    “我们不是人。”

    “是啊,我的亲娘啊,别管咱俩为泰城立下多少功劳,他们眼中的我们不是人,而是鬼,不杀我们就是好事了。”

    夜晚,鬼母子站在泰城某座别墅的阳台吹着寒风。

    自从安平和那位先生来过泰城后,两人的修为节节攀升,特别是在泰山范围内,战力不可同日而语,连鬼母子都不敢相信……

    “吃点东西吗?”

    阳台的推拉门打开,一位年轻人端着盘子烤肉问道。

    年轻人不怕鬼母子,乃至呈现出与他们格外相熟的自在神情。

    鬼母回头看了眼盘中烤肉,摇摇头:“没胃口。”

    “没胃口也吃点呗,不吃肉哪有力气?”

    阳极鬼子嬉嬉笑笑的跳到年轻人身边,伸手自盘中捏了片烤肉塞进嘴里,双眼一亮,朝鬼母喊道:“娘,这厮的手艺提高了,不再像此前烤肉烤的比木柴还难吃。”

    “真的?”

    鬼母不太相信,飘至阳极鬼子旁,犹犹豫豫捏了片成色不错的肉片,温柔放进嘴里,尝试咀嚼了几下,不禁夸奖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整天吊儿郎当不谙厨艺,近日水平大涨啊,是不是请老师傅传授给你秘诀了?”

    年轻人将盘子放低点,让阳极鬼子大快朵颐,嘿嘿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没有请老师傅,全是我顿悟了。”

    “如何顿悟的?教教我。”

    “从网上看做饭视频啊,多看几遍,将关键的步骤记下来,自己去试,就懂了。”

    “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

    “瞧不起他们,被你们狠狠骂了一顿后,我是恍然大悟,决定如王阳明老先生龙场悟道一般,成果你们看到了,我悟道成功。”

    阳极鬼子一片片自盘中捏进嘴里不过瘾,抢过年轻人端着的盘子,放在嘴边,努力长大嘴,毕竟是阳极鬼子,嘴巴一下子大了几杯,刷刷刷将盘中肉倒进嘴里。

    年轻人面对眼前的诡异半点不怕,“慢点吃,我买了很多肉,别在外面了,进屋吃肉吧。”

    客厅少说得三百平左右。

    阳极鬼子、鬼母进屋坐在沙发上,年轻人去厨房继续烤肉。

    “娘,你说孔巧风真悟了?我可不相信他会做饭。”

    鬼母刚要说话,只听有人通知他们将南海蛟龙宫九人驱赶出泰城。

    两鬼神色一顿,半点不停,自客厅消失。

    孔巧风又盛了一盘肉,这次都是大块肉,回客厅见母子不在,霎时呢喃自语:“走时也不说一声。”

    一屁股坐在地面,自顾自大吃起来。

    孔巧风和母子极为有缘。

    他的父母在一次鬼怪乱城里死去,本来他也要死在那头疯狂厉鬼手里,阴极鬼母、阳极鬼子将其他地方鬼怪斩杀殆尽,及时赶来救下他的命。

    彼时的孔巧风见新来了一对实力高强的母子,痛哭流涕,等到母子轻飘飘穿过他,回泰城司天时,孔巧风吓的六神无主待在原地一个多小时才回过神。

    葬了父母,思来想去,觉察母子不是坏鬼,应当是好鬼,不然不会杀掉那头厉鬼救自己。

    自小父母就教导他报恩,还不等孔巧风发动自己所有关系打听鬼母子,就从泰城本地电视台上看见了他们。

    母子两鬼上电视郑重告诉泰城百姓,近来非大事不要出门。

    泰山底下有一座废弃的地府,积郁下来的阴气原就极重,灵气复苏加剧乱了天象,引得往年躲躲藏藏、浑浑噩噩的鬼怪癫狂攻击百姓。

    电视节目是通过电话形式提问,孔巧风便打了节目组的电话,一面郑重向母子感谢,一面问躲在家里被鬼怪攻击怎么办?

    母子两鬼说道,斩杀丧失理智的鬼怪是他们的分内之事,至于躲在家里,他们已通过某种方法为家家户户护持,即便彻底丧失理智的厉鬼也不会随便冲进家门,尽可放心好了。

    如果家中出现鬼怪,一定、一定要赶快拨打泰城司天的电话。

    认真算起来,鬼母子比陈禅登上电视台的时间更早,不过他们只说了保命的方法未曾言及其他,何况泰城是座三线小城市,知名度不高,不知有多少人只知晓泰山而不知道泰城,所以,保护百姓的是一对鬼母子,此事只在泰城传播,没有扩散。

    那档电视节目后,孔巧风打泰城司天电话,死皮赖脸的从接话员那里得到司天位置,买了一大堆礼物登门道谢。

    没想到再次见到鬼母子,一人两鬼聊了一下午,鬼母子教给他许多遇上鬼怪自保的方法,让他将这些方法记下来尽量教给更多的人。

    孔巧风问,为何不通过泰城司天散播?

    鬼母子难为情的说道,许多百姓一听他们是鬼不是活人,心底就有抵触。

    一来二去,一人二鬼,便熟悉了。

    孔巧风的心情极是让鬼母子喜欢,时常到他大别墅内蹭吃蹭喝。

    以前母子的身体没有凝实,为了吃东西,孔巧风烧给他们,后来母子的体魄与常人无异,他便订外卖给母子吃了。

    近来鉴于泉城大乱,泰城也发布动员百姓居家的文件,外卖少之又少,只能孔巧风自己做,这下,让鬼母子好一顿嫌弃。

    鬼母子传授给孔巧风一些强身锻体的小功法,练来练去进不得门,他干脆打消了成为修行者的心思,把继承下来的家财留一部分自己用的,其他悉数捐给泰城司天。

    他的电话忽然响了。

    “喂?”

    “鬼母、阳极鬼子走了?”

    孔巧风吃着肉块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给我打电话?”

    “确认一下。”

    “你们啊,明明靠人家,却对人家严防死守。”

    “这些事与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唯一需要懂的则是人鬼殊途,不管鬼母、阳极鬼子怎样偏向人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同意你们的合作了。”

    “好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嗯,挂吧,我在吃肉。”

    那边刚挂断电话,他马上给阳极鬼子打去,一字不差的说了个遍。

    阳极鬼子霎时骂骂咧咧。

    “娘,你干嘛打我?”

    “不要说脏话。”

    孔巧风:“……”

    有母子出手,南海蛟龙宫的九人自不是在话下。

    找到九人的位置。

    母子落在街边,看着他们摇摇晃晃从装修豪华的餐馆醉醺醺走出。

    “他们到此是为了吃喝玩乐的吗?”阳极鬼子不屑。

    鬼母安静站着,两鬼好似凌晨前的寒风,令南海蛟龙宫的真修高手半点察觉不到。

    阳极鬼子愈加鄙夷:“这般花拳绣腿的琉璃境修士,胆敢来咱们坐镇的泰城,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不如您和那位前辈说一声,别驱赶他们出泰城了,怪麻烦的,直截了当的就地打杀。我瞧他们身上隐隐有血光,必是沾了人命。”

    “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忘了,没有泰山、没有城里百姓、没有前辈,就没有你我母子。”

    鬼母穿着黑白相间的羽绒服,设计前卫,穿在她身上,珠联璧合。

    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只是一位温柔的少妇。

    “我的好母亲啊,你知道驱赶他们出城又不伤他们,废多少功夫吗?”阳极鬼子不瞒道。

    他担心是有道理的,而今不光泉城不太平,泰城亦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况。

    心高气傲的阳极鬼子之所以不对看不起母子的司天人员动手,全是为了顾全大局。

    大战前面,万万不能出现内斗。

    所以,母子宁愿躲在孔巧风别墅里,也不去触霉头。

    而驱赶他们一定费些力量,到时出了别的事,假设闹事的战力高强,母子两鬼可就处于下风了。

    鬼母摸着阳极鬼子的小脑袋:“以阵法先将他们移出泰城,再给他们一个教训令他们回南海吧。”

    “好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子两鬼统一了意见,着手布置阵法。

    阵法勾连泰山气运,布阵的速度极快。

    不等九人坐上雇来的车辆,鬼母一声轻叱,阵法启动。

    瞬间,九人以及母子两鬼,现身在泰城南郊。

    齐行龙酒醒了大半,凝视着母子,叹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阴极鬼母、阳极鬼子,久仰大名,在下南海蛟龙宫副宫主齐行龙。”

    “没听说过。”阳极鬼子翻着白眼。

    不是他瞧不起齐行龙,而是身在泰城远眺泉城,见惯了实力高强的真修,齐行龙与那些人相比,简直太弱了。

    “娘,你动手还是我活动活动身体?”

    鬼母缓缓摇头,看向九人里的一位年轻人。

    齐行龙顺着鬼母的视线,看到自家俊彦,笑问:“怎么?鬼母觉得他资质不错?”

    鬼母朝年轻人走去:“有点东西,鬼道不是好修的,想活命的话,废掉修来的鬼力,好好活下去吧。”

    年轻人大骇。

    齐行龙半眯了眼。

    “不要在我面前否认,再如何说,我都是琉璃境鬼修,看不错的。”鬼母上下打量那年轻人,看透了其功法运转路线,咂摸了几下,察觉年轻人所修的鬼道功法,有新意是有新意,但急于求成,容易走火入魔。

    何况,年轻人已在走火入魔边缘徘徊。

    年轻人沉默不语。

    齐行龙笑道:“我道他怎么一鸣惊人,打败了宫内几个年轻高手,原来是修了鬼道,彼时擂台赛我们就感觉到他的功法鬼气森森,以为是功法阴气重的原因,现今有鬼母亲口说他修习了鬼道功法,再无疑问。”

    南海蛟龙宫再如何,亦是属于神州正道,门下弟子出现鬼修,按门规是绝对不允许的。

    齐行龙问道:“敢问鬼母,若是叫他继续修炼鬼道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修的鬼道嗜杀,以杀证道,修道有成必然会拿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开刀。”

    “我懂了。”齐行龙颔首,“多谢鬼母指点,不知鬼母把我们众人挪移至此地,可是有其他话要说?”

    鬼母没有急于回答,注视着站立不安的年轻人道:“你这鬼道功法寻常时候可以遮掩自己气息倒是不错,然而你是活人,修鬼道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如果现在自我废掉一身修为,我有办法保你活下来,今后虽然无法修行,当个普通人安稳过一生也挺好。”

    年轻人激动问道:“鬼母大人真能保我活下来?”

    “对你这小辈我没有必要说谎。”

    年轻人转念想道,既然事情暴露,一定受门规惩处,不如和鬼母交好,齐副宫主看在鬼母的面子上,指不定网开一面。

    想罢,年轻人冲鬼母抱拳拜道:“请鬼母大人救命。”

    然后右手拍于自己的额头,左手拍在气海,身体巨震,把一身好不轻松修来的鬼气彻底散去,与此同时,经脉寸寸断裂。

    鬼母适时出手,以自己一口精纯鬼气渡进年轻人体内,护住他的心脉,不至于受经脉寸断的影响。

    年轻人七窍流血,双眼看到的尽皆染成血色。

    鬼母再渡一口精纯鬼气,慢慢把他体内重要的经脉修复。

    等到再三确定年轻人无虞,她转身徐徐回到阳极鬼子身边。

    齐行龙将一切尽收眼底,忽然明白阴极鬼母、阳极鬼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然而,宫主的命令犹在耳旁,就此回门派,恐怕不妥啊。

    齐行龙叹气问道:“既然鬼母救了他,再救救我吧。”

    其他人不懂齐行龙说什么,还以为他也修了鬼道功法,齐齐震惊色变。

    鬼母却知晓他的言外之意。

    “去天上。”

    她说。

    齐行龙遵从,御风直上星辰略微淡了些的夜幕。

    鬼母紧随其后。

    下面的人只见,他们在天上大打出手,真气、鬼气交相迸发,看在眼里的星辰也忽明忽暗。

    阳极鬼子拍手叫好。

    引得南海蛟龙宫的弟子侧目,不明白阳极鬼子在叫好什么,莫非阴极鬼母占据上风了吗?

    打了约莫半个小时。

    齐行龙貌似受重创,落于人群中,只说道:“回去,回去!!我因门派的任务受了重伤,需要好好修养一年半载。”

    几人搀扶着齐行龙,大气不敢喘急匆匆往南边奔去。

    倒是那位被鬼母救下来的年轻人留了下来。

    鬼母渐渐落于地面,脸色分毫不变。

    “泰城虽然是小城市,人好风景也不错。”

    “是。”年轻人想不明白,“求问鬼母大人,若是不废功法,我自愿与南海蛟龙宫切割关系,能否活下来?”

    “齐行龙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你真以为齐行龙受重创了?即便他受伤严重,杀你此等修为的小修士,用不了多长时间。”阳极鬼子阴阳怪气讥讽道。

    年轻人身体剧痛无比,仍然强撑跪下,朝鬼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我一生只跪天地亲师恩。”

    把天地君亲师,改了一字,成天地亲师恩,倒是有趣。

    阳极鬼子顿时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娘既然是你的恩人,你打算如何报答?”

    “好好活下去,不忘恩人的救命大恩。”

    好好活下去?

