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三十六洞天
夏侯穷本是出院回家族内,他自江南拉来了一票人,还有几位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东西,久久不回,迟则生变。
他万万料想不到,装成毫发无损回去后,被族人好一顿盛赞。
说夏侯穷不愧是夏侯家的英雄,为了拯救泉城芸芸众生,不惜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夏侯穷被夸的哑口无言,稍后一问。
方知。
他大战招摇进泉城高手的事,而今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说是夏侯穷、鱼嘉等人是保护泉城的正义使者,那些到泉城抢夺泉眼的俱为邪恶透顶的坏人,正是心思歹毒的坏人才引得泉城乱糟糟一片,不知多少百姓背井离乡驱车逃出泉城。
更有甚者,将那一战的过程整理成言简意赅的资料发表在互联网上,点赞、评论、转发皆十万以上,和有关谢镜花的帖子,成为互联网时下最热门的两个话题。
夏侯穷顿时昂首挺胸起来。
带来的族老亦是劝他还是回医院好好调养,夏侯家在泉城的一众人等,有他们压着出不了乱子。
所以,夏侯穷带着笑脸重新回医院。
陈禅到来时,他对鱼嘉说的那番话,正是“处心积虑”打的小算盘。
病房门关着。
谁奈夏侯穷的声音格外大,走廊都听的见。
住在此地的病号,极大多数是负伤的修行者,和司天关联极深,乃至就是司天人员,少数寻常人也是司天文职人员或相关部门在动、乱里立下功劳的人。
敲了敲门。
夏侯穷不耐烦的回头一看。
鱼嘉连忙正襟危坐。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在先生面前,犹然似第一次见面时。
推门进去。
恰好为鱼嘉换吊瓶的医护人员推着小车进房,帮鱼嘉换完吊瓶一句话不说,麻利的收拾、收拾,推着小推车出去了,不忘将门关紧。
夏侯穷笑的格外开心:“先生来了啊,您坐,您坐。”
陈禅摆手:“你坐就行。”
夏侯穷再如何伤势未愈,也不敢在先生面前失了礼数,起身将椅子放在陈禅后面,“您忙碌,我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了,您坐。”
笑了笑,他未曾谦让,坐定后注视鱼嘉脸色。
只能说鱼嘉身为修行者,加上医院现代医学手段,恢复的速度很快。
“康复的不错,但你仍然不可不当一回事,伤势伤的深,若有大战牵动伤势,恶化的程度必然超出你的想象。”
他缓缓说道。
夏侯穷在旁搭腔:“先生,既然说到此事我就有话说了,您不清楚啊,鱼院长刚刚吵着闹着非得出院,若非我遵循医嘱、坚持己见、为她着想,千不同意万不同意,鱼院长还真就出院成功了。”
这便是夏侯穷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鱼嘉确实提出院,负责她伤势的医生拿着关于病状的资料摆在桌上,并不劝她,而是一一指出哪里的伤势一旦恶化会造成何种难以诊治的状况。
夏侯穷和此刻一样,帮腔助势。
最终鱼嘉熄灭了出院的心思。
鱼嘉瞪了夏侯穷一眼,点头道:“有劳先生关心了,我知晓严重,待没有恢复到七七八八的情况下,我不会出院的。”
停了停。
“虽然谢镜花的进展顺利,依旧不得不防那些势力鱼死网破。”
陈禅想起一事,问道:“神州司天的司卿是不是到泉城了?”
“应当是的。”鱼嘉顿了下,颔首应道。
“司卿的修为道行比你如何?”
“比我强上许多,兴许司卿已是半步金丹的大高手。司卿在没有成为神州司天司卿前,就是上一代修行者里数一数二的天骄,他修炼到现在,灵石、天材地宝用的很少,靠的是己身。”
陈禅轻轻嗯了声。
他发现泉城又起了一缕气息,这缕气息十分奇特,若说是正道,光明正大、大公至正,非说是邪道,邪魅狂狷、不拘一格。
至于司卿到底是不是半步金丹的大高手,陈禅没有亲眼见识司卿之前,不会轻易下判断。
换句话说,神州司天是现今最为引人注目的一个修行者组织,甚至冥冥中秉持天心而设,能成为司天最高领袖,自然能从天地中获得一部分大气运。
夏侯穷稍显犹豫,思虑再三,悄悄问道:“司卿来泉城干吗?”
鱼嘉白他一眼:“当然是保护泉城百姓。”
“司卿应该清楚先生身在泉城,又派了你、詹宁等高手,按照纸面实力说,咱们一方的筹码再不济也和其他大势力媲美。”
“外加司天在神州的名声,无人胆敢不重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至少占两样。即便如此,司卿他老人家仍是到泉城……”
夏侯穷没有把话说完,留下余韵让鱼嘉和陈禅猜。
其实不用猜,他没有说完的话,以两人的聪明,瞬间清楚。
陈禅笑着摇摇头,闭嘴不言。
鱼嘉先是重重叹气,抬起头瞪着夏侯穷道:“你呀,当夏侯家的家主只将眼光放在近前利益上啦!别忘了,七十二口泉池一侧,还有一座泰山!”
夏侯穷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错。
七十二口泉池即将问世,泰城的泰山同样玄妙不断。
不过夏侯穷老是觉得司卿这般大人物,绝非仅为了这点事来的。
陈禅笑道:“不要想太多,无论谁人来泉城,都应当感觉正常。”
连还未降临人间的域外残界,都打着七十二口泉池的主意,遑论司卿了。
并且,勾连七十二口泉池的地下河,有真正的好宝贝!
即便司天将七十二口泉池尽收囊中,随之问世的宝贝,该‘有德者居之’了吧?
总不能司天的胃口极大,不光肉吃干净,汤也不分给其他人一点。
这是会引起众怒的。
夏侯穷来之前做足了功课,陈禅说完这句话后,他顿时联想到了地下河。
叹气暗自道。
司天司卿那老东西,别看表面上花言巧语,实则谁也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鱼嘉笑问:“先生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吃顿饭?”
“依你。”陈禅简单直接。
夏侯穷的心思仍在泉池上,突然问道:“七十二口泉池的最终问世,估摸着还有多长时间?”
鱼嘉看向陈禅。
她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
陈禅摇摇头:“不知。”
“推衍不到吗?”
“千
万人口居住的大都市,哪会轻易推测到?”
……
“千万人口的城市,真推演出问世的确切时间,得是到达大能巨擘的境界了。”
司卿注视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轻轻说道。
服务员为他端上准备好的红茶,悄无声息的推却。
盖着光滑白布的桌面摆着六样玲珑精致的点心。
司卿端起热气袅袅的红茶,抿了口,捏起一块点心送进口中。
甜而不腻、香气四散。
犹如吃到了蟠桃盛会上的仙糕。
坐在他对面的是位中年男人,面目看不清,戴着狰狞鬼神面具。
完整听完司卿的言语,幽幽一叹。
“等了那么些年,没想到是七十二口泉池。”
“似乎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司卿咽下糕点,“有说法?”
“七十二口泉池传说与天神有关……”
佩戴鬼神面具的中年男子腔调瞬间沧桑的仿佛来自遥远古代,“天神受伤,鲜血掉落人间,化为七十二口汩汩不息的泉眼。”
“天神的血?岂不是一件好事?”
“你错了,我说的天神绝非《山海经》记载的神祇,而是真正的神……”
司卿手一顿,重新捏起的点心停在半空,“你继续说。”
“天神的力量不是我们能想象到的,盘古开天的神话人尽皆知,或许盘古就是天神里的一员。”
“当然,关于天神的记载就算是我亦只知晓一鳞半爪,人间的岁月太长了,许多事非巨擘、神仙不能知道。”
“既然是天神的血,不论过去了多久的岁月,该存在的因果必然消失不掉,曾经占据七十二口泉池显赫人间的天泉圣地覆灭,有巨擘提过,当初靠七十二口泉池得到过多大的荣耀,就会归还多大的果报。”
司卿把捏着的精巧点心放进嘴中:“传言天泉圣地两位女祖还活着。”
“传言仅仅是传言,上古年代至今有多少年你知道吗?”
司卿摇头。
“期间还隔着短暂的近古与山海。”
“近古为何短暂?”
中年男人话语一顿,摇头:“我也不知,只听说上古年代因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结束,那场大战打到近古,让近古存在的时间比前一个年代短的难以想象,而后便是三岁稚童也熟知的山海。”
他正了正脸上的鬼神面具,悠然一叹:“毕竟过去了太过久远,有没有近古一个年代也不确定,除非问问当年经历过的巨擘,可惜纵使移山填海、划江成陆的巨擘,不是躲在宇宙星空灵气盎然的残缺地,就是缩在洞天福地内。”
司卿喝了口红茶,面色不动问道:“那些人当真活到现在了吗?”
“我亲眼见过一位巨擘。”中年男子极其认真说道。
司卿彻底沉默下来。
而后他呢喃自语:“你见过巨擘、你见过巨擘……”
“玄真太元天的力量,竟然这般的高吗?”
中年男子嗤笑:“你终归是人间之人,不知我们离开人间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保存下来了多强的底蕴。”
玄真太元天属三十六洞天之一。
绝非苏峮所属的小福地,而是正儿八经的洞天妙境,不可混为一谈。
司卿骤然激动道:“你问巨擘世上有无仙人吗?”
“唉,我仅仅远远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摇头叹气,“倘若有机会与巨擘交谈,我必会问上一问,即便是我们,同样怀疑,所谓的昆仑仙界是不是一个编纂的传说?其实那些仙人不过为更加强大的巨擘罢了。”
“你是人间的司卿,坐在这个位置,天地赋予了你大气运,你比我更加可能破入金丹、元婴、化神甚至羽化,当你成为巨擘,再回答我一下,世上到底有没有仙人。”
“唉……”
两人齐齐叹气。
中年男人遥望窗外的高楼大厦:“既然连你都不知七十二口泉池确切问世的时间,只剩下苦等了。”
司卿的位置,拥有天地馈赠,两人早年结识,或者说,当年认识时,中年男人交给了司卿一桩机缘。
虽说他走到这个位置,靠的是努力,不得不说那桩机缘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你们打七十二口泉池的主意,我会出手阻拦的。”
司卿吃着糕点,平静说道。
他终是人间之人,跟中年男人这般域外之人,有着难以抹平的隔阂。
“放心,我们打的是地下河中法宝的主意。”他道。
“你们不可尽取,必须留给司天一部分。”
“我清楚。”中年男人略显不耐。
司卿就当听不出来,把剩下的红茶喝完,自会有服务员为其添水。
“谢镜花的神秘师傅是何出身调查清楚了吗?”
司卿道:“有鱼嘉在,就算调查也调查不出个什么。”
“你怀疑鱼嘉能走到这一步,是他培养的?”
“鱼嘉潜力无穷,遍望司天上下,下一任的司卿她是最有希望的人,没有之一。”
“……”
司卿叹道:“彼时此人迎战大妖古山、先秦残存下来的炼气士安平,让人直播大战,一战成名,我在京城司天看的目瞪口呆,实难想到,当今之世竟会有人强悍至此!”
“安平的那柄青铜剑……”
“你不要打青铜剑的主意了,盯住此剑的目光不知凡几。”
“人间修士又有何虑?”
司卿没有开口。
中年男人愣了下,问道:“秉天地气运而执政的神州人王,为何看重修士的法宝?”
“因为青铜剑祭炼千载,太过强大,一旦让某位修行者执掌,怕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杀孽,如此一来,当然不许修士染手。”
“人王交代给你什么事了吗?”
司卿烦躁道:“不要再说什么人王了,当今时代没有王,只有民。”
“哈哈……此话你也信?随着灵气复苏,洞天福地以及山海残界相继回归,往年是什么样,今后照样会成什么样,人王终是人王,与民不同!”中年男人讥笑。
“他只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
“令我处理好泉城以及泰城的事,必要时求那位神秘修士帮忙亦可。”
“……”
司卿不再多言,让服务员拿来一个塑料袋,将没吃完的点心悉数倒进袋子里:“对了,红茶给我备下点,鱼嘉受伤了,而今泉城不见几处商店,
正好借花献佛。”
“何必拿红茶送礼?我送你极好的天材地宝。”
“不要。”司卿拒绝。
见其态度强硬,中年男子苦笑:“你年纪都这般大了,仍是一副犟模样。”
燃文
“我娘说,最好从一而终。”
“……”
司卿带了一袋红茶,装点心的塑料袋挂在手腕,边走边吃。
见他离开。
佩戴狰狞鬼神面具的中年男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四位服务员打扮的人急急赶来,站在他背后。
“查清了吗?”
“没有,摄像头被魔气遮挡,见过他们面目的人俱都遗忘了样子。”
中年男人右手放在桌面,屈指点着,“不必再查了,我知道是谁了。”
“请主上言明,我等好去报仇雪恨。”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纵然我亲自去也不一定是。”
“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摘下面具,随手丢在一旁。
晃了晃头。
随即秀丽长发落下,腔调也换成了中年女子。
“苏峮都死在他手上,如何不可能的?”
她转过身。
容貌年轻青春,虽然眉角有微不可查的鱼尾纹,但跟她美若天仙的相貌比较,微不足道。
“主人!此仇不可不报,如果不报会让其他洞天福地实力瞧不起的!”
“瞧不起又如何?玄真太元天何时需要留意他人目光啦?”
“……”
下属旋即一同单膝跪地:“是,主人。”
她双手负手,走到酒柜,挑选了一瓶上了年份的白酒,为自己倒了半杯:“听说,有福地派遣了一头莲妖来人间,几十年过去了,不仅音信全无,连那座福地和人间的通道也被人打碎了?”
“是,那座福地有人推算出莲妖仍然活着,至于为何音信全无,就不知道了。”
“哼。”
她挥挥手。
下属不发出半点声音的退出房间。
饮尽杯中的白酒。
“见到人族的发展轨迹,乱了道心吗?”
“你可知,你生长的那座福地,算是最快降临人间的几处妙境之一?”
“唉,无论如何,依旧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吧。”
放下杯子。
转身走进走廊,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去电话。
“传我的命令,压下手底下的灵石和天材地宝暂时不拍卖了,并且让我们所有拍卖行的所有人员藏起来。”
“不必问为什么,执行我的命令就是了。”
挂断电话。
她目光闪烁,呢喃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七十二口泉池问世,他们这些域外之人踪迹逐渐显现,必然落于有心人的眼中,到时将拍卖灵石、天材地宝的拍卖行查一遍,或许会暴露一些不该令人间知道的事。
“人王……”
………………
司卿打听到司天医院,在路上把糕点吃完,抹了抹嘴,不带一人御风前去。
既然来了泉城,不去见见功勋卓著且受伤的鱼嘉,总不是一回事。
到了医院,瞒过值守的保安,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鱼嘉的病房。
敲敲门。
“请进。”
推门。
鱼嘉一见竟是司卿,忙要下床。
“哎呦,不必不必,快躺下,你受了伤,千万好生修养。”
司卿连忙说道。
鱼嘉哪会听,一意下床,无奈,司卿把她摁回床榻上。
不给她说客套话的机会,司卿首先问道:“夏侯穷不是在医院吗?人呢?”
“刚离开。”
“夏侯穷作为夏侯家的家主,有大智大勇,能为我司天所用,是一件极好的事。”
“唉,可惜了,詹宁战死,我司天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将。”司卿不断摇头,极为难过。
詹宁的地位在司天里绝对算是核心人员。
但,死在苏峮的手里,司卿唯有承认是詹宁倒霉了。
苏峮的底细他猜测到了一点。
不过得为大局考虑。
那位结识已久的人,他还有用。
“只有司卿一人吗?其他人呢!”鱼嘉询问。
司卿此等大人物,身边必然有人护卫。
他道:“我甩开了,这不让那不让的,烦都烦死了。”
“哦,司卿快坐。”
“嗯。”
刚坐下,他失笑:“椅子都是热的,夏侯穷跟你说了不少话呀。”
“谁说不是呢,夏侯穷死皮赖脸。”
“嘿,我看他是看上你了。”
“我一心放在司天,哪还有儿女情长的心情呀。”
“都说夏侯穷带领下的夏侯家,将来能位列江南前三甲,你要是成了家主夫人,权势大的很呐,不心动?!”
到了鱼嘉的年纪,司卿的打趣,已不会让她脸红,她摇头笑道:“我可配不上夏侯夫人的大位,无福消受。”
“哈哈……有趣,有趣。”
鱼嘉继而严肃问道:“司卿,杀詹宁的女子剑修,您查到消息了吗?”
司卿颔首:“神州拍卖行太多了,或许我们得处置一批,省得碍手碍脚。”
她悄悄问:“泉城事了?”
“正有此事,我亲自带队,拉上十几位各地司长,把较为活跃的拍卖行一窝端了,我倒要睁大眼睛好生瞧瞧,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一切听司卿吩咐。”
站在医院两里外高楼大厦天台上的陈禅与夏侯穷,注视医院方向,沉默不语各有心事。
片刻,夏侯穷打破沉默:“司卿的问题有点大。”
适才司卿到来之前,陈禅便准备离开了。
夏侯穷一问才知,司卿即将前来,马上随同陈禅一道走了。
陈禅点点头:“确实有点大。”
“您为何不逼问他一下?”
“他是神州司天的司卿。”
“……”
夏侯穷不服:“听之任之?”
“当然不会,凡事皆须泉池问世才有一个定论。”
大战苏峮时,她身上沾了些另外的气息,尽管极淡,但瞒不了陈禅。
夏侯穷亦感知到了一点。
此刻,司卿身上带着的气息,与苏峮那缕,出自一人。
当然陈禅于路上提了一嘴,夏侯穷方才反应过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愿为天下从容赴死
“也就是说,司卿和苏峮见过相同的一个人。”
夏侯穷震惊的说不出话,努力平复心情方使话语连贯,“他可是神州司天的司天啊!身份地位摆在这儿,无论有什么动作,都会带有连锁反应!”
是啊,假如连神州司天司卿都和域外之人牵扯不清,将来的事真会产生石破天惊的大乱子。
陈禅望着司天医院,一句话不说。
他不会感受错的。
司卿身上沾染的那缕气息与苏峮身上同出一人。
并且那人的实力绝不能小觑。
“先生,此事您得拿个主意啊,倘若司卿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七十二口泉池的归属真不好说了。万一,他是域外之人打进人间的奸细,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芸芸众生承受不了,神州亦是承受不了!!我们这些根基在人间的修行世家、宗门更加承受不了!”
夏侯穷惴惴不安。
老天师施展龙虎山五雷正法时,与天象短暂接触,察觉泉城真正具有威胁的两人,而陈禅法天象地加上掌握五雷,清楚无误感受过藏着的四位正儿八经的大高手。
自龙虎山而来泉城的章璇玑属于其中一人。
极有可能司卿见过的那人就是另外一人。
这些人俱都接触到金丹境,真实战力,单掕出一人都得令陈禅凝神应对,若他们一起上,就算是他,也得避其锋芒。
陈禅收回看向司天医院的视线,缓缓摇头:“大势在我人间。”
“先生,据我所知,那些曾经或主动或被动远离人间的残界,并没有经历过末法时代,积攒下来的实力,人间很难赶上。他们一道降临,到时,人间修士该如何应对?”
“总不能,听凭处置,把芸芸众生当牛做马吧?”
陈禅冷笑摇头:“自然不能。”
“那……还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吗?司天之所以成立,抛开镇压神州内部威胁,还有外部的危险!现今司天最高的领导都与域外之人有勾连,司天能继续履行自己的使命吗?”
陈禅不愿谈此事。
他说大势在人间,绝非指的是修行界,修士为了更进一步,不敢说什么都做得出来,投靠势力雄厚的域外势力,十有八九能干出来。
大势真正在的地方是芸芸众生,而今司天传给万民修行之法,星星之火已然燃起,待火势愈来愈旺,等那些域外残界回归人间,见到的景象就不仅仅是大半臣服的修行界了,而是实质意义上的整个人间。
古往今来,哪家哪派胆敢和偌大人间作对抗?
所以陈禅安抚夏侯穷:“你不要想太多,当下最紧要的事,照顾好自己的伤体。”
“谢谢先生关怀,我的伤慢慢养着吧,司天医院去不得了,我另找家医院。”
“夏侯家不是已经与司天结成同盟了吗?既然同盟关系,你怕司卿干什么?”
夏侯穷不情愿的说道:“在我的认知中,司卿是司卿,司天是司天,司卿兴许可以代表司天,但司天代表的是神州。”
“和司天结盟,就是让神州成为夏侯家的靠山。毕竟,管理神州的那几位大人物,绝不会坐视修行者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必须有一个组织进行约束、监管、惩罚,神州离不开司天,然而去可以离开司卿,这位司卿不听话,大不了换一个忠心耿耿于神州的司卿就是了。”
“舍身报国恩的修行者有的是。”
陈禅表情严肃,点点头,夏侯穷点破了一部分事。
他转瞬道:“好不容易跟先生单独在一块,不提司卿了,反正七十二口泉池即将问世,司卿算盘打的再响,最终依旧得作用于局势上,到时,一目了然。”
“请问先生您听说过京城的修行世家吗?”
陈禅颔首:“倒是有人提起过。”
“京城的那些修行世家近来正商量一件事,本来此事是不想和先生说的,我得知后都觉得惊诧不解。”
“但说无妨。”
“那些京城的修行世家打算派遣家中精锐出关进东北,似乎要寻找什么东西。”
“东北?”陈禅眉头微蹙。
夏侯穷见陈禅的样子,心知他想到了什么,直接道:“没错,我和先生想到一块去了,兴许司天坐镇东北的周玄意发现的那玩意,就是京城大族希冀寻找的目标。”
京城修行世家与神州其他地方的世家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底蕴更加深厚,绝非什么大王家、胶城钱家可比,即便夏侯穷身在的繁华江南,亦没有能跟京城世家比较的大族,甚至修行界传承数百年的大门派,与那些大族作比,好点的话能做到半斤八两。
当然,像龙虎山为首的千年宗门,又不是京城修行世家能够比的了。
“传言啊,只是传言,具体的情况我并不了解,京城现今存在的修行世家有好几家皆出了触摸到金丹境门槛的大高手!”
陈禅冷笑:“有点意思。”
“您明白的,有遍布神州的拍卖行存在,数量不知多少的灵石、天材地宝应有尽有,势力雄厚的修行世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大家伙纷纷猜测,往年拍卖行拍卖的罕世天材地宝,悉数令他们得去了。”
夏侯穷越说声音越低。
尽管偌大神州经济往南方倾斜,论历史底蕴,仍然是北方处于无可撼动的地位。
三十多年前,京城某族修行世家内斗失败,损失惨重,被排挤出了京城,唯有举族迁徙南方,大家伙都在准备看热闹,谁知那一族到了南方,瞬时成为当地修行界的领头羊,谁敢不从,连那族排行末尾的修行者也打不过。
一战天下惊。
坐山观虎斗的众人方知能在京城这座王气所钟之地占有一席之位的修行世家,厉害到了何等程度。
此事过后,神州各地的修行世家皆在铆足了劲发展,他们定下的目标,谁家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就算家族发展至辉煌地步了。
可惜几十年下来,只有鲁州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佟家,闯过艰难险阻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南方诸多大族,一家都没有。
夏侯穷说了那么多秘辛,摇头叹气,他给夏侯家定下的目标便为举族迁往京城,带领一票高手到泉城,和司天结盟,亦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
又何曾想,天下波谲云诡,走了一步,下一步却不知该落子何处了。
陈禅恍然大悟:
“你让鱼嘉成为夏侯家的首席客卿,便是为了这个目的?”
“到了现在只能和先生说实话了,正是如此,对于我而言,儿女情长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不在乎了。鱼嘉在京城人脉广泛,不少人欠她人情,成为夏侯家的首席客卿,利远远大于弊。”
夏侯穷垂头老实巴交说道。
陈禅说道:“我愿意相信司卿没有投靠域外之人,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大局。”
“……”
“你回司天医院去见见他吧,老是躲着不是回事。”
“先生,您因何作出此等判断?”
“管理偌大神州的人绝非庸人,甚至说他们是十几亿人中绝对的精英,他们选他当司天司卿,应该为反复商量的结果,并非脑袋一热匆匆拍板。”
夏侯穷思虑再三,“好,我回去。”
“去吧。”
陈禅不再理,折身回齐红袖的住处。
夏侯穷到司天医院时,司卿并没有走,而是和鱼嘉说着关于詹宁的往事。
谁都没有提诸葛从周说的那番话一个字。
仿佛两人皆无比信任周玄意。
夏侯穷路过病房。
司卿扭头看了眼,起身笑问:“你小子是夏侯家当代家主?”
夏侯穷犹如第一次知晓司卿到了,瞬间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鱼嘉鄙夷。
“哦呦,竟然是司卿大人,您快坐,您快坐!!我万万担不起这礼。”
他疾步走进病房,请司卿重新落座。
“哈哈……我听人说,夏侯家主有大智大勇,没想到一见面便称我为大人!”
大人二字的含义很多,现代社会称呼某人为大人,并不妥,但夏侯穷貌似没有这方面的清楚认知,嘻嘻哈哈道:“司卿大人您不是一般人,叫您一声大人,该是我等的基本礼节。毕竟谁不知,神州司天司卿为了天下平稳,殚精竭虑、事必躬亲?”
“这般大功绩,称呼一声大人依我来看,远远不够。”
司卿指着夏侯穷:“你啊,油嘴滑舌。”
“能放下跟昭天苑的恩怨,不错,是做大事的人,我比你年长,夸你几句不妨事吧?”
“不妨事!不妨事!能被司卿亲口夸赞,绝对是夏侯家的荣幸!”
夏侯穷嘿嘿笑着说道。
医务人员搬来新的椅子,司卿让其坐下。
“适才是你看望鱼嘉?”
“正是在下,我带来的人忽然发生了些急事,我去处理了处理,刚回来。”
“夏侯家的高手汇合泉城司天了吗?”
“一部分去见谢镜花了,现在正在她的手下,剩下一部分当做预备队,待七十二口泉池真正问世,再派上用场。”
“嗯,如此一来较为稳妥。”司卿颔首,“是你想出来的?”
夏侯穷看向鱼嘉:“自然是鱼院长,如鱼院长这般聪明的人,天下少有。”
客套了一番。
司卿率先说道:“多亏了你,不然诸葛从周、刘黑等四人进城,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的功劳少之又少,真正大功劳者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神秘炼气士,以及詹宁。”
夏侯穷骤然暗淡道。
詹宁于必死之地奋发一击,即便是夏侯穷,同样高看他一眼。
设身处地想想,詹宁能做到那个样子,实属不易。
“杀了詹宁的人叫做苏峮对吧?”司卿声音不大,貌似寻常谈闲话,问鱼嘉。
鱼嘉点头:“确实叫苏峮。”
“不是人间的修行者?”
“来自域外的小福地,剑法自成体系,我不如她。”
“嘿,既然是敌人便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苏峮厉害是厉害,不过是身处域外,没有受过末法时代,传承完整罢了,她若在人间,如何比的了你?”司卿淡淡道。
夏侯穷心知现在不是自己开口的时机,静静听着。
“那些神秘修行者,是不是与你们愈发熟稔了?”司卿又问。
鱼嘉扫了眼夏侯穷样子,顿了数息,颔首道:“正是。”
“既然如此,有机会我去见见他,此人和龙虎山老天师联手,打杀了两位不得了的人物,逼的一位大高手不愿意与他交手。”
作为司卿,关于李心肠、王不徽的底细他知道点眉目,两人的实力放在而今修行界亦是在顶尖那一拨里。
司卿不给鱼嘉回复的机会,迅速说道:“何燕、何徊两位真修大妖老实吗?”
“老实,他们当下真心实意与人族站在一块。”
“好事啊,两位真修大妖委实难得,但……他们的道心乱了,恐怕再往上进一步难之有难,既然投身司天,司天绝不会委屈了他们,之后想要什么,能给的通通给,不能给的,大家商量商量。”
鱼嘉垂首道:“是,司卿仁义。”
“嘿,非仁义的事,人家愿意为人族做点实事,咱们总不能小家子气,我最瞧不起的便是小家子气。你说是不是夏侯家主?”
夏侯穷连忙应声:“是,是,是,司卿说得对。”
“所以,夏侯家的玉如意何时让司天用上一用?”司卿淡淡笑着问道。
夏侯穷忽觉时光静止,欲言又止,强迫自己说道:“司天何时何刻想用玉如意,尽管差人来拿就是了。”
“玉如意是不是在你这里?”司卿又问。
鱼嘉渐渐睁大眼睛。
夏侯家的玉如意堪称半步金丹的法宝。
相传传承八百年,为古之金丹境大高手费尽千辛万苦才炼制出来的,经过末法时代,夏侯家的祖上在一处古董摊子挑选,灵气复苏玉如意展现神异,成为夏侯家的镇族之宝。
夏侯家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数次灭族之虞,皆靠玉如意渡过去。
就算夏侯穷当年与人大战,照旧拿玉如意压灭了敌手,只是当时他没有将玉如意展现于众,瞒天过海混过去了,旁人还以为是夏侯穷隐瞒真正实力。
夏侯穷张口艰难说道:“正是,出家时,我顺便把玉如意带出来了。”
在司卿面前撒谎没用,不如老实巴交说实话。
“玉如意好啊,七十二口泉池问世,还得靠你的玉如意帮一把。当然,我不用,你用就行了。”
“另外,我也知晓,你们夏侯家所修的功
法俱都出自玉如意,司天不会夺人所爱的。”
“感谢司卿的推己及人。”
“哈哈……推己及人,你呀,总是整些成语。”
“在下才疏学浅,找不到形容司卿的好成语,让您见笑了。”
“得了,得了,你身上也有伤,别硬撑着了,回病房躺着修养吧。”
“是。”
夏侯穷起身走向病房门口。
“对了,那位神秘炼气士来过此地?”司卿忽然扭头问道。
夏侯穷身子顿也未顿,转身恭敬说道:“那人修为通玄,晚辈不知。”
司卿又看向鱼嘉,“你呢?”
“来过,他来看望我,我和他之间有一段师徒之实。”
“他与我比,谁的修为更强一些?你们并肩作战过,应当猜测少许。”司卿问。
鱼嘉紧闭双唇,不言不语。
夏侯穷恭敬道:“晚辈眼拙,晚辈看是那人的修为道行高一点。”
“这样啊。”司卿不断点头,“你走吧。”
得了命令,夏侯穷这才出了病房。
他可以清晰感知到,司卿体内大有古怪,既有功法的原因,还有另外探查不出的因素。
医务人员路过,关上门。
鱼嘉忽觉冷了几度,身体有些哆嗦。
司卿沉默想着心事,直等到有人为他端上热水,他才惊醒,旋即对鱼嘉说:“你在这儿好好养伤,我有事去做。”
“是。”鱼嘉想起身送一送司卿。
“哎!不要起身,躺着就行,咱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礼节。”
说完,留下一缕奇怪的笑,司卿缓缓踱步出了病房。
鱼嘉思绪繁多,猜不透司卿心底想着什么。
而夏侯穷惊出了一身冷汗,适才他分明察觉到司卿溢出了一丝杀气。
……
没了半条命的老天师装作没事人一般,抓紧时间传授张翠花传承。
外面有人敲门。
张翠花看向房门。
老天师和蔼可亲的笑问:“感受到什么了没有?”
张翠花沉吟道:“好像……好像是一团燃烧到顶点的火。”
“对喽,俗话说盛极而衰,他再这样下去,迟早危及自身。”
老天师对这位不守承诺的老友,并没有多少客气,与张翠花说让她留在房间感悟经义,他去见一位老东西,就走了。
寒风萧瑟。
过完春节,就算大踏步进入春季了,但今天的春季格外的冷。
老天师不等老友说话,开口道:“我还以为不会见面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司卿叹气道。
“怎么了?你身上的杀气太重。”老天师嫌弃道。
司卿望着泉城:“我要杀一个人。”
“谁?”
“不是人间的人。”
“男人?”
“女人,一直用男人的样貌骗我。”
“既然是域外之人,杀就杀了,只是,你的命怎么办?”老天师无动于衷的问道。
司卿伸展双臂,学着年轻时那般,跳了跳:“来泉城之前,上面的人就确定好下一任司卿人选了,我自身无所谓。”
“何时杀那人?”