    鬼母却对回答极为满意。

    干脆送了半口精纯阴气助他恢复接下来的伤势,带着阳极鬼子回泰城了。

    “娘,齐行龙还挺聪明的。”

    “不管他是用多少灵石、天材地宝堆上来的琉璃境,脑袋总归是灵光的,不然白费了那么多灵石、天材地宝。”

    “唉,这种水货真修,您还和他打了半个小时,传出去白让他脸上有光了,反而堕了娘的威风。”

    “什么威风不威风的,守好泰山以及一城百姓,足够了。”

    阳极鬼子刹那间感慨道:“何时逍遥自在呀?”

    “你现在不自在吗?”

    “有点不自在,那群身在泰城司天的‘高贵人物’走了,我就自在了。”

    阳极鬼子眼睛一转,问道:“娘,不如让前辈出手赶走他们怎么样?”

    “胡闹!前辈醒来没多久,让前辈出手岂不是害他?!”

    “哦,是哦。”

    等到母子修为越来越高,方才惊觉,两人能在死后获得种种机缘,除了处于灵气复苏的大时代、与泰山有缘、城内百姓心善,还与前辈‘推波助澜’有关。

    否则,再怎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亦不能造就母子而今的一切。

    孔巧风站在适才母子所站的位置,伸着懒腰打哈欠,喃喃自语:“不如死了算啦,跟随母子修鬼道。”

    话音刚落,寒风成了巴掌拍他脑袋好几下,直直疼的孔巧风大叫求饶。

    “再敢想死,揍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阳极鬼子的言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先金刚怒目再菩萨低眉

    齐红袖的额头渗出浓密的汗珠。

    盘坐于床榻,一遍又一遍运转功法吸纳此刻泉城精纯灵气,她自己都感到最近修行进步良多。

    门给陈禅留了。

    轻轻推开门。

    见饭桌上没吃饭的菜裹上了保鲜膜。

    他进来,齐红袖没有察觉,仍然全神贯注修炼。

    她一心不做陈禅的累赘,随着道行日益精进,希望能帮到他,即便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陈禅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修行中的齐红袖。

    现在的她,比他见过所有仙子都美。

    东方升起太阳。

    她慢慢睁开眼睛,见心爱的人陪着自己,莞尔一笑:“看我修炼一夜?”

    “嗯,仍然对灵气有点排斥,放开自己的心结,完全接纳它们,速度会再快一点。”

    陈禅说道。

    齐红袖自然理解他指的什么。

    做了二十余年普通人,一朝修炼,哪会轻易把灵气当做氧气般无害?!

    “我自己心底清楚,或许我还需要点时间来将灵气当做呼吸不停的氧气。对了,我修炼的对嘛?有没有瑕疵?”她认真问道。

    阳光自窗外透过玻璃照在陈禅的脸上。

    近在咫尺。

    齐红袖乃至看得清楚他脸上每一根毫毛。

    此情此景,多希望凝固永远永远维持下去!

    前方道阻且长,她完全不知晓何时何刻两人就会离别。

    他是做大事的人,不会永远留在泉城,也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陈禅起身打开电视机,调了几个节目,现在的泉城电视节目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也不知是有关部门故意为之,还是接收信号的机器遭到破坏了。

    一场大战,凡事皆有可能。

    况且泉城的大战,就算打到现在,真修都死了快双手之数了,仍然只是开端,快进到中局都没有,遑论收官。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建议修行的起始阶段还是自身默默感悟,对你将来有大裨益。”

    他将昨夜没吃完的饭菜,用微波炉热了热。

    等齐红袖洗漱完毕,两人对坐饭桌,说着话吃起早餐。

    “我还没看过海,有机会我们去海边走一走?”她咀嚼着饭菜含糊不清的说道。

    现在与陈禅一块,她早没了之前的忐忑。

    心底充斥温暖、和煦。

    齐红袖自情感杂志上看过,拥有这般心理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彻底稳固,她不再患得患失。

    “好啊,等到泉城事了,你我去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陈禅问道:“你走后,小区的孩子怎么安置啦?”

    “当然是各家接回去了,即便我依旧在安民小区,泉城乱糟糟的样子,家长们也不放心再把孩子送进幼儿园,省得又发生那件事。”

    她说的那件事,指的是瓷人器灵。

    器灵作乱泉城曾在齐红袖的幼儿园中杀过人,迄今为止,她对此事仍是心有余悸。

    陈禅缓缓摇头:“古人说大乱之后才有大治,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泉城乱后,生活也不会回到正轨。你把幼儿园出掉吧,别再开幼儿园了。”

    “不开幼儿园我能做什么?”

    “你是修行者,当然做点修行者做的事。”

    齐红袖不解:“比如说。”

    “加入泉城司天,单单闷着修炼对你没有好处的,经历一些事反而有助于提升。”

    陈禅打了个响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齐红袖噗嗤一笑。

    他顽皮的样子逗得她笑容满面。

    “我进司天,你去哪里?”

    “做我该做的事。”

    “你别神秘兮兮的,说说看泉城事了你去做什么?”

    陈禅指了指泰山的方向:“你不会以为唯有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吧?”

    “泰山?”

    “正是,去了趟泰城,离泰山近感受的格外清楚,泰山或晚于七十二口泉池恢复往年神性,难免会出乱子,我得去盯着点。”

    齐红袖将菜夹到陈禅碗里,奇怪道:“泰山是五岳之首,神州精神故乡,有泉城前车之鉴,应当不会有修行者再去泰城作乱吧?”

    “你知道泰山在道家的地位吗?”

    “当然知道,东岳大帝又名泰山神,排于玉清元宫第二位,冠五岳之首。”

    齐红袖对不远处的东岳如数家珍。

    陈禅满意颔首,她说得对:“传说东岳大帝掌握什么呢?”

    齐红袖猛然回过神。

    “东岳大帝掌握人们的魂魄,主掌世人生死、贵贱和官职。”

    她有些难以相信:“莫非泰山真正问世,会放出鬼怪?”

    陈禅苦笑摇摇头:“何止是小鬼小怪啊,泰山之下就有一座废弃的地府,正儿八经的地府,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地府中培育了怎样的鬼王。”

    极少有鬼物被称作鬼王。

    鬼王二字,抛开修行道行格外高的鬼物,另有对某种步入特殊境地的鬼物称呼。

    例如万鬼相噬,吃出个具备万鬼之力的妖鬼来,便能称之为鬼王,修为道行自不会低,可怕的是产生了新的灵智,以鬼躯成妖,向来是棘手的存在。

    陈禅行走天下以来,所见过的鬼物,不论再如何诡异,与拥有万鬼之力的妖鬼比较,小巫见大巫。

    还有鬼煞之气浓郁至极,千年万年养出头煞魔,那就令陈禅头疼了。

    煞魔分许多种,鬼煞之气养出的煞魔算格外难对付的那种。

    和化外天魔有相似的本领,分化万千,每一具分身皆能当做本体。

    要想从根本上除掉煞魔,非得把它的化身聚在一块,同时斩尽方可。

    当然,妖鬼与煞魔陈禅都有办法应对。

    他最不想碰到鬼阎罗。

    神话传说中地府拥有十殿阎罗,但地府同样能在鬼怪里炼出一头鬼阎罗。

    鬼阎罗自出生日起,便与寻常人无异。

    鬼道修炼速度极快,天生具备接近鬼仙的身躯,假以时日,鬼阎罗没有遭到劫难陨落,必会成就一代鬼仙。

    陈禅知晓的鬼仙,半数的根底,都是鬼阎罗修成的。

    既然鬼阎罗和常人无异,心性自是千变万化,遇上道德之辈,鬼阎罗就走上正道,遇

    上邪魔,便会成为魔道巨擘。

    而泰山之下的地府废弃无数岁月,如果诞生鬼阎罗,满目都是残存下来的老鬼,其心性想都不用想,绝对和正道无缘。

    倘若泰山神性复归,下面的地府打开缺口,跑出一头鬼阎罗,陈禅真得拼命了。

    但按照他估测,神话泰山问世比七十二口泉池晚,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亦不会忽然跑出一头鬼阎罗,想要诞生一头鬼阎罗,条件苛刻到几近不可能。

    顶多会有一头妖鬼,再厉害点多出一头煞魔,他皆可从容应对。

    人间进入过末法时代,即便深在泰山之下的地府同样逃不过末法时代的残酷,修为道行绝不会高到离谱。

    瞧齐红袖对鬼王二字疑惑,还不等他解释,只听她问道:“所谓的鬼王像港片那样的吗?”

    “港片?”

    “昂!”

    齐红袖赶紧给陈禅讲解了下到底港片是个什么玩意。

    陈禅摇头:“我明白了,那些普通人想象中的鬼王,与我提的鬼王……简直……简直不是一回事。”

    把他自己都给说笑了。

    末法时代寻常人的想象力被限制了,假设那些电影导演见过正儿八经的鬼王,兴许拍的鬼王会好看许多。

    “我手机里保存了两部港片鬼片,吃完饭我们看看?”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齐红袖跟前,吃过饭收拾餐桌的活儿,当然是陈禅来做。

    纵使她想要插手,陈禅也不许。

    “你是修行者,迟早餐风饮露,为了适应那时的感受,从现在开始,双手不能沾阳春水。”

    “哈哈……你知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故吗?”

    “知道。”

    陈禅何止知道,见过不知多少富家小姐不沾阳春水了。

    “三月份的天气冷,水也冷,那些大家闺秀们养尊处优,十指不沾寒春的水。”齐红袖自顾自笑道。

    陈禅收拾干净,两人并肩斜躺在沙发上,她把手机放在手机支架上,播放之前缓存下来的鬼片。

    他不禁感慨道:“而今社会的创造力使我无比震撼,上到九天揽月,下到九洋捉鳖,古时都是大能巨擘才可做到,现在靠着科技,普通人亦能去做。连微不足道的手机,也发明支架来放置,让人间继续这般发展上千年万年,彼时的景象,我想都不敢想。”

    齐红袖将脑袋放在陈禅的肩膀上,打了个饱嗝:“那时的人们,肯定寿元大涨。”

    “归根结底,长生二字的诱惑力每个人都极难拒绝。”

    “我也想长生,这样,就可以久久远远与你在一起啦。”

    “长生……有时会感到是一种诅咒,没了生老病死,许多事就没了意义。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不然就得往太上忘情上修行了。”

    齐红袖忽来好奇:“长生很残酷吗?你看网络小说上,长生是必不可少的词,好似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

    陈禅不知是在讥讽那些码字工们目光短浅,又或在自嘲:“试想沧海桑田过后,你看过了天下每一处景致,身边的故友悉数死了,仿佛人间只剩下了你一个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生活你想要吗?”

    齐红袖慢慢摇头:“如果有你在的话,我还是想要长生。”

    陈禅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亲密无间看着手机屏幕映现的鬼片。

    她兴许永远都不知道,即便那些神仙眷侣,几百年、上千年、数万年在一块,不管他们从前感情多好,最后仍然变得像是陌生人。

    第一部鬼片看完,齐红袖手指轻触屏幕,播放第二部。

    陈禅手机响了。

    齐红袖猎奇看了眼,备注是王葳蕤。

    她乖巧的连忙把脑袋挪开。

    陈禅并未选择躲开她接听电话,而是直接按下接听。

    “先生……”

    王葳蕤语气平缓,细听之下,里面又带了急躁。

    陈禅嗯了声,“你说。”

    “王崇谅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

    王葳蕤将事情细细说了遍。

    原来大王家损失惨重之后,王崇谅思前想后决定必须拉家主下水,百般打电话请求家主前来泉城,底定乾坤,占据几处泉眼以供大王家子孙后代使用。

    大王家主口中答应的干脆,做起事来,却推三阻四,一会说正在整装待发,一会说有一部分人缺少趁手兵器,刚叫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把兵器从大王家的冶炼厂送来,一会又说,时局变化多端,令人感到飘忽不定,既然王崇谅身在泉城坐镇,有他这位真修大高手必不会出现差错,稍等些许时日等家主诸事准备妥当,自然会亲率嫡系赶来泉城。

    王崇谅清楚家主的虚与委蛇,真正所想的是他最好死在泉城,就算没死回到大王家,连累副家主王崇解战死,此等罪过足够王崇谅剩余的生命被族内人唾弃。

    王崇谅不服,想着前前后后皆陷阱,不如借着胸中苦闷,一鼓作气冲破境界壁垒,用实力打服大王家的闲言碎语。

    到时,或许把家主拉下马,他当一当家主,在泉城所有的失败,一力降十会,杀到没人敢提为止。

    想法不错,当王崇谅修炼时,郁闷的情绪像是拉不住的野马,横冲直撞,不给他丁点反应时间直接走火入魔。

    陈禅沉吟问道:“眼下的王崇谅为人处世如何?”

    王葳蕤不禁深呼吸了口:“正常,非常正常,令人不敢相信的正常。”

    她看过族内关于走火入魔的书籍,那些修行者走火入魔要不大开杀戒、六亲不认,要么行事鬼祟外人无法理解,要么天老大他老二,谁都不服,谁若提上一嘴,马上就是既分胜负也分生死的大战。

    唯独王崇谅的走火入魔,诡谲到王葳蕤迟疑了又迟疑才给陈禅打电话。

    她是知晓泉城刚刚结束的大战,想着先生是不是很忙,不便打扰。

    但转念一想,万一王崇谅的走火入魔是典籍记录之外的状况,破坏力远超其他修行者走火入魔,王崇谅酿下大祸,她通知先生晚了,可就悔不当初。

    陈禅失笑:“你继续在私立医院就好,怎么说呢,王崇谅的走火入魔,是那种较为温和的走火入魔,其实这种走火入魔大家听说过。”

    “啊?

    ”王葳蕤思来虑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何时听过这种走火入魔?

    他说道:“某位穷凶极恶的大魔头,遇上佛家高僧,高僧给魔头讲解佛法后,魔头顿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葳蕤无语了。

    谁能料到,王崇谅的走火入魔居然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同时齐红袖亦百般不理解。

    佛家劝浪子回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就是走火入魔啦?

    陈禅解释道:“修行走火入魔分多钟情况,为人熟知的一类是真气不听使唤,肆意冲撞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第二类是心性大变,嗜杀、狂暴、凶残等等,但一位恶人走火入魔,倘若是第二类,会不会变得良善?与往日判若两人?!”

    “话说回来,既然是走火入魔必然十分凶险,说不定王崇谅心性多变,一会儿良善、一会儿嗜杀,我现在去私立医院。”

    “好的先生,我等你来。”

    陈禅挂断电话。

    齐红袖问道:“走火入魔还有这么多讲究?”

    “千万不要小觑走火入魔,这四字代代传下来,普通人也多多少少了解点走火入魔是个什么意思,额外说明走火入魔在人间占据如何高的地位了。”

    细细思考陈禅言语,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能在社会流传下来人尽皆知的典故,无一例外,全是曾影响大到族群皆知的大事又或每个人都可以亲身经历的小事。

    例如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退避三舍、风声鹤唳、鸡犬升天等等等等。

    “去去就来。”

    起身。

    还不等陈禅离开,齐红袖就道:“你忙你的就行,这里很安全。”

    确实,司天小区风水位置极好,与上次陈禅、赵健勇见王十八等人的农家院有异曲同工之妙,修行者很难发现,除非像顾棠、赵虹秋那样,顺着调查得到的模糊地址,顺藤摸瓜找来。

    况且,泉城接连大战,早将身在此处的修行者打的疑神疑鬼,七十二口泉池没有彻底问世前,他们不愿有多余的动作,正摩拳擦掌准备将所有战力投入到争夺旷古罕见的七十二口泉池里。

    陈禅走了。

    齐红袖独自待在屋里。

    第二部鬼片恰好是鬼物现身的镜头。

    没来由吓了她一个激灵。

    “原来你走后,我既杯弓蛇影,也风声鹤唳。”

    ……

    私立医院没有人出,亦没有人进。

    此地仿佛被遗忘了一样。

    陈禅御风落在不远处小山,环视四周。

    这座私立医院的拥有着炼魂凝月宗并未派人来彻查死在这里大人物死因,好似连私立医院都嫌晦气不要了。

    只剩下将之当做落脚之地的大王家残众。

    大王家在陈禅心里还是有点实力的,然而勾心斗角太重,别人团结一致内部仿佛钢铁,大王家却看似团结实则一盘散发,当然斗不过别人。

    就像是王崇谅、王崇解两位人物前去泉城打算大施拳脚,熟料进城就被死对头察觉了,王崇谅出卖王崇解,自己逃命。假设两人同心协力和死对头拼死一战,以陈禅来看,虽说胜算不大,然而两人可以活下来。

    除非修为道行比敌手高上一大截,像陈禅、章璇玑、女子剑修这等人物,其他真修高手趁机逃命,还是很难阻拦下来的。

    王葳蕤的身影出现在陈禅的视野中。

    她一个人形影相吊在庭院散步。

    不见其余大王家子弟,也不见走火入魔的王崇谅。

    可王崇谅的气息被陈禅捕捉到了。

    如王葳蕤说的那样,完完全全走火入魔。

    一步跨去。

    身影于半空闪烁了几下,悄无声息的站在散步的王葳蕤身边。

    “怎么了?害怕了?”他突然出声。

    王葳蕤骤然听到声音,虽是熟悉,身体本能的躲开,定睛一看,见是先生,心间旋即五味杂陈。

    “先生,您来了。”

    “王崇谅叫你散步的?”陈禅看向装修豪华的屋子。

    王葳蕤刚要开口,稍怔,看向王崇谅。

    到此,陈禅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亦是不打算瞒过王崇谅。

    因为,亲眼见到这位大王家的副家主,陈禅方知,他走火入魔的程度很是不常见。

    何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而今的王崇谅杀意内敛,目光空洞,嘴角挂着温煦的笑容,实则认定泉城污浊不堪,方会有这场劫难,他出现在这儿,目的就是将那些引来污浊的人悉数杀光。

    如何认定引污浊的人?

    无他,王崇谅觉得你是污浊之人,你就得死在他手上。

    且他还会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做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精神病院的医生见到王崇谅,绝对拍板,他肯定得了精神类疾病。

    佛家有菩萨低眉。

    别忘了。

    还有金刚怒目。

    读过几本浅显佛经的王崇谅就感觉自己是金刚怒目。

    先金刚怒目,再菩萨低眉。

    所以,陈禅必杀此獠不可。

    一旦心生宽恕,放下不管,等到王崇谅自觉时机到了,无差别杀人,造成的影响将无比恶劣,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手里。

    王崇谅站在门前,笑容慈祥,犹如邻家老人。

    “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听到王葳蕤打电话,因此才叫她散步等我到?”

    王崇谅点点头,言简意赅:“你骗了大王家,此前我以为王葳蕤是无辜的,与你无关,没想到她是位该千刀万剐的叛徒。”

    “原本我是想杀她的,不过慈悲为怀,何不令她等你到此,把你们一道杀了,岂非一劳永逸?”

    “哦?看你年纪轻轻却拥有一身不俗的修为道行,势必为引污浊进泉城的罪恶之人,这下好了,杀你们两人,我的良心……永安。”

    王葳蕤看向自家先生:“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先生。”

    “无妨,真修高手本就强大,你惊慌失措做了点不那么完美的事,情有可原,改过便是了,下次谨慎些。”

    “是。”

    王崇谅负手,“你真的认定杀的了我?”

    “杀你?如宰鸡。”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魔头堵门

    杀你如宰鸡。

    王崇谅指着陈禅,无声大笑,似乎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提到鸡,杀了你和叛徒,我必将你们用烤鸡的方法烹饪一番。”

    “哼,尽管我回头是岸,但是对上恶人,什么样的手段都情有可原。”

    “是啦,我差点忘了,我自身往年亦是作恶多端,等我净化了泉城自会自我了结。”

    自我了结。

    陈禅眯了眯眼。

    王崇谅的走火入魔格外特殊,眼下看他不仅仅要杀人,还要杀己。

    “前些日子,炼魂凝月宗的卢若洋、孙荣,还有胶城钱家大人物钱伊,俱都神秘失踪在私立医院附近,是不是你做的?”

    他突然问道。

    继而摇头笑道:“年纪轻轻就有一身不弱于我等老家伙的修为道行,也不知道培养的大势力究竟在你身上砸了多少代价。”

    “真修境界虽好,现在的天下,谁拥有真修道行足够成为一方土皇帝。”

    “你年纪轻,下手没轻没重,可以理解,却不原谅。”

    “做错事总归付出代价,你既然独身前来私立医院,就把债偿了吧。”

    陈禅讶异了声。

    王葳蕤吃惊看向他。

    一定是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方让先生感到诧异。

    王崇谅手上拿出一件蓝色小幡。

    正反面绘着简单几道金色线条。

    定睛一看,金色线条仿佛活物,像一条条小蛇,游弋不止。

    即便以陈禅的眼光当看到出现在王崇谅手中的蓝色小幡,亦十分惊讶。

    因为这幡,逸散的气息,足以称作琉璃法宝,且是较为顶尖的那一拨。

    “得到它几十年了,一直在被我炼化,除非遇上危及性命的大战,才亮出来。”

    王崇谅瞪着陈禅:“瞧我如何尊重你这恶人,为了杀你,连它都拿出来了。”

    陈禅抿了抿嘴,不言语。

    “嘿嘿,到了眼下,你还会说杀我如宰鸡吗?”

    他反问。

    确实不能杀他如宰鸡了,王崇谅真正的战力和陈禅大战的女子剑修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但他手中炼化几十年,差不多到了性命交修地步的蓝色小幡却是不容小觑。

    琉璃境的法宝某种意义上比琉璃境修士还要难对付。

    人会怕死。

    法宝不会。

    法宝只听命于主人的命令。

    陈禅问王葳蕤:“大王家其他人呢?”

    “都躲得远远的,自从王崇谅走火入魔后,他们见状不妙,不敢赌王崇谅不会杀他们,便鸟兽散,不知逃去哪里了。”

    王葳蕤回道。

    蓝色小幡极其不俗,王葳蕤心底不好受,倒不是怕先生并非王崇谅的对手,稍微了解一下先生种种大战就能明白,王崇谅加上蓝色小幡真的不够看,而是她想到了自族内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数种魔道法宝。

    其中之一就是蓝色小幡样式。

    名字唤做蓝桥风月。

    相传是一位善吟诗作画的魔头,收集才子文气炼制而成。

    一出手,看似光明正大、浩气长存,实则阴狠毒辣、魔气森森。

    不知为了炼化这面蓝色小幡,需要多少才气无双的才子送命。

    王崇谅跨前,脸上出现陶醉神情:“告诉你无妨,此幡叫做蓝桥风月,乃我周游天下失足坠落一处悬崖,经过大考验,获得的法宝。”

    陈禅讥讽:“失足坠崖的戏码?你觉得是小说里的主角吗?”

    “于我看来,你用不用所谓的蓝桥风月,结果都是一样的。”

    王崇谅此时的情绪极好,“哦,真的吗?”

    他旋即送出蓝桥风月。

    小幡一化为八。

    迎风而涨。

    眨眼成了旗面硕大的大旗。

    定住八方风水,聚拢八方运道,炼成八方杀机,齐诛八方之敌。

    旗面猎猎。

    八道蓝色气流,流进王崇谅体内。

    “不管如何,你既能杀了卢若洋、孙荣以及钱伊,都需要我拼命才可战胜的大敌。”

    “放心,有十二分力我就用十二分力,一定尊重你,绝不会念你是年轻小辈便大意。”

    王葳蕤注视身躯愈来愈高大粗壮的王崇谅,微微担心:“先生……”

    只听王崇谅声音仿佛雷霆,嗡嗡炸响:“想来蓝桥风月不够,没事,再加上我为了以防万一修炼而成的两伤术法。”

    “这两伤术法唤做《清节如君》。”

    “为我六年前自族内书阁偶然发现,见名字好听内容高妙,默默修炼了下来,一经修炼方知,清节如君此等木行两伤术法,似乎为我量身定做,和所修功法完美契合。”

    “你啊你,福气真好,同时见到蓝桥风月以及清节如君。”

    陈禅拍了下王葳蕤的脑袋:“猫,还好吧?”

    “好着呢,天天大吃大喝。”

    “橘猫喂胖一些才好玩。”

    说罢,他推了推王葳蕤,瞬间倒退,待王葳蕤定神,发现橘猫抬起脑袋正看着自己。先生将她推回了自己房间,王葳蕤对真修修士的力量,彻底迷茫了。

    修到真修的修行者,有什么事做不到?

    王崇谅握了握拳头。

    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庞大力量。

    不禁仰天长啸。

    啸声似雷,惊的周边鸟雀走兽慌乱逃命。

    “原来这就是琉璃境的顶点吗?”

    他飘在半空,双手负后:“你说以我而今的力量,能否与你那般斩杀卢若洋、孙荣、钱伊?”

    陈禅估摸王崇谅现在拥有的力量,点点头:“差点,也不是不行,杀掉他们,你得丢命。”

    “哦?看来你还是比我强?”

    陈禅自踏进琉璃境以来,并没有刻意苦修,修为道行每时每刻水涨船高。

    不是没道理的,他早就趟过琉璃境,现在不过是恢复原来就有的修为。

    加上他的根本功法无上玄妙,以及泉城一城的灵气受益于七十二口泉池复苏,不断加剧充盈此方天地,他呼吸之间,顶的上旁人苦修月余。

    又因截取七十二口泉池阶段异象的灵粹,天泉圣地两位女祖送给他的精纯灵气。

    陈禅早就超越世人想象的极致。

    或许可以说,真正的谪仙人都比不过他的修炼速度。

    遑论他的道基已扎实到无法再扎实的程度。

    “比你强不是应该的吗?”陈禅笑问。

    “好啊,说再多都得拳脚下见真章。”王崇谅点点头。

    “打就打。”

    陈禅御风飘至王崇谅的正对面。

    现在的王崇谅,的确有一番高人风采。

    王崇谅手指一勾,一面蓝色大旗拔土而出,旗面迎风招展,金色线条脱旗面逡巡,似乎等王崇谅命令。

    “杀。”他道。

    线条霎时组成一行文字。

    陈禅皱了皱眉头。

    见文字正是那‘不迁怒,不贰过’。

    出自《论语.雍也》篇,意思为即不会把愤怒发泄在别人身上,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王崇谅不再负手,掐诀。

    文字再化成数十位羽扇纶巾的文人。

    齐齐扑向陈禅。

    口中皆念诵,不迁怒,不贰过。

    陈禅右手虚握,一柄真气凝成的长剑,剑刃划过白光。

    剑斩数十位羽扇纶巾的文人。

    看似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才子,以陈禅的目光看,哪是饱读之士,全都是嘴上大义凛然,实则小肚鸡肠、阴险不知羞的腐儒。

    比之魔道魔头还不如。

    剑光照亮了王崇谅的脸。

    见过这一剑,他知道一面旗帜不够陈禅砍的。

    随即再度掐诀。

    这下,四面旗帜俱都飞来。

    金色条线脱离旗面,裹挟浩然正气,冲向陈禅。

    四句儒家经典,正是那:

    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

    王葳蕤拉开窗帘,但见漫天都是文人士子。

    又见剑光道道。

    不必去管多少文人士子,就算再来一千人一万人,剑在手中,依旧斩之。

    王崇谅额头冷汗不断。

    五面旗帜悉数让陈禅破掉。

    甚至旗帜出现了损伤,令他的五脏六腑或多或少反震出了裂痕。

    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就叫你看看最强的三面旗帜!”王崇谅吼道,“再来!不够!!!”