“越快越好。”
“什么时候有了杀意?”
“就在刚才我见过她一面,真真假假说了一些话,后来去见了鱼嘉,鱼嘉和夏侯穷皆认为谢镜花的师傅比我强,我才起了杀意。”
老天师叹气道:“你是要将收官交给他。”
“是的,他已经背负太多了,虽然我想杀的人反复说不会插手,但我信不过她,信不过就将她杀了,反正迟早是个祸害。对了,就是她鼓动一部分人,令苏峮试探泉城。”
“苏峮……”
司卿眉头深锁:“有些事我一直不愿说。或者说,这些事上面的大人物早就知道了,但是没办法,敌强我弱,唯有眼睁睁看着他们行事,暗中积蓄力量,期待以后稍加制衡,不使他们太为所欲为。”
“天师,西北的事你该知道吧?沙漠里都有古之凶兽了,你不会认为域外修行者不会派遣大高手潜伏在人间?!他们早来了,以前你问我,我如同挤牙膏一般说一点,唉,怪我,早与你说,就不会面临眼下这幅做什么都是错的局面了。”
“他们……他们早已于人间勾连成铁板一块的组织,莫说是龙虎山了,即便司天也不敢当面撞上他们的强大组织。”
老天师为之一噎,“你到泉城并非为了七十二口泉池,而是为了域外之人?”
“正是,有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大高手在,泉城实际上表面风雨飘摇,其实随着泉池问世,就会毕其功于一役。”
“我能做什么?”天师问。
“你我的诺言,别忘了。”
早前两人心声交流,老天师答应临死前去崂山杀一位本该坐化的老不死的。
司卿愁容渐显,谁也不知压在他肩膀上的担子究竟有多重:“他们在等机会,等一个不在乎大道刑罚把人间大一些的修行势力扫除一空的机会,以便迎接远离人间的洞天福地回归成为人间主角,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老天师怔住。
司卿扭头看向他:“没错,彼时龙虎山就是第一个被清除的势力,龙虎山再源远流长,与人家比起来,仍然微不足道。”
老天师望着春寒料峭的天地,“人间成了火药桶。”
“一定要阻止他们肆无忌惮的引爆。”司卿斩钉截铁。
老天师笑了,笑声愈来愈大:“这下好了,你我共赴黄泉,路上有说话的人了。不过,你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只为了说这点迟早天下皆知的破事?”
“张宗敬的底细你知道吗?”司卿问。
笑声戛然而止,天师面无表情,“知道一点。”
“可知当年将章璇玑押回龙虎山的天师并没有死?”
“……”
老天师目眦欲裂。
“司天只知道这一点,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司卿说完,飘然离去。
他要去见陈禅,然后从容赴死。
呆在原地的老天师,顿时将以往许多事串在一块了。
他知晓张宗敬重要,万万想不到会重要到这般程度。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诸多密密麻麻的事,大的小的,犹如连绵不绝的雨线。
陈禅面对如此境地颇为熟稔了,无需顾忌小的,小的让谢镜花等人去处置便是了。
他等大的到来,一剑斩之就是了。
当然,那些人绝对不会傻兮兮撞上来,大家皆在等最合适的时候动手,省得像是此前真修高手那般,白死。
七十二口泉池经过前两个阶段的异象,彻底陷入平静,好似除了无休无止喷薄而出浓郁灵气,再无其他异动。
大家都在耐心等待,两次异象足够证明得来的消息确凿无误。
早晚会问世的。
别瞧现今谢镜花带着一众人等,抢下了那么多泉眼,等到七十二口泉池问世,潜伏在泉城的众多势力,齐齐动手,区区泉城司天当真守得住?
谢镜花再如何的惊才绝艳,真的抵挡的了天下英豪的进攻?
不见得,连她那位一身战力几乎无敌手的师傅,指不定照样葬身于人山人海里。
说到底为了七十二口泉池而到达泉城的势力,实在太多了,全神州修行界的目光都集中于泉城一座都市。
网上的舆论更是吵翻了天。
有些人几十上百帖子发布关于民生之类的事。
相关部门回复,正在尽最大的努力。
好事者装成泉城百姓,搜寻了点苦难照片,发布到网上,配文泉城百姓太惨了,简直活不下去了。
形成巨大的舆论漩涡,泉城一些部门为了平复舆论,干脆在泉城的重要街道上架设直播设施,不间断直播泉城现今的境况。
而在修行界的论坛,讨论帖无时无刻不在快速刷新着。
一部分修行者说道,泉城聚集了那么多修行势力,最好的情况是被司天驱赶出城,最差情况那些人会将泉城打成一座废墟。
还有人分析现今于泉城有神州哪些势力,根据搜寻到的消息,列了张表格,竟密密麻麻三十一个势力。
他把三十一个势力根据实力大小排布,惊人发现前十五的势力,以势力论,伯仲之间,可见泉城复杂到了多大的程度。
还有人发帖称,泉城聚集了神州各地的势力,唯独京城的那些修行世家无一家去泉城。
有人回帖,京城脚下的修行世家得到的消息远比其他地方的势力快,他们不出动,说明泉城水深的可怕,一旦陷入进去,抽身极难。
没过多久便有修行者隐藏信息回复,你们懂什么?京城修行世家早将目光放在关外东北了。
一些人追问关外发生什么了,那人就此不再回复,几分钟后连回复都删除了。
齐红袖刷着网上新闻,只感到头大。
泉城乱,天下皆知。
无论是不是真心关注泉城,鉴于互联网的便利,何人都可以评论,反倒令舆论场污浊一片,毗邻泉城的几座城市,百姓无一人不忧心忡忡,生怕泉城的战火蔓延到他们的城市,到时,就得和泉城一些百姓一般了,携家带口逃难。
手指轻轻往下划。
越看齐红袖的脸色越难看。
不知是不懂的思考,还是让不坏好心的人带偏了,有一部分人聚集在泉城司天新近开通的账户下,大肆辱骂,说什么的都有,难听至极。
负责账户运营的责编,用简单易懂的文字向众人介绍泉城司天现在的工作。
方方便便全都关联。
只是这些人仍然不满足,持续辱骂,言道,既然泉城司天做了那么多工作,为什么老百姓依旧受苦受难?
责编应是看过修行界论坛统计出的聚集于泉城的势力表,复制过来,责编小小加工了下,一一将各个势力的背景大概写了一下。
这一下无异于釜底抽薪,让身在泉城的大势力如芒在背。
不光人言可畏,曝光后,上面的大人物直接施压,令他们限时离开泉城,否则严重的后果自负。
泉城虽然看似安静了下来,暗流涌动的愈加激烈。
被曝光的大势力此刻进退两难,他们终究属于神州的势力,再如何都得听上面的话语,毕竟眼下局势远远没到修行界一言九鼎的程度。
另外,有司天在,修行界也难一言九鼎,以纯粹的力量取代制度管理。
齐红袖看到一则新闻,好不容易嘴角露出笑意。
网上说,经过最高层的会议决定,传授于寻常百姓的功法,会在三月中旬在神州内进行大面积传授工作,到时,符合功法修炼的百姓,能顺利在有关部门指导下慢慢修炼。
点开底下的评论,有人称,传授给大众的功法比大部分门派的修行功法好一点,但凡资质足够又绝顶聪慧,说不定羽化飞升成仙作祖。
而又有人说,这部功法汇集了不知多少人的智慧,当做底子的功法搁在龙虎山那等首屈一指的宗门中,都是密不外传的功法。
还有人自称是试点城市修炼了功法的百姓,言道,自从修炼了这部功法,一切都好,修为缓慢增长,他还是资质、心性刚刚达标,比他优秀的人,应当正在大踏步前进。
齐红袖自然不羡慕,有陈禅传授的功法,应当不比其差。
自从没了折磨多年的怪病,她似乎从里到外重新焕发了一样,不单单自信了良多,就连对生活的憧憬亦是美好。
“他在,泉城必然虚惊一场。”
她呢喃自语。
陈禅骤然离去,应当是去处理危机了,必然大战一场。
齐红袖只在乎他有没有受伤,不会瞎猜测是生是死,因为两人一路走下来,陈禅的力量仿佛没人比他更强,这般信念牢牢扎根于她心间,纹丝不动。
“你呀,为什么向我撒那么多谎言呢?如实告知我,我亦会理解你的。”
“说回来,谁又能料到,在泉城师范大学当大学生的你,竟然那般的不可思议。”
“真真犹如谪仙人,当年李白满天下的寻找仙人,应该不会是去找你吧?”
陈禅的年纪一直都是谜团,即便鱼嘉也猜不透多年来保持年轻模样的陈禅,到底活了多少年月。
可齐红袖鬼使神差觉得他应当是仙侠小说中,游戏人间的长生仙人。
纵使如此,她没有半丝觉得不妥。
喜欢一个人,谁还在乎那么多啊?!
爱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玩意儿。
若讲道理,那便不是爱情了。
陈禅回来时便看到齐红袖瞪着手机傻笑。
“啊,你回来了。”
她惊喜道。
还以为和上几次一样呢,说是有事,一时半会又不回来。
陈禅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不回来我还能去哪里?”
“哼,谁知道!”
关了手机,齐红袖起身问道:“饿了吗?我去做点吃的?”
“不饿,我在外面吃完饭回来的。”
“口渴吗?给你泡点茶?”
“好,你也陪我喝些茶吧。”
“嗯。”
茶当然不是好茶,跟陈禅在赵健勇家里喝的那些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然而,茶不是好茶,人却是最重要的人。
茶水的味道到了嘴里,异常的好喝。
齐红袖打开手机,找到自己适才浏览的新闻给陈禅看。
“唉,传授给普罗大众的功法我是见过的……”陈禅稍显沉吟,并非认为功法不好,而是不够好,以他的眼光看,仍是存在瑕疵,瑕疵在琉璃境之后的几大境界。
神州在古人的肩膀上重新编纂功法,自然是推陈出新,不过,而今修为最高的仅仅触摸到金丹境门槛,编纂功法里的人有没有这般大高手还不知道,就算有,对于今后境界,亦一窍不通。
毕竟唯有亲身涉足那个境界了,方能评价。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颠沛不破的好道理。
齐红袖很看重此事,好奇问道:“怎么样?能够普及给大多数人吗?”
他缓缓摇头:“真修以前的境界可以,琉璃境后面的几大境界,却是谬误不少。说到底,这部功法修炼至琉璃境没问题,若想往上突破,就会山穷水尽疑无路。”
“那怎么办!!”齐红袖吃惊道,“把这样的功法传授给寻常百姓,就算大多数人连无垢境也触摸不到,万一有天纵之才靠此修炼至琉璃境呢?”
修行境界的划分,现今不是秘密,齐红袖非常熟悉。
陈禅说道:“待处置完泉城的事,我费上一番功法,将功法补充完毕就是了。”
“可行吗?”齐红袖忧心忡忡。
这就像完善圣人道理一般,错一点便相差甚远,况且此事关乎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出了差错,问题极其严重。
陈禅右手端着茶杯,左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吧,小事一桩。功法有模板,神州纠集了一批人在模板上改进,我尽管没有看过是何模板功法,但帮忙补充一点,依旧做得到。”
不得不承认,神州选取何等功法当做模板下了大工夫。
即便不加以改进,资质足够的话,靠着原始功法修炼到金丹境,是极大的概率,更进一步成就元婴,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加以改进,一步改,需要步步皆改。
话虽如此说,之后补充功法时,依旧找鱼嘉要份原版功法为好。
齐红袖又将互联网上吵的沸反盈天的事件找出来,分享给陈禅。
陈禅嗤之以鼻。
“自古以来,底层工作人员都是最难做的,也就是而今是信息时代,互联网发达,人人都能评头论足。现在社会,科技发达、民间富足,很少有几十年前那种动荡不安的局面了,一有点乱局,便认为天塌了。”
“照我看,如今天没有塌,天仍然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好端端的呢,一座泉城放眼神州不过是一座都市……”
“嘿,这般说太冷血了,换句话说,泉城司天已经不足以称之为竭尽所能了,且是拼尽一切来保护百姓,相关部门工作人员更不必多说,据我所知,开始有人员为了工作活活累死于岗位上。”
“你说,累死的工作人员,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在网上颐指气使的喷子?”
“正是为了让他们不必忍受苦难,才不顾己身宝贵的生命。”
“他们是时代的脊梁,有他们在,时代才有了颜色。”
以往行走天下,一地乱,为百姓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官吏,陈禅见过,但从没见过只是一心一意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甘愿赴汤蹈火的人。
齐红袖不知该如何接陈禅的话,饮茶几口掩饰。
陈禅转瞬继续说道:“不提这个,实在沉重,事后他们的名字自会广为人知,铭刻在民族的光荣榜上。”
旋即,两人一边饮茶,一边随意聊天。
一个多小时之后,陈禅反应过来:“你吃完了?”
“没呢。”
“出去吃点?”他问。
齐红袖点点头。
穿上外套,两人一同走出居民楼。
今天小区的人不少,附近超市进来了新鲜蔬菜,大家纷纷去买。
蔬菜价格翻倍,但没人抱怨,泉城眼下光景,有新鲜蔬菜吃就不错了。
鲁州的人,都知道泉城发生大事了,加上五花八门的谣言,运送蔬菜的供应链,直接断了一半以上。
齐红袖尽管买过了,路过时,仍然买了些。
陈禅提着装蔬菜的袋子,陪她漫步街上,看看现在还有哪些饭馆营业。
上次两人吃的拉面馆关门了。
老板在门上贴了告示:突发疾病,病情严重,关门谢客,病情好转后再营业。
齐红袖奇怪道:“上次见老板还好端端的。”
陈禅环视一周。
街上行人本就零星,被他一看,犹如让猫看到了的老鼠,不自觉的快走。
“七十二口泉池得快点问世了,老是这样不行。”
“啊?”齐红袖讶异不解。
陈禅一字一句道:“唯有如此,方能毕其功于一役,将扰乱泉城的势力一网打尽,省得他们如老鼠躲躲藏藏。”
……
司卿回到司天医院,坐在鱼嘉的病床旁,看了她一会儿,直到鱼嘉开口询问。
他方悠悠说道:“告诉我,谢镜花师傅而今在哪里。”
“您说笑了,他的行踪我哪会知道。”鱼嘉尴尬笑着。
司卿话语说的非常认真:“不必隐瞒,你即便不清楚他具体的位置,也知道个大概。”
“……”
鱼嘉沉默。
“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
“敢问司卿找他有何事?”
“托付一城。”
“……”鱼嘉惊骇注视司卿。
司卿不愿多说,静等鱼嘉道出陈禅的位置。
“他……他或许在司天小区。”
旋即,她用手机导航地图标注司天小区的地点。
司卿极其干脆的起身离开。
走后没多久,夏侯穷提心吊胆的进来。
鱼嘉眉头紧锁。
夏侯穷奇怪道:“托付一城?什么意思?司卿想大战一场?”
“不应该啊,按理说司天在泉城的高手还剩一些,轮不到司卿死战的地步。莫非……莫非他想去找先生的麻烦?!”
一念至此,夏侯穷立刻想通知陈禅。
鱼嘉否认:“不会的,司卿要找先生的麻烦,根本不需亲自动手。”
“那他去干吗?”夏侯穷仍是不明白。
鱼嘉幽幽道:“没听见吗?司卿说去托付一城。”
“想必你也察觉司卿和苏峮身上那缕如出一辙的气息了吧?”
夏侯穷失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苏峮杀了詹宁,我怎会不知?”鱼嘉重重叹气。
卧榻在病床,终究不能应对接下来的时局。
她伸手自柜台拿了一方巴掌大小的盒子。
在夏侯穷震惊的目光下,将盒子里的血魄固体丹捏起想放进口中。
但他阻止了鱼嘉的举动。
“不到时候!”夏侯穷严肃道。
鱼嘉叹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司卿死。”
“他既然向先生托付一城,自然不想浪费战力,你现在插手,无异于在乱司卿的打算!”
夏侯穷急急道,“司卿要杀的人,必然是最大的王八之一。”
“眼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你受重伤,等泉池问世,你再服下血魄固体丹恢复战力,所起到的作用,远比与司卿并肩大战大的多。”
鱼嘉依旧为那句话:“司卿的身份委实太重,他死在泉城,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良心难安。”
夏侯穷反问:“究竟司卿重要,还是泉城千万百姓重要?”
“……”
他显然问到关键,鱼嘉翻来覆去想了半小时,将血魄固体丹放回了木盒。
“另外,我带来的人里亦有真修,你拼命的时候,大概我顾不上你,我令他们帮你。”
“不必了,毕竟是夏侯家的底蕴。”
“无妨。”
鱼嘉感慨道:“真修越来越不值钱了。”
“只要神州拍卖行不断卖出灵石、天材地宝,真修就会不值钱,你也清楚,灵气复苏大势下,咱们身上多多少少具备天地气运,突破境界,比古人轻松一些。”
随着不断有人突破到琉璃境,修行界渐渐有人推测是不是因灵气复苏的缘故,才有这么多人到达真修层次?
依照保存下来的古籍记载,五百年前时的真修,数量也并不多。
金丹境都是天地最强、最强的修行者了。
鱼嘉跟夏侯穷并不明白,灵气复苏后的这一世,兴许是无数年以来至为灿烂的大世。
……
司卿依据鱼嘉提供的位置,找到了轧马路的陈禅和齐红袖。
尽管陈禅周身没有丁点气息,但两人实在扎眼,女子美貌似天仙,男子气质不俗如谪仙人,就是长的普通了些。
好不容易找了家卖小车的点,买了两小碗烤冷面,陈禅不吃,齐红袖大大方方据为己有,蹲在马路旁边聊天边吃。
“你真不吃吗?”
“不吃。”
“可好吃啦!”
“再好吃也不吃。”
陈禅着实吃不惯烤冷面。
瞧齐红袖大快朵颐,有心思催促他试一试,然而,上次吃了口差点反胃,陈禅果断压住作祟的念头。
关于司卿的到来,陈禅当然看到他了。
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司卿回之以微笑。
等齐红袖吃完烤冷面。
他说道:“你自己先回去,有客人来了,我见一见。”
齐红袖环视,没见到陈禅说的客人,心知是道行高超的修行者,“既然是客人,回家里见?”
“想来也行。”
陈禅放声问道:“回家里说?”
司卿一步飘至两人不远处,徐徐走来:“求之不得。”
见是位老头子,齐红袖脸色不好看。
但凡是老头子大都和狡猾的老狐一般。
陈禅与她并肩携手,司卿跟在身后。
路上并没有言语。
等到了家。
齐红袖将客厅留在两人,自己回卧室关上门,表示她不会偷听两人谈话的。
“司天司卿?”
陈禅问。
司卿颔首:“正是我……”
他顿了顿。
“先生。”
陈禅坦然受之。
“司天推行的功法有一部分瑕疵,琉璃境之后误人子弟。”
司卿万万想不到,两人谈事开头,居然牵扯上功法。
点点头。
“需要不断完善,现在推行给百姓的,仅仅到无垢境。”
“我们详细记录了接受功法之人的信息,等逐渐完善后,会及时用短信推送给他们,或打电话至当地司天……”
陈禅道:“如此一来,确实较为妥当。”
“既然先生要完善功法,此事司天求之不得。”
“前段时间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泉城琐事太多,一事接一事陆续而来,腾不出手去做。”
卧室的门开。
司卿看向走出来的齐红袖。
她洗刷杯子,为两人泡上新茶,又回去了。
司卿含笑,将杯子盖上盖子,闷一下再喝,味道更好。
陈禅霎时叹气一声:“你来找我,不会是要去找人拼命吧?”
“先生果然洞若观火。”
“你身上的气息暴露了你的想法。”
“詹宁死在苏峮的手上,身为司天的司卿,不得不为他报仇。另外,此人尽管赠送了我一桩大机缘,便如倭寇的糖果,再甜,亦势不两立,她对人间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唯有舍命一战了。”
“你没有迷失。”
“先生不知,我自始至终从未迷失过,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只是大局至此,闭眼与之周旋,合适的机会,必然大战一场的。”
“她手底下有多少家拍卖行?”
司卿摇头叹气:“足足三十七家之多,苏峮是她的手下,刘黑能自封武夷山神,不无她在背后推涛作浪。”
“你有几分把握?”
“六分还是有的。”
司卿继续严肃道:“希望此事先生千万不要插手。”
“你要我保存战力?”
“唉,我的实力远非到一举定乾坤的地步,只剩先帮先生铲除一名敌手,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后,先生少一名对手。泉城大局,先生仍为关键,谁也替代不了!!”
陈禅看向窗外。
“阴天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比一座巍峨大山还要重
没有下雪,下了淅淅沥沥的雨点。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现在的春雨未免太冷了些。
司卿喝完一杯滚烫的茶水就离开了。
走时,陈禅送他出了小区。
他站在小区门口,回头注视这座让泉城司天当做家属小区的住宅,叹气道:“得做好保密工作,不然泉城司天就会让奸人挟制。”
“小区的安保工作几近为零,依旧守在此地的人员不外乎是司天不想用的劣等货,不是什么修行世家送过来镀金的,就是长辈在司天担任要职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陈禅说道。
他对小区的安保稍稍了解了一下。
司卿叹气道:“司天越做越大,一些痼疾总是不可避免发生,孰能无过啊!”
“该建立制度规范一下,否则继续恶化下去,迟早难以处置。”陈禅说道。
任何一个组织坐大后,包括修行世家、大宗门,皆会存在花样百出的顽疾,像大王家那般放任不管,很快就自食恶果,而今大王家内斗程度,就连一家之主都无可避免,何况下面的族人呢。
司卿苦笑:“跟那人死战之前,我会将这条意见报上去的。”
司天这个组织隶属神州,司卿也绝非一言九鼎,想干嘛就干嘛,或者说,谁坐在司卿的位置上,所受到方方面面阻力,外人难以想象。
鱼嘉早把诸葛从周的言语转告给了陈禅。
“你们司天东北司长周玄意是不是难以抽身?”
他问。
司卿颔首承认此事:“周玄意确实抽不开身,此事我一直想要不要告诉先生。”
遵陈禅一声先生,司卿个人感觉是应该的,谁让陈禅表面年纪轻轻,为了泉城千万百姓不计生死的接连大战呢?!
那些被陈禅打杀的真修高手,换司卿自己迎战,不是能不能战胜的问题了,而是即便打赢一位、两位,剩下的真修高手怎么办?!
尤其在泉城施展唤魂大术的安平,手持祭炼千年的青铜剑,就算司卿对上,内心也直打鼓。
“你说就是了。”
“关外的情况十分复杂、棘手,先生知道的,蛰伏于关外深山老林的大妖,尽管数量上和关内比不上,但其中约有九头大妖来历神秘,单靠周玄意一人甚至说以卵击石,并无不可。”
司卿重重叹气,忧心忡忡,“再加上周玄意而今面对的场面,根本就不是我能想象的,只怕他独木难撑,还想抽调鱼嘉、詹宁等人去关外帮一下周玄意的,泉城又成了司天的心腹之患,到了不处置不行的地步。”
“神州其他地方的高手呢?”陈禅问。
司卿摇摇头:“走不开。司天内的高手本就格外有限,每一人该做什么,尽皆安排好的,换而言之,每一个人应对的局面都是十分凶险的。”
“算了,先生的事情本就艰难,我不多说什么了。”他陈禅叹息道。
陈禅双眼微眯,伸手接着冰凉的雨点,“泉城事了,兴许我可以去关外走一趟,好像关外还有一位老朋友,不知活了没有。”
司卿愣了下,关外有先生一位老朋友,且不知道活了没有?
什么意思?
莫非是和那些大妖一般,自古时存活下来的老怪物?
陈禅确实有心想去关外走走,两条蛇妖的师傅,他就很想见见。
被鱼嘉说的神乎其神的周玄意,几乎让她称作他们这承上启下的一代排行前五的大高手了,增加了陈禅兴趣。
“关外具体的情况,委实说不好,就连周玄意自己还没弄明白,面对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只跟我说过,大概率跟域外有关。”
“倒是让人称作老王爷的诸葛从周,大大咧咧的散布谣言,引的关外修行界剧烈动荡。”
司卿说道。
此事还没有一个定准,诸葛从周面对鱼嘉、詹宁说的一番话,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陈禅点点头:“我不再往前面送你了。”
司卿忽然大笑:“前面的路不好走,我只能帮先生试上一试,接下来的路,还得靠先生一人踏平,以令芸芸众生幸福安康。”
一语双关。
说罢,司卿不再多言,直冲云霄,往敌手所在的方向御风飞去。
他心底非常清楚,此战不管是赢是输,他都必死,绝无幸理!
眼看着司卿的身影缩小成黑点,继而无影无踪,陈禅折身回到房间里。
路上,护卫小区的几名修行人员待巡视一番后,同在一间屋子里打牌喝酒抽烟,好不自在!
齐红袖将茶杯洗刷干净,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陈禅回家。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明显看见齐红袖重重松了一口气。
“你认为我又要离开?”
他问。
齐红袖赶忙附身用抹布擦拭已然擦干净的茶几,给自己找点事做,好掩饰心里的五味杂陈,“嗯。”
陈禅没有多说什么,打开电视。
不知怎地,当地电视台有了节目。
记者拿着话筒,对着摄影机,在一座老式居民楼里爬上爬下,挨家挨户敲门询问一家人的心情如何。
也不清楚是不是提前打了招呼,虽然大多数人都有抱怨,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
陈禅换了个台。
是他上次曾向泉城百姓普及修行的新闻台。
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轮番播报近些日子泉城发生的大事,并在期间给观看新闻台的百姓打气鼓励。
将遥控器放在桌面。
陈禅静静道:“他是神州司天的司卿,司天内位置最高的人,他此次找我,是将泉城托付,自己去找人拼命。”
齐红袖吃惊的看着他。
“之所以前来寻我,说了这么些话,想令我不要插手,保全实力,应对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引发的骚乱。”
“来泉城的众多势力,高手极多,假设没有一位镇压全场的高手坐镇,受苦受难的一定是无辜百姓。”
“正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问:“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陈禅摇头苦笑:“世间真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话,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
老天师的嗓音响彻在司卿心田。
“老东西,见过他了?”
“见过了。”
“你可以不必见他的,反正他一定会出手救泉城。”
“我明白,但我还是得告诉他,我与域
外之人大战的时候,不必插手。我有预感,七十二口泉池很快就会问世,在此之前先生损失了力量,实在得不偿失。”
“要不,我和你一同出手?”
“算了吧老东西,咱俩都得死,只不过你需要死在其他事上,我必须死在这件事上。”
司卿略显感怀:“记得咱们上一辈的人,明知是死,同样义无反顾的扑上去,而今轮到我们了。”
“好,你先死吧,我为你收尸。”
那位明明是女子,却一副男子样貌面对司卿的人,叫做焦烟。
如今的焦烟没来由心悸。
“奇怪,莫非是因为七十二口泉池的事?可我并不想盲目出手。”
“奇了怪哉。”
焦烟鬼使神差换了身易于活动的运动装,静静站在落地窗前,遥望泉城现代化都市建筑。
“难道是跟司卿真真假假说的话太多了,令其咂摸出一些味道?”
“不可能,司卿城府深沉不假,但他哪会知晓,不光七十二口泉池还有那隐于地下河内的圣殿,时机一到,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争取。”
“说起来散落在地下河各处的法宝亦是问题,得让人多加注意,能留几件就留几件。”
“泰山?泰山算了吧,此山着实神圣,即便天上仙人来了,同样不一定收入囊中。”
“嘿嘿,我真是自己骗自己,又不是没有仙人打过泰山的主意,最终还不是失败个彻底?”
焦烟端起醇厚咖啡,打开一面窗户。
她住在高层,冷风夹带着细雨一下子扑面而来。
浑然不觉。
人间就是这点好,一年四季格外分明。
不像她曾经所在的玄真太元天,尽管位列三十六洞天,但离开人间后,季节便锁定在了秋季,无数年下来,从未变更过。
并不是没有巨擘想要换个季节,可惜无论施展再多的法力,短暂让四季正常流转后,几年后,又定格于秋季。
万幸玄真太元天与昆仑仙界维持一丝联系,方才不使界内到寻常作物不能生长的程度。
甚至靠着这丝联系,玄真太元天里的灵石、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应有尽有,就连上古年代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在界内之人刻意培养之下,亦收获了几株。
遥想当年,任意一株现世,都会引的尸山血海,无数炼气士抢破了头。
她从玄真太元天远离人间前留下的后手,重返人间时,就曾服用下一株这般的天材地宝,防止通道内混乱的时间,令她瞬间崩溃。
“上人,神州司天司卿请见。”
“他怎么又来了?”
“属下不知。”
“好,你让他去会客厅等着吧,喝完这杯咖啡我便去见他。”
“遵命。”
挂断电话。
真气流转面庞,脸上沾染的雨水瞬间无影无踪。
她没有恢复见司卿时的男子相貌,而是在喝完咖啡后,就用眼下的女子本相去见他。
因为焦烟十分清楚,司卿早就猜到了她的性别。
既然遮掩了那么多年,不如此刻放下,今后都用本来面目和司卿会见。
会客厅放在两人上次见面的地方。
照样是精巧的糕点,极为上乘的茶水。
司卿轻松的坐在桌子一边,随意吃着糕点,小口抿着茶水,静等焦烟前来。
当看到焦烟以女子相见自己,司卿失笑询问:“为什么不用男子面目?”
“我不好看?”
她问。
就算司卿审美苛刻,焦烟仍然是风韵犹存,十分好看,属于越看越有滋味的那类熟女。
“好看。不过向来和男子身份的你见面,乍然换成女子本相,有些局促。”
“哈哈……你可是神州司天的司卿啊,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居然还会局促!”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焦烟坐在司卿对面,突然感慨时间流逝:“几十年眨眼一瞬间,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和我相差无几了。”
“真的吗?”司卿不以为意问道。
焦烟认真打量着他:“当年见你时,朝气蓬勃,哪像现在暮气沉沉,但暮气沉沉的好,所剩无多的岁月会催促你突破境界。”
司卿好像若无其事的问道:“假设你我真刀真枪的大战一场,谁会活?”
“当然是我。你实力仅仅与我相差无几,自是有不如的地方,而不如的所在,便决定着谁能活下来。”
“我靠司天的气运都活不下来吗?”
“司天的气运你舍得用在我身上?不怕用一点少一点?”
“此事倒是不怕,司天顺天命顺人心成立,我相信气运无穷,今后愈来愈雄厚。”
司卿喜欢吃略显甜的蛋黄酥。
“好吃就多吃点。”
“嗯。”
焦烟把那盘蛋黄酥向司卿的手边推了推。
“为什么骤然问起此事啦?你想与我大战?”
“我想多活几年,看看金丹境的风采。”
“哈哈……是笑话就好,否则我当真了,神州会失去一位合格的司卿,损失太大。”
焦烟又问:“你怎么去而复返?”
“我去见了鱼嘉一面,她的伤势让苏峮伤的很重。”
“苏峮死了,鱼嘉还活着。”
“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苏峮不该出手,她是域外之人,七十二口泉池问世是人间事。”
“你嘴里的域外之人曾经亦是人间的人!”焦烟不禁冷笑道。
司卿放下咬了一口的蛋黄酥,巡视焦烟脸上的细微之处,严肃问道:“你真的认为现在的域外人照样为人间的人吗?我看不见得,相隔无数年,我们不把你们看作自己人,你们同样不将我们当做一类人。”
“说的也是,隔阂太宽了。”焦烟不得不承认,“既然岁月产生的隔阂,唯有岁月能抚平。”
“我看不到抚平的那一天了。”
“或许我亦看不到。”焦烟罕见的出神。
司卿重新捏起刚刚咬了一口的蛋黄酥。
良久。
焦烟冷笑问道:“这就是你带着杀意重新见我的原因吗?”
“你不是也严阵以待,生怕我偷袭你。”
“你呀你,我算是你的师傅吧?”焦烟问他一句难以回答的言语。
司卿的手停下。
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错,焦烟确实算他的师傅,没有当初赠送的机缘,他不会顺利走到现在。
终于,他点点头,应承下来。
焦烟淡淡道:“既然你承认我是你师傅,就该因何带着杀意见我的原因,说清楚。”
“你只要说清楚,我既往不咎。”
司卿抓住她话语里的罅隙:“倘若我没说清楚呢?”