    仅剩的三面旗帜,陡然原地消失,落于王崇谅身前。

    金色线条没有脱离旗帜,在旗帜上组成经典。

    且是那:

    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王崇谅握紧一面旗帜的杆,用力挥舞。

    刹那间天色剧变。

    阴云压低,魔气自其中时隐时现。

    陈禅不禁鄙夷道:“区区小手段,就敢口出狂言。正是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

    言罢。

    陈禅连续斩去三剑。

    两剑斩王崇谅。

    一剑飞向阴云。

    两剑摧枯拉朽破掉三面旗帜,飞去阴云的那剑搅碎了无数魔气,高空直直坠落,插进王崇谅的脑袋。

    八面旗帜迅速缩小,复归那面巴掌大小的蓝色小幡。

    被剑刺进脑袋的王崇谅并没有死。

    木行两伤术法清节如君为其提供了强大的生命力。

    倒是一身修为让剑气封镇,莫说是再和陈禅交战了,王葳蕤他都打不死啦。

    两人落在地面。

    陈禅走了几步,捡起蓝桥风月。

    王葳蕤抱着橘猫冲出卧室,往这边奔跑。

    她心里清楚,两位来泉城的副家主,就此全部陨落。

    鲁州大王家的损失之惨重,难以想象。

    陈禅打量着表情宁静的王崇谅,问道:“走火入魔后的你,还是挺和善的。”

    “嘿,没有走火入魔我就不和善了吗?”

    “那时的你满身戾气,隐藏的好很少有人看得出来。”陈禅如实回道。

    王崇谅轻微点了点头:“确实,我也瞧不起此前的我。”

    “如若你没有杀那么多的人心思,走火入魔反对你是件大好事。”

    “此言差矣,由于有你们这群人在,泉城方才受此大劫。”王崇谅义正言辞。

    陈禅自知不能说服一位走火入魔的修行者,便散去插在他脑袋上的剑,说道:“蓝桥风月这件琉璃法宝,再怎么说也是魔道法宝,和你修炼的功法南辕北辙,你能祭炼到此,算是极为难得了。可惜啊……”

    “可惜我现在的修为道行,琉璃境顶点的程度还打不过我。”

    王崇谅承认他说的是实情。

    施展两伤术法《清节如君》,以此用蓝桥风月对战陈禅。

    自己落败的轻轻松松。

    好像陈禅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一般。

    “究竟我到什么样的道行才能战胜你?”王崇谅不甘心的问道。

    陈禅好心答道:“金丹境吧。并非那种半只脚跨进了金丹境的大修士,是实实在在的金丹境。”

    王崇谅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笑摇头。

    “到现在我的另一个意识都打算把我湮灭。”王崇谅换了个话题,“我不会给他机会的,即便是死,我也要令他死的浑浑噩噩。”

    “你的生机还有段时间。”陈禅说道。

    王崇谅的视线放在抱橘猫王葳蕤的身上:“唉,虽说你是叛徒,身上到底流着大王家的血,我这身道行就此散归天地多少可惜了,便留给你了。”

    “对啦,千万别故意吸收,让其缓慢的融入进你的体内。”

    “如果你执意自己修炼到琉璃境,可将我的修为用来炼化法宝。”

    “葳蕤啊,让我为你做身嫁衣吧。”

    陈禅看着他主动熄灭剩下的生机,在此之前,将全身真气收拢至眉心,化成枣核大小的印迹,等到生机半分也无,印迹飘向王葳蕤。

    她不敢接纳,“先生,他是不是算计我?”

    陈禅缓缓摇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收下吧,只是不要炼化成自己的真气,等到日后得到趁手法宝,用来祭炼法宝。”

    “是。”

    主动抹去自己的所有意识,只将真气留给王葳蕤,此事陈禅未曾料到。

    换而言之,这就是走火入魔,所行之事,完全无法预料。

    王葳蕤怀抱着橘猫愣在原地。

    她战战兢兢接受那道枣核大小的印迹,果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识,全都是庞大的真气。

    陈禅自她怀中抱走橘猫,揉着橘猫的脑袋,问道:“

    感觉如何?”

    “好像贫穷人家骤然得了千万财富。”王葳蕤评价道。

    陈禅失笑:“你这形容也是有趣。”

    私立医院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

    不单单是大王家子弟,连医务人员在王崇谅走火入魔引发的异象下,也跑的干干净净。

    钱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

    抹去现场几人的气息,陈禅收起蓝桥风月这面小旗,“不适合你,它是魔道法宝,王崇谅疑心猜忌善于内斗,未尝没有这面小旗的推波助澜。”

    王葳蕤压下心底的激动,暂且将凭白得了一位真修高手的庞大真气忘于脑后:“我不要,我不喜欢它。”

    “确实,蓝桥风月精致是精致,威力也不错,和你不搭。”

    “先生,接下来我去哪里?”

    “去司天那里吧,等到战事结束我就为你开炉炼丹,把丹药给你那贪得无厌的爷爷,你好彻底脱离大王家。”

    “其实我想了,纵使不告而别,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王葳蕤小声道。

    陈禅又摇头道:“别这样想,因果一事最是麻烦,不和他们稍稍斩断因果,迟早会有你麻烦的。”

    “好,一切听先生的,先生必定不会害我,但我去司天会不会遭人怀疑?”

    他把橘猫交还给王葳蕤。

    橘猫好像回到主人怀里格外高兴,脑袋往她的怀里使劲钻。

    王葳蕤被逗的咯咯笑,摸着它的脑袋。

    “泉城乱成一片,那些人哪有功夫怀疑你。”

    “那么……去之前,我陪先生吃顿饭?”

    陪先生吃顿饭?

    陈禅笑意绵绵:“我看你是饿了吧。”

    “哎呀,不要在意这点小细节,王崇谅走火入魔后,我担惊受怕,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大王家在泉城损失极其惨重,王葳蕤并不在意,反正她早已厌倦了那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自家亲人。

    有时大王家的人,对待自己人,比敌人更狠。

    活在族内二十余年,王葳蕤再怎样没经历过,也亲眼看到过、听到过他们如何残害自己的族人的。

    所以。

    死了就死了。

    不干她的事。

    “大王家问起你来,你说什么?”

    两人并肩往私立医院外行走。

    “如实相告呗,只不过将先生斩杀王崇谅,换成察觉王崇谅走火入魔,前来为人间斩妖除魔的得道高人。”

    这个回答,算较为普通,若大王家内不相信,遣人调查,自会查到漏洞。

    不过,他们真的还敢来泉城吗?

    两位长老,王今歌、王存剑,王崇谅、王崇解,此等高手都葬身在泉城,谁还敢来泉城啊!!

    私立医院的大门就在前面。

    王葳蕤抱着橘猫停下脚步。

    陈禅哦了声。

    门外站着一位穿大黑衣身子伛偻的老者。

    老者身上的气息和陈禅斩杀过的卢若洋、孙荣同出一源。

    “炼魂凝月宗?”

    他问。

    老者点点头,漫步走向两人。

    “你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吃里扒外,你爷爷知道了,必然将你抽筋扒皮。”

    看向陈禅。

    “嘿,有你在,只怕小丫头的爷爷不会拿她如何。毕竟,知不知道还是两回事呢。”

    “不错不错,一身修为我都不是对手。”

    老者啧啧赞叹。

    王葳蕤随着老者的接近,步步后退。

    犹如朝他们走来的,绝非一位暮年老头,而是一头魔道巨擘。

    陈禅叹了口气:“泉城风雨飘摇,你这等魔头也前来搅混水,真是叫人不省心。”

    “我没有恶意。”老者最终站在离陈禅不足一丈的位置,“你同样瞧得出来,我这身修为的得来全靠自己苦修,当然,灵石、天材地宝不可或缺,绝不是其他魔道妖人那般,拿寻常人练功。”

    老者说的是实话。

    他体内的魔气,暗含大道,并不是旁门左道给人的污秽感觉。

    “三千大道,道道通青云,我走的这条路,你看如何?”老者问道。

    陈禅徐徐点头:“止住一颗杀人本就是难事,你能压制几十年殊为不易。”

    “没办法,我修炼的功法怪异,本是魔道功法,却叫人锻炼一颗混元心,我思来虑去,非到必要不杀人不就是了。”

    陈禅忽而笑道:“你选择的办法,笨是笨,但有用。”

    “谁叫我觊觎飞升呢,随着天地灵气复苏,我不信我突破不了金丹境。”

    老者大手一挥,貌似金丹境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是陈禅见过的人间修士里,根基最为牢固的几人之一。

    说起来,照陈禅来看,他确实有很大的机会破进金丹境。

    “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多看看,涨涨见识。你和那位女子剑修大战,便叫我受益良多。”老者笑眯眯的说。

    彼时陈禅与不明身份的女子剑修大战,他在旁观战,自一招一式,一术一法里,弄明白了几件以往想不明白的修炼事。

    “唉,不该如此称呼你,有道是达者为师,该喊你先生的。”

    “先生的法天象地跟雷法,看得我心惊胆战,设身处地想想,换我是那女子剑修,恐怕连你一剑都接不下。”

    老者很诚实。

    陈禅听来,静静笑着。

    他没有说话,老者却有点胆颤起来,万一先生觉得自己是魔道中人,下杀手,他可打不过。

    “先生,我说实话,我到泉城千真万确是涨涨见识,希冀今后突破金丹境!!!”

    “当真?”

    “如有半点谎言,我刘仙青一辈子破不开琉璃境的桎梏,金丹境与我无丁点缘分!!!”

    “我杀了你们炼魂凝月宗的人。”

    “杀了就杀了,卢若洋和孙荣而已,两人心术不正,先生不杀,很快我就自己动手。”

    “你没有对七十二口泉池的心思,其他人呢?”

    “其他人我管不到,先生不知,我在炼魂凝月宗内就是一位甩手掌柜,一心一意扑在修炼上面,别看外面传言我怎样怎样,狗屁,瞎传的!!!”

    王葳蕤听出了言外之意,“前辈是被人架空啦?”

    “哎,小丫头别胡说……给我留点面子。”刘仙青难为情说道。

    陈禅道:“我们要求吃饭,一块?”

    “求之不得!我请客!!”刘仙青斩钉截铁。

    一个魔头,名字叫刘仙青,王葳蕤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从心所欲不逾矩

    炼魂凝月宗的九长老卢若洋、三长老孙荣俱都死在陈禅手下,刘仙青丝毫不以为意,连对陈禅的丁点杀意也没有,此事倒是令人惊奇。

    三人离开私立医院,刘仙青回首打量了眼有如山水田园的私立医院,说道:“在此建所私立医院一事,起先我毫不知情,还是闭关而出查看炼魂凝月宗俗世账目时才知道他们在泉城建了座高档奢华私立医院。”

    “唉,一日不得解脱,一日都得为了钱财争来争去,听宗门小辈说,私立医院的效益不错,每年上交到宗门的钱,引得几位长老口水四溅,你多点不行,我少点不行。”

    刘仙青给陈禅透露了点以后打算,他故意和陈禅并肩行走,王葳蕤跟在两人身后。

    “泉城事了,回到宗门,不能再看炼魂凝月宗堕落下去了,魔道本是求自由,但绝不能求没有拘束的自由。”

    陈禅应声道:“你要修一颗混元心,闭关打坐是修不成的,处理处理俗物反倒有点帮助。”

    “先生也这么认为?”

    陈禅笑道:“我从没听过高手是闭关打坐炼成的。”

    “好,有先生此言,回到宗门,我必定上上下下清洗一遍,这些年炼魂凝月宗发展太快了,吸收进来太多野心家,该到了将他们驱逐山门的时候。”

    “嘿嘿,有些人居然传出去我坐化的消息,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刘仙青望着天幕,分外感慨,不出来走走,眼光被限制在洞府的一亩三分地上,觉得自己甫一出世必定惊骇世人,谁会料到,偷偷摸摸到泉城,见到的大战,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

    尤其身边这位先生,自从见识他与女子剑修一番大战,刘仙青处心积虑的想和先生见上一见,就算不能交换修炼感悟,随便说说话也好。

    陈禅没接他的话,问道:“你来之前没想过我见你是魔头一剑杀了你?”

    “想过啊,先生跟王崇谅动手,我就在想要不要现身见见先生,想来想去,我寻思着,即便再打不过先生,不顾一切逃命还是可行的吧?”

    “况且,先生所杀之人,无一不是为非作歹之徒,我痴迷修行,身上的魔气无半分血腥,先生执意动手,只能埋怨自己判断失策。”

    刘仙青拿出一包口香糖,递给陈禅。

    口香糖普普通通,只要是商店就会有售卖。

    接过,递给跟在两人身后的王葳蕤,他道:“不太喜欢吃口香糖。”

    先生给自己的,说明刘仙青未曾在上面动手脚,她放心接来,大大方方撕开包装,放嘴里一片。

    “小丫头身为大王家的人,看着王崇谅死在先生手中无动于衷,嘿,万一走漏风声,世间可真没你的立身之地。”刘仙青吓唬她道。

    王葳蕤漠不关心:“只要前辈不说,大王家哪里能知晓的?”

    “你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啊,太小瞧大王家内那群聪明人了,既然我都能猜测失踪的卢若洋和孙荣是先生所杀,大王家一群野心家莫非觉得没有丁点怀疑?”

    “纵然他们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大王家来泉城一众高手,全都死了,你就没点责任?”

    王葳蕤结巴道:“我……我年轻,不过是小辈,大王家的高手战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仙青摇摇头:“面子上的事情罢了,这么多高手战死,大王家稳坐钓鱼台的人反正不背这口黑锅,你们家主肯定也不背,总得找人来将黑锅背起来吧?”

    “找来找去,迟早会找到你头上。”

    听他一番话,王葳蕤彻底害怕了。

    “先生……我该、我该怎么办?”

    “别听他吓唬你。”陈禅笑道,“他一个闭关修炼的人哪懂的人心啊?你只要多送点好处给他们,黑锅自然是有别人背,扯不到你身上。”

    说起好处,王葳蕤瞬间了然于胸。

    原来先生早就为自己谋划好了,说事后开炉炼丹送给她的亲爷爷,先生打算给大王家那群老东西一人都送上一颗,倒是名义算在她头上,自然没人说三道四。

    不过,给了大王家这么多珍贵的丹药,岂不是平白无故送予他们一桩仙缘吗?

    先生不怕养虎为患?

    陈禅又道:“区区点小礼物,咱们还是送的起的。”

    王葳蕤心中疑虑彻底打消。

    转念再想,大王家的老东西痴迷内斗,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争权夺利,就算道行高一点又如何?王崇谅连自家兄弟王崇解都能干脆利落的出卖,他们会有多大的出息?

    王葳蕤美滋滋,先生为她考虑的周全,她在先生心底的地位一定很高。

    猜得不错。

    陈禅几位记名弟子,谢镜花,远在山城的小九尾狐傅红葵,月花,半个王葳蕤,尽管一碗水很难端平,竭力去做就是了。

    之所以说王葳蕤只算半个,还是他传授给她的功法并不属于自己,代人收徒。

    提起傅红葵陈禅有件事不知晓,自从他离开山城后,傅红葵隐在幕后几乎把他在山城的智勇传遍了整个蜀地,说起那位神秘年轻修士,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说个一二三来。

    刘仙青顿时看看陈禅又看看王葳蕤,啧啧道:“自古美女爱英雄,先生年纪轻轻,身上朝气蓬勃的气令我无比羡慕,我看呐,王家的小丫头跟着先生算了。”

    王葳蕤霎时间脸红,耳根红的有若朝霞。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的先生。”

    “先生?现在可没有古代师徒规矩了,讲究随性自由,喜欢就是喜欢,追求就是了,多大点事啊。天大地大,老天爷高高在上,管的事那么多,怎会管你吃喝拉撒睡啊?!”

    “话又说回来,人间的规矩都是人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我看呐,你这小丫头鬼灵精怪又多愁善感,不如凭自己一腔心意,爱干嘛就干嘛,等你视那些狗屁倒灶的规矩为无物,指不定既能得到想要的道侣,亦能修为精进。”

    刘仙青一席话好像无数魔咒响彻在王葳蕤耳边,她仔细想想,刘仙青说的不无道理。

    陈禅及时打断:“他修的本就是魔道,你要是着了他的道,可就入魔了。谁说世间规矩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遥远年代圣人以步丈量人间,仰苍穹、观万民、悟大道,一点点的将道理自大道里提取出来,遵守人间规矩,便是行走堂皇大道。当然,大道并非一条,但

    你现在所行的路,却是最无愧于心的一条。”

    “魔道讲究个随心所欲,也就是这老头心比天高想修个混元心,不然哪会压制七情六欲?”

    刘仙青嘿嘿几声,没再说话。

    王葳蕤恍然大悟。

    是啊,人正常的七情六欲本就是天理,超过基本需要的欲望便需谨慎再谨慎。

    魔道中人倒不限制七情六欲,纵欲之人比比皆是,下场又是如何呢?

    刘仙青瞥了眼王葳蕤,见她收紧心境不再深想自己的话,暗道,大王家错失了一位可造之材啊,王葳蕤虽是女儿身,潜力比她哥哥要强多了。

    厚积薄发不容易用肉眼看出来,往往过上很久,才能判断一个人到底是否大器晚成。

    只是像王葳蕤这样已然取得一定修为,再去看她,刘仙青身为顶尖琉璃境真修,还是依稀能瞧的出眉目的。

    “先生,王葳蕤这苗子您得看好了,迟早会一鸣惊人,她那位天骄哥哥貌似一骑绝尘,实则后劲不足,很快就会落后其他扬名的天骄。”

    刘仙青传音给陈禅。

    陈禅讶异:“你见过王葳蕤的哥哥?”

    “见过,我没到泉城前,在另一座城市偶遇了。”

    “哦。”

    陈禅冷淡应下。

    私立医院四周空旷,并没有吃饭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程,早就可以御风前往泉城,仅是刘仙青故意拖慢行程,想跟陈禅多说几句话。

    “你来的够快的。”

    陈禅忽然说道。

    刘仙青打好了腹稿:“见先生一面,心愿已满足,再无憾事,何况先生对我说的话,我铭记在心,过上多少年都不会忘。”

    “你如何看待走火入魔的王崇谅?”

    “……”刘仙青沉吟少许,皱眉继续说道:“走火入魔的王崇谅反而像正人君子,不过再如何的正人君子亦是走火入魔,某种执念扎根在他的心底,绝难祛除,必须得杀,不杀后患无穷。”

    死前把一身修为道行送给王葳蕤,自己甘愿成为她的嫁衣,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王崇谅和往日迥乎不同,之前的王崇谅可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那种人。

    “嗯,说的有点道理。好了,话语说够了吗?”

    “什么也瞒不过先生,说够了,咱们去吃饭?”

    “走吧。”

    陈禅牵着王葳蕤的手腕,两人御风而去泉城。

    身影越升越高,渐渐到了云上。

    王葳蕤呼吸间皆是云雾水汽,冰冰凉凉,精神大振。

    “鱼嘉跟夏侯穷的伤势没事吧?”刘仙青乍然询问。

    陈禅摇摇头:“伤的不轻,得养一段时间。”

    “夏侯穷此人我瞧不起,勾心斗角的水平不输大王家那群人,甚至犹有过之,他好的点则是不向自家人下狠手,狠手向来留给外人。”

    “所以说夏侯家在江南一地崛起不是没有道理的。”

    刘仙青点评夏侯穷。

    继而说起鱼嘉。

    “鱼嘉最令我佩服的一点便是半点不怕神州修行界正道的敌视,竟敢收养来历不明的孤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把他们保护的很好,还出了位谢镜花这位天骄。”

    “她而今是司天绝对的高层大人物,眼光高了不少,修为道行更是在她这般年纪已经接近我,鱼嘉将来有极大概率比我率先成为金丹境大修士。”

    陈禅淡淡道:“金丹境与前面几境相比,几近不在一个层次,哪能说突破就突破的?我看古籍,即便在上古年代修行界兴盛年代,金丹境修士在人间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刘仙青沉默。

    金丹境的意义别人或许不知,追求了快十年的他可心知肚明。

    只有到了金丹境,才敢说有极其渺茫的机会追寻羽化飞升。

    不成金丹境,永远都是井底之蛙,见识不了修道里的大风景。

    陈禅多看了刘仙青几眼。

    此人尽管是魔道中人,倒有可取之处。

    唯独太过追求金丹境了,只从大局着眼,不看细微之处,如此一来,想要探寻自己的金丹,千难万难。

    何况他修的是混元心,混元心最难的一点在难辨真我。

    这一点,自开始一直延续到羽化境,唯有辩清了真我,方能有机会成仙作祖。

    陈禅认识几位修混元心证道混元的大人物,那几人哪个皆是历经了无数磨难,最终识得了真我。

    和难辨真我相比,修混元心的其他难处,显得不那么难了。

    找家依旧营业的高档餐厅,对刘仙青来说,轻松的好似从地面捏起一只蚂蚁。

    三人落在泉城某座高楼之上,从顶楼坐电梯到十六层。

    电梯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位具有真气的修行者。

    道行不高,但让修行者充当餐厅的门卫,可见餐厅老板的财大气粗。

    里面很热闹。

    三人出了电梯就能听到醉酒后的呼喊声。

    “三位,有没有会员卡?”

    陈禅摇头。

    刘仙青也摇头。

    四位修行者目光看向王葳蕤,她同样摇头。

    “不好意思,我们餐厅的规定,只接拥有会员卡的客人,非常时期,请三位谅解。”

    刘仙青不废话,推开四人。

    四人眼神忽然迷茫,顺着他的力道朝两边闪开。

    进一扇古香古色的大门。

    门厚重,实木打造,能嗅到清新的香气。

    陈禅敲了敲门的声音,感慨道:“南海海底纯赤木,餐厅老板的门路广泛啊。”

    王葳蕤从没听过什么海底纯赤木,刘仙青向她解释道:“这种木料是专门长在海底的灵树,十分难得,即便在古时,修行界想要获得一块南海海底纯赤木,也得付出点代价。餐厅拿纯赤木打造大门,不简单啊。”

    哔嘀阁

    “嘿嘿,可是话又说回来,能在泉城乱糟糟一片的境况下,大张旗鼓的开门营业,这餐厅老板就不是一位普通人。”

    过的了四位修行者一关,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人阻拦。

    旁边跟过来美貌服务员,为三人订下房间,领着他们前去。

    房间外是块餐厅,摆放着四张大桌子。

    桌子旁坐满了人。

    醉酒后的呼喊声便是他们吵闹出来的。

    三人经过他们时,不约而同看向三人。

    现在能到餐厅用饭的客人,非富即贵,且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富贵,须得大富大贵。

    “请贵客留意自己的视线。”

    服务员挡住三人,弯腰歉意说道。

    众人嗤笑,扭过身子继续吃喝。

    进了走廊。

    刘仙青问服务员:“他们都是什么来路?”

    “拥有会员卡的客人,皆我们老板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当然广迎八方来客。”

    服务员的话语滴水不漏。

    走廊两边的房间不时打开门,另有服务员不是端着酒水便是端菜进出。

    陈禅散开神识。

    餐厅里的客人,竟多数是修行者,当中修为最高者,达到了无垢境后期。

    刘仙青传音道:“先生,我随意找的餐厅,还挺不俗的,要不,咱们吃饭途中找找乐子?看看餐厅老板是什么人?”

    “不必了,泉城水深,藏龙卧虎,我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

    刘仙青被陈禅呛了下,他暗暗道,先生啊,您还不怕麻烦?不说您此前的战绩,单单施展法天象地与那神秘女子剑修大战,就够泉城内许多人麻烦的了。

    那场大战的余波眼下仍是在扩散。

    因为许多人照旧不明,两人的大战意味着什么。

    而知道意义的真修高手,又不愿现身说法。

    只能等到有人泄露消息,迅速传播,众多前到泉城的修行者,才如梦初醒。

    他和苏峮大战,是超越真修接触金丹境的大战。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两人之中任意一个人,想斩杀真修高手,不难。

    既然不难,身在泉城的真修们就得勒起裤腰带过日子了。

    免得做错事让陈禅给斩了。

    此事有成例。

    真修高手不顾忌百姓性命于泉城大战,陈禅一人前去,斩了个精光。

    又知道他为接触到金丹境的大高手,想要竞争七十二口泉池,就得充分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眼下陈禅身边的刘仙青就深刻清楚那场大战的意义,所以他见陈禅一面,万般讨好。

    就连刚刚对王葳蕤说的魔道言语,亦是讨好陈禅。

    刘仙青看来,王葳蕤年轻貌美,一心一意臣服陈禅,陈禅岂非坐享齐人之福?

    进了房间。

    一张打造精良的木桌。

    虽非南海海底纯赤木,用来打造木桌的木料照样罕见,乃是生长在东南大山深处的灵树。

    自灵气复苏以来,深山老林不断冒出些灵树妙草,引得商人们花上大价钱采购。

    三人坐定,服务员拿来菜单,交给刘仙青。

    刘仙青看也不看递给陈禅,陈禅反手放在王葳蕤桌前。

    服务员的视线霎时尊重注视她,心底暗道,三人里尊贵之人原来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我还以为是老者呢。

    能成这家餐厅的服务员,察言观色的本事,差不多是一等一的。

    王葳蕤不客气,点了六样听都没听的菜名。

    刘仙青扫了眼,笑嘻嘻道:“小丫头真不给我省钱!”