“神州司天发展太顺利了,自开始到现在,我们一次也没有针对过司天。”
焦烟看着糕点,捏起一块桂花糕,轻轻放进嘴中。
“你的意思指,接下来你们找麻烦给司天?”
“有这个可能,关键的地方在……”
焦烟的目光猛地大亮,死死瞪着司卿:“你身上有杀苏峮那人的气息!你去见过他!!!”
“他为泉城司天做了许多大事,我见他一面本就是应该的。”
“莫非这便是你见我携带杀意的缘故?”
“或许吧,但我对他也有杀意,他的实力太强了,司天控制不了他。”
“你实话告诉我,那人是否为人间炼气士?”焦烟急急追问。
炼气士三个字,神州修行界很少自称了,多是用修行者、修士。
司卿仰头想了片刻,重重点头:“他是人间炼气士,我确认无误。”
“……”焦烟顿时肯定道,“他绝非当代炼气士,一定是用取巧办法自古代存活下来的炼气士,不然,一身修为难以解释!”
“你就这么看不起人间的炼气士吗?”司卿反问。
焦烟摇头辩解道:“你不清楚,人间大道不完整,像你一般从头修炼,无论资质再怎样的惊才绝艳,也得依靠我们提供的灵石、天材地宝辅助修行,你这样的高手多了,反过来促进大道不断完整,所以谢镜花这一代年轻修士,才能不需使用灵石、天材地宝,修行速度不仅不弱于你们,乃至比你们当年更快。”
“他即是谢镜花的师傅,必然不可能与她同一代人。”
焦烟解释了一大顿。
司卿却反而想明白了一件事。
到底为什么域外之人愿意给人间提供茫茫无边的灵石、天材地宝,原来……
原来他们想让大道快速补完,灵气彻底复苏,他们好回归人间。
正在焦烟难得出神思考陈禅是何人的时候,司卿刺出了一剑。
剑气比之外面的雨还要冷。
剑意裹挟他不再压制的杀意,浩瀚的如同夜幕星河倾斜在人间。
两人相隔的桌子碎成渣滓,旁边的玻璃近乎融化一般,让风雨吹的渺无踪迹。
阴云压城。
司卿内心平静的像是毫无波澜的死湖。
焦烟守在会客厅外面的属下,听见内部动静,推门而进,不等看清发生什么,就让司卿的剑气撕成碎片。
剑气倒卷他们的鲜血、碎肉,汇入风雨,染的血红一片,貌似突兀下起了一场血雨。
腥风血雨。
焦烟咳了几声,嘴角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她缓缓垂头。
看着贯穿胸膛的一剑。
冷冷开口问道。
“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是不是很开心?”
“还好吧,并不开心。”司卿嘴角裂开,明显看到笑容。
只是,他的嘴角同样有鲜血。
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半步金丹的焦烟,哪能不付出代价?
两伤术法加上司天气运,再将余下的寿元换成短暂的力量,便有了如此惊艳一剑。
窗外的风雨肆无忌惮的吹进来。
两人半点感觉不到冷。
司卿的脸面苍白如纸。
焦烟仍然红润。
“区区一剑杀不死我。”她诚实说了一句。
司卿非常快意的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呢?”她问。
“一剑不够再来一剑呗,多大点事。”
慢慢抽出剑。
随着剑离开焦烟的身体,她胸膛衣物血渍更甚。
但焦烟的表情仍是一变不变,仿佛感受不到半点痛。
“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
“你我立场不同,如果我不是司卿,大概会听话一些。”
“你我只能活一个人吗?”
焦烟叹气问道。
司卿没有开口,连抽剑也慢了下来:“我知道你出现在泉城,必然不是游山玩水,所以你我之间必须只能活一个人。”
“好吧,希望你不后悔。”
不必司卿抽剑,焦烟身体朝后飞去。
她飘在地面三尺之上,再也不发一眼,深深注视着司卿。
“你老了。”
“你也是。”
他掠出窗外,腥风血雨霎时间环绕身边,向泉城郊外飞去。
焦烟知道他念及泉城百姓性命,不愿在城内大战,不过,有谢镜花那位神秘师傅,焦烟同样不想在泉城交战,现在的司卿够她头疼的了,再来一位,真真就必死无疑。
两人的实力都已半步金丹。
至泉城郊外,用不上多少时间。
还不等司卿选好大战场所,焦烟斩去一剑。
剑气结结实实斩在司卿身上,他大吐一口血,砸进一座小丘内。
“孽徒!”
焦烟居高临下,丁点没有饶恕他的意思,眨眼斩下十六剑。
威力比前一剑更强。
直接把小丘斩的荡然无存。
漫天风雨,在她剑下,犹如生了惧意,绕路而行。
司卿大口大口咳着鲜血,挣扎站起。
不待他出剑。
焦烟闪至他近前,剑斩脖颈。
剑气由紫转黑。
此剑之强,司卿见所未见,即便那人的剑,因从未亲身感受过,也不清楚比不比的上焦烟的这一剑。
他堪堪避过。
但剑气擦过肩膀,伤势深入骨髓。
“就算施展两伤术法,加上司天气运,拼上剩下寿元,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焦烟冰冷说出一个事实。
她自己认为的事实。
司卿惨然一笑,无比自信:“不见得。”
双手握住剑柄,似乎掌中三尺青锋,比一座巍峨大山还要重。
沉沉挥过去。
他知道,挥过去就足够了。
果然,焦烟脸色剧变,叱道:“你不要命了!!”
“你自己都说了,我已将剩余的寿元压上去,哪还会有残命在?!”
“当然是不要命了!”
第二百六十章 浮光掠影
见到司卿压上一切的一剑,焦烟终究还是慌了。
她明明清楚拖住战局,开始就使用两伤术法和赌上全部寿元的司卿,一定会被拖死。
但她拖不了,司卿牢牢锁定住她,眼下的情况,无论她跑到哪里,皆会被找到。
除非用上那一招,以命换命。
可自己都活不了,一切都毫无意义。
所以焦烟开始便选择与心存死志的司卿,大战一场。
她是半步金丹大高手,乃至在大道不完整的人间,走的比苏峮更远。
否则也无法镇压下手底下的骄兵悍将。
注视司卿挥过来的一剑,焦烟深呼吸一口气,露出笑意。
真不错,不愧是她看好的修炼胚子,放在她的家乡,像司卿这般的人杰,必定有广阔的前程,会得到神龙见首不见尾巨擘的亲自指点。
她的剑闪烁着五彩光芒,用以炼制的材料传说为女娲补天边角料衍生出来的天材地宝。
风吹乱了她的发。
不退一步。
朝司卿递去一剑。
剑法轻巧的犹如冰面起舞的精灵。
和司卿似乎挥舞大山的剑,完全相反。
两剑斩在一块。
爆发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地面寸寸龟裂。
无可比拟的余波扫荡四面八方。
天上的阴云亦是被两剑造成异象,黑云波浪似的翻滚。
司卿艰难稳住身子,双脚仿佛扎根大地,他不让自己倒下。
他是司卿,自决定与焦烟交战,只能胜不能败。
所谓的胜,便是拉着焦烟同赴黄泉。
咬牙强挺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剧烈疼痛,改成右手握剑。
刚才是一剑,他还有两剑未出。
焦烟身子摇晃,咳血不断。
造成这般伤势在预料之中,跟司卿的伤比较,她的伤简直微不足道。
不错,焦烟就打算以伤换伤的手段,拼死司卿。
不是使用了两伤术法吗?不是将剩余寿元换成真气力量吗?!那好,我就在你巅峰之际,斩杀了你。
虽然我会重伤,手里灵丹妙药足够我实力短时间恢复七七八八,你呢?
焦烟冷笑道:“此剑看的眼熟。”
“正是当初你教给我的那一剑,改了几十年,终于改的有模有样了。”司卿淡淡道。
他的脸色呈现金色,甫一开口,嘴中鲜血根本止不住。
但他仍旧含糊的将话说完。
虎死不倒架,他决不允许自己在焦烟面前丢了面子,即便她是三十六洞天之一的玄真太元天炼气士又如何?
她嗤笑:“你这样子又能坚持多久呢?”
“坚持你死是没问题。”
“好,我非常期待。”
焦烟不屑一顾。
并非她瞧不起神州司卿,而是灵气复苏才多少年?灌了那么多灵石、天材地宝难之有难走到当下这一步,和处在浓郁灵气中全靠自己修炼,压根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不假外求”,说的轻巧,做起来难,收获的回报亦是不可想象。
焦烟就是于玄真太元天中,凭借自己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突破,根基扎实到挑不出毛病。
司卿呢?大部分境界靠自己,但仍是借助了外物,一旦做下,悔之晚矣,需要在漫长岁月修炼里,缓缓剔除灵石内的杂质。
灵石是灵气凝结而成,又怎会少的了杂质呢?!除非是那种由纯粹灵气化成的灵石,可惜这类灵石,在玄真太元天都是宝贝,称之为无暇灵石。
司卿死死注视焦烟。
呼气、吸气,当体内气机缓了下来。
握紧剑。
跨出数步,高高跃起。
剑刃两侧,居然现出两轮撒着月辉的拳头大小月亮。
月飘向焦烟。
她凝神,依旧不退一步。
前冲。
甚至挽了个剑花,毫不花里胡哨的胸膛斩去一剑。
速度之快,司卿远远不如。
月舍身撞上焦烟的剑。
焦烟身形大滞,吃惊的神色爬上满脸。
“怎会?”
月纷纷扑向她的剑。
推着焦烟一退千米。
司卿的剑到。
月到,剑到,神到。
司卿闭上眼睛。
焦烟大吐一口鲜血,全身的衣物碎裂,自右肩到腹部,血肉朝两侧翻开。
司卿双膝跪地,再也承受不住。
焦烟以真气笼罩全身代替衣物。
她的脸色格外的凄白。
“好剑法。”
“谢谢夸奖。”
司卿大口大口吐血,慢慢积成了一小洼。
其中还有内脏碎块。
命不久矣。
他呢喃自语:“原来这就是濒临死亡吗?”
气势一落千丈。
焦烟身子一歪,摔倒,双手撑地又徐徐站起:“我赢了,看样子你没有再战下去的力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知晓你生反骨,当年干脆一剑斩了你,一了百了。”
司卿嘿嘿冷笑:“反骨?我没有反骨,有的只是为先生先除一强敌。”
“你为了不相干的人,落到现在这地步,不后悔?”
“不后悔。”
“可叹啊,你在与我拼命,你口中的先生莫说支援一剑了,人影也不见。”
“先生自有自己的考虑。”司卿冰冷道。
头顶上的阴云复合,刺骨寒冷的雨水淅沥沥淋在司卿身上。
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往日手握大权时的意气风发,比丧家犬犹有不如。
“你是神州司卿,老老实实不拼命,享尽荣华富贵,何必不顾一切找我拼命?”
“我乐意。”
“哈哈……千金难买我乐意,我喜欢。”焦烟哈哈大笑,“好了,接下来该是我亲手斩杀你这孽徒了。”
“孽徒?放屁,你从未是我的师傅,那点破机缘,不过是广撒网罢了。”
“哼,没有我送给你的机缘,你狗屁都不是。”
“域外小丑,说我堂堂人间司卿狗屁不是?好大的胆子!”他勃然大怒。
一只手拄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
雨水将剑上的鲜血洗去。
既有焦烟的鲜血,亦有他自己的。
“此剑,陪我斩杀上百位大敌,看来今日终要折剑在此了。”
司卿
说了句焦烟听不懂的话语。
不仅听不懂,同样看不懂司卿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他折断自己的剑,将带着剑柄的一截插进自己的胸膛,狞笑着看着焦烟:“陪我去死吧。”
松开手,剩下的半截剑,飘在空中,载沉载浮。
司卿轻声命令道:“去。”
半截剑瞬间殷红如血,掠成一道虹光。
眨眼间穿透焦烟的心脏。
焦烟难以置信。
两人在会客厅时,司卿突兀刺中她的那一剑,不过是小伤,吃颗灵丹妙药就好了,然而这一剑,却对她造成危及性命的重伤。
焦烟歇斯底里怒吼。
“贼子!你敢杀我!”
“旁人都能死得,凭什么你不能死?!”
“我是玄真太元天的人!比你们人间人高贵无数倍。”
“放你娘的屁!”
焦烟忽然落寞下来:“你前两剑皆是障眼法,为的是这一剑。”
“一身真气,两伤术法,寿元换来的力量,全在那半截剑上了。如果现在仍然杀你不死,我彻底没办法了,我想,你应该会死吧?”
将带着剑柄的半截剑刺中自己要害,为的是置之死地,不给自己留哪怕一丝一毫的退路,唯有如此,方能破釜沉舟!
另外还有逼迫出穴窍内残留的全部力量,汇集于那半截剑,斩杀焦烟!
半步金丹的大高手,尤其像焦烟这种何止半步金丹,只要天地允许,很快就能破进金丹境的大高手,司卿非常清楚,必须让自己不遗余力,才有机会杀了她。
从会客厅始,到现在刺中焦烟心脏。
所有的谋划,一步不差的符合司卿设想。
倘若现在还杀焦烟不死,司卿真没办法了。
焦烟身子晃了晃,后又稳住。
她如梦初醒。
“好深的心计。”
“是不是你我在泉城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有了杀心?”
司卿而今说不出口,处在弥留之际的状态。
焦烟也不想听他的声音,趔趔趄趄走到司卿身边,垂头看着他。
“你呀你,为了神州百姓,当真付出全部了。”
“假设你有子嗣的话,我会把他们全杀了,令你断子绝孙,你没有。”
“假设你有徒弟的话,我将他们诱惑成我的人,既然你矢志不渝想除掉我,那我就让你培养的弟子,一生一世为我做事,但你还是没有。”
“那么……我只好多杀人间的人了,你不是为了他们慷慨赴死吗?我就杀的天昏地暗、尸山血海!!!”
“你看见了,我没有死,现在的你虽然也是半步金丹,不过半步金丹和半步金丹还不一样,剑修苏峮如何?在半步金丹里算是好手了吧?仍然死在你先生剑下,法天象地、掌握五雷的风采,让我亦是心惊胆颤不已。”
“是不是感到懊悔沮丧?明明谋划的如此周全,依旧杀不死我!”
“你啊你,给你两年时间,修为再进一步,今日的我必死无疑。”
“可叹没有两年时间。”
司卿闭着双眼,气息如丝,眼看着不消多时就要彻底一点生机也无了,他双手仿佛慢动作一般,握住插在自己胸膛的剑柄。
焦烟任他作为,难道到了现在,仍能杀了自己吗?
笑掉大牙。
焦烟极其肯定,她愿意,一脚踩下去,就能把司卿最后一点生机踩灭。
她没有,似乎猫戏耗子,想亲眼看着司卿拼尽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的绝望。
剑,渐渐拔出胸膛。
不属于司卿的声音响彻在焦烟心底:“司卿一人路上孤独,你陪他去吧。”
司卿心声低低道:“我的力量太弱了,此前夸下海口不需要先生动手,没想到依旧靠先生斩杀焦烟。”
“你的名字,必会令无数人牢记。”
“这就够了,死而无憾。”司卿心声回道。
焦烟瞠目结舌,看到那半截剑钉向她的脑袋。
极其想躲。
但双脚貌似长在了地面,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莫说动一动了,眨眼一眨眼睛也做不到。
剑没入头颅。
焦烟神情惊骇,就此凝固。
司卿露出放松的微笑,最后一丝生机快速消失。
与此同时。
一位站在泉城高楼大厦,以望远镜观察战场的修行者,悲痛流泪。
旋即发送了一条短信。
神州司天司卿,为神州,慨然战死。
老天师叹气复叹气,好像叹气没有止尽一般。
他清楚,同时代的老友又死了一位。
虽然司卿比他先上路,然而活着的人悲痛的心却是不能抑制的。
张翠花在打坐修炼。
老天师打开房门,抹了把脸,下到一楼,找服务员要了两瓶白酒。
一瓶白酒洒向司卿战死的方向。
一瓶白酒悉数饮下。
为英雄送行!!!
陈禅站在阳台上叹道:“司卿战死了。”
齐红袖从背后环抱他:“他是英雄。”
“确实是英雄。”陈禅轻声说道,“自古以来,为了芸芸众生战死的英雄不计其数,可亲眼看着他们战死,自己却无动于衷,总是心里不好过。”
“你也是英雄。”
“我不是英雄。”陈禅仰头望着阴沉的天,“不过是苟且偷生的人罢了。”
长生,对他而言,反倒成了深深锁在身上的枷锁,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若非有些记忆渐渐遗忘,记的不再那么清,即便他叫陈禅,同样承受不了重到比大地还重的回忆。
“好了,死的人为了芸芸众生慷慨赴死,死得重如泰山,活着的人总该想方设法把他没有完成的事做完。”
两人回到客厅,陈禅把阳台的门关上。
外面冰冷刺骨,里面温暖如春。
不管泉城战事发展到了何等地步,供应百姓的地暖照旧运行,没有停下。
否则,不知多少人要忍受寒冷了。
他们同样伟大。
……
章璇玑久久无言。
直到旁边的老人问道:“司卿一死,我们少了一大敌手。”
“就算他活着,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章璇玑冷声道。
“嘿,你比焦烟如何?能在司卿必死之剑下活下来?”老人又稍显沉默:“先是苏峮,再是焦烟,他们手底下的拍卖行要被神州清算了。”
“嘿,
他们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不正是有你们存在,大道复苏愈来愈快,灵气爆发的不符合常理?”
“常理?灵气复苏此事原就不是常理。”老人嗤之以鼻,讥笑道,“反倒是你,早在龙虎山就拿小道士们通风报信,与我们搭上线,你为了什么,莫非认为我不清楚吗?”
“给还是不给?”章璇玑轻轻问道。
老人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你的实力可比不上焦烟,连苏峮都比不上,到时那人杀你,我不会插手。”
“插手?不必你插手,我本跟焦烟不是一路人,既然她死了,我走不就是啦?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图谋。”
“你要去关外?”章璇玑冷冷道。
老人不答,转身离去,眼看着是要出泉城。
往北走。
“果然是关外。”
章璇玑嘲笑道,“一大把年纪了,活的胆小如鼠,丢人不丢人?”
老人对她的冷言冷语,不屑一顾。
不就是人间区区魔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师门降临人间,这样的魔头看家护院都不配,外人不知,老人对自己宗门十分自豪,因为他的宗门在那上古年代与天泉圣地一样,同是圣地!
天泉圣地覆灭了,自己为之出生入死的宗门长存!
莫非此事还不够令他自豪吗?
“等等!”
章璇玑追着他的背影,喊道。
老人停在街道,注视落下的章璇玑。
她问:“大家将话说明白,别藏着掖着,你说吧,我帮你们做了那么多事,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把它给我?”
“天泉圣地有一年代出了两位圣女,威压人间,只差一步便飞升昆仑,后来两人为了延续寿元进入天泉圣地的瑰宝内苟延残喘,我们要你得到那件瑰宝。”
章璇玑回道:“此事在修行界已然有不少人知晓了,既然曾是天泉圣地的瑰宝,再加上活着的圣女,我一人单枪匹马,恐怕力有不逮。”
“那是你的事。”
“哼,你们铁了心不给?”
老人顿了顿,思虑道:“这样,你终究给我们提供了不少龙虎山情报,在瑰宝出世后,你只要替我们挡下那人就行。”
“这件事一点都不简单。”章璇玑摇头,“那人的战力你亲眼看见了,法天象地、掌握五雷连出,苏峮都死在他的手下。”
“别忘了你的出身,你是人族一口轻灵气化成的妖魔,拥有天赋神通,多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好,先把它交给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为你们卖命。”
章璇玑说道。
老人打量她半晌,问道:“这件东西即便是我所身处的福地内,也没有。”
“以后还会有,你的传承长存于世,一定能再等到一个。”章璇玑话语略显乞求。
她见老者仍然犹豫,怒道:“大丈夫婆婆妈妈怎能成事?!司卿死了,鱼嘉、夏侯穷重伤,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老者退后两步,看着章璇玑,冷冷道:“你发道誓!”
章璇玑忽而大喜过望,赶忙不顾一切发了道誓。
有了道誓约束,她必须完成应下的事,方能不被道誓反噬。
老者右手攥了下,再松开,手掌有了一颗荔枝大小的果实。
果实红彤彤,分外讨喜。
它是武夷山上一棵看似普普通通的树结的,成熟时,满山香气扑鼻,附近的修行者闻风而动,赶去找寻机缘,最终落在老者组织手中。
彼时身在龙虎山上的章璇玑听到两位小道士讨论此事,心底大震。
她知道果实是什么东西。
马上操控这么多年在龙虎山积累下来的人脉,好不容易跟老者搭上线。
老者恰巧对龙虎山的消息极其感兴趣,只是老天师坐镇龙虎山,他遣去的人俱都无功而返,让龙虎山道士叛变的阴谋一而再的失败,章璇玑主动联系着实令他喜出望外。
剩下的事,就是一连串的交易。
章璇玑为了果实拼尽力气帮老者得到想要的信息,但老者所在的组织犹如贪得无厌的饕餮,攥着章璇玑所求之物,每次都说还差一点。
直到她下了山,听说老者在泉城,马不停蹄赶来,明面上是为了七十二口泉池、为了那座不世出瑰宝,实则为的是这颗红彤彤果实。
“我走了。”
“到了关外小心一点,你们组织在关外布局很少,省得死在那里没人替你收尸。”章璇玑不忘挖苦。
老者突然后悔如此轻松的就将果实交给她,组织让他负责此事明明一再交代,章璇玑此等妖魔,利用得当,收获良多。
只是,老天师出现在泉城,明显为她来的,老者非常想留她性命,继续帮组织做事。
“不用你关心。”老者冷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泉城。
落在高速路的一旁,老者垂头凝思。
显然老天师自天师禁制中知道了一些事,所以付出大代价下山前来泉城。
章璇玑曾经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错,才令一位天师不顾代价的诛杀她?
“哦?”老者恍然抬头。
章璇玑交给他的情报中,有一份是窃取仙人后代肉身,借此成仙的手段。
这般手段乍看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仙人后代的肉身,没那么玄奇,福地内就有不少仙人后代,也没见他们怎么样。
但是那份情报还记载了,取得了仙人后代肉身,可坐上天师之位,以龙虎山积累下来的无数气运辅助修炼,比那些资质奇绝的天纵奇才还有希望羽化飞升。
老者霎时拍案叫绝,不知是哪位龙虎山道士想出来的法子,真如此做下来,还真有机会成事。
仙人后代本就与大道亲近,加上龙虎山气运,真真就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章璇玑,什么这一代的天师,原来都是棋子,张宗敬啊张宗敬,知道真相的你,不知会不会恨死龙虎山?!”
吞下果实的章璇玑,一屁股坐在冰冷地面。
脑海的记忆犹如走马观花。
似汹涌的浪潮,铺天盖地的将她狠狠砸下。
以前从不记得的事,慢慢想起。
过往的爱恨情仇,一一浮现心底。
她凄惨怒吼:“龙虎山!!!我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宗敬!!宗敬!!!我的儿!!!!”
……
老天师浑身一凛。
第二百六十一章 走龙壁
陈禅猛地扭头看去一个方向。
齐红袖不明所以,讶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在此地好好待着,我出去一趟。”
“嗯,我听你的。”
她重重点头。
即便陈禅不如此说,她同样不会离开小区一步,主要不愿让他担心自己。
刚说完,陈禅快速起身,离开小区,御风飞向章璇玑的位置。
他当然知晓猝然爆发的恐怖气息是章璇玑,但他不清楚章璇玑的修为道行因何事节节攀升。
原本章璇玑的力量与苏峮差不多,她又是人族轻灵气化形而成的妖魔,擅长潜伏,陈禅和她面对面相见时,章璇玑想走,陈禅并没有多少阻拦,想要一劳永逸把章璇玑困死,需要提前布置风水大阵,锁困四方,让她逃无可逃,比对待苏峮那般,还要上个层次。
等陈禅赶到章璇玑适才所在的位置,她人早已无踪无际,仅剩气息一缕。
站在原地良久,陈禅幽幽叹了口气。
除了章璇玑的气息,另有一味天材地宝的气味。
此天材地宝有种种妙用,自古罕见。
表面上能够洞察幽微、上体天心,实则还会渐渐改善躯体到达接近仙体的地步,当然这种天材地宝所能达到的仙体,不过刚刚羽化飞升的仙体,但相对于人间茫茫炼气士,仍然极具诱惑力。
此物叫做无定仙果。
“章璇玑从何处得来的无定仙果?”
无定仙果尽管比不上世间最顶尖的妙药,不过它的药效十分玄奇,古往今来极其罕见,在那遥远年代,曾是上仙赏赐给天骄的仙缘。
“先生,章璇玑发生了何种变故?”老天师的心声响在陈禅的心底。
陈禅将无定仙果的药效介绍了一遍,天师顿时沉默不语。
“怎么了?”陈禅问。
天师沉默,似乎蕴含着别样意味。
“我们龙虎山为了让章璇玑俯首帖耳,篡改了她的记忆。”
“是不是吃下无定仙果,她就会记起以前的记忆?”
陈禅非常肯定:“不错。”
“嘿,那坏了,不必我苦心顾虑找章璇玑决战了,她会自己来找我,兴许,章璇玑现今就在我附近。”
“先生,我到泉城的目的,就是诛杀章璇玑这头妖魔,只是张翠花与此事无关,恳求先生带走张翠花。”
“另外,我跟司卿的心意一样,我会竭尽全力诛杀章璇玑,请先生保存实力以待后面的大战!”
陈禅叹气道:“好,我答应你。”
他冲向天师所在的地方。
于半空中,鬼使神差的俯视。
恰巧,一脸冷漠的章璇玑仰头。
她穿了一身洁白无瑕的白衣,飘飘然仿佛并非人间生灵。
美到令人心境的容貌,看见陈禅后,不加掩饰嗤笑。
老天师吃惊喊道:“先生!”
章璇玑散出气势,静静看着陈禅举动。
陈禅告诉老天师:“现在的她,比司卿的敌手更强一丝,你就算拼死也不是她的对手。”
自半空降到章璇玑的身前,他打量着修为精进的她,叹气问道:“何苦如此?”
“我有自己的理由。”章璇玑冷冷道。
“你还想的话,以后跟在我身边吧,我会指点你修行。”
“不必了,而今的我,先生或许已经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陈禅平静反问,“不如动手试试?”
“求之不得。”章璇玑安静站着,没有半点动作。
陈禅环视四周,此地并非大战的地方,俱是民房,随即右脚踏地,一地风水顷刻倒转,他双手急速结印,风水瞬间为他所用。
“借一下,稍后还给你。”他呢喃自语。
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移到泉城郊外廖无人烟空旷之地。
他注视着章璇玑,双手负后,“你先出手吧,让我瞧瞧,修为道行精进到哪里了。”
“只怕我先出手,先生再无幸理。”
“你比苏峮如何?”
“我之身份、传承,苏峮又哪能比的了我?”章璇玑傲气道,“先生当真让我先出手?”
陈禅眯了眯眼睛。
“好,先生接好了!”章璇玑吐出一口气,气滑落身侧,顿时凝成另一位她。
两位章璇玑一模一样,一举一动毫无二致。
……
老天师回到张翠花身边,问道:“理解的怎么样啦?”
“师傅,这些经文实在太难了!”张翠花苦着脸道。
“哈哈……没事没事,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天天偷鸡摸狗,别说这等晦涩的经文了,让我学点知识脑袋都跟炸了一般,现在理解不了,暂且压下,去学你看得懂的经文。”
“是!”
张翠花瞬间喜笑颜开。
“欸,师傅是不是喝酒了,为什么一身酒气?”
“送别了一位老友,喝了点酒,好了,不打扰你打坐修炼了,我出去一趟。”
“嗯呢,师傅何时回来?”
“很快,你修炼完,我就回来了。”
“好!”
张翠花重新使自己以正确的姿势进入打坐状态,脑海浮现种种经文奥义,依次领悟理解,好不容易才修出的一丝真气,从打通的几条经脉中缓缓游弋,似乎巡视自己的领地。
老天师看了她一会儿,掐诀将一生所知的术法、经验打到张翠花的识海里,顺便加封了数条禁制,张翠花每到一境界,便松开一条禁制,其中术法、经验就会让她得知。
“师傅没用,一辈子才修炼到琉璃境后期。”
悄悄关上门。
握住铁剑断江,朝陈禅和章璇玑所处位置冲去。
“先生,章璇玑交给我吧,不亲手杀她,我永远心怀憾事,何况我这把老骨头时日无多,纵使不与她大战一场,也得死翘翘了,嘿嘿,待我诛杀此作恶多端的妖魔,希望先生将我残躯融化成骨灰,托张翠花送回龙虎山。”
“就不留肉身在这儿世间丢人现眼了,一大把年纪了,连下次山都偷偷摸摸的。”
“希望老东西在黄泉路上没走多远,等等我。”
……
“欺天。”
章璇玑轻声道。
陈禅急促布置下的风水大阵,刹那破开一角,皱了皱眉头,一退两千米。
章璇玑的力量而今几乎和他持平,戳破风水大阵一角,并不是什么意外之举。
不过他亦是讶异章璇玑战斗经验还不错,先坏掉风水大阵,再正式交手,不管后面的战局成与不成,总不怕风水大阵在旁作祟。
苏峮的死,有一部分便在于残存的风水大阵起了作用。
使她想逃,也逃不掉。
当然,夏侯穷憋着的那一招,同样带给苏峮不少麻烦。
章璇玑而今所处的环境就不同了,陈禅布置完整的风水大阵,她亦是感受到龙虎山天师不怕死朝这边赶来。
既然如此,将他打死就行了,正好出口恶气。
余下的恶气,报应在龙虎山徒子徒孙身上。
两位章璇玑,缓缓透明不见,仿佛施展了隐身术。
陈禅看向自己的左侧。
她吐出的那口轻灵气化形另外一个自己,已然不用区分真假了,两人皆是章璇玑。
同一气化三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一气化三清化,各方面都跟己身一般无二,章璇玑的这口轻灵气,战力甚至微乎其微。
她伸出手臂,手掌成刀,砍向陈禅的脖颈。
自透明状态现身,章璇玑只用了一个呼吸的功夫。
陈禅再退千米。
眉头愈皱愈深。
他感觉章璇玑当下处在完美程度。
想要伤到她,不太轻松。
她停在千米外,惊诧道:“不愧先生二字,你居然从我的必杀一击里轻易脱身。”
另一个她,现身站在身旁。
两人一块盯着陈禅,无论目光、表情、举动尽皆如出一辙。
陈禅趁着这时间,双手掐诀,补完风水大阵破开的一角。
“可惜,先生仍然需要死在这里。”
两个章璇玑再次消失。
陈禅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迟迟不出现。
骤然失笑。
倏地一拳砸向右侧。
砰!!
章璇玑让他砸开百米,滚落在地,化成轻灵气。
至于另一位章璇玑。
陈禅电光朝露转身,右手握剑,剑气顷刻喷薄,斜斩。
霎时隐现风雷之声。
章璇玑大吐一口血,风驰电掣和陈禅拉开距离。
得理不饶人,陈禅紧随其后。
她急骤转身,左手虚按,右手虚握。
陈禅头顶乍然现身一位章璇玑,剑刺头颅。
右手握紧魔气汇聚的细长长刀,朝他胸膛狠劈。
魔气继而浩浩汤汤。
他似乎早有此料。
身子不停,迎向长刀,灵活侧身,手中与真实长剑相差无几的气剑,斩在长刀上,继续上挑,借力打力,让当头刺下的剑跟章璇玑的长刀交击,而陈禅做完这一切,瞬间抽回剑,斜斩直下,将持剑的章璇玑头颅斩下。
脑袋滚落在地,鲜血喷涌。
她的身子倒下。
那持剑的章璇玑一剑不成,冷眼旁观另一个自己被杀,瞬息远掠,站定后吐出一口轻灵气。
死掉的尸首除了留下一滩血,渐渐什么也不剩,碎成一片舞,被风一吹,不见踪影。
新生的章璇玑脸色略微苍白,气势落了一筹,远不复适才目空一切程度。
“先生的剑,令人生畏,我还以为先生会拿无穷真气再度施展法天象地、掌握五雷把我轰杀了,原来先生跟苏峮大战过后,真气亦是耗损不少啊。”
“不过,单纯靠剑术斩杀了我两具化身,先生的战力足够被称为人间第一等了。”
“哦,龙虎山的天师来送死了,先生是把我让给他对付,或者拼着再度损失真气将我一举击杀?选择后者的话,接下来的大战先生恐怕要败了。”
“差点忘了,如我这般战力的半步金丹,泉城至少有两位,那些往日藏在水下面的老王八,还不一定临门插一脚呢!”