    “是你请我们吃饭的。”王葳蕤回怼。

    服务员露出浅浅的笑意,接过菜单,转身轻轻关上门。

    房间并不大,约二十平米。

    不大,五脏俱全,另有一张单人床摆在墙边供人休憩。

    陈禅敲了敲木桌,听声音良久不散,笑道:“一路走来,餐厅老板的财力在我心中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可不是嘛,餐厅保安都是安命境的小家伙,我更加好奇餐厅老板何许人也了。”刘仙青笑道,“说不定是我的同道中人。”

    他的同道中人,便是真修高手了。

    “先生,泉城鱼龙混杂,不如我去把餐厅老板找来说说话?”他问。

    感受到气息最强是无垢后期,但想挖出老板也不是一件难事,老板跟餐厅之间的因果千丝万缕,只要刘仙青以抽丝剥茧之术,细心整理此地因果,就能大差不差的寻到老板。

    陈禅忽然摇头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刘仙青比他晚一点察觉。

    旋即起身开门。

    门外是位中年胖子,不善于打扮,衣服凌乱,满身酒气。

    中年胖子正是三人进走廊时,看向他们的众人之一。

    胖子一屁股坐在刘仙青身边,与此同时,门外出现了两位安命境的修士。

    他道:“我没见过你们。”

    刘仙青笑意盎然,伸出手:“恰好,初次相见便是缘分。”

    中年胖子叹气道:“既然我没见过你们,就没有发给你们餐厅的会员卡。你们还能神不知鬼不觉骗过电梯外的修行者,说明你们的道行很高。”

    “修为道行嘛,一般般,主要想见识下世面。”刘仙青赔着笑。

    圣人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那是圣人说的,世上的七十老人,几乎无一人能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

    甚至说,想要做到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一件很难的事,得把心境多加打磨。

    刘仙青的心境,现在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他能够以顶尖真修的身份,顺其自然,接过中年胖子的话说下去,并无一丝一毫的凝滞,也没顶尖真修的高不可攀的姿态。

    陈禅暗自点头。

    刘仙青即便统领炼魂凝月宗,也是位守着规矩的修行者,别看他一口一个破规矩,其实他比谁都明白,世间的规矩有时候会变成保护身家性命的护身符。

    死在陈禅手下的神秘女子剑修,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在乎规矩。

    “见识世面,就到我店里?还骗了我!”中年胖子隐隐生气。

    旋即怒火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样吧,你们别在店里闹事,今日这顿饭我请了。”

    刘仙青马上摆手:“不行不行,这顿饭一定得我付钱?”

    “为什么?我请你们吃饭还不乐意?!!”

    “当然乐意,全是之前我就说了,要请他们吃饭。”

    中年胖子看向陈禅、王葳蕤,视线停在王葳蕤身上,吧唧吧唧嘴。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拍卖行的势力

    王葳蕤的姿色就算陈禅看来,亦是沉鱼落雁的容貌。

    何况所见者皆为庸脂俗粉的中年胖子了,他倒是见过三四位美到惊人的美人,只是她们俱都来历深厚,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适才三人经过中年胖子,王葳蕤站在陈禅另一侧,匆匆瞥了眼惊艳的背影。

    王葳蕤不耐,咳嗽了几声。

    中年胖子尴尬笑笑,瞥去不看,冲刘仙青赔笑道:“既然前辈愿意单独付钱,在下便不叨扰了。”

    说完,他带人忙不迭的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中年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试想三人进他餐厅如入无人之境,想杀他岂非易如反掌?

    那两位年轻人没带给他多少异样感觉,倒是呵呵笑着貌似慈善的老者,中年胖子如芒在背。

    摩挲着下巴,朝他背后的一位修行者道:“把此间的事告诉上面的人。”

    “遵命。”

    中年胖子回到桌前,继续和朋友嬉闹,酒水自是免的,饭菜钱也是胖子自己掏的,就连满目宾客亦是请来的。

    他人不知晓,中年胖子再清楚不过这群人的底细。

    随意揪出一人,都是泉城大人物的子嗣。

    所谓的大人物包括有关部门、大大小小的修行世家、传承百年的宗门。

    找了个借口,他说刚才离开是被某位大修行者召见问话,便烘托气氛推杯换盏。

    别小瞧他们在外面用饭,实则包间没有那么大的,遑论桌子上的菜肴、酒水皆为餐厅一等一,在座的人没谁觉得让中年胖子怠慢了,他们自小养尊处优,明白什么才是好东西。

    等胖子走后,刘仙青咂摸着嘴,忽而冷笑道:“小小的台前木偶,口气倒是大的很。”

    王葳蕤有陈禅在身边,自是愿意拉虎皮做大旗:“前辈,换我是你,早一巴掌把那中年胖子的脸给扇肿了。”

    “别胡说,前辈宅心仁厚,莫看前辈身为魔道中人,实际修的是堂皇大道。”陈禅呵呵笑道,“待前辈取回炼魂凝月宗大权,自会将宗门上下洗刷一遍,成为响当当的正道宗门。”

    刘仙青受师徒二人的吹吹打打,顷刻大笑不已,指着王葳蕤道:“你这小丫头看着老实巴交,其实心思活泛,擅长计斗,仗着你的先生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小心等会吃撑到了。”

    王葳蕤哼了声:“我在先生面前永远是最乖的,哪像你,老魔头一个,一口一个小丫头,给我十年时间看我再境界上超越你。”

    “好大的口气!小丫头,你现在才走到哪啊,将来步步都是坎,不信问你尊敬的先生,十年能否超过我?”刘仙青对这大王家的小妮子真是越看越上眼。

    王葳蕤长相瞧上去好人一位,心计一环扣一环,从私立医院怕自己到现在无所顾忌有话就说,步步推进,试探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又逼迫自己生气,希冀他说错话吐露真正的想法。

    陈禅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十年有机会,若加上一年,十一年的话,把握更大。”

    十一年超过刘仙青?

    刘仙青的脸色瘪了下来,他可是几十年如一日苦修才成就而今道行。

    见其稍显落寞,陈禅补充道:“当下这些年轻修士,修行资质一位比一位好,犹如得上天垂青,每人背负的气运也不少,随着大道完整,指不定具备后发优势。”

    王葳蕤抱陈禅胳臂紧了些,挺了挺胸脯:“谁说今人不如古人?”

    刘仙青真被师徒两人给阴阳怪气的无话可说。

    待饭菜上齐,为陈禅斟酒,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谈王崇谅。

    陈禅与王崇谅大战,刘仙青看了半截。

    “先生,你最后斩王崇谅那剑有名字吗?”

    回忆陈禅的剑术,其剑道、剑意都让刘仙青毛骨悚然。

    他从未见过剑法强到像陈禅这般的剑修。

    仿佛一剑祭出,偌大的天地不过是我一人的后花园。

    当然,他与苏峮之间的大战,迄今也让刘仙青倍为推崇,刘仙青亦是用剑的高手,数十年修行、数十年祭炼一柄性命交修的剑,再了解不过想在剑道精进是如何的艰难。

    眼前的年轻人就打破了此般旧例,虽说话里话外刘仙青感悟到陈禅的年纪必然不小,应当是位出世行走天下的旧时遗老,然而……然而,陈禅身上朝气蓬勃的气息,一举一动符合当代习惯的举动,都让刘仙青纠结反复。

    是旧时遗老,又似乎不是。

    刘仙青心底出现两个小人打架,打了个平手,谁都打不过对方。

    旧时遗老还好,剑道难望其项背,刘仙青会说服自己陈禅先走一步才到达此等境地,将来他未尝不可。

    如若彻彻底底是位当代天骄,刘仙青可就心底失衡了。

    陈禅听他问自己剑法的名字,剑法自是有名字,或者说陈禅用的每一剑,都有响当当的名字。

    只是他并不想多加解释。

    他对剑的看法,是跟现在修行界的剑修有着天差地别差距的,每位剑修包括坐在对面的刘仙青,放在陈禅眼中,无异于稚子舞剑,方方面面都有破绽,乃至注重的剑道,也称不上多么有可取之处。

    “没有,不需过多在意,我随意乱舞而已。”

    “嘿,先生说笑了,真是随意乱舞剑,我等这些剑修可就得战战兢兢匍匐在先生脚下了。”

    刘仙青顿觉尴尬:“我们研习一辈子的剑道,不如先生乱舞。”

    陈禅随意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

    气氛有些沉默。

    王葳蕤抽出张纸,擦着手问刘仙青:“吃完饭你还跟着我们吗?”

    刘仙青气道:“再如何说我是你的前辈,好好问话!”

    “我不!”

    “你再说一遍!”

    “我就不!”

    “哈哈……好一个外柔内刚的小丫头,我明白你想跟你的先生单独在一起,放心吧,吃完饭不必你赶,我自己会走。”

    “当真?”

    “千真万确!”刘仙青转瞬没了验出来的火气,平静吃菜喝酒。

    王葳蕤的性格极对他胃口。

    此前就在炼魂凝月宗闭关时听说过王葳蕤的名字。

    谁成想,大王家的乖乖女名不副实,一点都不乖。

    这才对嘛,千万别成大王家其他小姐那样,一丁点的灵气都没有

    ,全让家族内的老头子扼杀成行尸走肉。

    刘仙青低声道:“以后你要有兴趣,可来炼魂凝月宗坐坐,有我在,没人会拿你如何。恰巧我藏在洞府里一本正儿八经的呼吸吐纳之术,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辅助你修炼罢了。”

    王葳蕤看了眼陈禅,陈禅当着刘仙青的面点点头:“好,一言为定,有机会我肯定去炼魂凝月宗走一趟,希望到时候前辈不要翻脸不认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哈哈……你这小丫头,伶牙俐齿,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然你拜我当个干爷爷如何?我可比你那位貔貅亲爷爷大方多了。”

    王葳蕤笑道:“你得表达表达诚意,我判断你是不是真的大方,再拜你当干爷爷。”

    刘仙青装模作样摸了摸身上口袋,轻轻拍着后脑勺说道:“出门比较急,没带出什么好东西。小丫头平白无故得了王崇谅一身真气,还不知足吗?”

    “那是走火入魔的王崇谅送给我的,和你有关系吗?”

    “……”

    吃完饭,饮了会茶。

    刘仙青觉得自己与先生能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再聊下去便得刻意寻找话题了,反倒落了下乘。

    他起身去结账,一顿饭花了六千块钱。

    这些钱,他并不在意,反正俗世的钱财没甚了不起的。

    中年胖子站在两位老头子背后,眯眼注视结账回去的刘仙青。

    “二位前辈,他丝毫不在意咱们。”

    胖子难为情说道。

    他把消息上报,有人感觉三人的底细不简单,派了两位高手前来餐厅坐镇。

    万万没想到,本想给刘仙青一个下马威,人家刘仙青瞧也不瞧一眼,把他们当做空气。

    “不要紧,此人兴许是两位年轻人的扈从,等那年轻人前来,我们再借机试探试探。”

    中年胖子谨慎道:“而今泉城应该事事小心,咱们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有什么招摇的?别忘了,眼下是在你的地盘。”

    “将那些公子、小姐们送走了?”另一位老者提道。

    中年胖子颔首:“派人送回家去了,我真是命苦,四十多岁了,还和小孩子一块玩。”

    聚在饭桌吃饭的,大多为年轻人,他一个中年胖子,的确有点不合场所。

    “哼,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既然他们是大人物的子嗣,牢牢抓住他们,对付那群泉城大人物,事半功倍。”

    “嗯,嗯,嗯,我知道。”中年胖子频频点头,这句话听了不下十遍了,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陈禅、王葳蕤走在前,刘仙青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票,后攥成小纸团,丢进垃圾桶。

    饭菜的滋味差强人意,和他吃过的珍馐相比,也就那么一回事吧。

    王葳蕤环视一圈,只见餐厅的大堂不见服务员,唯有两位老者以及站在他们身后探出脑袋的中年胖子。

    陈禅视而不见,刚想径直穿过他们,两位老者齐齐伸出隔壁阻拦。

    “你的名字?”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话语高高在上。

    陈禅叹了口气,没想回答。

    一位老者见他高傲,失笑:“别以为骗过餐厅保安就觉得很了不起,泉城藏龙卧虎,你们这点修为还上不了台面。”

    “你们是哪方势力的?听你们谈话的录音,不像泉城本地人。”另一位老者问。

    三人吃饭的房间里有窃、听器,他们心照不宣,说一些重要话时都用了传音入密。

    陈禅静静问道:“你们窃、听我们交流?”

    “错,非是窃、听,而是防止你们在我们餐厅吃饭,受到外人加害,才安装设备保护你们。”

    这等把坏的说成好的指鹿为马、黑白颠倒,修心不够的王葳蕤露出怒容。

    陈禅与刘仙青反倒不屑一顾。

    “原来如此,你们拦住我们又有何意呢?”陈禅问道。

    “贵客到餐厅吃饭,是我们无上的荣耀,询问下你们的身份,最好留个住址,我们送点小礼物,以表心意。”

    陈禅拒绝,“不必了,既然到你们餐厅吃饭,自不会在乎小礼物。”

    “哼,别不识好歹!快说,你们是泉城哪方势力的人?”

    一位老者不耐烦的问道。

    似乎但凡陈禅不说接下来就逼他说。

    陈禅缓缓摇头,淡淡回道:“倘若我不说呢?”