“先生,我非常好奇你如何选择。”
陈禅没有开口。
毫不花里胡哨的一剑斩去。
剑气滚滚,似万龙奔腾。
在上古年代,这一剑被唤做走龙壁。
章璇玑脸色顿时惨白。
两具身体,悉数碎裂于走龙壁中。
等她凝结成身,便看到龙虎山当代天师持铁剑断江站于陈禅身旁,杀意重重瞪着她。
章璇玑咳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接二连三被斩,纵然她是人族一口轻灵气化形成的妖魔,也吃不住。
天师担忧询问:“先生……你的真气……”
“损耗了一些,我已将章璇玑的战力削去了三成。”
“多谢先生,削去三成,足够了。请先生彻底作壁上观,再别插手,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后的惨烈大战,拜托先生了,泉城千万百姓,拜托先生,张翠花……拜托先生了。”
陈禅缓缓颔首,未曾多说,事情发展到现在,无需多什么了,他跟天师已经将言语坦诚布公。
手中气剑丢向铁剑断江,帮它品迭短暂提高了一品。
从无垢境剧烈攀升至琉璃境。
这柄铁剑,已是琉璃境法宝,虽然时间不长,老天师掂量了掂量重了几分的断江,暗道,章璇玑应该自豪,为了杀她,我和先生都使出全力了!
陈禅退后十里。
十里的范围,正是泉城入城的边缘,他的风水大阵极尽处就在十里。
“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上次借了次泉城风水,这次又借,嘿,幸亏此前赠予了我一部分气运,否则大战过后,我要付出大代价给予泉城了。”
付出大代价,陈禅并不怕,往时,他都忘了付出多少次大代价。
而是当今天下风起云涌,域外之人勾连成组织,一致对抗人间,关外又出了事,连司卿都闹不清楚接下来该发生什么,陈禅心想最好保持半步金丹的实力,去关外走一遭,毕竟那里的深山老林既然走出古山、何燕、何徊这种强悍真修大妖,有没有比他们更强大的大妖,不好说。
妖物寿元绵长,即便有从先秦时代活下来的大妖,陈禅都不意外。
安平都能做到,大妖为何不可?
双手掐诀,在风水大阵上多加了一层防御阵法,防止天师和章璇玑紧接着的大战,打到泉城。
因为他知道天师用什么术法,与章璇玑拼命。
龙虎山的五雷正法!
说时迟那时快,当陈禅甫一离开。
天师便御风飞向上空。
铁剑断江仿佛变作了施法时的桃木剑。
冰冷的小雨陡然化做无数雷霆。
天雷阵阵。
响遏行云。
天师的背顿时托了,笑道:“既然是春天,老夫便为泉城送上春雷,大家伙儿……一块来听个响吧。”
章璇玑注视他,任其施展五雷正法,“龙虎山曾经篡改我的记忆,杀我丈夫,利用我孩子,此仇此恨,今日之后
,我会一一向龙虎山讨要,自你开始吧。”
她说的言语,处在无数雷霆中的天师早已听不清,双目布满霹雳作响的雷电,犹如神话时代的雷部正神,天师剑指章璇玑。
雷似雨落。
呼吸之间,炽亮夺目的雷霆淹没章璇玑。
依稀可以看到,章璇玑一步步走向高高在上的天师。
一波雷霆结束。
天师凝望站在半空浑身焦黑的章璇玑,冷声道:“胆敢违抗天命,大逆不道!”
“雷池何在?”
天际之上。
一座又一座庞大雷池显化。
天师敕令:“去。”
雷池当头砸下。
章璇玑身子哆嗦了几下,她好像见到了真正的雷神,这种感觉转瞬就消失了。
天师拼上性命、携带至此的龙虎山气运施展的五雷正法,哪会普通?
短暂带点雷神的韵味,合该如此。
只是她并不知道,站在十里外边缘位置的陈禅,眉头紧皱雷电环绕的老天师。
因为他的五雷正法,已不是龙虎山传承脱胎于掌握五雷的五雷正法,而换成了如假包换的掌握五雷。
并且,眼下天师身上的雷神韵味,和他记忆里的雷神神性,简直一模一样,不过那点韵味,小的如同尘埃。
就算小的比尘埃还小,该是雷神韵味,就是雷神韵味,那是天庭雷部众神的神性!
“为何?”陈禅不解。
天庭众神陨落的陨落、逃亡的逃亡,尤其代表天罚的雷部正神,更是死的一尊不剩。
陈禅仰头看着茫茫无边的天。
“为何?”
莫非灵气复苏里,含有不为人知的其他事?
章璇玑吐出三口轻灵气,化出三个自己。
做完这一切,身子马上在半空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心底有一个声音反复提醒她,再不拼命,会当雷霆轰击下的孤魂野鬼,不对,让至刚至阳的雷霆杀死,鬼都做不成。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要去龙虎山报仇,要去见见曾经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孩子,要为他扫扫墓……”
雷池貌似座座神山,当头砸落。
所有的章璇玑悉数消失在雷池中。
小山粗细的雷电,爬满天幕。
陈禅撤去风水大阵,他知道,能将掌握五雷运用至这般地步,章璇玑必死无疑、毫无幸理。
“陈禅?”
肉身布满雷电的天师,疑问呢喃。
陈禅松开眉头,伸手召来一柄青铜剑。
青铜剑正是安平祭炼千年的那柄,彼时斩杀了化成周存孝的安平后,他就抹除了青铜剑内的禁制,倘若遇上无可预料的变故,恰好用此剑对敌。
“不对,堂堂仙王岂会如此弱小?”
陈禅想出剑了。
天师移开视线,瞧着挣扎在雷池里的章璇玑,讥讽:“区区妖魔,仅仅出身特殊些,就敢违抗天命?不知死活。”
然而,话刚刚落下。
砸向章璇玑的雷池,全部裂痕,继而四分五裂。
“哦?”
只剩下一位章璇玑,化身通通让雷霆劈的渣滓不剩。
即便现在的她,亦是留存一口轻灵气不散。
“天雷之下不死,倒是有点手段。”
章璇玑仰头嘶喊:“我一定、一定、一定将龙虎山杀的鸡犬不留。”
顿时持断了半截的长刀,杀向天师。
她的速度慢之又慢,比之无垢境修行者都不如,又怎会是当下天师的对手?
天师双手重重攥下。
雷云厚到触手可及。
马上降下似瀑布般的雷霆。
章璇玑的身影霎时不见于雷霆内。
这波雷霆持续的时间快二十分钟。
等雷霆告一段落。
章璇玑独剩一具残缺不全的骨骸。
长刀也唯有刀柄堪堪握在骨手。
似乎她的灵智暂时不灭。
十分缓慢的飞到老天师近前,龟爬一样把刀柄插在他的胸膛。
一个刀柄如何伤的到天师?
陈禅看来,很像章璇玑将刀柄按在了胸膛。
“放肆!”
天师怒喝。
残缺骨骸,立即粉身碎骨,粉末被密密麻麻的细小雷电湮灭。
不知还是不是老天师,他徐徐瞥头看向陈禅。
“当真是他?呵,不可能,不可能。”
雷霆渐渐不见踪影。
老天师摔落向大地。
陈禅松开手中的青铜剑,此剑飞向本该在的泉城博物馆,继续接受看押。
他接住老天师。
降落在地。
老天师的生机一点也无。
而且他死去的时间比章璇玑更早。
仿佛甫一施展五雷正法,他就死了。
剩下时候的他,已然不是他,换成另外的存在。
陈禅实在松不下这口气。
虽然亲眼看着附在老天师身上的神性,须臾炸碎。
但能引来雷部正神之一的神性附身,是否接下来其他人施展雷法,照样能引来神性呢?
灵气复苏背后,究竟下了怎样的一盘大棋?
已不是棋手,而成棋子的陈禅,不知。
留给他的选择,貌似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应老天师早前告知,陈禅一把火将之烧成灰烬,真气掘起泥土,熔炼成陶罐,放进骨灰而后封存。
倒是,他该怎样跟张翠花解释这一切?
……
交给章璇玑无定仙果的那位老者,尽管远离泉城一段距离,望着雷霆不断,似乎天劫,吓的双膝跪地,跪着等到雷云散尽方才起身。
“掌握五雷!掌握五雷!!绝对是三十六天罡大术里的掌握五雷!!!”
“那人是龙虎山天师啊,他从哪里学会了掌握五雷?!”
“章璇玑难道就这样死了?死的无足轻重!吃下了我的天材地宝,紧接着就死了!!!”
老者颤抖犹如筛糠。
别说是章璇玑,搁他面对掌握五雷,肯定一波雷霆也接不下。
已经知晓章璇玑的实力是多么的不凡。
“何以至此啊!”
老者重重叹气,再不做任何停留,急急赶往关外。
组织没有在关外做下多少布局,没事,此行,他就是借着混乱,一一布局。
“关外大妖众多,到时,我得晓之以利,拿几头大妖充当护卫,省得跟苏峮、焦烟、章璇玑一个凄惨下场。”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月有阴晴圆缺
陈禅看向老者离去的方向。
当老者被那点神性吸引不由自主露出气息时,他便留意到了。
刚刚触摸金丹境门槛的高手,跟焦烟、吃下无定仙果的章璇玑比不了,但是在当下的人间仍旧算顶尖高手了。
让陈禅极其奇怪的,依然是附身老天师那点雷部正神之一的神性。
此事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人间灵气复苏,将过往消逝的神祇残余神性勾引出来了,既然正主都没了,区区神性当然就得飞灰湮灭。
往大里道,灵气复苏不仅使人间重回远古时代,还推向了神话时代。
经历过毁天灭地大战的陈禅,无比清楚意味着什么。
三十六天罡大术中有一术,名为划江成陆,划江成陆在那群不可知存在眼里,不过是小术而已,算不上什么。
抱着老天师的骨灰坛,他站在原地沉思良久,还是不知道该怎样与张翠花解释天师慨然战死。
他不止一次经历这般事了,临到事前,仍是不知所措。
现今的龙虎山天师府不知天师战死在泉城,神州司天却知晓了司卿的战死。
且司卿战死的细节,以最快的速度同时放在数位大人物手中。
此事就不是陈禅关心的事了,他站了一会儿,御风飞向张翠花的位置。
小姑娘依旧在打坐修炼。
她真的听从老天师的话语,一刻不停的修行。
老天师与她说过,今后的人间想要活下去,唯有两个拳头打服害你的人,方能安然无虞的生活。
张翠花不想死,也不想爸爸妈妈受到伤害,既然保障生活的“钥匙”在手里,努力就行了。
至于老天师殷切期待她做的大事,于她而言,太远太远。
师徒两人到了泉城边缘并未联系当地龙虎山的人,一方面老天师认为现在不会发生大战,应该是等到七十二口泉池问世,他才能和章璇玑一决高下,另一方面,张翠花没有完全得到她的传承,一旦让龙虎山知道她的存在,或许对她并不好。
毕竟张翠花是天师徒弟这件事,对于龙虎山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陈禅敲了敲门。
似乎她进入深深的入定。
他探出一缕真气到张翠花身体内,发现她当真是修行的天纵奇才,十年之后,张翠花必然更胜张宗敬一筹,如果张宗敬进步稍慢,就会让张翠花反超。
陈禅等在门外。
直等到她运转完功法,体悟老天师说的一段妙意后,才睁开双眼。
目光清明无杂质,鬼使神差看向门。
她总是感觉门外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陈禅轻轻敲了敲门。
张翠花跳下床,穿上鞋子,打开门。
看到是一位大哥哥抱着一个罐子。
她并未看陈禅的神情,一下子双眼红了。
“里面……里面是不是我师傅?”
张翠花泣问。
陈禅暗叹她是修行的好苗子,直觉准的可怕,微微颔首:“老天师为了救泉城千万芸芸众生,不惜舍身取义。”
他将骨灰坛递给张翠花。
但……
她没有接过。
陈禅心底一叹。
她实在早熟,明白一位小姑娘拥有老天师的骨灰,绝非好事,乃至会为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张翠花是老天师闭门弟子已经让触动一众人神经了,如果以闭门弟子身份送老天师骨灰回龙虎山,岂不是她迟早成为一代女天师?
龙虎山绝大部分人都会无法忍受!!
所以,心思急转的张翠花霎时决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
师傅战死在泉城,爹娘不在身边,可以照顾她的唯有她自己。
“我不能接。”张翠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师傅之前就与我说过了,倘若他在泉城战死,我就将他的骨灰交给身在泉城的龙虎山弟子。”
“可我找不到他们,大哥哥,劳烦你将师傅交给龙虎山弟子。”
两段话,张翠花强忍哭泣说完,侧身,邀请陈禅进去坐一坐。
陈禅身子没有动,站在门外,垂头注视着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今后你去哪?”
“师傅让你带他骨灰回来,大哥哥一定是好人。我说实话,我会去龙虎山修炼,等到有了自保之力再下山。”
“好。我现在联系龙虎山弟子。”
陈禅给谢镜花打去电话。
谢镜花知晓后,立即让人通知眼下身处泉城的龙虎山弟子。
有泉城司天的人脉,隐在茫茫人海中的龙虎山弟子不多时便被通知到了。
过了两个小时。
张翠花所在的房外,停了四辆车,下了十一人。
他们悲痛的接过老天师的骨灰坛,郑重朝陈禅道谢。
“这位先生,我家天师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陈禅摇摇头。
“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吗?比如下一任天师人选?”一人追问。
陈禅再次摇头:“他并没有和我提及此事。”
苏日安未曾得到想要的答案,十一人也不再强求陈禅把所知的一切说一遍。
能让天师托付身后事的年轻人,必定来头大的吓人。
眼下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能不多事就不多事。
尤其一代天师陨落,还是战死,其中需要讲究的大事委实太多太多。
“你叫张翠花是吧?”
一人盯着张翠花询问。
“我是张翠花。”
“你跟我们走吧,你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将你带回龙虎山后,一定好好安置你,给你充裕的修炼资源、环境。”
张翠花牵上那人的手,由她领自己出了房间。
她不禁回首看了眼静静站在房间的陈禅。
陈禅颔首。
张翠花提起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迎回为千万芸芸众生立下大功的老天师,十一人必然被龙虎山重赏。
带回老天师战死前收的徒弟,功加一等。
张翠花看似什么也没得到,换取的却是安稳的修炼生活。
倒是老天师的铁剑断江,陈禅在张翠花登上车辆前,以真气包裹送进张翠花体内。
铁剑断江材质特殊,眼下让雷霆轰的漆黑,经过天雷淬炼,日后稍加祭
炼,品迭就会顺利跨一大台阶。
陈禅交还给张翠花,未曾交给十一位龙虎山弟子,可见他的私心。
“老天师啊老天师,你收的这位弟子,不得了,我非常期待她在十年后大放异彩。”
张翠花相机决断,让陈禅觉得小小年纪知进退,宁愿送给他人机缘,也要护自己周全,以待将来。
“可惜了,小小年纪城府深重至此,心魔远比旁人强大数倍!瞧你接触了龙虎山的雷法,是否再得我的掌握五雷,就看你的心性了。”
“心性过关,掌握五雷你自然从容学会。不过关,掌握五雷无声消散。”
老天师前不久央求陈禅将掌握五雷传授给张翠花,他用法不轻传的借口拒绝了。
此时见到张翠花一面,再见不知猴年马月,所以他将掌握五雷藏在她的心底,直到独自斩杀心魔,道心足够坚定,完整的毫不保留的掌握五雷自然而然浮现她心底。
短短时间,神州损失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待消息扩散后,必定激起千堆浪。
至于老天师答应司卿斩杀上一辈苟延残喘的老王八,随着他一命换了章璇玑一命,这个诺言也就此消散,不复存在。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且留那位苟延残喘的老东西,再多存活一段时间,随着人间卷成漩涡,哪还管他是何身份背景,该死依旧得死。
陈禅顺手抹去张翠花留下的气息,御风回转泉城。
他此行要去见谢镜花。
再看望下在她手底下做事的王葳蕤习不习惯。
……
谢镜花受了点伤,即便有何燕、何徊跟随,仍是不可避免中了陷阱。
不知是哪个大势力布置下的手段,将六十头厉鬼封印在泉眼里,待有人查看泉眼,封印立即接触,六十头厉鬼齐齐冲杀向那人。
封印布置的巧妙,就连何燕、何徊两位真修大妖都未能察觉。
王葳蕤跟她早就熟识,照顾她的责任,王葳蕤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师姐,别动!你被一头厉鬼咬伤,千万别认为是小伤,其实阴寒之气已深入血肉,不谨慎医治的话,小伤也会酿成大痛。”
王葳蕤温柔为她抹着司天制的特殊药膏。
这等药膏用天材地宝炼制,针对鬼物造成的伤势,效果拔群。
谢镜花蹙着眉头,中计受伤着实不该,得到这处泉眼太过轻松,以至于使她起了轻视之心,觉得之前得到这处泉眼的势力顶多走了狗屎运的小势力,等检查泉眼时,如何料到会冲杀出六十头穷凶极恶的厉鬼!
“怪我,不该大意的。”
“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下次多加小心就好啦。”王葳蕤安慰。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谢镜花愈加自责。
泉城司天有战力的人员皆在她手底下,昭天苑、一部分夏侯家高手听从何燕的命令。
这是鱼嘉的意思。
何燕是真修高手,远比谢镜花有底气压制昭天苑、夏侯家高手一众桀骜不驯之辈。
谢镜花实力不俗,但仍然是那句老话,她太年轻了。
本来昭天苑众人是跟从谢镜花的,但他们里不乏真修高手,凭什么听从一个晚辈的指手画脚?
不免阳奉阴违。
鱼嘉收到谢镜花汇报后,干脆令他们听何燕的指挥。
何燕乍然临危受命,不禁让何徊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
两妖远道而来,怀有恶意,见识人族种种“奇迹”,心悦诚服,选择加入司天。
算算时间,两妖根本就不配让司天当做自己人。
何燕想的那些七道、八道试探,一样都没有。
当时何徊感叹道:“鱼嘉一位女子拥有这般气魄,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我兄弟若跟在她背后,兴许可以喝上一口汤。”
随着知晓关于鱼嘉越来越多的传闻,何燕信服道:“她是人族炼气士,等到灵气彻底复苏,修行速度超过我们是应该的,并且她的潜力看不到底,说不定深山老林里的妖王、妖尊都不敢看她一眼,省得让她留意到,被杀的丢盔卸甲。”
“是了,妖族盘算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什么事?咱们两兄弟,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
“抢占人族领地的那件事啊。”
“抢占人族领地??”何燕顿时开怀大笑,转瞬又鄙夷嗤笑,“你真的太看得起他们了,不窝里斗都算好事了,哪能联合起来抢占人族地盘?!纵使现在有了联盟的样子,你信不信,过段时间,咱们就听到,两妖不合大打出手的消息?”
何燕没有把话说满,停了下,“如果妖族里有祖宗级的大妖,指不定当真能成些事。”
“祖宗级的大妖咱们活的年代都没听说过,应当早死的干干净净。”
“安平是先秦时代的炼气士,皆能活下来。”何燕提醒道。
何徊马上住嘴,杞人忧天道:“人族与妖族真会再次爆发大战?”
“大战少不了,规模大到什么程度,不知道。”
“你我现在是人族阵营的,真有那么一天,该怎样自处?人族这边肯定不信任你我,妖族那边又认为咱们是叛徒,岂非里外不是人?”
何燕叹道:“所以啊,牢牢抱紧鱼嘉的大腿,跟着她混,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纳闷问:“鱼嘉为什么选我领昭天苑、夏侯家?”
“嗨,你不知道?”
“还真不清楚她如何考虑的。”
“简单,选你就是选我,若是选我的话,亦是选你,把话说明白就是令咱们两头真修大妖,带领这群人族高手。”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何徊嬉笑:“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想不到此点?”
“因为我在担心另外一件事。”何燕轻声道。
何徊顿时安静下来。
关外的秘密实在不少,坐镇关外的周玄意一些做法已经引的众妖大怒,两妖前来泉城前,得知一部分大妖联手除掉周玄意。
就算而今的周玄意,比外号王爷的诸葛从周还要厉害,付出大代价亦得杀。
周玄意一日在关外,众妖一日不安心。
“咱们的老家似乎藏着你我不清楚的秘密。”
“……”
两妖嘀嘀咕咕,终是认下鱼嘉的命令,昭
天苑跟一部分夏侯家高手,见是两位真修大妖带领自己,想反抗也反抗不得了,何燕与何徊又找机会揪出三人当做案例揍了一顿,揍完且不忘说,这是代替司天惩罚你们的!
旋即,众人老老实实,包括其中的真修高手,谁让两妖境界在琉璃境后期呢。
王葳蕤帮谢镜花涂抹好药膏,谢镜花整理好衣服,两人出了房间。
见何燕坐在台阶,低头打游戏。
王葳蕤蹑手蹑脚站在他背后,冷不丁的喊道:“哎呀!!放大招啊!你放大招,他不就死啦?”
全神贯注的何燕被吓的一激灵,回头扫了眼,看是王葳蕤,笑骂道:“你这小妮子胆子忒大了,不怕一口将你吃了?”
“我细胳膊细腿的,不顶饿的。”王葳蕤不嫌台阶脏,坐在何燕旁边。
“你倒是有两把刷子,刚来就上上下下打成一片,昭天苑叫做乔中月的小丫头快成你闺蜜了。”
“老人家,你竟然知道闺蜜?”
“嘿,别小瞧我是妖族,最近我一刻不断的恶补人族五花八门的常识。”
“老先生,您是真修大高手,不如教我点实用的小手段?”
依旧打游戏的何燕笑问:“你师傅不责怪?”
“他哪会责怪呢!开心都来不及。”
“不见得,我和何徊会的手段,尽皆妖术,你的师傅见你学了妖术,得找我们拼命。”
一局失败,略有懊恼的何燕狂喷了一顿队友,退出游戏。
然后他扭头打量王葳蕤:“还没问你师傅是谁!”
有关何燕、何徊的事,谢镜花已告诉她。
王葳蕤嘿嘿一笑,“你猜。”
“给点范围。”
“你见过。”
“我见过?我见过的人多了,范围再缩小点。”
“你到泉城就是为了我的师傅。”
“……”何燕瞠目结舌。
“你你你你师傅是那位先生?”
“对啊。”王葳蕤情不自禁的趾高气昂。
没想到何燕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痛的王葳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干嘛打我!”
“要是你师傅得知你居然胆敢狐假虎威,他比我打的更狠。”何燕笑道。
王葳蕤转念一想,何燕说的不无道理,紧接着笑嘻嘻道:“有机会请前辈喝酒。”
“先说好,什么酒?”
“神州最好的酒。”
“价钱高?”
“当然不是,价钱高是一回事,不能太高,不然我没钱呀!”
“鬼精鬼精的,你师傅怎会看的上你呢?”
“自然是我天资出众!”
何燕深深看了她一眼,咂摸咂摸嘴:“天资高是高,和谢镜花那丫头比差点,不过你也有优点,心境不错。”
他嘿然笑道:“你在我面前表现的活泼好动、不拘小节,是不是在旁人面前便知书达理、大家闺秀?”
王葳蕤哑口无言。
“好事,并非是坏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正道仙子我见过,背后还不是照样吃喝拉撒?我看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语中的,真做到了,四海八方尽可去得。”
确实,王葳蕤生长在鲁州大族大王家,自小的环境就不允许她胡闹,家里亦是一直按照大家闺秀的规格培养,但,谁家的孩子不爱动?王葳蕤心里面同样住着一位活泼的孩子。
被陈禅传授功法,他说是代人收徒,其实两人已有了师徒之实。
王葳蕤就像从脸上彻底撕掉不属于自己的面具,用真性情面对接下来的世界。
念头一时畅通无阻。
“不和你说了,愿意教就教,不愿教拉到,酒也免了,再见。”王葳蕤貌似气冲冲的起身。
何燕赶紧拉下她:“哎,你这小丫头,刚夸了你几句就给我老人家使脸色看,不清楚尊老爱幼吗?不就是实用的小手段嘛,有、有、有,我这里有的是。”
谢镜花在房间里确认而今司天拥有泉眼数量,出门就看到两人“其乐融融”。
说实话,王葳蕤与她上次见过的时,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也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倒是王葳蕤自大王家托运的天材地宝陆续到了,就看泉城战事何时了结,先生开炉炼丹,使她摆脱大王家,自由自在。
何燕瞥见谢镜花,招手道:“谢司长,来坐,来坐,我正想传给王葳蕤这丫头一点小手段,你过来也听听吧。”
“多谢前辈。”谢镜花客气道。
何燕暗道,谢镜花哪里都好,就是坐上泉城司天司长位置后,心境看似磨砺足够,反倒走岔了一段路。
看样子,先生并没有提醒她,定然是希望谢镜花独自开悟。
传道、授业、解惑,瞧着好像简简单单,实则一步不能错,师傅错,徒弟跟着错,错上加错,哪还算的上传道、授业、解惑啊?
何燕教给两人所谓的小手段,已不算小手段,而是正儿八经的战场厮杀之术。
此术讲究回马枪,避其锋芒,迅速积聚力量,杀敌人个措手不及。
王葳蕤、谢镜花两人听的认真,以她们的资质,两三遍就够了。
但何燕为了不出差错,多讲了几遍,等到她们若有所思的点头才停下。
剩下的事,便是两人各自领悟,加上亲历战场厮杀,很快就能熟稔。
何燕伸伸懒腰,“好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打游戏,你们就不要打扰我老人家了。”
扫了眼手机点亮。
“没电了,我去充电打游戏,吃饭的时候记得喊我。”
王葳蕤喜笑颜开:“遵命。”
“见钱眼开的丫头。”何燕嘀咕了一句,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剩下两人,谢镜花说道:“看得出来,前辈更喜欢你一些。”
“当然,我讨人喜欢。”
“这么说,嘴甜是有好处的。”谢镜花当下非常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王葳蕤好奇问:“之前,你没对先生嘴甜过?”
“没有。”
“啊,为什么?”
谢镜花说了句差点让王葳蕤喷血的话:“因为先生足够喜欢我这位开山大弟子了。”
说完,起身。
王葳蕤极想、极想揍她一顿。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仍旧是池浅王八多
乔中月是亲历对七十二口泉池各个战场的,尤其上午的那场小规模战斗,一位魔宗弟子施了暗器,为了救同门师妹,乔中月一身抵挡。
师妹没事,她倒有事了。
暗器上的毒素,乔桂反复检查,顿时唉声叹气。
那魔宗弟子着实心狠手辣,用的毒,俱都是一等一害人的,倘若常人沾染一滴,不说立即毙命,顶多活半天就不错了。
乔中月真气艰难抵御毒素攻心,每时每刻冰火交加,这滋味……
她心底暗道,不如死了算了,死了一切成空,但不会忍受这般折磨。
昭天苑真修高手之一的许莲颍原地急的团团乱转。
乔桂坐在乔中月床榻旁,一直不断的唉声叹气。
如今和司天结成同盟,得听那位真修大妖何燕的命令,她尚属首次觉得这般憋屈,堂堂人族修士竟然听妖族发号施令,传出去昭天苑的脸面丢尽了。
又无能为力,因为是鱼嘉下达的指令,且一段时间相处以来,叫做何燕、何徊的大妖性格开朗,不仅不像寻常大妖那般心性诡辩,乃至给他们感觉,两妖有些光明磊落。
“恩师……”苏醒过来的乔中月,低低喊道。
乔桂握紧她的手:“师傅在这儿,师傅在这儿。”
“我渴了。”乔中月面无人色。
许莲颍听见她微弱声音,叹气道:“你不能喝水,一旦喝下去,体内的毒素更快流进心脏,到时神仙难救。”
办法是有的,谢镜花第一时间便让人查找泉城司天库存,希冀找到解毒的妙药。
而今谢镜花便站在昭天苑一众人所处房间外面。
刚刚她接到电话,前去翻箱倒柜找寻解读妙药的司天人员,回了信,机缘巧合查到了乔中月中的毒,叫做十绝毒,泉城司天并没有解药,典册记录另外一种解毒的方法,让修为高深之辈,以真气帮其将毒素移花接木至自己体内,然后再用雄厚的真气逼出体内。
谢镜花站在门外踌躇不前,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这般解毒的方法告诉两位园主。
因为十绝毒的毒性对于真修高手来说,都是致命的。
万一乔中月康复了,为其解毒的真修高手反倒实力不济,逼不出毒,岂不成了一团乱麻。
“谢司长,您来了。”
还是昭天苑的一位弟子偶然发现双手攥着的谢镜花。
乔桂跟许莲颍知晓谢镜花让厉鬼伤到,乔桂忙起身,询问了几句伤势。
“涂抹上了药膏,不碍事的。”
“没事就好。”乔桂心不在焉,急急赶回床榻握住乔中月的手,“乖徒儿,忍一忍,先别喝水,等师傅想到解毒的法子,让你喝个够。”
乔中月虚弱的闭上双眼,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了。
许莲颍忙问道:“谢司长,解毒的法子找到了吗?”
本来是可以送往司天医院的,但来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检查了一番,叹气摇头。
那魔宗弟子实力弱,用的毒委实难解。
两位老中医当场就说了,“除非找到乔中月中的是什么毒,对症下药,否则世界最先进的医疗手段都很难救治,根据他们几十年临床经验,由于乔中月真气护着心脉,毒素绕过心脉侵入肺脏等器官。”
谢镜花十分艰难的点点头:“乔姑娘中的毒叫做十绝毒,泉城司天库存里没有十绝毒的解药。”
许莲颍当场怔在原地。
不必谢镜花说接下来的话,他便知晓十绝毒该如何解了。
“居然是十绝毒。”他苦涩道。
乔桂着急上火的问道:“你见过十绝毒?”
“十年前出昭天苑历练时,亲眼见过中了十绝毒的修行者。”
“那位修行者怎么样啦?!!”乔桂不禁手心出汗,既然叫做十绝毒,毒性必然令人吃惊,“你快说呀,别支支吾吾。”
“死了,无药可医,我陪同他的师门中人将其松进医院,不管用什么手段,毒性仿佛扎根在他体内,无法根治,在病床上呻吟痛苦了一天一夜,就再没声音了。”许莲颍双眉紧皱。
乔桂连忙回头看躺在床上的乔中月,见她昏睡过去了,长舒了口气,幸好她没听见,紧接着提心吊胆,按照许莲颍的说法,她的宝贝徒弟难不成必死无疑?
谢镜花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眼,猝然心惊胆颤起来。
鱼嘉打来的。
她出门接听。
鱼嘉的声音似乎极其悲痛,哽咽少许,低低说道:“告诉其他人,做好万全准备。”
“开战吗?”
“司卿战死了。”
“……”
谢镜花未曾见过司天司卿一眼,但她对那位司天最高领导一直报以崇高的敬意。
毕竟她只作为泉城司天司长,就有一大堆数不清的麻烦事,司卿的麻烦事该有多少?!
何况,能成神州司天司卿的人,必然几近无暇。
鱼嘉平复了下情绪:“等司卿战死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泉城会发生我们想不到的变故,无论变故发不发生,总之,谁敢浑水摸鱼,打出司天名义,格杀勿论。”
说完,挂断电话。
谢镜花垂头看着手机,无言以对。
泉城大战的影响因司卿战死,即将变得超出所有人想象。
只是现今所有人还并不知龙虎山老天师的战死,倘若知晓,不论何人,一定准备死战。
两位差不多站在神州修行界顶尖位置的修行者,死在泉城,单单余波就能将修为不济的人卷死。
谢镜花失魂落魄走回房间,“还有一个办法救……”
她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人的言语打断了。
“还有一个办法救乔中月。”
来人自是赶来的陈禅。
他徐徐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乔中月:“此毒犹如细菌,且是那种粘附性极强的细菌,要想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就乔中月,唯有让一位修为不俗的高手,把毒吸到自己体内,而后再逼到体外。”
“这毒叫什么?”陈禅问谢镜花。
“十绝毒。”见到先生赶来,她分外狂喜。
司卿战死,对于谢镜花无异于坐镇中枢的顶梁柱倒了。
万幸泉城的顶梁柱来此,并且站在她的身边。
“十绝毒,有点意思,看来用养蛊王的笨办法养出的毒,搜寻这么多的毒,下的功法不为外人所知,我竟然想知道,究竟何人炼制的毒。”
谢镜花答道:“先生,是位魔宗弟子的暗器令乔姑娘受伤的。”
“魔宗?”
陈禅讥笑:“好一个大时代,旁门左道狂涌现世。”
既然陈禅到了,乔桂和许莲颍自然对其听之任之,别说一句疑问了,瞬间谨小慎微的问好。
陈禅挥手打断他们的客套,只是丢下一句:“救人要紧。”
坐于乔中月床榻,众人眼睁睁注视下。
陈禅手指点在乔中月的腹部。
而今救人关键时刻,无人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不过数息。
众人亲眼看到,密密麻麻似乎蚯蚓一般的细线,缠绕向陈禅的手指。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
乔中月的所中的毒,的确粘附性极强,并且充满活力,然而此毒又绝非用人间的毒炼制成的,陈禅于其中见到上古年代才有的毒花。
莫非域外之人不仅仅兜售灵石、天材地宝,还将天下早已绝迹的毒花、毒草、毒虫运进了人间?!
“魔宗的名叫什么?”
“现在还不知晓。”谢镜花小声回道。
陈禅脸色无恙:“拿杯热水来。”
“是。”
自有昭天苑弟子匆匆准备热水。
待热水杯拿来,陈禅接过,屈指将环绕手指的毒弹进水杯内。
霎时间干净的热水污浊一片,刹那又复归纯净,只见杯子里漂浮着一颗黑漆漆类似药丸的东西。
乔桂话语哆嗦的询问:“先生,我这儿弟子好了?”
“嗯,好了,中毒的时间不长,乔中月又有不错的底子,且心脉护住了,其他的伤慢慢养着就行,不过最近是不能动用真气了。”陈禅轻松说道。
握着杯子走到一旁,观察药丸似的毒。
谢镜花站在他旁边,一句话不说。
昭天苑看乔中月的面庞,拔除毒后,脸色多少有了红润,呼吸亦是顺畅。
乔桂和许莲颍长长舒了一口气。
瞧她的样子,就知道无大碍了。
两人激动的朝陈禅拜道:“前有先生救我们昭天苑众人,现又有先生以不似凡间的力量救下乔中月……先生真乃谪仙人。”
陈禅失笑:“什么谪仙人不谪仙人的,知道方法,你们两人合力同样可以做到,有些吃力就是了。”
但话说完,他看到……
在场的所有昭天苑弯腰恭敬说道:“先生真乃谪仙人!”
陈禅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居然察觉他们的恭维是发自真心的。
赶紧传音告知谢镜花,两人离开这里。
他客套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乔中月的造化,亦是我的造化。”
说罢,一只手拉着谢镜花近乎“灰溜溜”跑了。
乔桂跟许莲颍送两人离开后,回房间的路上,互相传音。
“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
“先生的力量比上次相见时,又强了一截。”
“上次我们多少感受到他的存在,现今若非双眼看见了他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团空气。”
“兴许这就是返璞归真吧。”
“岂止返璞归真,先生犹如和泉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两人脑海不约而同出现一个词。
“得道。”
……
“王葳蕤呢?”
“跑去和司天其他人熟络了。”
谢镜花稍顿,低声道:“先生,王小姐似乎变了一个人。”
陈禅叹了口气:“她的变化我历历在目,又不知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大王家一行人到达泉城,经历了一番波折,王葳蕤恰好卷入其中,从头到尾经历了一遍。”
“当她查探到自己的内心所求,自之前的外表大家闺秀内心城府深沉,急剧转变成古灵精怪,善于察言观色,依据形势规划自己为人处世,说是好事,她领悟了万丈红尘的‘变’字,至于坏事,一直追求‘变’,不管不顾‘静’字,迟早落入旁门左道,看似修的正道,实乃跟魔道契合。”
“自古至今,多少修行者,在炼心一途走了岔路,包括我,亦是废了好一番大功夫才自认为心境圆满无暇。”
“嘿,谁曾想,当今灵气复苏的大年份,我忽然明悟,原来这同样是我的劫,过往我太追求‘无暇’二字,反倒变的‘有瑕’,倒也算好事,可以令我重头来过,把自己的心境检查一遍。”
谢镜花心中一动:“先生,莫非我也走进岔路了?”
陈禅停了少许,他本就想借王葳蕤的心境之错,点悟谢镜花,没想到她的执念居然如此之重,瞬间联想到自身,反而让陈禅的这段话,做了无用功。
何谓点悟?
自我醒悟。
外人不过推了一把,关键在‘悟’字上。
谢镜花问出来,离‘悟’,瞬间远去千万里。
禅宗讲究的见性成佛,便极好总结了‘悟’。
“识自本心,见自本性。”陈禅没有回答谢镜花的问题。
谢镜花貌似了然:“出自《续传灯录》。”
“不错,你竟然看过。”
“嘿嘿,先生过奖了,一有时间,我就读书。”
“嗯,好习惯,保持下去。”
陈禅换了话题,再在心境上纠缠下去,反倒让谢镜花愈发偏执。
“知道司卿战死的消息了吗?”
他问。
谢镜花点点头:“院长适才给我打电话了。”
陈禅把司卿战死的过程大约概述了一遍,谢镜花听的目瞪口呆。
“不止司卿,龙虎山的老天师同样战死了。”陈禅静静说道。
谢镜花顿时呆愣当场。
他沉重道:“两人死的毫不轻如鸿毛,各个重如泰山。”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闪光者。”
“当我将老天师的尸首火化成灰,以土罐装拢,双手拿着的感觉,似乎在捧着一座山。”
司卿和域外之人焦烟同归于尽,老天师拼死章璇玑,尽管其中雷部正神之一的神性附着其神,施展了掌握五雷,但章璇玑死在老天师手里一事,确凿无误。
“老天师收了位徒弟叫做……”
陈禅猛地一滞。
张翠花!
难道老天师身上的神性来自于她?!
怎么可能!
天庭覆灭无尽岁月,一众雷部正神更是在那场消失于历史里的大战中死伤殆尽,茫茫漫长时光,再强大的神性,照样烟消云散,怎会又出现在人间?
那场天地大战,陈禅都只听闻他人传说,离他生活的年代亦是久远。
倒是远古年代人间出现过一位闯进
的神祇,让昆仑仙界下凡的数位真仙,生生打走了。
神和神之间还不一样。
敕封的神以及赖以名山大川而成神的存在,陈禅的年代,叫做地祇。
只有天庭众神才有资格叫做神祇,也就是天神。
天庭消失后,神祇的称谓反倒不那么严格了,是一尊山神、水神都称呼自己叫神祇。
而后世数次伐山破庙,王朝敕封的伪神,也敢称自己神祇。
陈禅过往行走天下,每每见到敕封的神,自称神祇或天神,都十分鄙夷。
不光实力与天神无法相提并论,在地祇里,亦是属于底层。
末法时代前,甚至连伪神都没了,陈禅那次行走天下时,格外感叹,唯有神没落,人才会崛起。
而今行走天下,亲眼见到人族种种科技,愈发肯定,人族不应活在神的阴影之下。
人,生如蚁而美如神。
“怎么了先生?”谢镜花奇怪看着停在原地的他。
陈禅摇头:“没事,是我多想了。”
此事尽管想不出个所以然,那点神性在诛灭了章璇玑后,刹那消散,他更是无从查起。
纵然联想到了张翠花,他可是见过她的,彼时没有自她身上察觉半点不妥,足够见到张翠花暂时是没问题的。
之所以说暂时,而是陈禅自认为现今区区半步金丹的道行,想要搜寻一个人是否神祇转世,简直蝼蚁议论大象。
待修为道行再高一些,兴许会看到更多的眉目。
“先生,您想到了什么?”谢镜花奇怪道。
很少看到先生这般失态的样子。
就算先生遭遇的大战,同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陈禅并不打算告知谢镜花这些事,为时尚早,多说无益,反而会坏了她的道心。
“一点无关轻重的小事而已。”他笑道。
然后将手里的热水杯交给谢镜花:“此毒的处置倒是一个难题,你叫他人找来合格的容器将其倒进去,记得,一定是类似于法宝的容器,泉城司天的宝库里应当有吧?”
“我想想,应该是有。”谢镜花旋即打电话通知身在泉城司天总部没有离开的人,让其再去库藏内寻找一遍。
“先带我去见见何燕、何徊。”
“先生跟我来。”
两妖在的地方离这儿不远,为了守住占下的泉眼,谢镜花寻的落脚点,处于泉城一条十字路口旁边的酒店,去往何方都挺近的。
当酒店老板得知租赁此地的是泉城司天,狮子大开口,希望回点血,谢镜花没有讲价,一口答应下来。
毕竟,酒店老板承应此事,亦是担着风险,大家都不知道,会不会有失心疯的势力打过来,万一修行者大战毁了酒店,老板担受的损失就不仅仅是租金了。
两妖在打游戏。
何燕给手机充着电,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堂堂真修大妖,陈禅站在他身边,因太过专注了,没有丝毫察觉。
谢镜花清了清嗓子:“前辈……”
“等等,妈的,这小子敢骂我菜,不行,我哪受过这等委屈,我骂死他。”
紧接着何燕打开游戏里的语音,破口大骂。
且脏话紧跟潮流,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游戏里骂何燕的玩家同样不是好惹的,连忙打开语音麦,回骂。
何燕气极,脏话层层升级,现在脏字较多,阴阳怪气少。
一直骂到对面退出游戏,何燕方才志得意满的打字道,兄弟们看见了吗?不是我菜,而是他菜,又菜又蠢又笨,这种人打什么游戏?找个厂包吃包住不好吗?
队友直接发起投降。
还想再挣扎一下的何燕,唯有一声长叹。
“如果巅峰不再有、不如找厂包吃住,我什么时候才打上王者段位啊!!!”
陈禅失笑:“游戏虽好,记得休息。”
何燕冷不丁的蹦起来,嘻嘻哈哈道:“先生来啦,快坐,快坐。”
“我去喊何徊,何徊这老妖,打游戏特别菜,还贼喜欢甩锅,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嘴硬说成别人菜,估计现在躲在自己房间也骂队友呢,我去喊他过来。”
不愧是兄弟。
何徊确实在骂队友,也就是房间隔音好,不然何徊的声音非得将天花板给掀了。
王葳蕤出了一位女性司天的房间,看到何燕手忙脚乱敲何徊的房门:“前辈,发生啥事了,你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游戏连跪?”
“你先生到了!”何燕没好气道。
关于王葳蕤的身份,她一来,谢镜花就没有隐瞒,直言道,王葳蕤是她的师妹。
王葳蕤霎时笑逐颜开:“先生在哪呢?!”
“在我房间。”何燕狂猛砸门。
王葳蕤一溜烟跑过去。
何徊怒气冲冲的开门:“砸什么门?!打游戏呢!”
“先生来了。”
一句话,何徊马上关掉游戏,动用妖气与何徊瞬息赶到陈禅近前。
此时的王葳蕤才堪堪急跑过来。
或许这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兴冲冲喊道:“先生!!”
陈禅笑道:“当司天的感觉如何?”
王葳蕤搂着陈禅的臂弯,放松笑道:“很开心!比在家里,要开心无数倍。”
“别忘了磨练心境。”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刻都不敢放下修炼,先生传授给我的功法即将步入正轨。”
陈禅未曾多说,修行上的难处,还是要个人细细体悟。
一再强调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便是这般道理,假设师傅无微不至的讲解每一关,反倒缺失了自己的积累,瞧着修行速度极快,实则后患无穷。
何燕、何徊两兄弟齐齐行礼,异口同声:“先生。”
“我见你们是想亲自提醒你们一句话。”
“先生请说。”
“到泉城的势力不单单肉眼可见的那部分,水面之下,藏着和我相差无几的大高手。”
两妖一怔:“莫非结束不久的两场大战……”
“不错,正是两位在半步金丹走的很深的大高手。”
半步金丹,放在两妖全盛时,自不放在眼中,可是当今灵气复苏才一百多年,修行界境界最高的也就是半步金丹了。
相视苦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池浅王八多?”
“对对对。”
王葳蕤怒道:“你骂谁呢!”
陈禅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关外
自家先生同是泉城修为最高的几人。
两妖一唱一和骂池浅王八多,岂不是连自家先生一道骂了?
何燕跟何徊堪堪反应过来,赶忙改口,何燕狠狠给王葳蕤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刚教完使用手段,就立刻不念旧情,哪有这样的啊!
“先生,您别误会,我们特指那群人,没有说您的意思。”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先生您不清楚啊,泉城半步金丹大高手数量,我们在老家都未曾见识过这架势。”
王葳蕤打岔道:“哼,骂完我家先生,马上撇清自己关系吗?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
“照我看,此事不算完,你们得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
两妖来泉城裤兜比脸都干净,哪有底气赔礼道歉呀?
何燕转瞬暗道,莫非王葳蕤这鬼精灵的丫头,是想从我们这儿再骗点功法吧?
如此一想,王葳蕤的一举一动立即有了解释。
她挽着先生的臂弯:“先生,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两位前辈既然成司天人员,就得遵守进庙上香的规矩,总不能白吃白喝天天打游戏吧!”
果然,何燕心底气道,这小丫头表面像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其实城府极深,太擅长狐假虎威了!
不过何燕也不生气,他对王葳蕤比谢镜花更加看重。
谢镜花行事稍显刻板,王葳蕤善于利用局势懂的因势利导。
比如眼下,就将陈禅当做自己靠山,和两妖耀武扬威。
“行,赔礼道歉便赔礼道歉,先生一身修为道行远非我们可比,这样吧,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哥俩传授你与谢司长一部分战场使用手段,另外将我们以往修行经验,讲解给你们。”
谢镜花暗暗失笑。
自己凭白多的师妹,的确有几分不走寻常路。
陈禅笑了笑就没多说什么,任由自己充当王葳蕤的背景板,让其自由发挥。
这点小事,不必压制,反正两妖存世时间不短,手底下必然有好东西,便宜自己的徒弟好过便宜外人,对吧?
何徊看下来,亦是看懂王葳蕤真实打算,故作难为情的问道:“先生,我们两兄弟传授给她们功法,您不会生气?”
陈禅笑意盎然,摇头:“不生气。”
“那便好,真是太好了。”貌似高兴,何徊脸上半点看不出开心的表情,反倒有种令人制服的苦闷感。
他算是知晓了,新来的这位王葳蕤,简直就是两妖的天生克星。
王葳蕤志得意满。
适才何燕传授给她的小手段,万分实用,只要与人交战就能用的上,甚至不妨碍自己的气机流转。
谢镜花微微颔首:“多谢两位前辈。”
“小事,小事,我们哥俩活了不少年月,懂的多,你们今后有不懂的地方,恰好先生又不在,尽管问我们就行了。”何燕打肿脸充胖子。
他说的话,最为贵重的并未使用手段,而是修行经验。
往年,他和何徊的时代,一家一派的修行经验,比上乘功法更被人视为不传之秘。
陈禅笑道:“你们两人去外面坐会儿吧,我有点事问一下他们。”
“好。”
谢镜花拉着不想走的王葳蕤离开房间。
自从王葳蕤脱离大王家掌控,逐渐放肆享受自由,有点天王老子第一她第二的架势。
谢镜花贴心关上房门。
她们一走。
陈禅喝了口倒的热水,示意两人坐下,房间就一张椅子,两人坐于床榻。
“你们怎么看待我的两位弟子?”
何燕瞧了眼蠢蠢欲动的何徊。
何徊率先说道:“我看好王葳蕤。”
“我也是,谢司长似乎比王葳蕤正派一些,然而正因她的正派,将来或许会遭受一些磨难。”
何徊紧跟着道:“王葳蕤展现出的古灵精怪毫无邪性,顶多心性自由,但凡先生说句话令其注意点,以王葳蕤那般尊重先生,她必会自我反思哪里做的不好,可……”
“可谢司长的心境,先生说出这句话,兴许会起到反作用,使她不自信。”
陈禅叹气点点头。
他亦有此般顾虑。
“先这样吧,弟子们自有自己的经历,我就算天天守在她们身边教导,不利于她们成长。”
“除此之外,先生还有其他事吧?”何燕低声询问。
何徊纳闷,先生究竟有什么事,连泉城司天的司长谢镜花都不能旁听。
陈禅凝重道:“你们还不知道司卿战死的消息吧?”
“司卿?哪个司卿?”何燕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震惊,“难不成是神州司天的司卿?”
“正是。”陈禅应道。
何徊倒吸了一口凉气。
泉城附近接连发生的两场大战,他们是感受到的,从其更察觉先生的气息,还以为又来强援,先生正与强援并肩作战,万万料不到其中有一人是神州司卿,且战死了。
此事对于陈禅的影响会愈来愈大。
一旦泉城战事结束,非议声音将会鼎沸。
作为己方修为战力最强之人,为何不救下司卿这般至关重要的人物?他是不是别有计划,坐视司卿一人战死,不管不问,企图抢占司卿大位?
“不仅仅司卿战死,龙虎山天师亦战死。”
陈禅渐渐恢复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落在两妖耳里,却是石破天惊的春雷!
龙虎山天师五个字,在妖族中,比司卿的名声大无数倍。
末法时代以前,让龙虎山天师斩杀的妖物不计其数!
他一死,不知会引发妖族多大的震动,妖族接下来的举动,又是变数。
龙虎山天师陨落,恰逢正道群龙无首状态,此时此刻不下山大杀四方,享受美味血食,何时再出世?
加上司卿战死,简直形势占在妖族一边。
两妖瞬间想了极多,毕竟他们经历过人、妖两族血腥的小规模战斗,那时离末法时代极近,依旧发生了战斗。
人族投进近三十位德高望重修行极高的修行者,妖族则是出动四十位有名有姓的妖物,战到最后,那处战场无论人族亦或妖族都没有走出一人一妖。
两妖听闻此事好奇前去观战,到了时凑巧战斗落幕,就看到,战场狼藉,处处皆断臂残肢,本来是数量更多的妖族获胜的,剩下两头妖物存有战斗力,离开战场全天下一宣扬,不仅打压人族气势,还会鼓动其他妖族进入人族社会,没想到,三十位修行者残存魂灵,拼着魂消魄散代价,硬是将两头幸存下来的妖物打的灰飞烟灭。
此般就是族群间不死不休的战斗。
灵气复苏后,人族修行者快速崛起,妖族艰辛捱过末法时代的大妖也有一些,再引战事,只怕就不仅仅是局部战斗了,而是遍及神州。
要知道能挺过末法时代的大妖,绝对没有一头是好惹的,皆是狠茬子。
陈禅瞧着两妖紧皱眉头的模样,“你们想到什么了?”
“人族和妖族大战。司卿、龙虎山天师战死,给妖族送来了良机。”何燕缓缓开口。
这件事起一丁点的火苗,就会迅速烧成熊熊烈焰。
陈禅摇头:“不会的。”
“……”两妖不解。
陈禅接着补充道:“或者说暂时不会,距离妖族冲击人族的时间,尚早。”
两妖恍然大悟:“先生是指大道复苏的不够完整?”
“是的,艰难捱过末法时代活下来的妖物,道行都不俗,时间是站在他们一边的,随着大道完整,他们的修为战力稳步提升,而人族这边就得靠自己修炼破除境界,达到与大妖同等战力。”
“你们也清楚,想要突破境界,岂是说说而已?其中自有千难万难。”
两妖仔细想想,确实如先生所说。
“不过听说有大妖正合纵连横,聚拢大妖成什么妖盟?希望在人间跟人族分庭抗礼。”
何燕担心说道。
妖盟?
陈禅缓缓摇头:“此事不简单,我猜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当然,我瞎猜测没有依据,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看妖盟是件什么东西。”
“先生亲自出马,必然马到成功。”
“别拍马屁,你们既然出身关外,现在便有一事想问你们。”
“先生请说。”
陈禅徐徐询问:“你们知道周玄意吗?”
何徊瞬间心底就起了怒火:“我们两兄弟如何不知周玄意?此人对妖族下手真是太狠了,组织修行者成立什么巡山队,一朝发现妖族踪迹,周玄意即刻亲身前往将之打杀掉。”
何燕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人有好坏,妖也有好坏,周玄意半点不管好坏,但凡是妖族,直接出手镇压打杀。我们的一位好友,好不容易捱过末法时代,前不久刚恢复了点道行,出来透气呢,被巡山队发现通知给周玄意,他没多久便找到我们那好友,将其打杀于隐蔽的洞府。”
听两妖说来,似乎周玄意是杀性极重的人?
“我知道了。”陈禅照顾两妖情绪道,“有机会碰见周玄意我会劝劝他的。”
“多谢先生,天地有灵众生都有权利活着,不能只因我们是妖族,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生看我们,不就是认同人族,情愿将自己当个人,帮泉城千万百姓度过难关嘛。”
何燕越说越有火。
周玄意自坐镇关外以来,大战、小战上百,除了与老一辈大高手诸葛从周大战败过,其余战斗从无败绩。
两妖明白陈禅的脾性好,借机学王葳蕤狐假虎威,将来先生碰上周玄意,帮妖族里的好妖说上几句好话,分清楚是什么样的妖怪,再杀不迟。
也不用将来,现在社会,一个电话都能从神州最南端打到最北端,先生有闲暇给周玄意打个电话就行了。
何燕压下火气,奇怪道:“先生是看着司卿战死的?”
“不单单是司卿,天师我也看着他战死。”陈禅道。
何徊纳闷:“为什么?”
“两人都要我保存实力。”陈禅叹气道。
关于司卿、天师的话题言尽于此,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让先生保存实力这一想法,两妖是认可的,既然有不止两位、三位半步金丹大高手,暗地里不知藏着多少大高手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呢。
而今这天地状况,能修到如此境界,没有一位是傻子,他们决定出手时刻,就是死战之时。
“先生的难处我们清楚。”
“以先生的为人,亲眼看着司卿、天师为了众生战死,自己却作壁上观,心里一定不好受。”
陈禅喝了口水,瞥向窗外:“我有预感,七十二口泉池很快就会问世,用不了多少时间了,那时候,希望你们保存下性命,说不准,我还要与你们一道出关呢。”
两妖最初打算,加入司天是一回事,拼命死战完全是另一回事,但,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快,鱼嘉那么信任他们,丝毫不顾及他们是妖物的身份,把昭天苑跟夏侯家交予他们统筹带领,两妖私底下商量,便为鱼嘉拼命了,今后他们视她当马首。
“谢谢先生关心,我们两兄弟尽力活下来。”
有半步金丹大高手躲在暗处,两妖又不是没感受过金丹境的恐怖,自知眼下的修为境界对上半步金丹,兴许逃都逃不掉。
何徊双目一亮,等等,先生要去关外东北?
“先生,关外出事了?”
陈禅颔首:“周玄意好像在关外遇上棘手的事,我此次见你们,原是想了解下关外的大概情况……”
何燕低眉:“关外啊,怎么说呢,先生,关内的大妖厉害的有倒是有,我们两兄弟知道十几头大妖躲在深山老林洞府中积蓄力量,倒是关外的大妖,我们……我们对真正的境况却不甚明了。”
何徊道:“有一头脑子不灵光的大妖自称妖王,和古山关系不错。”
“这件事你们说过。”
“嗯,据我们所知,那头妖王在关外并不耀武扬威,似乎他亦有恐惧的存在。”
何燕犹如想起了一事:“对啦,有一次不知谁给了那妖王高度白酒,我们趁妖王醉酒时,听他隐隐约约提了一嘴,说是末法时代到来时,关内最早受到影响,关外最晚遭遇,有不少恐怖大妖,逃到关外,想方设法的保存性命。”
“其中就有年龄较久的大妖,论辈分能当我们两兄弟祖宗。”
“所以关外的深山老林内,到底是个啥情况,我们真的不太清楚。”
陈禅沉默少许,呢喃
道:“莫非周玄意因此事不论好坏,肆意打杀妖族?”
两人心底一咯噔,“先生您是自司卿口中得知此事的吗?”
“自称王爷的诸葛从周也提起过。”
诸葛从周?
两妖想了想,恍然记起,诸葛从周来过泉城,只是他来的快,跑的也快,被鱼嘉、詹宁打走后,两人也未在意。
何况在关外,让妖族真正关注的人族修行者,从来都不是诸葛从周,一直皆是周玄意。
何徊挠了挠脑袋,谨慎问道:“难道先生说的是那座洞府的事?”
“你们知道?”
“略知一二,那洞府我们早有耳闻,也是那头自称妖王的蠢货说的,以前有谁都打不开的封印,随着灵气复苏加剧,封印渐渐松了。”
何燕点头道:“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哪头大妖靠自封活下来,就没多加注意,我们前来泉城时,又听闻洞府出事了,出了啥事便不清楚了。”
陈禅问道:“除此之外呢?”
“哦,还有一事,我们居住的深山,灵气浓郁的不像话,也就现在的泉城能强过一点那座山,我们两兄弟原以为是得天独厚,后来发现,灵气是顺着石壁透过去的,不知跟那座神秘、洞府有没有联系。”
陈禅眼下知道了,要想探清此事,非得亲自走一趟关外。
之所以他十分在意,源于鱼嘉也怀疑,诸葛从周说的是真事,洞府勾连另外一界。
而司卿说,诸葛从周说的并不一定十分准确,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清楚。
两妖来自关外,陈禅前来找谢镜花和王葳蕤,其中的目的便亲口问问他们。
照他们说的这番话,洞府的问题大了。
灵气浓郁到比肩而今的泉城,要知道,泉城是七十二口泉池即将问世,借由泉池源源不断释放的灵气,那么,那座洞府中有什么瑰宝?
倘若真勾连另外一界,那一界灵气从未断绝过,经由通道渗透到人间?
还或许通道的那一头,实则是残界,残界内存有稀世罕见不弱于七十二口泉池的瑰宝。
种种猜测,不亲自去看一眼,永远只是猜测,没有答案。
两妖见陈禅思考,静静等着。
“你们吃饭了吗?”
“啊,没,没……”
“走吧,我看附近的一座餐馆还开着,我们去吃点东西。”
“遵命。”
一人两妖下了楼,陈禅并没有叫上谢镜花跟王葳蕤姐妹。
路上除了司天人员很少有寻常百姓。
陈禅看着十字路口:“果然附近多泉眼,灵气比泉城其他地方浓郁多了。”
“今后,泉城只怕会成神州首屈一指的都市了。”何燕道。
何徊深以为然:“等七十二口泉池真正问世,或许泉城得改名叫做圣城了,到时候不知道神州司天该怎样处理居住在泉城的百姓。”
灵气既然夸张的浓郁,神州各地修行者必然趋之若鹜。
修行者与寻常百姓之间种种矛盾,就会是司天和有关部门首要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治理滞后或不合理的话,拥有法力的修行者,绝对引起公愤,到时面对着的就是一个随时引爆的火药桶。
陈禅说道:“这些事由着其他人头疼吧,想必神州现今的那群精英们,不会让我们失望,肯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确实,我们两兄弟融入人族社会后,发现现代的治理者们,都挺不错的。”
“呃,坏的地方肯定是有,天地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的地方我们也是要夸赞,尤其互联网普及后,治理水平压根不是古时候可以媲美的,一地发生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马上天下皆知!”
“我倒是学会了一句话,‘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哈哈……你还真信啊?狗屁,照我看,一个时代并不能现在的人形容亦或概括,唯有后人方能盖棺论定,就像咱们看末法时代之后的历史,在我们眼里虽然科技大爆炸,然而科技发展形成的兵器,可比冷兵器杀人快上无数倍,但我们仍然承认,那就是很不错的时代,科技带来的世界融合,各个地方的人们能够交流,不至于夜郎自大成井底之蛙,各种农作物在科技下产量成倍的翻,救活了多少人?”
“嘿,你怎么学会抬杠啦?你说的这话,不仍是最坏的时代同样是最好的时代吗?”
“别打岔!世界维持了几十年的大概和平,尽管咱们看新闻,一些地方依旧发生战乱,和以前比,死的人,少多了。”
“有点道理,你的意思指那是最好的时代?”
“只能说不那么坏的时代。”
他不忘补充:“几十年前发生的世界大战,在高效的兵器杀伤下,死了千万级别的人口。”
“嘿,我觉得你我还是别谈论这个话题了,咱们两兄弟的历史水平,和初中生相差无几,说再多,也聊不出什么具有代表性的结论。”
“还真是,我现在越读书越感觉自己无知。”
“你天天在打游戏。”
“你不也是?!!”
两人谈话里,有夜郎自大、井底之蛙。
陈禅很想告诉他们,人间没有支离破碎前,生存的各个族群,单人族就不止约六十四亿,其他光怪陆离的种族就更多了。
然而这些话说来无用,委实是无数岁月前,连陈禅的记忆都遗忘了一部分。
要想记起来也有办法,他不选择这么做。
有时候活的简单一点,亦算好事。
两妖到了餐馆还在争论,陈禅点了菜,老板让厨子抓紧时间,因司天一众人等住在旁边,生意极其难得好的不得了。
等菜端上桌,两妖才停下争论。
“对了,先生,您该如何应对以后的流言蜚语?”何燕传音问道。
“指坐视司卿战死吗?”
“对啊。”
“让鱼嘉如实转告世人便是了。”
“他们不相信呢?”
“我说了实话,不相信就不是我的事了。”
陈禅非常认真说道:“我只无愧于心。”
“先生大德,好一个无愧于心!!!”
“说好几遍了,别拍马屁!”
“是是是,先生吃菜。”
第二百六十五章 求死
酒足饭饱。
陈禅拦下付钱的何燕,自己结了账。
两妖刚到司天,工资还没发呢,为了他们的生活,泉城司天提前预支了一笔。
还是让他们等以后慢慢享受社会种种不可思议的繁华吧。
省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对了,先生,听说国外的状况不容乐观?”何徊问道。
而今信息社会,传统速度极快,两妖尽管未曾去神州之外看一眼,听司天人员提及,国外某些地方因为凶兽复苏造成极大灾难,简直到达民不聊生的地步,死伤不可计数。
神州是大国,司天有特定的一批人,专门到神州周边的国家去处置那里发生的危机,迄今已陨落几十人了。
国内修行者有人称,国外危机终究不是家里人,还是让他们想办法吧,神州自灵气复苏开始各类危机一刻不停,人员早就捉襟见肘,再派人出去执行任务,恐怕会到修行者派无可派的程度。
另一部分人坚持说,神州周边的国家自古就与神州一体,危急关头帮助他们应是大国担当,合该如此,本应如此,尽管咱们的人令人悲痛的陨落了,但他们是为了救死扶伤而战死,死得其所,英灵永在。
神州那些精英管理者分的清大是大非,尽量跟杂音解释其中利害关系,坚持派出神州修行者到国外各地执行任务。
陈禅对国外的事了解一些,还是上次赵木槿给他看过的视频。
“确实有些不容乐观。”他颔首。
“听孩子们说,对国外造成最大灾难的凶兽跟山海经记载的,几乎相同。”何徊难以置信。
原来神州生灵都认为山海经记载的凶兽、神兽,只存在于神州境内,现在居然国外也有,着实理解不了。
陈禅打了个哈哈,简单说道:“万一,我说万一,山海经记载的种种奇异之物,实则记录彼时整个世界呢?”