    “说与不说,皆为你的自由,说了,放你们顺利离开,不说,恐怕三位得留下来多吃几顿饭啦!餐厅的厨子手艺尽管勉勉强强,但喂饱你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中年胖子威胁,色眯眯看向王葳蕤。

    刘仙青倒下中年胖子的视线,站于王葳蕤身前。

    陈禅恍然大悟:“我知道你们属于哪方势力了。”

    “哦?”两位老者互相看了一眼,俱都不清楚他们哪句话泄露了底细。

    中年胖子稍惊,顿时哈哈一笑,肯定道:“小子,你在诈我们!!”

    陈禅轻描淡写的问道:“你们是哪家拍卖行的打手?何时到的泉城?”

    “是啦,我不是指社会间寻常的拍卖行,而是指出售灵石、天材地宝的拍卖行。”

    说完,刘仙青的身子一滞,略微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位老者与中年胖子。

    他们是拍卖行的人?

    陈禅又怎会知晓的?

    老者瞬间否认:“我们若是拍卖行的人,哪会与你们和气交谈?早动手将你们扣下了。”

    “杀了苏峮之后我就在想,能同时把诸葛从周、刘黑、李惊塘、江桂河四人召来泉城,必然有一部分人从旁辅助她,那些人不在其他地方,就在泉城。因为占据下七十二口泉池,单靠苏峮一人是不够的。”

    陈禅说完。

    一位老者跨前一步:“胡说八道,我们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禅逼视两人:“你们问我姓名?我看呐,不必问了,我随便说一个名字你们都无处查起,反倒你们需要明白,杀苏峮的人,不是他人,就是我。”

    苏峮本身就地位极高。

    虽说是小福地的剑修,谁奈苏峮的剑前途光明,她在人间扎下根基,迟早大放异彩。

    安排苏峮在泉城露面的人,所有人都无比肯定,以苏峮的修为道行以及锋利的剑,必定无人可挡,纵然碰上狠茬子,

    依旧一站了之。

    谁曾想,苏峮刚在泉城露面,就被陈禅斩杀了。

    此事,超乎了幕后拨打算盘所有人预料。

    当然,苏峮死前故作迷雾打算欺骗陈禅,然而,陈禅压根没往心里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确实不错,不过,亦可利用这句话骗人,为大局谋划。

    陈禅嘿了声:“苏峮死之前没说实话啊。”

    两位老者恨的咬牙切齿。

    瞪着陈禅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中年胖子方才回过神,张着嘴瞠目结舌看着陈禅。

    “你们走吧!”一位老者几乎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苏峮是谁?我们不认识,既然你们不识好人心,不愿我们帮助你们,那你们就走吧。”

    “从此之后,我们再无半点关系。”

    另一位老者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仍然侧身闪开,为三人让开一条道路。

    王葳蕤率先而过,临走时忽然对中年胖子说:“直勾勾注视一位女孩子是不礼貌的行为哦,下次注意点。”

    中年胖子脸色大变。

    而陈禅经过时,两位老者的视线全都在他身上。

    刘仙青站在原地不动。

    等陈禅和王葳蕤转身回首,刘仙青活动着手腕,咂巴咂巴嘴。

    一位老者问道:“你为什么不走?”

    刘仙青笑问:“两位无垢境的半步真修,当真认为自己无法无天了?”

    “还有你,你这胖子,明明无垢境后期的修为,却扮猪吃老虎,隐忍不发。”

    “你们啊,处处算计,不如不算计,光明正大一些。反正,早晚会死在我手上嘛。”

    中年胖子突然笑开了花儿:“被你看出来了。”

    “不对,被你们看出来了。”

    两位老者朝陈禅冲去。

    中年胖子单打独斗刘仙青。

    “明知是死,还……”刘仙青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因为他要杀人,死人不配听他说话。

    霎时间魔气滚滚。

    顷刻笼罩三人。

    奔杀陈禅的两位老者,乍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魔气之中失去了方向。

    眼见这般架势,中年胖子心知碰上硬茬子,笑容不再,额头紧张的流下冷汗。

    三人背靠背。

    两位老者依次说道:“我们为你打开一条通道,你先走。”

    “好。”中年胖子干脆利落的应下。

    不待两位老者有什么动作,刘仙青神出鬼没现身在他们旁边,取头颅如摘取熟透的水果,瞬间扭断了一位老者的脑袋。

    另一位老者跟中年胖子甫一反应过来,刘仙青旋即消失无踪。

    只听他道:“你们三人在大堂说的话,是故意令我们听到的吧?帮那胖子扮猪吃老虎?!”

    “可惜啊可惜,先生和我都看出来了,连初出茅庐不久的小丫头同样看的出来。”

    “足见你们演技怎样拙劣!”

    让鲜血喷了一身的两人感觉恐惧仿佛要从心里喷出来了。

    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住。

    中年胖子大声喊道:“区区魔道妖人,张狂个什么?快现身和爷爷大战一场!!!”

    “好。”刘仙青应道。

    这次他出现在中年胖子身前,双手已经握住了他的脖子。

    犹如在菜地里扭下白菜,双手反复扭了扭,大好头颅便消失于脖颈上。

    只剩下一位老者了。

    胖子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急急下跪,不管鲜血布满一脸,只是磕头求饶。

    刘仙青笑问:“早干嘛去了?知道打不过就求饶?我摸着良心说,泉城一地,修为不上琉璃境,真的不要太狂妄!”

    “你看我,金丹境的门槛都还没看到的,杀你们仿佛踩死三只蚂蚁一样简单。”

    “就这还是我出手,先生没出手呢!假设先生出手,只怕一剑就把你们斩成拼图,拼都拼不起来。”

    “行了,行了,别求饶啦。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的,上路吧。”

    刘仙青虚指斩下。

    最后一位老者劈成两半。

    魔气收拢。

    眨眼没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三人的尸首……

    只能说餐厅原来是什么样子,眼下就是什么样子。

    不要说尸首了,一滴鲜血也找不见。

    陈禅问道:“这么快?”

    刘仙青尴尬,他一位顶尖真修杀三位半步真修,自然快准狠:“先生说笑了。”

    “看你玩的挺开心的。”陈禅道。

    刘仙青如实相告:“原想杀一个人,逼剩下两人把他们的秘密说出来,后来察觉他们体内皆有禁制,一旦说一个字秘密,立即自爆,干脆一股脑全杀了。”

    “唉,我也看出来了。”陈禅叹了口气。

    三人的地位想来是低下的,不然不会在他们体内设下禁制。

    他们乘坐电梯,直达楼下。

    外面车辆寥寥,街道两旁,唯有四五位快走的行人。

    刘仙青传音问道:“先生,关于拍卖行的势力我是知道点的,毕竟炼魂凝月宗为了发展没少和拍卖行打交道。”

    “说说看。”陈禅轻轻道。

    “拍卖行有大有小,大拍卖行的势力深不可测,我们炼魂凝月宗要是撞上去,绝对以卵击石,神州分布较多的为小拍卖行,先生千万别因小拍卖行便小觑了他们,出手的天材地宝,偶尔比大拍卖行的天材地宝还要好!”

    刘仙青顿时愁眉苦脸:“我知道先生担心什么,但是没办法,我刚修行有成历练红尘时,拍卖行就比比皆是了,好像它们是随着灵气复苏而建立的,又或者……”

    刘仙青委实不敢往哪方面想,既然先生在听,干脆将自己最大的猜测说出去算了。

    “又或者因为大大小小的拍卖行建立,方才灵气复苏。”

    陈禅嘴角勾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先生慢走。”

    两人都不担心杀了拍卖行的人会被知晓,刘仙青散出魔气,早就掩盖了摄像头。

    而陈禅也已施展术法,让见过三人面目的餐厅人员忘却了他们的样子。

    刘仙青忽然喊道:“先生,有机会您一定也来炼魂凝月宗做客!!”

第二百五十五章 莲池盛开一莲

    刘仙青目送两人离开。

    旋即御风进了十里外的一座公寓楼。

    这座公寓楼年久失修,墙皮脱落,内部装修不错,租赁的价格仍在泉城排在前列。

    乘坐电梯到二十四楼,打开房间的门。

    房间里只有一名年轻女子站在落地窗前,遥遥望着泉城模样。

    “回来了?”女子转过身。

    刘仙青双手作揖,弯腰行礼:“属下不负所托,稍微摸清神秘修士的底细。”

    女子脸上笼罩一层似水雾般的真气,隐隐绰绰,容貌时隐时现瞧不真切。

    指了指刘仙青旁边一张椅子。

    他恭敬坐定后,缓缓开口:“谢镜花的这位师傅,据我推测,至少迈进金丹境一小步,当然,只是我猜测,他真实的力量不得而知,觉得仿佛深渊,看不到边际。”

    随即刘仙青把见到陈禅以及互相告别,一事不差的说了一遍。

    女女子转过身去,自她的视角,恰好得见一处公园。

    公园除了六位修行者,再无其他人。

    她看着六人,轻声说道:“瞧见他们了吗?”

    “瞧见了。”

    “只是刚踏进修行的小修士,就敢来泉城撞机缘,不怕机缘没撞到,自己的命撞没了。”

    “在下彼时亦和他们一样,若无机缘,万万走不到现在的地步。”

    女子轻笑。

    是啊,当然她冒险来到人间,在那等绝地见到冒冒失失的刘仙青,不是她的话,恐怕刘仙青早已葬身。

    “谁会想到记载于古书上的通道,居然是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内。”女子回忆过往,失笑。

    刘仙青脸色平静,好像对命悬一线的绝望而今想来半点不以为意:“听说火山口里有宝物出世,我们一行二十七人结伴前往,哪曾想撞上自熔岩里刚刚苏醒的凶兽,瞬间死了二十四人,没有您,剩下的我们三人同样葬身凶兽口中。”

    女子走到桌旁,拿着一杯灵气凝成的水徐徐喝下,水渍清亮映射五彩斑斓的光芒,此物难得,刘仙青喝过,差点把经脉撑爆,绝无女子这般轻描淡写如常人饮水一般。

    “这么些年,你成就顶尖真修的道行,算是我没看走眼。”

    女子放下水杯,看刘仙青,平淡无波道:“你修一颗魔道混元心,功法直接传承自域外,那人会不会洞察到?”

    “……”刘仙青浑身一震,继而摇头:“您传我的功法何等博大精深,纵然那位貌似战无不胜的神秘修士火眼金睛,不太可能看的清功法底细。”

    “你与他直言修的是混元心?”

    “是。”

    “那便是了。”女子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刷网上购物的app,看看春季有哪些好看的衣服,另一边不停说道,“有关混元心的修炼之法,就算在人间古代,也是不传之秘,不留文字,口口相传,唯有远走人间的洞天福地有其记载,那人反应如何?”

    “好像他知道混元心。”刘仙青苦笑摇头,“应当是他了解混元心。”

    “咱们闹笑话了。到头来,未曾试探出他的底细,反而暴露了自己。”女子手指划着屏幕,在一件设计前沿的春季衣物处停下,看了几眼,点进店铺页面,往下划,扫衣物的材质后,果断下单。

    “啊!不……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此人将餐厅背后组织的人留给你杀,正是将计就计试探你。”

    刘仙青方才恍然大悟。

    回忆和陈禅相处的点点滴滴,眼下咂摸出味道了。

    貌似陈禅对他放下隔阂,谈吐愉快,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话,竟是引蛇出洞。

    刘仙青步步为棋,盘算着探明陈禅的修为道行。

    陈禅难以令其如愿,不留痕迹的使他主动暴露。

    “我……我明白了。”

    刘仙青低下头,好像认错的孩子。

    当年首次见到她时,她就是这般模样,过去了几十年,彼时年轻人而今垂垂老矣,她仍然似摒弃了岁月,逍遥自在活在世上。

    刘仙青无数次想过从未透露过名姓的她,是否当世仙人,每每找寻机会询问,她都摇头否认,言道,仙人何其高高在上,我这样的俗人如何配叫做仙人?

    不是仙人的话,为何她与人间格格不入、茕茕孑立?

    “不必如此,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把我看成与你一般无二的人就是了……”

    女子转而一笑,“我现在喜欢购物,喜欢现代房屋设计,若非身上背负了使命,兴许混进人群,安安稳稳生活了。”

    刘仙青颔首。

    他到泉城,绝非与陈禅说的那样,且为女子叫他来的。

    具体为了何事,女子不说,刘仙青不问。

    “好了,回房休息吧。”

    “是,恩师。”刘仙青起身弯腰行礼。

    女子淡淡笑起,“不要喊我师傅,你我不是师徒,我传你功法不过是见你修魔的好材料。”

    “是。”

    刘仙青再行一礼,转身回自己房间。

    女子百无聊赖刷着购物app,忽然神情怔了怔。

    开始穿戴外套。

    打开门,乘坐电梯出了公寓楼,慢慢有如散步走进公园。

    六位来泉城闯荡的年轻修行者没了身影。

    多了一男一女观赏公园初春盛开的花骨朵。

    两人正是陈禅和王葳蕤。

    与刘仙青告别后。

    陈禅带着王葳蕤去而复返,顺着刘仙青离去的方向找到此地。

    王葳蕤好奇问道:“先生,刘仙青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陈禅笑着开心:“刘仙青自作聪明,将自己功法一部分底细毫不设防的告诉我。”

    王葳蕤十分不解。

    他解释道:“刘仙青确实魔道中人,但他和其他魔道修行者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余魔道中人修的是魔道二字里的魔,他修的是道。”

    “修一颗混元心谈何容易?何况修炼混元心的魔道修行之法早失传人间,只有遥远年代主动离开人间的残界,或许才有如何反复锻炼一颗明悟天地四方的混元心。”

    王葳蕤听懂了,点头道:“换句话说,刘仙青实则走的是魔道里的正途。”

    “上古之时的魔道,前期修炼确实只修道不修魔,后来诸多魔道巨擘不是战死就是离开人间,后人无巨擘点拨误入歧途,断章取义的只修魔不修道。”

    “魔道和仙道相差无几,先修道再参悟自己的魔或者仙是什么,才有机会……”

    “呵呵,现在和你说这些没用,等你到了那般地步,不用我说自己也懂了

    王葳蕤听着颔首不断,心底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仿佛先生对上古年代的事格外清楚。

    她作为大王家的子嗣,看了许多阁楼里的藏书,都不清楚消失于岁月长河里的上古年代。

    现在也就挖掘出的洞府,方有几率发现有关上古年代的只言片语。

    先生说了这么多,王葳蕤再笨也听明白言外之意了。

    刘仙青的修炼功法直接传承自久远年代,不像那些得了机缘的修士,而是拥有完整的修炼之法、完整明悟混元心的一套体系。

    “刘仙青是域外之人?”王葳蕤吃惊问道。

    陈禅缓缓摇头:“他不是域外之人,应该有域外之人亲口传授给他了功法,依照刘仙青的功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那位域外之人到人间的年月推至几十年前。”

    “……”

    王葳蕤震撼道:“原来几十年前就有域外之人到了人间。”

    “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道了。”

    两人一路赶到外表破旧内里豪华的公寓。

    陈禅故意放出气息,让那容貌隐于真气后的女子感知到。

    女子内心微动,心知此人是她和刘仙青试探的那位神秘修士——谢镜花的师傅。

    王葳蕤并没有察觉女子到来,专注看着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陈禅扭头看着女子,笑了笑,“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王葳蕤身子一震,四处环视,方才寻见女子。

    女子一步步走近两人,打量陈禅:“你是人间的人?”

    “从来都是人间的人。”

    两人似乎在说废话。

    王葳蕤不敢插嘴,安静立于陈禅一侧。

    女子后又认真瞧着陈禅的双眼:“你好年轻,这般年纪就有此等修为,我不敢置信。”

    陈禅笑道:“你也不差,几十年的时间竟借大道复苏的威压,生生磨去域外的气息,逐渐和人间相容,受了不少苦痛吧?”

    “苦痛倒在其下,况且我等原本就是人间之人,算是游子归乡,远隔在外多年,故乡不认自己,重新介绍一下,本就是应该的。”女子安静说道。

    “你传授给了刘仙青修炼混元心的功法?”

    “正是,前期修道不修魔,金丹境之后魔、道双修,原就是正经的魔道之途。”

    女子沉吟少许,补充道:“混元心极难修炼,比常人更加难以悟到自己的金丹是什么,刘仙青材质不错,仍旧看不透他能否十年之内明悟金丹,错过了十年,一辈子踌躇于琉璃境了。”

    “少说了,刘仙青有十五年的机会。”

    “哦?怎解?”

    “十年之期是他本来的时候,灵气复苏、大道渐渐完整,能修炼到顶尖真修程度,天地赋予了他一层气运,靠这层气运,再加五年。”

    “你说得对,是我思虑少了。”女子微微笑道。

    陈禅问道:“适才你说受到人间天地压制倒在其下,其上是什么?”

    “自然是我看着人间几十年的科技发展,乱了我的道心,我从未想过人族有此般未曾预料的路。”女子如实相告。

    他好像要看穿她的内心,两人静默不语,过了良久,陈禅才点点头:“道心一乱,再收拾就难了。”

    “无妨,而今的我哪像是域外来人,根本就是一位人间寻常女子。”她轻轻笑道,丝毫不在意道心一乱,再怎样修炼都是错。

    “几十年前天地状况与当下又不一样,你是靠往年预留的通道回来的吧?”

    “正是,通道极长,我在其中行了十六年。”

    “现在呢?”陈禅问了句让王葳蕤听不懂的话。

    王葳蕤暗道,莫非通道仍在?

    女子理着让风拂乱的发,“五年前我回通道外查看,道路已经断裂,那一界的人一时半会绝难修复。”

    “是你打断的通道?”陈禅反问。

    她脸上如绽放了睡莲,颔首:“照那界的人看来,我是叛徒吧……”

    “你与刘仙青到泉城所为何事?”

    “那界的大人物交给我任务,人间玄妙之地随着灵气复苏会一一问世,占据一地,静等他们降临,当做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我在泉城只见了苏峮与你。”

    她说道:“苏峮此人我听说过,不外乎是被人推出来试探你的,你在泉城数次大战,早就让很多人心惊胆颤不敢出手。”

    “你仍然来了。”陈禅道。

    “我带着刘仙青来泉城虽说是为了七十二口泉池,却与他们的目的相反。”

    “哦?”

    “那界大人物的命令我早已不屑一顾,既然七十二口泉池问世,不如交给神州司天,司天承天命而设,将来必然大放异彩。”

    “刘仙青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亦不会令他出手。”

    陈禅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葳蕤:“我们该走了。”

    “先生你还没有问她要不要加入司天呢?”王葳蕤聪明,代替先生旁敲侧击。

    女子注视她,悠然失笑摇头。

    陈禅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我此行来见她,她便不用帮忙了,接下来该回炼魂凝月宗整理道心,准备将来那界的大人物降临人间问责她了。”

    “啊!为什么?”

    女子解释:“因为你的先生真的很厉害,况且他跟泉城气运牵扯太深,我出手,反而帮倒忙。”

    王葳蕤似懂非懂。

    两人临行前,女子忽然询问:“你到底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重要吗?”陈禅反问。

    她骤然笑道:“是我修心不够,一点都不重要。”

    陈禅携带王葳蕤御风前往司天,这次真的是去司天总部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天际。

    留在原地的女子呢喃道:“既然知晓混元心,也知我是魔道中人,哪会是当代人呀!”

    继而她评价道:“好一个见所未见的大手段。”

    王葳蕤忍着天上寒风:“先生,她长得好看吗?”

    女子脸上一直有真气隐隐绰绰遮挡面容。

    陈禅眨了眨眼睛:“你猜?”

    “先生快说嘛,何必打哑谜!”

    “漂亮。”

    “有多漂亮?”

    “你知道她的根底吗?”

    “我哪会清楚?我连她的容貌都看不到!”

    陈禅直言不讳:“她本是莲池里的莲花成妖,走的是妖魔道,她所属残界的人兴许正借着她非人族才派她前来,没曾想,此妖将自己当做了一个人。”

    “啊?!”

    方才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称人间是故乡,没想到她居然是炼化成妖。

    哔嘀阁

    妖的道心乱了,比人族修士乱了道心,境况更加严重。

    陈禅叹气道:“试想莲花成精,怎会不漂亮?不让人惊为天人?”

    “先生你能不能帮帮她?”王葳蕤对女子的观感不错,央求道。

    陈禅摇头:“妖物化人,借人磨练本性,原本就是正经的修炼路子,而今就是她遇上的大关卡,悟了自己的心,才会更进一步。”

    “那么她以前的道行有多高呢?”

    “元婴境吧。”

    “元……”

    “来到人间后,受到天地压制,又因道心大乱,从零开始,而今好不容易恢复到半步金丹的程度。”

    王葳蕤无话可说。

    ……

    女子缓缓回自己的房间。

    从电梯走出,就见到刘仙青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没事了,他走了。”

    她淡淡笑着。

    刘仙青垂头,愈加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无妨,你去见他前,我就考虑到了这个结果。”

    “是我太大意了,有些话万万不该说的。”

    “依照结果,泄露去的底细,其实对我来讲挺好。”

    女子松开右手。

    刘仙青但见她手心有一缕明亮的真气犹如清水流淌。

    “这是……”

    “他送我归拢道心的真气。”

    “为什么?我不明白。”

    女子走到刘仙青的身边,转身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他看到了我的本体。”

    “谢镜花的师傅强大到此等地步了吗?”

    “比你我想象的更强……若是天地容许,他必定是第一位突破金丹境的人物。”女子走进自己的房间。

    刘仙青跟着进去。

    听亦师亦友的她亲口说出这种话,刘仙青如梦初醒,脸色倏地苍白道:“正是有他坐镇泉城,神州那些拍卖行势力才不敢大张旗鼓争夺七十二口泉池?”

    “是的。”

    女子握住杯子,灵气倒卷进杯内,她晃了晃,灵气凝结成水,慢慢饮尽。

    “他究竟是何底细?”刘仙青吃惊询问。

    女子看着公园,陈禅和王葳蕤一走,六位年轻修行者绕路又回来了,他们根本不知晓自己的内心因何强烈的要离开公园去别处走走,后又想回到公园。

    刘仙青同样看清了这一幕。

    所有话语悉数咽回肚子。

    女子把陈禅送予的一缕真气收进丹田,准备下次闭关修炼时加以利用。

    “他……真交战一番,我不是他的敌手。”

    她呢喃道。

    刘仙青好似未曾听见,出神不语。

    ……

    回了泉城司天总部。

    此刻鱼嘉在医院,詹宁战死,总部由其他随鱼嘉前来泉城人掌管。

    谢镜花正位于一处泉眼附近,和占据泉眼的势力交涉,代表神州司天的名义收取泉城。

    那势力本不想给的,好不容易抢夺下来的泉眼,哪会轻易交出去?即便她是谢镜花也不行。

    谁曾想,何燕、何徊两真修大妖,见交涉无果,果决出手,揪着那势力最大的大人物打了一顿,谢镜花旋即顺利的接手泉眼。

    这张汇集谢镜花消息的A4纸落在陈禅手里,他反复看了三次,轻笑道:“这丫头没轻没重的,要我说,何必废话,眼下但凡占据泉眼的势力,俱都是司天的敌手,横压过去就是了。”

    眼下落于谢镜花之手的泉眼,已经三十一眼泉眼。

    昭天苑加上得了命令匆匆汇集的夏侯家高手,谢镜花面对剩下的泉眼,越发有把握。

    而关于她的传闻,不断在互联网上散播。

    论全神州最出风头的天骄,非她莫属。

    更有网民发帖说,泉城有谢镜花,是千万百姓的福气。

    帖子越顶越高,留言十万多,阅读量上亿。

    神州司天不得不让谢镜花忙中拍了个短视频。

    亲自向全神州的百姓解释,她绝非是泉城千万百姓的福气,泉城千万百姓支持司天,才是司天的福气。

    这条解释一经发出,谢镜花的人气愈加高了。

    乃至她的粉丝专门建立了一个网站进行宣传。

    陈禅坐在一台电脑前,输入网站的地址,网站工精细、设计精妙,有一栏如实介绍谢镜花身在泉城做了多少利于百姓的大事,再由粉丝拍了十几个视频,仿佛谢镜花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难怪宣传是头等大事,能把坏的宣传成好的,好的宣传成旷古未有的大善事。

    就连陈禅浏览网站,都无比认同谢镜花就是泉城的救世主。

    有网页设计作留言板,网民在此留言的数量超过六万。

    极大多数感恩谢镜花作出的贡献,寥寥无几是冷言冷语。

    王葳蕤在旁看着,笑道:“谢司长粉丝数量比很多明星都多。”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陈禅反倒叹气,“你去谢镜花的身边帮忙?”

    “好。”

    “等等。”

    陈禅关闭网页,站在她近前:“别动。”

    他的手在王葳蕤光滑似暖玉的脸蛋上捏了几下:“行了,现在去吧。”

    她拿出手机,借着手机漆黑屏幕倒映脸蛋,惊觉她的容貌细微之处发生变化,虽说与之前样子看似没多大差别,细看之下,又判若两人。

    “易容小术而已,没给你改太多。想恢复,以真气洗刷掉就行了。”

    “多谢先生。”

    “嗯?”

    “谢谢都不让说了吗?”王葳蕤笑问。

    陈禅将她转过身,推着她往外走:“赚取点功劳,今后好在谢镜花手下行事。”

    “一切听先生的。”

    两人出了泉城司天,王葳蕤去找谢镜花。

    陈禅看望鱼嘉。

    纵观全局。

    当下难得清静。

    而陈禅甫一到医院,就看到夏侯穷坐在鱼嘉病床旁,眼巴巴注视她。

    “想好了吗?我的鱼大院长?”

    鱼嘉白眼以对,轻轻回道:“滚。”

    “哎呀,不就是让族中几位资质不错的小孩子拜你为师嘛!至于恶言相向吗?”

    “哼,说的轻巧,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打的什么心思?”

    “我常去看望族中子弟,顺便和鱼院长聊聊天,岂不是大家皆好的好事!!”

    “滚!”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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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057/ 第一时间欣赏我真不想长生啊最新章节! 作者:八千妖孽所写的《我真不想长生啊》为转载作品,我真不想长生啊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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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想长生啊介绍:
曾与三皇论过道,也与五帝传过经。
曾驾驭麒麟遨游三山四海,也捕捉四凶点火烹过饭。
曾见始皇帝车同轨、书同文,也见项羽一朝大厦倾塌。
曾和孔明焚香畅谈天下大运,也和仲达鸣鼓抚琴说兵法。
……
长生数万年,不经意回首,无数英雄尽成坟茔白骨。
风起神州,剑未出鞘,却已斩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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