“如何可能!”何徊刚吃惊不敢相信,旋即就闭嘴。
想想也是,按照现在研究表明,山海经成书的年代,离末法时代有千年的间隔,彼时修行者的数量一定不是现在可比的,今人用现在的理解概括古人,是一件愚蠢的事。
何燕奇怪问道:“先生,研究表明山海经成书于战国到汉初这段时间,真的吗?我翻来翻去,书上比比皆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玄妙之物,就算在春秋战国亦是荡然无存,莫非山海经是神话书?”
陈禅摇摇头,没有多说,“此事我也不太清楚。”
付完钱他们出了餐馆,老板忙着给后厨帮忙。
一众司天人员不约而同在饭点下订单,的确让这家小小的餐馆超负荷运转。
只是自老板脸上看不见丝毫厌烦,全都是欣喜。
泉城战事起,不知有多少做小生意的寻常百姓,受到毁灭性的影响。
就像他们身后的这家,若非司天众人没下订单,今天又是进账寥寥。
离了钱,修行者都寸步难行,何况普通人。
所以,对他们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镇压泉城大战,令那些满心鬼蜮的修行者滚出泉城,还千万百姓一个安稳生活环境。
回到司天驻扎的酒店。
谢镜花和王葳蕤看到他们,问道:“你们吃完了?”
“啊,吃饱了,吃饱了,你们不必管我们,吃你们的就行。”何燕笑道。
王葳蕤嘿了声:“适才还说吃饭的时候喊你一声,现在倒好了,你去吃饭连句话都不跟我们说。前辈,这般做,不地道啊!”
何燕顿时学聪明了,你王葳蕤不是擅长拉大旗作虎皮吗?
我也会。
“王丫头,话不能这么说,你想想,与我们一块出去吃饭的人是谁?”
“对,不用回答,就是你的先生,仔细思考一下,是不是你尊敬的先生同样饿了,我们才出去吃饭的?!”
“是不是?”
何燕不忘追问一句。
王葳蕤的鬼机灵哪能被轻易压制,嗤笑道:“那我们多点的饭菜怎么办?”
“给我留着,我肚子饿的快。”何燕和蔼可亲的笑道。
其实到了陈禅以及两妖的修为程度,已不用刻意的去吃饭。
想要饿的快,更是有无数种办法。
王葳蕤转身挽着谢镜花的臂弯:“师姐,你看他们呐,您可是泉城司天的司长,他们居然不听令出去吃饭,万一出了紧急情况怎么办?!”
何燕刹那色变:“王葳蕤,你这是无事找事!”
“对啊,我就是无事找事,直说了吧,我和师姐手上还都没有趁手的法宝。”
“你没有,谢司长有,那尊瓷人我们都见过了,重新培养器灵,细细温养,或许可成元婴境法宝。”
何燕哪还管得上城门失火会不会殃及城门,直言相告。
王葳蕤霎时目光看向陈禅。
她可不缺法宝,想必是见到了谢镜花的瓷人,又知瓷人是自己交给谢镜花的,同样想让自己送她一件。
陈禅笑问:“各处泉眼的状况如何?”
王葳蕤跺脚:“先生!!”
谢镜花暗笑先生的转移话题,回道:“各处泉眼都有司天人员值守,只要哪处泉眼出现紧急情况,第一时间……”
她手机响了。
接听。
“司长,有敌来袭。”
谢镜花手机备注是十二号泉眼。
“十二号。”
何燕注视着谢镜花:“我去。”
“有劳前辈。”
他甫一离开。
泉眼并不是司天占据后,就没有势力敢企图的,一些自持艺高人胆大的势力,刻意掩瞒自己的跟脚,派人悄悄抢夺泉眼。
不过十数次不成后,有些势力便打消了次念头。
有何燕、何徊两头真修大妖,再加上昭天苑、夏侯家,纵然去位真修,也不够看。
“这种情况今天还是头一遭。”谢镜花朝陈禅解释道,“我们从那些势力手底下抢了泉眼,他们绝对不甘心,明着不敢对抗司天,暗地的小动作非常频繁,有两位前辈和其他前辈在,就算派来真修高手,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驱赶走。”
为了避免不死不休的局面,谢镜花主动令众人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
陈禅颔首,王道与霸道交相使用,获得的结果往往都不错。
但……
这次只怕超出谢镜花预料了。
陈禅脸色稍变,何徊随即冲出酒店大堂,往何燕赶去
的那处泉眼御风飞去。
“先生,这……”谢镜花什么没察觉到。
陈禅道:“三位真修,气息毫不相同,大概是来自三个势力。”
包括陈禅遇见的青羽宗,他们到泉城的目的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为了七十二口泉池。
司天统合昭天苑与夏侯家强硬占据各处泉眼,一定引得这些势力分外眼红。
少不了暗中作梗。
何况到泉城的势力真的太多了,单凭司天柔软的手腕,或许抚下一部分势力,对于另一部分铁了心想要得到七十二口泉池的大势力来说,还不够,须得行霸道手段!
出动的三位真修,两位真修的修为道行极不俗,竟到了琉璃境后期。
何燕刚御风到出事的泉眼,三人猝然爆发,杀了何燕一个措手不及。
何徊感觉何燕受挫,方才迅速赶去,迟一些,何燕会吃大苦头。
谢镜花忽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先生,一部分势力会不会互相勾连在一块了?”
陈禅轻轻点头:“忘战必危,这种想法还是比较不错的。”
王葳蕤紧接着说道:“恰好可以令不怀好意的势力一一浮出水面,我们将之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
谢镜花缓缓摇头:“我清楚司天现今的力量,各个击破还好说,假设他们联合起来,便难对付了。”
“不是有先生在吗?”王葳蕤问。
谢镜花认真看着她:“先生说了,七十二口泉池即将问世,他得留着力量对付真正大敌。”
王葳蕤如梦初醒,是啊,现在是“小打小闹”,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后,方才彻底拉开大幕,藏在泉城的大高手纷纷出手,抢夺灵气复苏以来,最大的瑰宝。
她还知道地下河的隐秘。
到时,少不了爆发数不清的混战。
先生绝不能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真气,否则,无法维持强大战力,大局会难以避免的倒向另一边。
谢镜花身上依旧拥有上次他留下的真气,遇见生命凶险,自会保她无虞。
陈禅右掌浮现一柄半透明的三寸小剑,送进王葳蕤体内:“此剑可以在你受到危险时,护下你的性命,接下来的大战,你尽可一展拳脚,体悟生死之间的玄奥。”
“是,先生。”王葳蕤欣喜道。
然后她心底暗道,先生只对自己说,没有对师姐这些,想必此前就给师姐护身真气了。
尽管不时泛起醋意,王葳蕤的开心依旧占据上风。
说明她在先生心里并不比谢镜花低。
倒是谢镜花提起过,先生前段时间去过一趟山城,在山城收了头狐妖当徒弟,不知那头狐妖长了一副什么狐媚模样,又是不是神话传说中的九尾狐……
哎,按照辈分,自己还得喊狐妖一声师姐。
真难受啊,为什么自己在师门地位如此之低。
谢镜花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到这次打来的为备注一号的电话号码。
“喂,直接说!”
“有……高手袭杀!!”
刚刚挂断,手机又响了。
备注五号泉眼。
“司长,有势力偷袭!”
“谢司长,不好了,我们遭到攻击。”
“司长!司长!快派人支援,我们快坚持不住了!”
……
谢镜花没再接剩下的电话,她明白了。
所有司天占据下的泉眼皆受到攻击。
说明泉城有一部分势力暗中勾连结盟,目标就是自司天手里,重新抢占泉眼,达到来泉城的目的。
谢镜花瞬间作下决定。
旋即打电话说道:“告诉众人,依照红色预警行动!”
“遵命!”
司天的红色预警。
则是众人按事前排列的小组,分别前往各个泉眼支援,无论哪一组解决了战斗,只要仍旧拥有战力,立即前往计划内规定的下一座泉眼。
与此同时,让有关部门全权配合,以热武器的火力,压制敌对势力。
司天一众人等原就捉襟见肘,唯有将每一个人用到极致,才能赢下大局。
“先生,您在这里吧,我们走了。”
谢镜花急急说完,马上出了酒店,赶往属于她的战场。
王葳蕤依依不舍看了眼陈禅,跟随谢镜花身影离开。
就算先生没有送她保命手段,王葳蕤不顾生死和谢镜花并肩战斗。
因为,离开大王家加入司天,她就不是以前的王葳蕤了,过往勾心斗角的种种手段尽可悉数摒弃,用死战打开新生活。
陈禅背后想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居住酒店休息的一众人等,未等体力恢复,穿戴好衣物,匆匆冲出酒店。
“你……你是谁?”一位司天人员见陈禅站在酒店大堂中央,谨慎问道。
陈禅一副认真神情道:“谢司长让我留守,我是赵阙。”
“赵阙啊,听说过,好,既然谢司长令你坐镇此地,希望你平平安安。”此人说罢,着急出了门。
并非阴阳怪气陈禅不敢去一线,而是他明白,有时候坐镇落脚点同样危险极高。
谁也肯定不了,敌人会不会早已得知了这里,派人前来袭杀没有离开的人员。
乔桂和许莲颍小跑到陈禅身边。
“先生,我们走了。”
“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两人分别道。
陈禅问:“乔中月伤势如何了?”
“有先生出手,她现在伤势很稳定。”乔桂感激道。
一次以血魄固体丹救了昭天苑的人,第二次救了乔中月,不提昭天苑欠陈禅多大的人情,她乔桂欠的恩情,就已经难以偿还了。
“那便好。”陈禅颔首。
两人没再多说,现今时间就是生命,但凡早去一会儿,守在泉眼的人员多一分安全。
待众人俱都离开落脚点。
站在大堂的陈禅,反而感觉这里有点过分安静。
没过多久,餐馆老板和厨子骑着电动车来送吃食。
他们一进大堂,齐齐纳闷道:“哎,人呢?”
“这呢!”陈禅露着笑脸接过大包小包,“他们执行任务去了,留下我坐镇。”
“哦哦哦,饭钱都已经付过了,你小心一点,别让汤水洒到身上。”
“嗯,谢谢。”
两人走后,陈禅提着吃食放到一面桌子上
转身看向徐徐走来的昭天苑苑主。
他深皱眉头,走进酒店,直到陈禅身边停下脚步。
陈禅找了张抽纸,擦去手上的汤水,说道:“你怎么来了?”
“本想找自家门人的,见他们的样子,我不如不出现。”苑主一字一句说道。
陈禅瞥了眼他的胸膛:“你受伤了?”
“倒霉,被一位似乎刚睡醒的老头给打了一拳。”
“半步金丹的大高手?”
“估摸着是,反正比我强,老头明显不想杀我,不然,我现在早就没命了。”
陈禅顿时明白苑主因何来此了,“昭天苑的人告诉你我在这儿?”
“正是,乔中月受伤,被先生出手相救后,许莲颍就打电话说了下此事,他的本意是让我记下先生的恩情。”
“半步金丹的老者……他在哪?”陈禅问道。
昭天苑的这位苑主表面瞧着正常无事,实则五脏六腑皆受了损伤,若非他的修为真气够强,镇压伤势,只怕比现今的乔中月还惨。
苑主拿出手机,点了下手机导航,标注一个地点。
“他在这里。”
陈禅一看,便挪不了眼睛,那处地点就在一座大泉池旁边。
“我知道了。”
说罢,陈禅便要赶去。
不管老者来泉城为了什么,他先确定此人有没有恶意,总是没错的。
“先生留步。”
“有其他事?”
“正是,请问先生,司卿是否和一位叫做焦烟的女子同归于尽?”苑主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问道。
陈禅停了少许,终是颔首:“不错。”
“我知道一点焦烟来历,她来自……”
“我了解焦烟出身。”
司卿已告知他,焦烟是正儿八经三十六洞天之一出身。
“可先生并不知道焦烟其实是另外一人的几大手下之一。”苑主竭尽所能的让自己话语清晰。
“你继续说。”
“我还知道他们现今放弃了泉城,打算在关外布局。”
两人谈话,陈禅挥手布置了一层真气,防止被有心人听见。
“关外而今处处凶险,司天坐镇关外的周玄意,虽然十分谨慎,但仍是不可避免落进圈套,徒然为他人作嫁衣。”
“并且,关外情形比之现在泉城更加复杂,深山老林中的大妖,远不是纸面上记载的那些,还有数头堪称现今妖族祖宗的大妖,至今未抛头露面。”
“京城那些拥有外人难以想象底蕴的修行世家,也已赶赴关外,企图分一杯羹。”
“难道先生不好奇,泉城吸引了如此众多的势力,为什么京城没有哪怕一位高手前来呢?”
陈禅点点头:“我听着呢,你说就是了。”
“先生,我明白您格外在意域外之人,其实您应当留意京城的修行世家,他们的底蕴……真的跟现在的情况格格不入,仿佛……仿佛他们没有经历末法时代一般。”
陈禅平静问道:“你是从哪里了解这么多的?”
苑主犹如下定决心,一字一顿道:“先生,实不相瞒,鲁州的拍卖行,大的有一家,小的有三家,受我管理。”
“你投靠了域外之人?”
“是的,此事昭天苑所有人都不知道,鲁州大族、门派不知道,崂山玄妙处残界里老怪物不知道,唯有先生一人知道。”
“为什么?”
他明白陈禅的这句“为什么”问的是什么。
所以,他言简意赅答复:“当时昭天苑外有强敌,内有奸人,恰逢域外之人鉴于我低调找上门跟我合作,我……我便迷迷瞪瞪的同意了。”
“昭天苑这些年发展如此之快,竟是源于此。”陈禅轻声道。
苑主艰难点头,他不想承认昭天苑发展迅速得益于域外之人,然而没有源源不断的灵石、天材地宝,哪会有现今蒸蒸日上的昭天苑?!苑主不愿、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昭天苑成了司天同盟,域外之人应该欣喜若狂吧?”
“先生所料不差,他们以为安插进一颗重要棋子,今后司天一举一动都会清晰掌握,甚至奖赏了我一株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在我突破金丹境时,有很大的帮助。”
“你说,焦烟只是另外一人的几个手下之一,那人是谁,来自哪个洞天哪座福地?”
苑主如实说道:“我并不知晓他是谁。”
旋即,他继续说:“我只知道,他的手下有焦烟,还有一人叫做萧巍,焦烟不负责鲁州事宜,她亲身来泉城是我想不到的,至于萧巍,他负责鲁州所有拍卖行,是我的顶头上司,就连崂山的残界,亦是他开启的。”
“萧巍偶然模模糊糊提过,那人有几大战将,他是其中之一,和他关系莫逆的焦烟是另外一人。”
崂山而今看的不起眼,在遥远年代天下闻名。
陈禅说道:“关外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真不清楚,我猜和残界有关。哦,我指的残界包括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苑主只知洞天福地,并不知山海年间分裂出去的人间残片。
陈禅微微点点头。
苑主猜跟残界有关。
分出的残界,就连陈禅都不知道具体的数量。
不过,最近的重点都在指向关外。
泉城一战事了,想来,他是必须去一趟的了。
“京城修行世家好似没有经历末法时代?如此说法,你是自域外组织得知的吗?”
“是的,萧巍曾说,京城内的修行世家有数人,他也不敢招惹,万一惹恼了,说不定顺手把他抹杀。”
安平的存在,陈禅并没有怀疑苑主说的此事。
“域外组织有多少人?”
“回先生,我所知的共有四大域外组织,分别在神州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身处的正是东部域外组织,我在的组织大概有一百一十七人,他们不是同一批来人间的,灵气复苏一百多年间,分批到达人间。”
“大概……只是大概……”
陈禅叹了口气。
严格说起来,此事可以怪到他身上。
曾经,为何没注意洞天福地暗地留下的通道?
“你又为何主动与我说这些?”
“焦烟战死,司卿战死,龙虎山天师战死,泉城死了很多真修高手,先生,我到泉城的目的,是来求死的,但我不想死。”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度陈仓
陈禅顿时失笑:“嘿,我不明白了,刚说完昭天苑‘假意’与司天同盟立下大功,赐予你可助突破金丹境的天材地宝,现在便说萧巍令你到泉城求死,前后矛盾,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昭天苑的苑主一下子急的满头是汗,莫说是手足无措了,结巴着一个劲道歉:“是我不好,面对先生我太着急了,话说的不对,破绽百出。但……大约是这个意思,虽是叫我求死,实则留有余地,九死一生,有生路。”
此前陈禅见昭天苑苑主时,此人淡定有加,仿佛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
但在生死之间大恐怖前,这位投靠域外组织的人间修行者,暴露本来色彩,怕的要死。
话又说回来,古往今来,视死如归的人本就极其罕见。
陈禅有幸新见了两人。
一位神州司天最高大人物司卿,一位神州修行界龙虎山老天师。
两人尽皆看淡了生死,所谋划之事,并非死时,且是在死后。
苑主与另外两人相比,不单单修为真气差一大段距离,就连心境都不可相提并论。
虽然苑主亦是琉璃境后期的境界,但跟司卿、老天师比较,如同注水猪肉与云中神龙作比,比一比,都脏了两人的身份。
“既然九死一生,便称不上令你来送死,也算不上你说的求死。”陈禅冰冷道。
苑主唉声叹气:“先生有所不知,我在的神州东部域外组织,在得到七十二口泉池不成后,把注意打在地下河里的瑰宝,您应当知晓还未问世的那座宫殿吧?”
“天泉圣地?”
“是的,萧巍说,他远祖留下神念,说是天泉圣地的两位女祖并未故去,而是躲在宫殿中,避世不出,躲藏一日不如一日的灵气匮乏。”
苑主强震精神说道:“而且,那座宫殿在天泉圣地里,可以跟七十二口泉池比肩,传承久远,是绝世的瑰宝,甚至跟后天灵宝比起来,不弱分毫。”
“有点意思,你居然知晓后天灵宝。”
“在域外组织,我也没想到,代代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竟是真的。”
例如后天灵宝、先天灵宝,真正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等等。
“莫非你的顶头上司是让你接触宫殿?”
“先生所料不差,萧巍让我将水搞的再浑一些,最好引应当存活下来的两位天泉圣地祖先出世,他好借机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陈禅皱着眉头询问:“你们就那么确定两位女祖存活至今?”
“唉,那萧巍说,宫殿玄妙不可测,真仙之下的修行者皆可利用宫殿不断延续寿元,即便人间经历末法时代,以宫殿的威能,或许可以保下两位女祖。”
这件事苑主都只是听萧巍说的,他亦是半信半疑,试想两位女祖活动的年代在上古,迄今为止,神州修行界挖出几座上古时洞府,偌大修行界,皆猜测不透,所谓的上古,究竟离今天隔着多少年。
陈禅冷笑,没有言语。
苑主赶忙说道:“我将自己知道的事,一样不差的全告诉先生了,我请……我求先生能救救我,我不想去送死。”
“况且,我要是无端端死了,昭天苑群龙无首,这样的乌合之众,想必司天亦是不愿再将之当做同盟,到时,司天损失的就不仅仅是势力,还有信誉!”
陈禅缓缓开口:“尚有生路,哪是求死?”
“先生莫要再消遣在下了,既然前来泉城争夺宫殿瑰宝的修行者,个顶个的强大难挡,以在下的修为真气,主动撞上去,看似九死一生,实际上十死无生!”苑主哀求道。
他提前来到泉城,就是为了看看泉城的水有多深。
一路看下来,直到爆发司卿和焦烟、天师跟章璇玑大战,他终于看明白了。
表面上泉城大战,真修高手就是天花板战力,他自己的修为绝对够用。
实则,在这座神州大都市,看重的并非真修高手,而是触摸金丹境门槛的,半步金丹。
这群人,人人都是他难以想象的存在。
眼前的先生,年纪轻轻,斩杀苏峮展现的神通术法,看在他的眼里,震撼的犹如全是特效的仙侠电影。
尽管他并不知陈禅用的术法底细,光瞧力量余波,就已令苑主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换成他是先生的敌手,只怕连一招一式都抵挡不住。
苏峮在东部域外组织的地位虽说不出众,那也是和焦烟等出身洞天福地的修行者比较,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半步金丹。
苑主独自对上苏峮,苏峮杀他,都跟碾碎蚂蚁一般简单。
半步金丹与琉璃境后期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适才你说,域外之人在神州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成立了组织,你在的东部域外组织就没个名字吗?”
“有,有,差点将此茬忘了,他们管自己叫道心殿。”
“道心殿?”陈禅轻声呢喃。
真是好大的口气。
久远之前的修行界的确有叫做道心殿的宗门,殿主为天上真仙,只有道心殿出现重大波折时,殿主方会下界,一力降十会。
自从昆仑仙界不可见,道心殿逐渐消失人间,不知躲在残界远离人间了,还是被仇敌打上门,一朝灭宗。
“东部的域外组织叫做道心殿,南北西三个方向的域外组织呢?”
“回先生,萧巍只说了我在的组织叫做道心殿,其他的域外组织,他并没有提到。”
“这么说来的话,关外是北部域外组织掌管?”
“应当是的吧,域外组织内部区域划分是按照拍卖行来的,谁的拍卖行集中,那块区域就是谁的,为此,他们自己人还打了好多次,打的你死我活。”
域外残界也不是铁板一块。
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是江湖,打打杀杀自不可避免。
“道心殿大部分域外之人修为道行如何?”
“真修高手极多。”苑主小心翼翼说道。
他现在是浪子回头、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准确的告知先生。
“确切数量呢?”
“这就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机密了,往日,他们分散各地潜伏着,往往大隐于市,专注负责一地的拍卖行,例如鲁州大地,每一位真修差不多皆掌管着一家大的、三家小的拍卖行。”
“鲁州有多少家拍卖行?”陈禅问道。
此事他确
实不知。
苑主沉吟想着,摇摇头:“不知,有些拍卖行藏的隐秘,但鲁州上亿人,修行世家、宗门为数众多,供应他们修炼的灵石、天材地宝本应便是天文数字,想必拍卖行的数量令人咂舌。”
至于拍卖行是从何处运进人间灵石、天材地宝,陈禅都不需要问,因为他太清楚不过勾连两界的法门,数不胜数,且域外残界原就属于人间,跟人间存在斩不断的联系,鉴此搭建运输灵石、天材地宝的通道,纵然一次性通道,有的是办法。
“你想我如何救你?”
“只要先生稍微出手,等我搅浑水时,将我送离泉城便好了。”
一听事情可成,苑主憋着开心,谨慎说道。
陈禅点点头:“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救下你后,你继续当道心殿的人,当然,彼时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是是,可以成为先生的奸细,是我的福气。是啦,说了这么多,我还未曾介绍过自己,我真实的名字叫做明泽。”
“真实名字……你以前用的是假名字啊。”
“唉,人在修行界身不由己,能防一点是一点。”明泽叹气且诚恳说道。
明泽带来的消息,最让陈禅在意的还不是道心殿势力强大,域外残界传承一直没有断绝,也未经历末法时代,修行者的数量、修为皆比人间强上一大截是应该的,并且,许多域外残界皆跟仙界保持隐隐约约联系,这点联系足够大能巨擘勉强存活下来的了。
陈禅之前就相信,早晚会遇见曾经的强敌,那群打不死镇不了的老王八蛋,苟延残喘的手段连陈禅都叹为观止。
换而言之,陈禅当做强敌的巨擘,哪有一人是弱者?
“先生,另外希望您一定守住那座宫殿。”
陈禅双眼一亮,明泽如此说,倒是令他颇为意外。
“据我听到不知真假的风声,那座宫殿似乎可以连接另外一界……”明泽犹犹豫豫说道。
因为此事他真的不清楚,就连萧巍也将信将疑。
只是从萧巍故乡传来的言语,是如此说的。
陈禅叹了口气,宫殿的威能,远不是延续寿元这一点,它另外的一个重要威能则是“定混沌”……
久远年代前的修行界,开辟一方小世界,需要前往人间之外,自混沌里开辟,再将之拉回人间,所以,创建小世界的巨擘,无一人是庸者。
混沌的凶险自不必多说,陈禅神魂曾去往山海残片,残片外就有混沌,换做现今的真修高手,触摸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混沌,立即被压成肉泥。
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自古长存,陈禅也不知晓它们是何人创造。
定混沌,开辟小世界,让地火水风各归其位种种步骤,需要瑰宝用来辅助,宫殿的作用,就是在定混沌上。
而远离人间的残界,回归的路不知存在多少凶险,拥有宫殿如此‘定混沌’的瑰宝,确实可以加速回归,不用太在意回归之路存在的危险。
至于明泽所说,宫殿可以连接另外一界,就是无稽之谈了。
他知道一些宫殿的底细。
点了点头。
明泽又说了一部分基本毫无用处的情报。
“先生,这些年身在道心殿,我知道的所有事,都与您说了,明泽万分渴望先生能救我一命。”
说罢,他退后一步朝陈禅深深鞠躬。
就差跪下了。
“我答应你。”
陈禅没有让他失望。
这下,明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依据他了解的先生为人处世,但凡答应下来,一定会去做。
“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准备了。”
既然搅浑水,他自然做点防身的准备,否则一个不小心,被半步金丹大高手瞬间打成飞灰,先生想救都救不了。
陈禅颔首。
此地不宜久留,明泽深知道心殿的强大,小心再小心的确定四周无人监视,慢慢推却。
陈禅见他胆小如鼠的样子,不禁嗤笑。
背叛了人间,活的胆战心惊,即便得到了机缘,细细论下来,真的值当吗?
域外残界回归,绝不会坐下来和人间好好谈的。
陈禅现今所做的,就是不断为人间增加筹码,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坐视域外残界中人,主导人间。
无数年下来,他们还算不算人间之人,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了。
乃至,同为人族、互作异类,亦是极大概率。
明泽走后,陈禅撤去结界,一位服务员端着橙汁递给陈禅。
“先生,这是我们酒店送的。”
“谢谢,我不渴。”
“我们老板见先生一表人才,特意相送的特制橙汁,先生可以先喝喝看。”
服务员的话语勾起陈禅好奇心,他从托盘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稍甜,口感极好,橙子的味道十分浓郁。
“好喝。”
“那么……能打扰先生一点时间,我带您见见我们老板?”服务员礼貌笑着询问。
陈禅颔首。
服务员绝对是寻常人,他出现于司天队伍中,而今又留他一人“坐镇”,酒店老板想借机攀关系,无可厚非。
办公室外装修的简单却又令人眼前一亮。
一股淡淡的幽香怀绕鼻尖。
服务员敲了敲门。
“先生来了。”
门开了。
“先生请进,我们老板在里面等您呢。”
说完,服务员笑着朝陈禅点点头,转身离去。
进了办公室。
室内开着无主灯,灯光柔和,大概一百三十多平米,十分宽敞。
陈禅走了两步,霎时失笑。
“不知先生笑什么?”
一位女子从办公室内的侧门走来。
此人眉清目秀扎着马尾辫穿着职业装,显得格外干练。
陈禅的视线定格于她的脸上。
“我才回过神,你的办公室外装修,竟是一座阵法。”
“先生大才。”
女子示意陈禅坐下。
似乎回了自己的家,陈禅施施然坐定:“名姓?”
“研然,李研然。”
她环绕双臂并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他的对面,一丝不苟观察着他。
“门不错,敲一敲自己开。”
“智能门锁,与我手机连接着。”
“你刚刚走出的房间有什么?”
“先生想看吗?”李研然娇笑反问。
陈禅起身。
她在前。
推开门。
里面陈设简单,空间很大,外面的办公室一百三十多平米,这一间又有七、八十平米。
陈禅感慨道:“你的办公室是我见过最大的了。”
“先生过奖。”在他面前,李研然客气。
这间房间立有一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有四十个监控画面。
每一个画面皆为司天人员和到来泉城的势力战斗。
陈禅笑道:“貌似司天自己寻找的酒店,其实是你刻意引导?”
李研然摇头笑道:“先生此言差矣,酒店位置极好,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司天便乖乖自己找上门。”
“你的目的是什么?”
“将泉城所有战事记录下来。”
陈禅若有所思。
李研然瞥见他的神情,心底一惊,暗道,莫非他想到我的身份啦?
她道:“没想到,先生没有去参加战斗。”
“仅仅是开胃菜,我还不到该上场的时候。”
“前有司卿、老天师战死,先生不出手,眼下到泉城的实力互相勾结一起反抗司天,先生仍不出手,难道先生是等到七十二口泉池以及那座瑰宝问世,才动手吗?”
“嗯,你说的不错。”
“如此说来,先生怀有必胜之心。”
“哪有什么必胜之心,不过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李研然与陈禅并肩站着,一同注视画面上的战斗。
其中,有司天人员死伤,也有各个不同势力的人战死。
她感慨道:“司天不愧是秉持天道而立,冥冥中的气运一直站在他们一边。”
“你们京城修行世家莫非就没有气运吗?”陈禅犹如不经意问道。
李研然心里一咯噔:“先生果然大才,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啦。”
“你的口音骗不了我。”
“我已尽量不带方言。”
“长年累月说的话语,哪会掩藏的住。”陈禅摇头笑道。
再继续看下去没有多大意义。
他知晓司天会胜。
兴许打着打着,那些坐山观虎斗的势力,都会出人帮助司天,借此洗刷身上的腌臜。
“先生不看了?”
“不看了,结局注定的事,没什么好看的。”
“司天会赢?”李研然不敢置信。
要知道,他认出两位真修身份,出身于修行界大门派。
“会赢,司天牢牢占有人心,谁拥有人心,谁就会赢。”
“先生如此有把握,倒是研然落了下风。”
“你一人代表京城修行世家,绝非常人,说说看,突然把我叫来办公室,想说什么?”
李研然顿时咯咯咯笑开了花。
“我出身京城李家,李家在十六家修行世家里,也是数一数二。”
“嗯……”
陈禅重新坐回沙发,端起橙汁。
别说,橙汁是真的好喝。
“李家想请先生到家中做客。”
“你做错了两件事。”陈禅放下杯子,轻描淡写的说。
李研然霎时迷茫,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两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
“办公室太大,过于空旷,你自己一人待着,容易将心性养的高傲。办公室外借装修掩藏遮掩气息的阵法,又说明你是严谨审慎到极点的年轻人。高傲、慎重在你身上很矛盾。”
李研然彻底听不懂陈禅在说什么了。
“晚辈愚笨,请先生直言相告。”
“好,我直言不讳了。”
陈禅走到她近前。
“第一,你太将所谓的京城修行世家当做一回事了,傲到骨子里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多接接地气,对你修身养性有好处。”
“我不吃你们这一套,别想着拿身份背景压我。”
“第二……”
“藏的严实一些的确不容易发生生命危险,只是你忘了一件事,千不该万不该置身事外,将泉城爆发的战斗看作猴戏,你认为自己不参与泉城大战就能当做观众?你错了。”
李研然皱紧眉头,略微带了怒火,说道:“先生,我可以辩驳几句吗?”
“当然可以。”
“第一,我并没有高傲,李家虽是京城修行世家,想邀请先生做客是真心实意的,之所以我躲在办公室不出去,完全源于司天在七十二口泉池要爆发异象前,一一通知我们,绝不能插手泉城事,谁胆敢插手,半点不管我们是不是几百年的修行世家,将我们自世间抹除!”
“我不出办公室,是不得已。”
“第二,我对泉城百姓遭受的苦难,感同身受,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李研然,绝不是没良心的人,先生有所不知,我早已暗暗捐出一笔钱,督促泉城附近的城市运来粮食、蔬菜。”
陈禅冷笑问道:“倒是我冤枉你了?”
“先生不过是没有全面了解,倘若先生知晓我的作为,一定不会说出此等言语的!”李研然给陈禅铺了台阶,他顺着台阶往下走,就能继续谈去李家做客的事。
然而,陈禅丁点不在意什么台阶。
他拿出手机。
问了下李研然的手机号。
她如实说。
陈禅把谢镜花未曾前去一线战斗给他发的一份情报,转发给李研然。
她一看之下,脸色顷刻白了。
情报明明白白记录,李研然到来泉城后做了什么,以及李家等京城修行世家为了李研然的到来,暗中悄悄做了哪些小动作。
这些京城修行世家,真真是嘴里一套,背地里一套。
说的天花乱坠,照旧掩饰不了他们做下的脏事。
据谢镜花最近调查到的情报,至少有十一家势力,为京城修行世家资助,到泉城争夺七十二口泉池的。
当然,既然是资助必然有丰厚回报。
等到十一家势力争抢到了泉眼,会光明正大送予他们一部分。
如此一来,京城修行世家一家也没来泉城,但亦是有了泉眼。
有了天大好处,兼顾名声。
一举两得。
为了藏起这些小动作,京城修行世家听闻泉城乱成一片,假惺惺的捐款捐物。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此人必死无疑,我说的!
“走廊用装修掩饰的阵法,造价不菲吧。”
陈禅到李研然办公室前便嗅到新装修不久后的味道。
甲醛等有害气体对寻常人产生危害,对半步真修的李研然来说,与氧气无异,体内真气有意无意就能将甲醛等有害气体挡在体外。
“你是不是怕的要死?毕竟你也清楚,泉城这座城市,貌似是外来势力把控上风,拥有民心的司天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京城修行世家胆子是真大啊,七十二口泉池展示出神异之前,就已经明白白告诉你们,不可插手泉城的事,他们竟然让你在泉城……监视。”
“我使用的这个词,对不对?李小姐。”
陈禅轻笑。
“监视?”她经过最初的惊讶,心绪迅速稳定下来,之所以派她到泉城,除开李家于一众修行世家里首屈一指外,亦是存在李研然不管为人处世或者危机处理,皆在年轻一代中独树一帜,更有甚者说,李家的大人物非常看好李研然,虽然她是女儿身,家主宝位说不定传到她手里。
“哈哈……先生说笑了,我觉得咱们之间一定存在深深的误会。”
李研然不再继续扮演大家闺秀,而是十分豪放的说道:“先生跟司天有所不知,泉城是我们李家重点投资的城市,李家的产业单泉城一座城市估值就有一百亿,何况旁边的泰城另有二十亿的产业,我在泉城的目的,没先生说的那么玄乎,不过是照顾自家产业而已。”
“毕竟,一旦损失,李家家大业大是不错,依然受不了总价值一百二十亿的损失啊。”
“我不清楚先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份捏造的消息,身为李家人,我摸着自己的良心可以明明白白告知先生,这条消息半真半假、真假参半,最是歹毒。”
“万望先生不要听信谣言,中伤本该是友方的自己人啊!”
李研然心底照旧存有吃惊,她早就想到了消息是何人查出来的。
必然跟泉城司天司长谢镜花有关。
无妨,只要未曾人赃并获,李研然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反正李家家大业大,就算司天内部仍是有不少门生故吏。
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李研然笑道:“当然,先生在泉城地位超然,数次拯救泉城于水火之中,这条消息兴许是谢司长发给先生的,即便是谢司长,我仍会说,谢司长大概受到奸人欺瞒了……”
听着她的嘴硬,有恃无恐,陈禅坐在沙发上,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看的话是我误会李小姐了。”
“称不上误会,古往今来,多少人听闻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便误会好人,情有可原。”
“哦,情有可原。”
陈禅叹气重复了一句。
旋即又发送给李研然一条短视频。
短视频只有两分钟不到。
画面里是一位中年男子坦白。
他说,是京城的修行世家给予他们很多灵石、天材地宝,令他们充当马前卒,最好占据几处泉眼,只是灵石、天材地宝并非无缘无故送予的,事成之后,他们会取泉眼,当做回报,不会全部将泉眼取走,留一眼给他们。
中年男人说完这段话后,激动询问,他要全都说了,能不能留他一名?
司天答应。
紧接着中年男人将插手此事的修行世家供了出来。
四家,其中就有李研然的李家。
中年男人道,应当是京城修行世家全都出动了,支持他们灵石、天材地宝的只有这四家。
看完之后,李研然神情变了数变。
又堪堪压下复杂的情绪,当做无事发生。
“先生,我说的对吧?定然奸人作祟,有人污蔑我们,你看,说曹操,曹操到,视频里的中年男人就是污蔑我们李家的凶手。”
李研然愤慨道:“先生,您是大德之人,绝不能坐视司天中混进此等混账,一定告诉谢司长,将之依法定罪。”
陈禅把没喝完的橙汁一口饮尽,顿了顿,好奇问道:“你什么学历?”
“学历?我是研究生在读。”
“嗯,能言善辩,年纪轻轻又是半步真修的道行,大有可为啊,是可造之材。”
“多谢先生夸奖。”
李研然算是明白了,这位谢镜花的师傅,不仅仅战力无双,言语更是一针见血,善于一叶知秋、见微知著。
“不过,既然先生认定我李家心怀叵测,敢问先生,可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
听来陈禅的阴阳怪气,李研然不放在心上,旋即反将一军。
是啊,要论李家的罪,得把罪证摆出来,不能仅凭一言一语就冤枉一个好人。
陈禅颔首:“稍等,谢镜花发给我的另一个视频,找不到了,让我找找。”
陈禅划着手机。
这些事,还是司天一众人等找到此地当落脚点,谢镜花偶然发现的不妥之处,赶紧令人去查一查,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挖出老板。
此事令谢镜花起疑,直接动用了司天、有关部门的数据,方才顺藤摸瓜查到了李研然。
陈禅坐镇此地,未尝没有引李研然主动露面的打算。
毕竟,他的威名,经数次大战,早已到了天下何人不识君的地步。
但,有一件事陈禅心存疑虑,为什么李研然就那么肯定,他就是谢镜花的师傅,是为泉城征战的神秘修行者?
之前的战斗,他都没有露面呀。
找到另一个视频,发送给李研然。
她看完后,神情平静。
新视频是司天缴获的灵石、天材地宝,经那位中年男人同门师兄弟指证,哪些是李家送的,哪些是其他京城修行世家送予的。
只是他们带来泉城的灵石、天材地宝不多,只够平日修炼所用。
“先生,现今神州灵石、天材地宝茫茫无数,总不能随意找些,就说是李家送的吧!这对我们李家是极大的不公平。”
陈禅点头。
李研然说的不错,反正就死不承认呗,而今大战在即,陈禅懒得管她,有司天在,那些到来的各方势力,成功率并不高。
“我让人为先生再送一杯橙汁,这橙汁是选取上好橙子榨汁成的,使用的佐料全都对身体无害,先生放心饮用便是。”
她打开门,在走廊上深呼吸几口气,命人再送两杯橙汁。
回来。
坐在沙发一侧。
“确实如此,没有抓住现行,司天不可能
追究的,令他们指证只会造成点舆论上的压力罢了。”
“你们个顶个家大业大,想必不在乎舆论压力。”
陈禅甫一说完,李研然顿时脸色大变的起身。
她险些忘了,如今是信息时代,人人皆可以上网,滔天舆论最是厉害。
纵然是李家也绝不可能全网删除舆论。
当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舆论时,即便李家真的一丁点没有做过,亦得自证清白,何况李家真的做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有人提供交易过程,李家可就真身败名裂了。
“先生!!”
李研然轻呼。
陈禅压下话头,问另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李研然眼下心慌的不行,听陈禅乍然转移话题,犹如两脚踩空,空落落的。
“对于我们来说,先生的身份并不难查,比如可以从泉城司天查起,以及泉城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人。”
陈禅霎时了然:“‘赵阙’与赵健勇?”
“正是。”
他曾以赵阙的假名成为泉城司天人员,又在赵健勇身边大出风头,有心人一旦调查起来,不可能没有收获的。
陈禅道:“所以你们就判断我就是那位修行者?”
“只是猜测,我是来试探先生究竟是不是的那人。”
“哈哈……有点意思,现在好了,我大意之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先生不仅对泉城有大恩,更是对偌大的神州有恩,就像先生手中的证据放出去,会给李家带来无法想象的舆论一般,先生真实面目告知百姓,他们一定对先生交口称赞,称先生是神州的守护神。”
李研然咬着牙将话语尽量说明白。
她是在威胁陈禅,司天敢把这些事捅出去,陈禅的身份一样人尽皆知。
“好啊,反倒是我的将计就计,沦落成了‘自食其果’。”
“晚辈不敢,只是个人觉得先生做了那么多好事,不应该默默无闻,英雄必须要有英雄的待遇。”
敲门声。
“请进。”她喊道。
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两杯橙汁进来,一杯放在陈禅面前,一杯放在李研然跟前。
这位服务员陈禅倒是另眼相看。
虽说修为上不了台面,但修为资质极好,好好培养,未尝不能成就琉璃境道行。
“先生,他是我的堂弟,打小放肆惯了,听闻我来泉城,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顾跟着来了。”
“我见他自小生活优渥,便让他当当服务员,体验下人间疾苦。”
何止是人间疾苦,简直在变相保护他。
想必真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那些人或许不会为难小小的服务员。
他欠身朝陈禅恭敬行礼:“晚辈见过先生,先生所行之事,我必会当做一生效仿的准则。”
陈禅没有说话,忽然知道了一件事。
京城修行世家的大高手绝非没有一人来泉城。
“你出去,我和先生说几句话。”
“是。”
服务员悄悄退出房间。
没等两人开口。
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下来就是阴云翻滚,一头蛟龙纵横天际。
李研然赞叹道:“好壮观的真修大手段,不知是哪家的真修能施展如此惊人的术法。”
蛟龙活灵活现,阵阵吼声传来,震的窗户玻璃隐隐作响。
爪下的阴云似乎成了它的兵器,揪成一团,仿佛天雷般砸下去。
自是有人看不惯蛟龙作威作福。
何徊冲天而起,妖力磅礴,近身与蛟龙鏖战。
蛟龙哪会是实实在在的真修大妖敌手,让何徊当成碎纸片,不过数个呼吸,撕成真气,消散无形。
“此妖便是投靠司天的何徊吧。”
李研然轻声道:“有关何徊的记载我见过,何徊伤天害理的事没做过,只是此妖野心无穷,不甘于屈居人下,先生当心,防止今后何徊反水,对司天造成损害。”
“我又不是司天的人。”陈禅瞬间冷声道。
现在佐证了他的想法,当真有人坐不下,打算出手了。
“先生?”李研然骤然察觉陈禅身上隐现的真气,霎时慌乱。
“你们插手泉城,不怕事后追究吗?”
陈禅轻描淡写的问。
李研然依旧打算死鸭子嘴硬不松口:“晚辈真听不明白先生说的什么。”
“那好,剩下的话以后再说,有个人我需要去将他打杀了,省得七十二口泉池真正问世后,出现意料之外的差错。”
“啊?”她惊呼出声。
陈禅说完,消失于刚刚坐着的沙发之上。
李研然赶紧打电话。
“祖爷爷,他……突然走了。”
“哈哈,我知道,此人绝对是来寻我,小事一桩,见他出手几次,我的手亦是痒得很。”
“祖爷爷,万事小心,此人给我的感觉,极不好对付,兴许比祖爷爷还要强上一线。”
“我知道轻重,打不过就跑,同样我必不会泄露关于李家的一丝一毫。”
挂断电话。
李研然叹了口气,她一样未曾料到,谢镜花此人机警至如此地步,本来可以近距离观察司天的所作所为,这倒好了,哪是请君入瓮,成了引贼入室,令司天察觉到京城修行世家暗地里的小动作。
“谢镜花是从哪里找的演员?”
司天的确收押了一部分外来修行者,但短视频,却是谢镜花令人表演的。
她调查到了京城修行世家的举措,苦于没有实证,干脆自导自演,京城的修行世家们胆敢亲自插手七十二口泉池,她就让舆论压死他们。
将掌握的证据发给陈禅,陈禅思虑少许后,认可了她的计划。
而李研然的试探,聪明反被聪明误,句句遮掩,句句祸水东引,反而坐实了谢镜花手里的证据。
门又开了。
“姐,接下来怎么办?”
李研然看了眼自家堂弟,想了片刻,苦笑道:“泉城待不下去了,收拾收拾,咱们离开泉城吧。”
“那我们的目的呢?”
“完成的十之八九,不差这一点。”
“好,我现在吩咐手下。”
“嗯。”
堂弟走了,格外宽敞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人。
默默回想着陈禅说的所有话。
徒然长叹。
所有阴谋诡计,在一力降十会的力量面前,比纸还要脆弱。
李家来了位长存六百年的老怪物,此人利用取巧法门度过末法时代。
依照李研然对陈禅战力分析,老怪物必不是他的对手。
没关系,李家像这样的老怪物,还有六位。
死一位,无伤大雅。
李研然走到窗台前,拨通爷爷的电话:“爷爷。”
“你说。”
“要死人了。”
“哦?谁会死?”
“我们最不想死的人。”
“没事,你跟你堂弟快回来吧,泉城有人为他收尸。”
“好的。”
“对了,一定别留下马脚,处理起来很麻烦。”
“好的。”
挂断电话,李研然在泉城本就没有多少可收拾的东西,一口气把橙汁喝完,迅速离开办公室。
陈禅一走,司天的落脚点霎时没有一位司天人员,所以,李研然的人整齐划一的站在大堂,等她一到,众人悄无声息跟上她,果断离开,绝不停留哪怕一秒钟。
等坐在车上,她的堂弟道:“姐,那位前辈看样子比我都年轻。”
“人不可貌相,况且,到了如此道行,改变自己的容貌本就不是一件难事,你忘了祖奶奶吗?”
“啊,你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
李家的一位女性祖宗,三十年前出世,样貌和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子相差无几,肌肤水嫩充满活力,秀发飘散幽香,一举一动媚而不俗。
如此一位陌生女子乍然出现在李家重地,着实吓坏了所有人。
正要喊打喊杀呢,女祖宗亮出自己的身份,众人难以置信看着她,反复确认无误,齐齐跪地认错。
这位祖奶奶并没有怪罪一人,乃至十分开心。
女子爱美,天性如此。
尽管子孙后代认错了,但是她对当下貌似十八岁容貌,感到满意。
司机猛踩了一脚刹车。
李研然惊讶看向前方。
两位修行者死战在街道。
其中一人李研然认出是司天人员,另外一人手持两把大砍刀,刀刀朝司天人员要害砍去。
可司天人员并没有受制于人,四两拨千斤,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环境,不断给敌手造成伤害。
没过十分钟,司天人员闯进一家商店,敌手不察,双手握着大砍刀便冲进去了。
谁成想,司天人员避在墙边,只等敌手一进来,立即飘身他背后,刺了他个透心凉。
待司天人员摇摇晃晃走出商店,挥手示意,令车辆行使。
“杨白袍。”
“谁?”
“他是泉城司天的杨白袍。”李研然幽幽说道。
她认为杨白袍是最被低估的一位泉城司天人员,杨白袍是能够跟许薇平起平坐的英才。
可惜资历不够,让许薇压了一头。
连续不断的恶战,就算他是杨白袍,也不顾风度的一屁股坐在地面,一口接一口的大喘气。
这次敌人抢占泉眼,明显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好对付啊。
比如他刚斩杀的这人,修为境界比他还要高一头,倘若不是大意中计,他还要苦战一段时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自小巷跑出一身是血的年轻男子,看见杨白袍,急急问道:“你没事吧?”
“你自己的血?”
“哪会是!!”
“我没事,好的很,泉眼守下来了吗?”
来人扫了眼趴在商店地面还有一口活气的敌手,道:“守住了,有不知势力的修行者帮了我们一手,就算他不帮,我们同样能守下。”
“嘿,有点意思嗷,这是混脸熟来了。”
杨白袍伸出手臂,“好兄弟,搭把手。”
把力气快要耗尽杨白袍搀扶起来,未曾想,他凑近来者的耳朵,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话语说完。
此人转瞬喷出一口血。
杨白袍的剑,刺进了他的腹部。
而他的匕首,令杨白袍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其手腕,前进不得。
“你……杨白袍!如何看破我的?”
“司天的人我都认识,昭天苑的人,我不敢说都认识,脸熟个七七八八,夏侯家在另一片防区,另外,谁告诉你我在此地?”
杨白袍冷笑道:“我的任务是帮夏侯家快速熟悉诸多泉眼。”
“你……你,好狡诈!!”
“是你自己大意,怪不得我。”
“为什么你到这里?”
“因为夏侯穷,哦,夏侯家主亲自到了,他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夏侯穷,可恶,他不是受重伤了吗?”
“夏侯家主岂是尔等宵小能猜透的?”
杨白袍拔出刺进敌人腹部的剑,推开他的过程间,一剑斩下其脑袋。
“十七。”他默默念了一个数字,是他现今斩杀的修行者数量。
……
“你叫什么?”
陈禅问道。
此人年纪犹如三十上下,却目光沧桑。
“你呢?”他噙着笑问道。
“陈禅。”
“李元风。”
“京城李家的人?”
“天下姓李的海了去了,你如果把我当做什么京城李家,倒是也可以,我无所谓。”李元风双手负手,高傲道。
两人站在一处泉眼旁。
灵气浓郁。
地面躺了四位司天人员,修为道行最高的一人已到了半步真修。
陈禅急匆匆赶来时,便看到了这幅场景。
凶手就是李元风。
“为何杀他们?你再等等不好吗?”陈禅轻声问道。
李元风理所应当答道:“打不过你可以跑,七十二口泉池即将问世,你的真气一直保持全盛,对我们而说,绝非一件好事。”
“况且,你杀了那么多高手,该死了,省得今后给我们惹麻烦。”
两人千米之外,何燕、何徊两兄弟艰难解决掉来袭的真修高手,两人受伤都不轻,相互搀扶着朝陈禅走来。
另一个方向,乔桂受伤严重,昏迷不醒,许莲颍背着她,遥望陈禅。
“别过来。”
陈禅轻轻说道。
“此人必死无疑,我说的,天帝来了都救不了他!!”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只剩下……六个小时
这场密谋的偷袭,还算不上结束。
何燕、何徊两兄弟,以及乔桂、许莲颍只是解决掉了出现的真修高手,谁也不知道,还有几位真修高手藏在暗中,盘算着一击必杀,毕其功于一役。
何徊出声笑道:“先生怎么来了?此人交给我们就行,不就是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老东西嘛,看样子和我们一个年代的,既然是同时代的道友,死也要死在我们手上。”
他的伤势严重到了一个程度,继续恶战下去,不说威胁性命,伤到根基是肯定的。
即便两兄弟为肉身强大的真修大妖,面对同为琉璃境大高手,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除非强至陈禅这般程度,真气、境界上碾压。
何燕帮衬着嘲讽道:“兄弟,别说话,先生杀他如屠狗宰猪,简单的很,咱们什么话也不必说,老实看着就行。”
“假若先生嫌弃杀此人脏了自己的手,我们两兄弟尚有一战之力,愿意为先生代劳。”
李元风瞥向两妖,嗤笑:“区区妖物何敢大放厥词?”
“即便放在当年,老子也没将你们看在眼里。哦,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两兄弟修为小成后,做过最大的一件事便是亲手弑杀了主人,那头妖物叫什么来着?哎呀,你看我,过去太多年,脑子不灵光了。”
两妖讥笑:“李元风,你还有脸提此事,别忘了你曾在关外一场大战中落荒而逃,逃命的样子分明是狗妖成精,夹着尾巴慌不择路逃命。”
李元风不以为意,当年那场大战源于李家族人在关外发现了大量高质量灵石,事关重大,李元风亲自去关外护送那批灵石回来,没成想走漏了风声,引得数头大妖齐至,一番大战,双拳难敌四手,李元风退了回来。
“其中一头大妖就是你们的主人。”他道,“你们这两头小妖啊,真是荒外蛮夷之徒,半点没有大义之情,我看纵然投靠司天夹起尾巴做妖,最终的结局仍然是叛出司天,再回身狠插司天一刀。”
“反正也不是你们第一次了,做起此等腌臜事,驾轻就熟。”
何燕怒气勃发:“先生,此人交给我们两兄弟,不拿他的人头挂在泉城最高的高楼大厦上,我们两兄弟无颜面对鱼嘉!”
“且慢。先生,李元风是京城修行世家李家的人,难道京城修行世家终于忍耐不住,插手泉城的事了?”何徊轻轻说道。
这句话像是利刃插进李元风软肋,他张了张嘴,目光先是看了眼一脸恨意的许莲颍,再转向陈禅:“不要误会,我虽是李家的人,来泉城全是自己的主意,我出门那刻起,便不代表李家了。”
“司天假设强硬认定我就是李家的人,李家插手七十二口泉池一事,我也没有好辩驳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禅刚跟李研然扯皮完,不愿和李元风在此事上纠结,他指向乔桂:“适才是你伤了她?”
他在李研然的办公室时,突然感觉到剧烈的真气荡漾,乔桂应声倒地,伤势严重。
李元风轻轻点头:“她杀了位琉璃境初期的高手,那人受过我点拨,所以我才出手教训了她,没想到,生命居然这般顽强,猝然受我一击,竟没死。”
乔桂的伤势比上次重到了。
许莲颍咬牙切齿:“老匹夫!老子宰了你。”
“杀我?你不够资格,你跟那两头蠢物一起上,同样没有资格,是吧,陈禅?”
李元风问道。
“有点意思,知道我的名字。”
“不难查找,只是那群人太笨了,执着于表面,不追究深层次的真相,但凡将你自泉城出现以来,所有的消息查找一遍,你的姓名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李元风的一番话,何燕、何徊连同许莲颍在内,震惊注视陈禅。
于他们而言,陈禅乃至比李元风更加神秘。
他甫一出现便拥有众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仿佛天神下凡,数次险恶大战,外人看热闹,觉得打的半斤八两,陈禅险胜,内行人看来,全是陈禅“蛮横无理”碾压过去。
毫不讲道理!
尤其与苏峮一战,女子剑修在剑道上的造诣,着实不俗,何燕、何徊两兄弟感觉换成他们对上苏峮,一定惨死,绝无幸理。
陈禅呢?法天象地,煌煌似天威的雷剑,使得苏峮被打的还不了手。
夏侯穷处心积虑的偷袭,在他们眼里,纯粹是锦上添花。
“陈禅,我李元风想问问你,你是哪朝哪代的?”他道。
就在陈禅脚边不远,躺着一位用剑的司天人员,早已身死,陈禅弯腰捡起他的剑,“半步金丹的修为道行,根基打的极为扎实,难怪有人曾形容,京城内的修行世家仿佛没有经历过末法时代……就算那群不长眼的域外之人,和你之间的水平,亦是半斤八两,大哥不笑二哥。”
李元风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陈禅弯腰拾剑的过程间,他清晰无误察觉陈禅瞬间布置了一道规模庞大的风水大阵。
引动泉城风水,以七十二口泉池为锚点,形成封天锁地。
身在泉城的修行者想要离开,千难万难。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陈禅,而今依旧在泉城的真修高手,数量多得很,你想把他们全杀了吗?”
李元风警告道:“你不怕引起众怒?陷入众矢之的?!”
陈禅淡淡道:“老老实实待着,或者出手帮司天,这样的真修高手,我不仅不会杀,还会收获我的一份友谊……”
话还没说完。
一道雷光风驰电掣自陈禅头顶劈落。
想要趁他和李元风谈话之际,偷袭得手。
可惜,区区琉璃境中期的修为道行,于现在的泉城来说,委实压不住场子,杀陈禅?蝼蚁议天,可笑不自量,徒增笑耳罢了。
掂量了掂量手中剑的份量,反手斩碎雷光。
陈禅轻蔑:“放肆!”
再来一剑。
剑光霎时间映亮了整天天地,精准斩中藏在一座高楼天台上遥遥出手的真凶。
此人被斩的四分五裂,脸上全都是惊骇、恐慌、不信。
他与陈禅相隔将近半座泉城。
陈禅如何找到他的?
李元风看懂了些这一剑的门道,瞬间拍手叫好:“难怪如此之众称呼你叫先生,这般无上剑道,简直已窥天道。”
“杀你可够?”陈禅认真相询。
李元风缓缓摇头:“杀我够是够,只是先生摆下这般壮观堪称奇迹的风水大阵,不知先生的真气可以支撑几时?即便将我杀了,恐怕也
无力应付接下来的大战吧?”
陈禅鄙夷:“井底之蛙。”
离七十二口泉池真正问世的时间,差不多剩下六个小时。
这是陈禅站在泉眼旁探知到了。
泉眼深处将要喷薄而出的纯粹灵气,就连陈禅都感觉到吃惊。
这般多的纯粹灵气散归于天地间,板上钉钉会推动灵气复苏大跨步。
会不会连锁反应使得大道愈加趋于完整,陈禅推测不出来,但天地间一定会达到容许金丹境大高手存在的地步。
“你……你说我是井底之蛙?”李元风有些不敢置信。
陈禅扭头另一个方向,注视着在思考要不要出手的两位真修高手,“没听清吗?”
“你先动手,还是我先?”李元风憋着一肚子火。
陈禅不屑道:“等我一会儿,你好好思考该怎样对付我。”
说罢,自原地离开,御风飞去另一个方向。
谢镜花和王葳蕤一直在一块。
她们到了一线才惊讶发现,敌手密谋的偷袭抢占泉眼,出动的高手比想象中高出一筹。
就算两女资质极好,战力不俗,面临着近乎车轮战般的围攻,也渐渐吃不消。
但,气运是站在司天这一边的。
等到她们杀的鲜血流成小溪,尽管在场的人员可以站着的,剩下不到十五人,结果仍是司天胜了。
不对,是她们胜了,因为谢镜花并不知晓其他泉眼处战斗的境况。
夏侯家就在紧邻着的泉眼战斗。
战事惨烈,有两位真修高手先后现身,夏侯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夏侯穷虽说早早赶来参战,他身上的伤势不可避免使战力下滑严重。
在夏侯穷带领下,等将两位真修压制到只能抵挡无法还手的程度,夏侯穷看向谢镜花,笑的并不热烈:“劳烦谢司长帮忙斩杀他们。”
旋即,谢镜花和王葳蕤找准夏侯穷为她们创造的机会,斩杀了两位真修。
暂时打完,夏侯穷丢掉兵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身上的剧痛疼的他直咧嘴。
没办法,不顾伤势强行出手,没战死就是幸事了。
“叫,叫剩下的人赶来,没必要充当后备了,决战马上便到了。”
“是,家主。”
夏侯穷仰头看着担忧的谢镜花:“谢司长,刚才先生和我说,最多六个小时,七十二口泉池就会全面问世,让你通知司天众人做好充足的准备,对了,再告诉有关部门,到时,百姓的性命一定受到威胁,千万千万要不遗余力的将泉眼附近的百姓转移走。”
“时间……剩下不到六个小时?”谢镜花喘着粗气问道。
夏侯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颔首:“你带血魄固体丹了吗?”
“带了,给我一颗,你再去司天医院给鱼嘉送去。”
“好。”
本来不想吃的,时间不等人,他跟鱼嘉都没料到,七十二口泉池会在这档口即将问世。
再不吃,接下来战死的真修,必定有他的名字。
谢镜花拿出一颗血魄固体丹交给夏侯穷,他看也不看一口吞下,脸色惊骇,听是一回事,真正吃下去方知血魄固体丹实在奥妙无穷,简直是疗伤圣品。
事不宜迟,谢镜花赶忙急匆匆赶往鱼嘉所在的医院。
原本血魄固体丹鱼嘉也有,但打定注意不吃后,就将丹药交给了谢镜花,毕竟谢镜花时时刻刻都在一线战斗,兴许碰上危急之事,需要血魄固体丹拿来救关键之人的性命。
“难怪昭天苑那群废物吃下血魄固体丹后,重伤好的那么快,的确有奇效。”夏侯穷呢喃自语。
此处泉眼亦有昭天苑的弟子,偶然听见夏侯穷自语,惊讶问道:“夏侯家主说什么?我听见有昭天苑三个字。”
“没什么,夸你们厉害呢!”
“夏侯穷同样不俗。”
夏侯穷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盘腿打坐,不发一语,努力消化血魄固体丹庞大药效。
王葳蕤环视四周尸体。
半数是来袭敌手的,半数是自己人。
粗略数了一遍,尽管敌手的尸首比自己人多上一成,但是仍对司天造成了巨大伤亡。
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惨烈的战场,心有惴惴,双腿轻微打颤,既有恐惧也有说不上来的激动、激昂。
“王姑娘。”
一位夏侯家的年轻俊彦走上来搭话。
王葳蕤认出了他,以前两人见过。
“你好,没想到你也到泉城了。”
“家主都来了,作为夏侯家的年轻一辈,哪有不来的道理?上次一别匆匆两年过去了,没想到王姑娘风姿绰约更胜往昔,让人见到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谬赞了,我也听说你在家族内备受关注,更是在江南一道闯出了巨大的名声。”王葳蕤娴熟的客套道。
“王姑娘说笑了,我就算闯出再大的名声,而今亦是比不过王姑娘。之所以擅自跟王姑娘搭话,其实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姑娘可曾听说过惜命石?”
王葳蕤稍愣,点点头:“见过,惜命石前不久被大王家送给了江南曾家。”
“千真万确吗?王姑娘说的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王葳蕤肯定答复。
此人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你打听惜命石干什么?”
“我有一位长辈想要炼制一味丹药,主料之一就是惜命石,我们打听到惜命石在鲁州拍卖行出现过,似乎让大王家拍走了。”
“惜命石有延续寿元的作用,相对于许多大人物讲,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你想从江南曾家手里得来,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有下落就好了,曾家和我们夏侯家关系一直不错,想必我准备对等的宝贝,或许可以得到惜命石。”
“祝你好运。”
“谢谢王姑娘,是啦,此战了结后,王姑娘不如来我们江南走走,我好尽下地主之谊。”
“多谢,我现在已经是泉城司天的人,泉城一战结束,尚有数不清的工作。”
“唉,唯有等王姑娘有时间了。”
“江南烟雨楼阁,如诗如画,令人向往,有时间我必定前去。”
“好,在下便于江南等王姑娘了。”
他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
有了惜命石的下落,炼制丹药的事
,距离成功近了一步。
大战过后,不等夏侯家众人恢复体力。
两位真修终于耐不住性子,联袂而来。
夏侯穷睁开双眼看向他们。
“不怕死?”
“闭嘴,你而今动不了。”一人嗤笑。
另一人目光扫视,最终定在王葳蕤身上:“鲁州王家的小丫头,回去告诉你爷爷,欠崂山无名野人的一条命。”
王葳蕤心惊肉跳,万万想不到,竟还有真修藏在暗处,默默等待人困马乏之后,出手把他们一网打尽。
这群老东西,心思阴沉毒辣,王葳蕤恨的牙痒痒。
“哦?丫头,你是不想走吗?想和夏侯家的人一块葬身于此?”来自崂山的隐世真修似笑非笑的问道。
丁点不给王葳蕤说话的机会:“罢了,我看你我有缘,不如随我去崂山潜修吧。”
“老色魔,不就看上王家丫头姿色了吗?不巧,我也看上了。”另外一位真修失笑道。
崂山隐修忽而大笑:“一女子而已,哪比的上你我朋友关系?既然我们同时看上了,好说,好说,做一回同道中人便是。”
“哈哈……有趣。”那人猖狂笑道,“我年纪比你大几岁,我先来吧。”
“没问题。”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几句话之间就把王葳蕤的下场议定,她脸色涨红,双眼快要喷出怒火。
“动手,迟则生变。”
“好。”
两人不管打坐消化药效的夏侯穷,直直奔向夏侯家子弟。
而他们不知的是,陈禅已经赶来站在了他们身后。
夏侯穷鄙夷道:“宵小之徒。”
两剑。
这两人背后乍然发凉,旋即就是汗毛倒竖,无穷无尽的危险自身后传来。
急急转身。
看见炽亮无比的剑气。
纷纷使出压箱底的绝活抵御。
可惜两人太慢了。
他们竭尽全力希冀挡下陈禅的剑时,其实就已经来不及了。
夏侯穷闭眼打坐,对两人的死活不闻不问。
他明白,陈禅的身影甫一出现在此,两位自认为绝妙无比的虐杀好时机,转瞬移形换影,成了两人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刻。
王葳蕤是第一次感受到先生的剑给她的另外一种感觉。
已不是一剑如见上天。
而是,我斩出一剑,管你是什么真仙、天神、不可知的存在,俱都乖乖垂头等死。
此剑是天外天。
与人间格格不入。
两位真修的战力还算不错,稍稍挡了下陈禅的剑气。
结果没变,早就注定。
迟滞几乎瞬息的剑气,变的无物不破,两人所谓的压箱底绝学,在剑气面前,脆弱的还不如一张白纸。
剑气斩进两人身体。
他们坠地,跪下。
没了呼吸心脏。
剑气之强大可怕,两人的三魂七魄亦遭支离破碎,落了个魂飞魄散。
“先生!”王葳蕤迎上去。
陈禅点了点头,走到夏侯穷身边。
瞧着不放过任何一缕时间来消化药效的夏侯穷,陈禅说道:“别死了。”
“尽量而为,如果迫不得已,终是战死了,也没法。”夏侯穷低声道。
“对了,先生布置了如此巨大的风水大阵,会不会让先生损耗加剧?”
陈禅摇头:“有是有点,适才泉城一地又赠予了我一截气运。”
“气运?莫非,泉城此地的气运认可了先生?”
“不错。”
“那便好,事半功倍,先生此战必胜。”
“之前我和老天师都认为泉城藏着四位半步金丹的大高手,章璇玑跟焦烟死了,可眼下看来,半步金丹的大高手依旧有四位。”
“李元风一位,其他三位呢?”
“不知,他们身上拥有掩饰气息的法宝。”陈禅静静说道。
得出如此结论,还是靠泉城气运探查到的。
不过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并不能确定另外三人是何人,以及藏身于泉城何地。
上次他用掌握五雷所探到的半步金丹大高手,的确有四位,新出现的人,应当是最近又潜伏泉城的。
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一件事,七十二口泉池真的要问世了,不会再拖下去。
“李家竟敢插手七十二口泉池!”夏侯穷怒道。
陈禅到不在意此事,他在意的是,京城修行世家齐去关外,他们又从关外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这般兴师动众,不惜赶在司天有所动作之前?!
“请先生去对付李元风吧,血魄固体丹的药效我快消化完了,此地有我坐镇,必不会产生乱子。”
“辛苦你了。”
“先生严重。”
杀了两位偷袭的真修高手,陈禅回到李元风身前。
一去一回,所用的时间,不到十分钟。
何燕、何徊心知两人会爆发大战,半步金丹大高手的战斗,他们过过嘴瘾讥笑几句还好,若真出手,李元风杀他们轻松愉快。
陈禅看向许莲颍:“带乔园主去医院,她的伤势很严重。”
“好。”许莲颍答应,叫上轻伤的乔中月,速速赶往司天医院。
原本许莲颍想再跟陈禅要颗血魄固体丹,话说不出口,之前就救过他们一次,血魄固体丹也所剩无几,想必会用在刀刃上,不太可能继续慷慨的送予乔桂服用。
李元风注视昭天苑两位真修园主离开,叹气道:“先生好手段,降伏昭天苑,拉拢夏侯家,两方势力对司天产生极大帮助,单靠泉城司天一方势力,泉城是应彻底大乱的。”
“我和另外几位老家伙,最早的设想,就是利用泉城大乱,浑水摸鱼,得到想要的宝贝。”
“还有那什么大王家,先生自大王家了解不到不少消息吧?”
陈禅奇怪看着他,李元风为何无故提起大王家?
“陈禅,不对,该喊你先生。”
李元风旁边的地面忽而松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以土行之术钻了出来。
陈禅顿时明白李元风为什么提大王家了。
他问:“张紫德是你子孙?”
“先生所料不错,张紫德此子,是我的六世孙。”张家祖宗捋须而笑,“末法时代熬死个人,若非天地及时灵气复苏,只怕我这把老骨头当真尘归尘土归土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花下归来,带月敲门
张家祖上干脆利落承认张紫德是他的子孙,再表明他不是当代人,而是熬过末法时代的老不死的。
陈禅格外纳闷,偌大神州究竟有多少存活下来的古时高手。
末法时代之前,他虽是行走过天下,浅尝辄止,并未像过往,领略修行界的风采。
他是明白末法时代快到的,原以为,末法时代一至,世间再无人可修行,哪会料到,末法时代持续的时间比自己想象中短到不可思议,随即就是灵气复苏,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粉墨登场。
陈禅幽幽一叹,久远岁月以来,图谋成空,换谁都心里憋着一股难熄的火。
“二对一,先生,两位半步金丹大高手舍命相拼送先生上路,先生也该瞑目了。”李元风这次叫的先生,没有丝毫敬意,凌然杀气犹如透过话语,搅碎万丈白雪。
下雪了。
初春本不该下那么大的雪,一反常态,大雪似盘,劈头盖脸压下来。
张家把宝压在了七十二口泉池上,纵然无法尽收囊中,取个十口二十口的泉眼,同样可为兴家立命的根基。
在鲁州,张家虽说是很大的修行世家,一家底蕴足够媲美较大的门派,但跟京城那些真正的修行世家比较,就上不了台面了。
遑论,偌大神州,大宗门、修行世家不知凡几,张家有心于灵气彻底复苏后,扬威天下,代代天骄不止,泉眼志在必得!
张家除了这位半步金丹大高手,其余家族好手悉数赶来泉城,他们不愿像大王家那般扭扭捏捏,盘算着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携雷霆万钧之势抢夺泉眼。
张家老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旋即碾碎,莫名其妙说道:“刚下了一场雨,又下了一场雪,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何况渺小的人族了。先生,我听人猜测,七十二口泉池问事近在咫尺,你如何看待这句话?”
“老张,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咱俩团结一致,管他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就不信他能同时斩杀两位半步金丹大高手!”
李元风出身京城李家,自是瞧不起鲁州张家,然而张家老祖活了下来,半步金丹大高手,末法时代之前,两人有过数面之缘,在泉城见面互相一番试探,摒弃门户之见,联手对敌。
所对的敌人,就是陈禅。
陈禅三番五次斩杀真修高手,目的昭然若揭,他代表的是司天!
张家祖上摇头笑了笑,暗道,李元风性子急的毛病依旧没改,可叹他出身京城李家,就算在泉城身陨,李家还有其他半步金丹大高手,而张家只此我一人,死了,一了百了,张家再也支柱。
“哎呀,张骄阳你还是以前的臭毛病,喜欢瞻前顾后,你信我,无论此人修为道行多高,你我心无旁骛联手杀他,纵使我们受伤,他也必死无疑。你放心,我有的是疗伤好药,你剩一口气,我也能将你救的活蹦乱跳!”
“京城李家在鲁州的生意少,以后咱们两家合作,张家迟早能成鲁州第一修行世家!”
“张骄阳!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还是不对!你若下不了决心,就是跟我李元风为敌!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说不定下次相见,你我还要交手分个生死!!”
李元风威逼利诱,乃至拿生死胁迫张骄阳。
事到如今,必须杀了陈禅,否则京城修行世家所图必回让他扰乱落空,李家在泉城所有不为人知的布置绝对毁于一旦!
密谋偷袭司天一个出其不意的约定,正是李元风撮合的,没有他鼓动多方势力许以恩惠,哪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聚拢这么多势力啊?
张骄阳看着貌似无动于衷的陈禅,说道:“李兄,先生布置的风水大阵你察觉到了吗?”
怎会没有察觉?陈禅布置的风水大阵,以七十二口泉眼为锚点,封锁四面,困缚八方,还有镇局势、压气运、封神通等等妙用,越体悟的深,李元风越为认定单打独斗绝非陈禅敌手,必须和其他半步金丹高手共同攻杀。
李元风严肃道:“张兄不必忧虑,陈禅的风水大阵对付真修有奇效,想要对付我等半步金丹大高手,还是差了一些意思。”
张骄阳认可,又问:“为什么他不跑不攻,傻呆呆愣在原地?”
李元风惊疑一声,目光游弋,寻思着陈禅还有其他帮手?
“李兄别看了,陈禅没有帮手,依我看来,他仅仅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让我们几招又如何呢?”
爱好中文网
陈禅被张骄阳说笑了:“上次我还从大王家的围杀里救了张紫德,没想到,他的族人居然这么想杀我。”
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大雪纷飞,马上雨夹雪,冷的令人不禁低声咒骂。
咒骂也不行,愈骂愈冷,仿佛老天爷看不下泉城发生的事情,降下警示,希望他们及时回头是岸。
寻常百姓家在乎,修行者不在乎,三人更是不在乎,修行本就近乎逆天而行,平日顺其自然感悟大道还好,一旦老天爷与他们作对,势必不会等死,如揭竿而起的逆贼一般,争上一口活命气。
琉璃境突破到金丹境就是逆天而行。
在体内聚成一颗本命金丹,自天地间贪心无穷抢夺精华修炼。
陈禅布置的风水大阵,以一座泉城比作人,七十二口泉眼当奇经八脉、四肢百骸,他来当泉城的金丹。
如此一定能够称之为大术的大阵,李元风再喊打喊杀无济于事,张骄阳如何疑神疑鬼也影响不了大局。
泉城里许许多多的人不知道大局到底是什么。
唯有司卿跟老天师清楚认识到了何谓大局。
泉城的大局就是陈禅!
有他在,泉城即便藏了四位半步金丹,也成不了事!再来两位,也无妨!!
张骄阳以土行之术赶来,本想与李元风一块斩杀了陈禅,只是到来后,心惊胆战,犹如兔子撞见猛虎,羚羊逃避雄鹰。
“先行谢谢先生救了张家晚辈。”张骄阳沉吟,问道,“既然先生默认了七十二口泉池将要问世,为什么不跑?”
陈禅听闻失笑:“我为什么要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先生在泉城风头太过,必然遭遇群起而攻之,例如我跟李元风之间的关系,若没有先生,我们两人必然为了出事瑰宝打的头破血流,正是有先生在,我们被迫联手,休戚与
共,因为大家不是傻子,明白先生不死,死的一定是我们。”张骄阳如实说道。
陈禅带给他们的压迫力着实太强了,使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怎样除掉陈禅,不然,大家谁都别想在泉城占了好处。
而司卿和老天师两人绝对是例外,一人拼死了焦烟,一人拼死了章璇玑,在他们原本的设想里,两人是对抗陈禅的主力。
不错,就算陈禅也远未料到,身在泉城的半步金丹大高手早就互相勾连。
谁让泉城问世的瑰宝实在震世,七十二口泉池能成就千年基业,传闻地下河里的瑰宝,可延续寿元,并且,游离在地下河中不知封印了多少年的法宝,亦是令他们动容,大家都想得到一件。
李元风紧跟着他的言语:“绝非我们和先生有深仇大怨,恰恰相反,我们此前根本不认识先生!委实先生欺人太甚,不断诛杀真修高手,还要把泉城问世的瑰宝占为己有!瑰宝罕见,有德者居之,我们大家一致认为先生杀性太重,若瑰宝落到先生手里,简直是对苍生最大的不负责!我们不会坐视先生危害黎民百姓!!”
陈禅听着李元风貌似大义凛然,实际野心暴露无疑的话语,嗤之以鼻。
这种道貌岸然的贼子确实可恨,明明自己贪图瑰宝,反而叽叽歪歪说上一大堆,凭空捏造他人种种不是,自己却成了毫无瑕疵的大圣人,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再说下去,陈禅觉得恶心。
“你们说完了吗?”
“……”
“是不是该死战了?”
“……”
“老是屁话一大堆,容易让人觉得我怕了你们,不敢动手。”
陈禅双手仍是负后,仿佛对面的李元风、张骄阳就是土鸡瓦狗,杀他们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李元风撇头瞧着张骄阳,陈禅的几句话惹恼了他,这种十分侮辱人的言语,如果张骄阳照旧迟疑不动手,当缩头乌龟,李元风就唤另外一人前来,反正那人的修为道行以及战力,犹在张骄阳之上。
张骄阳双眉紧皱:“并不是我胆小如鼠,我总是感觉陈禅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两人贸然出手,只怕……”
“只怕战死泉城?”李元风冷笑道,“怂蛋,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要不想打,赶快滚,我好话说尽,已然问心无愧,如果我战死了,记得替我很李家说一声,毕竟我都死了,也就不再责怪你。”
“李兄!李兄!事情绝没那么简单!我哪是怕死,而是怕你我拼命杀他,他却安然无恙,你我一死,剩下的人必定再无任何作为!!”
张骄阳说的情深意切。
李元风盯着陈禅转念一想,张骄阳说的不无道理,适才陈禅布置风水大阵,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乎大阵的杀气过于炽烈了些。
陈禅传音令附近的所有人离开,等到他们都走了,他真正的布置,在李元风和张骄阳相互扯皮之中,也尘埃落定。
风水大阵唤做“四面八方聚水拢山大阵”,这是皮,皮不重要,尽管四面八方聚水拢山大阵曾改过一国百年国运,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骨,骨是杀阵也是救人阵,陈禅既然让自己短暂成为一城之金丹,七十二口泉池当奇经八脉、四肢百骸,那便养上七十二口灵剑,将整座泉城布置成震惊天下的剑阵。
反正,泉城气运早已承认了陈禅,他便是此地的“地仙”。
陈禅说道:“你们再不出手,可就悔之晚矣了。”
张骄阳愈来愈不安,心底的焦躁好像化作实质,就连李元风也不喊打喊杀了,而是表情怪异的东瞧西望。
他们犹如落进了捕捉野兽的圈套,就在刚刚,是最好的逃命时机,两人错过了。
眼下,李元风不出手,张骄阳催促他动手了:“李兄!快动手!”
李元风咬紧牙关,不管紧张到咬的满嘴是血,抽出一柄长剑,狠声道:“拼尽全力!不要留一丝一毫的真气!”
“我明白!”
李元风的剑骤然斩向陈禅,浩浩汤汤,仿佛万马奔腾。
剑气之上,另有日月相随,龙飞凤舞。
雨夹雪在李元风的剑下,哪来的回哪去,倒卷冲霄,震的天际阴云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过不多时,无数阴云退三十里,霎时让雨夹雪的气候荡然无存。
一时间,剑风冷入骨髓,初春的寒风刮的衣物猎猎作响犹如旌旗。
李元风咬牙切齿,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这一剑,一往无前,不杀敌就伤己。
“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别人恭敬称呼你为先生,真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世间又哪个无敌哪个不败!!!”
张骄阳真真如骄阳,双手一道掐诀,身后现沧海日出异象。
大日徐徐东升,适时,朝霞满天如仙子撒下红沙,水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妙不可言,鱼儿跳跃出海,海鸥清脆啼鸣,万般景象,随着大日越攀越高,变得壮观秀丽不可言,宛若仙境。
最终大日悬挂正中,千万道阳光直射,大地镀染成金黄色,犹如遍地黄金美玉,震人心魄。
大术已成,张骄阳慢之又慢的将其推向陈禅。
所有的壮丽景象、所有的刺眼阳光、所有的真气、张骄阳所有的希望……全部包含在其中。
“狗屁的先生,充当司天的狗腿子还真以为立下不世功劳?我看哪,你和我们一样,一道在等泉城的瑰宝问世!装出一副圣人君子的高大上模样累不累?你还是当你的卑鄙小人吧,你比我们更卑鄙,我们都未曾想到利用司天,名正言顺的探取泉城瑰宝,反而是你,想到了!以前没少干这种腌臜事吧?!!”
张骄阳吼声阵阵,其间带着难言的快意。
一人是剑气,一人是大术。
话又多。
如果两人不说话,老老实实出手厮杀,陈禅会快刀斩乱麻令他们死的没有痛苦。
但是,人最怕的就是不自知。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元风的剑,陈禅看不上眼,仅仅威力十足,他在剑道上的登途已经封顶,不会再有丝毫寸进。
看着气势磅礴,内行看门道,完全是李元风掌控不了剑气,使其外泄,扰乱天象。
招式越到顶点,越为的返璞归真。
同样的一剑,陈禅用出来,或许也有震撼人心的大气象,那完全是剑意引发天地共鸣,并非剑气冲撞天地。
李元风的剑也有称道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心思足够纯粹。
心思纯粹,金丹境兴许有用,往上的境界就彻底不够了。
倒是张骄阳的大术令陈禅高看一眼。
真气使用巧妙,苦心孤诣编织的异象,堂堂正正,不偏不倚,中规中矩。
修炼大术难得一个不偏不倚、中规中矩,最怕自以为聪明肆无忌惮的依照心意乱改。
陈禅最早踏入修行,自认为聪明才智天下无双,修炼大术时,这边觉得不好就改,那边觉得不好便重写,导致差点走火入魔根基尽毁成为废人。
大术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等到彻底领略其展现的大道,就能立足于道,批批改改。
以陈禅的眼光来看,张骄阳施展的大术,过了登堂入室,正大踏步往化境上走,离返璞归真较远,真若是返璞归真,异象不会这么夺目,而是简简单单一轮大日东升。
真到那时候,陈禅就得严阵以待,认真对敌了。
“我原以为章璇玑和焦烟的死,会令你们投鼠忌器,好好想想,把宝押在泉城值不值,最好撤去势力。没想到,你们仍是执迷不悟,为了所谓的瑰宝,不惜将自己也当做了赌注。”
陈禅轻轻说着,继而鄙夷道:“灵气复苏这才哪到哪啊,你们真以为七十二口泉池甫一问世就有当年的神效?你们当真认为拥有了泉池就有了千年基业万年伟业?当初天泉圣地拥有完整的七十二口泉池,还不是飞灰湮灭?!”
“至于那座宫殿,真正难得的作用你们用不了,确实能够延续寿元,只是宫殿早就认主,你们若想占据宫殿,先把它的主人斩杀了。”
“嘿,要想在宫殿里斩杀它的主人,我可以做到,你们一辈子也做不到。”
剑气先至。
陈禅轻喝:“九柄剑!”
顷刻之间,分布于泉城的七十二口泉池一同氤氲剑气。
剑气温凉,不伤人,反倒能休养寻常百姓的肉身,抚平他们受到惊吓的魂魄,治愈一些小伤势。
且剑气里,灵气盎然,生机勃勃,如沐春风。
整座泉城市里,不过多时,遍布好似薄雾的剑气。
千万百姓从最初的恐惧惊慌,瞬间山呼海啸,因为司天和相关部门同时给每一个人发送手机短信。
“雾气养人、救人,不要惊慌失措,可以去寻雾气浓厚的地方,安静待着,有大好处!”
此事,是陈禅对谢镜花、鱼嘉提前传音告知的。
让她们在此事发生后,一定告知泉城百姓,雾气安全,千万别出乱子。
谢镜花在鱼嘉的病房内,看着窗外漂浮于地面之上的剑气,明白先生换了主意,不对,是将原来的计划提前了,为的便是在七十二口泉池问世,引起的乱局里,先将最强大的一批大高手斩杀,剩下的鱼虾螃蟹就好对付了。
鱼嘉已经服用了血魄固体丹,正竭尽全力消化药效。
泉城众高手里,远不止半步金丹,还有琉璃境后期,他们之所以不出手,都在等那一刻到来。
时间到了,所有的震慑全都不做数,唯有七十二口泉池才是真实的。
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鱼嘉得快快恢复到全盛。
“先生把时间提前了。”鱼嘉睁开紧闭着的眼睛,看向病房的窗外。
谢镜花肚子里有千万句话不吐不快,到了嘴边却只有一个字。
“是。”
鱼嘉收回视线,好奇打量她:“你在害怕。”
谢镜花将微微颤抖的双手藏在背后。
“为什么害怕?不应当是兴奋吗?接下来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鱼嘉轻轻的说。
她现在好似窗外的薄雾,整个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在谢镜花的眼中,鱼嘉又真实无比,她犹如与天地相融在一起。
“我怕死的人太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不剩几位。”
谢镜花思来想去如实说道。
鱼嘉失笑:“或许我也会死,到时候你绝不许伤心难过,而应手舞足蹈开心的为我道贺!”
谢镜花明白她为何这么说。
为万民而死,死得其所。
詹宁就是为万民而死!司卿亦是!老天师亦是!
为了保护泉城黎民或死或伤的人,都是!
他们是英雄,英雄,永垂不朽!
英雄和狗熊最大的不同则在于,英雄视死如归,狗熊贪生怕死反而指责英雄死的不值,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卑贱怯懦!
李元风觉得自己是英雄,因为很早很早以前,他也不怕死,死战首当其冲。
但是当看到自己最强的一剑,让陈禅身前鬼使神差浮现出的九剑,似乎砍瓜切菜一般,砍的丁点不剩,犹有余力战斗的李元风竟然想的是玩命逃出泉城,玩命逃回李家,再也不出来了。
此剑一往无前,纯粹到不杀敌便伤己。
所以李元风大口吐血不止,五脏六腑受创,奇经八脉隐隐现出裂痕。
他本人更是被斩退三千米。
倒地。
背躬了起来,仿佛一只油炸大虾。
张骄阳的大术,使得陈禅稳了稳身子,剑随心动,九剑之外再加九剑,十八柄光彩流转的气剑。
异象停于十八剑两丈外。
此时的陈禅忽而想起了一句诗。
旋即笑道:“花下归来,带月敲门。”
和张骄阳大术所展现的异象,恰好相反。
异象磨灭,一缕光辉也不在。
张骄阳的肌肤犹如日落西山,倏地光洁不再,沧桑衰老,难看至极。
“还能再打吗?”张骄阳收回盯着十八剑的视线,落在李元风的身旁问道。
李元风吐出一大口血,顿时舒服了不少:“不想打了,想跑。”
张骄阳叹气摇头:“他布置了阵法,我们跑不掉。”
“让他们全都滚出来!一块杀了他。”
“他们暂时不会现身的,等我们将陈禅真气耗到一定地步,才会出现。”
第二百七十章 大战临!风起!!!
李元风挣扎了几下,头晕眼花,愣是站不起来。
张骄阳将其搀起。
“张兄,那几位老东西再不出手,你我不是陈禅对手。”
和陈禅真正交手,李元风如梦初醒,那岂止风水大阵,藏着一座杀阵、剑阵。
且不知陈禅怎样布置的,剑阵居然是以七十二口泉池为支点,扩大到整座泉城。
一座城是剑阵。
两人没见过、没见过,第一次亲眼所见竟然快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即便修为真气是半步金丹,在这座拿一座城布置的剑阵面前,脆弱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就像野外老狗不要命的去撞击混凝土夯实的高墙,已然不是不要命可以形容,简直失心疯自找死路。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陈禅心里清楚,他们更是清楚无误。
到了半步金丹此等修为,能不能打、如何去打,一目了然。
七十二口泉池蔓延而出的剑雾,使得陈禅有种庞大的一座现代都市每个角落皆尽在掌握的感觉。
近千万的人口城市,陈禅以眼下境界做到如此境地,实在是一种奇迹。
陈禅没有主动攻击两人。
给他们细细商议的机会,最好把仍然藏着的高手勾引出来,干净利落的毕其功于一役。
“没用两伤术法吧?”李元风问张骄阳道。
张骄阳拭去嘴角鲜血,沉默以对。
他自然没用两伤术法,尽所周知,两伤术法拼命用的,两人刚才攻杀陈禅,哪会是拼命?
不过他们都没料到,仅仅一击,两人险些遭受重创。
认真说起来,张骄阳的伤比李元风轻的多,李元风被陈禅打的狠了。
多缓了几口气。
李元风死死盯着貌似无动于衷的陈禅,说道:“既然其他缩头乌龟仍然想等到七十二口泉池彻底问世再伸出脑袋,你我便以两伤术法迎战吧。”
张骄阳担心道:“现在就用两伤术法会不会太早了些?”
“我有预感,稍后我们想用两伤术法都不一定用的出来。”李元风恨声道。
陈禅斩杀他的那一招,莫看比回击张骄阳用的气剑少,实际上威力奇大,不光击碎了他的剑气,更是搅乱体内气机,让李元风苦不堪言。
张骄阳委实不愿现在就动用两伤术法。
一朝启用两伤术法,再无回头路可走。
纵然杀的了陈禅,自身因两伤术法后患受到的伤势,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
他提议道:“李兄你且稍后,我再去会一会他。”
“张兄,你我两人都不是陈禅的敌手,你一人能行吗?”
“唉,李兄心绪稍乱,未曾留意适才的细枝末节,陈禅在那一瞬间完全以风水大阵将你我隔绝开,各个击破,方才落败。其实,你我貌似联手,实则没有联手。”
经张骄阳一说,李元风瞬间回想起来了,难怪有种错位时空的感觉。
如此说来的话,陈禅布下两座大阵,一座风水大阵,一座剑阵,岂不是进可攻、退可守?
“我为你押后,万一你失了他半招,立即救你。”
李元风信誓旦旦说道。
张骄阳颔首,之所以单独朝陈禅出手,他是有把握的。
既然张家将宝押在七十二口泉池上,镇族法宝必然是请来了。
论起来,与大王家的百色琉璃盏相比,张家的镇族法宝愈发完整,不单没有损伤,经过代代小心翼翼护养,威力更上一层楼。
张骄阳道:“李兄暂且调理气机。”
跨前一步,深呼吸,不急不缓向陈禅走来。
陈禅问道:“商议个结果出来了?”
张骄阳笑道:“先生果然深不可测,一座以泉城为局的剑阵,在下此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陈禅暗道,你们自然没见过,曾有人拿九州当剑阵,威力无穷,灭神弑仙都不在话下。
“所以你们商量的结果,让你一个人再来试探试探我?”陈禅轻笑相询。
“如此足够了,先生有所不知,我张家有一件代代相传的法宝,比我在的年代更加久远,传说是先秦时代炼制的,请先生过目。”张骄阳含笑喊道。
一边说话,一边停下脚步,双手眼花缭乱掐诀,似乎有一轮大日自他身体徐徐现世,光芒万丈,耀不可挡。
这点东西,还难不到陈禅,他看见而今被张骄阳双手捧着的是一尊小巧玲珑的青铜鼎。
鼎口有一轮樱桃大小的光球,缓缓转动,无时无刻不散发刺眼光芒。
“你刚刚施展的大术居然得自此鼎。”陈禅感慨。
青铜小鼎委实罕见,毕竟金丹境的法宝,在现代的天地环境下,都挺难见的。
然而,受制于天地大环境,此尊金丹境的青铜鼎被死死压制在半步金丹程度,尽管威力连陈禅也得小心谨慎,但不是金丹境法宝,就不是金丹境法宝,力量大打折扣。
“请先生指教。”
张骄阳不再含笑,面目严肃,推出青铜小鼎,速度快若眨眼,蛮横撞向陈禅,他紧随其后,再度施展大术。
双臂伸展,手指半屈,微微压低身子,口中念诵繁杂经文。
虽然看上去张骄阳的举动可笑,然而大术力量比他上一个大术还要强上一分。
有了青铜小鼎助力,张骄阳的大术施展极为顺利。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仙兽虚影拱卫他的四方。
天地乍然寂静。
灵气暴乱,仿佛有无数双无形举手,肆意将灵气攥成无数团,又铺展开一一打碎。
张骄阳体内真气倾泻而出,丝毫没有保留。
他嘶吼道:“先生,小心了!”
双手猛然拍在一块。
并无巴掌声,且是成千上百的洪钟大吕齐齐轰鸣。
霎时,天地不再寂静,数不清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下,五颜六色、芬香扑鼻。
青铜小鼎鼎口的那团光球,倏地脱鼎滑翔向陈禅。
一道大术,一尊半步金丹威力的法宝。
李元风远远注视着战场,讶异于张骄阳的藏拙。
两人此前见面,张骄阳从不与他争威风,任凭李元风傲至骨子里,原来张骄阳一身本事,不但不弱于他,乃至强于他。
李元风摇头,暗道,外面流传京城修行世家犹如未曾经历末法时代一般,实在是捧杀之举,看来,神州之大,能人异士辈出,远非京城修行世家掌握的情况,再倨傲下去,只怕京城修行世家迟早会吃大苦头。
过往京城修行世家哪会将其他地方的修行者放在眼里?
即便神州司天的司卿,因不是出身京城的修行者,亦被修行世家瞧不起,对于下发的指令阳奉阴违,甚至干脆拒不执行。
七十二口泉池的事,就是典型的阳奉阴违,明面上一致同意司卿决定,其实暗地里偷偷派来了李研然和李元风。
李家在京城修行世家里占据高位,自然想在七十二口泉池一事中,多占便宜。
万万没想到,泉城横空出世了位陈禅,战力可怕到不可思议。
由此,李家征集了下意见,命李研然和李元风暂压本来的计划,等到七十二口泉池快问世的时候,瞧局势如何再行动。
李研然悄悄入驻的那座酒店,以及李元风暗中联络潜伏在泉城的半步金丹大高手,都绝非机缘巧合,而是苦心孤诣的谋划。
张家镇族法宝青铜小鼎出世,李元风的目光就没离开它过。
给他的感觉,青铜小鼎展现的力量远远不是现在展现的那般简单。
“难道是金丹境法宝?”
李元风既有欣喜又有震惊。
京城的那些修行世家都很拿出金丹境法宝。
有倒是有,限制太多。
陈禅轻咦了一声。
张骄阳的大术以及青铜小鼎皆令他感到意外。
大术他知道名字,“四象升天诀”,真正的力量比张骄阳施展的更加强大,但用到如此地步,着实不俗。
青铜小鼎难得,其上的樱桃大小光团更难得。
给陈禅一种错觉,仿佛光团是完整大日压缩而成。
不可小觑。
“先生!再不接招,悔之晚矣!”
张骄阳额头汗水似瀑布。
接连使用青铜小鼎和施展大术,已经到了他真气修为极限。
陈禅粲然笑道:“多谢提醒。”
身前气剑增到三十六柄。
七十二口泉池的半数。
低低喝了一声。
陈禅好像在徒手搬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即便是他,额头隐现青筋。
挥剑。
三十六柄气剑,一半剑指青铜小鼎和那团光芒,一半迎上张骄阳的大术。
光团近在咫尺,散发的光与热,使得陈禅挥汗如雨。
十八柄气剑甫一接近。
光团令人极为难受的陡然停下。
再就是那尊古朴青铜小鼎。
似乎已然跟气剑交战了,鼎身无时无刻不在擦出火花。
张骄阳大吐一口鲜血。
法宝受到抵制,气机相连,很不好受。
现在哪管的了渐渐暴走的气机,连忙将施展完成的大术推出去。
四象奔走。
青龙、朱雀在上。
白虎、玄武在下。
另有落下的花瓣卷成龙卷,朝陈禅横扫。
其间,花雨不止。
仍有花瓣自高空洋洋洒洒。
杀气充斥此地每一个角落。
张骄阳歇斯底里的嘶吼。
这一击给陈禅造不成伤势的话,唯有听李元风的建议。
用两伤术法拼命啦!
李元风感同身受,紧张的双手攥在一起,并抚平气机暗暗准备给张骄阳托底。
省得陈禅藏有他们想象不到的手段,出其不意的把张骄阳一击必杀。
与此同时。
三十六口泉池剑雾变得浓厚。
散落在外,铺成了雾毯。
十八柄气剑和大术相战。
战况无比激烈,彩光交迸,落英缤纷。
四象吼声惊天动地。
张骄阳搜刮体内每一寸奇经八脉,送进大术内可以使用的每一丝真气。
战到白热化。
与大术交战的十八柄气剑毁了六柄,剩下的十二柄气剑尽斩四象。
倒是花瓣汇集的龙卷风,距离陈禅不过一丈。
饱含杀意的花瓣甚至划破了他的衣物。
陈禅右手握住了一柄三尺青锋,剑刃锋锐,犹如轻轻的往龙卷上斩去,其实剑气蔓延十丈,一剑将所有花瓣扫了一空。
张骄阳瞬间萎靡不振,心底黯然。
他明白了,必须得和李元风同时施展两伤术法迎战陈禅,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至于青铜小鼎,直到它与气剑相击,张骄阳才如梦初醒。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希冀用镇族法宝对抗陈禅实在可笑。
人家陈禅利用的是七十二口泉池,论起威力来,纵然青铜小鼎不受天地限制,恢复到金丹境层次,同样不是对手。
樱桃大小的光团回到青铜小鼎内,小鼎倒飞摔落张骄阳身边。
鼎身有十八道剑痕。
陈禅召回剩下的气剑,重新补充到三十六柄之数。
笑意玩味。
问道:“大术不错,法宝也不错,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手段吗?”
张骄阳身子摇摇晃晃,懊悔道:“不该跟先生为敌,现今的先生才是占据此方天地的天时、地利、人和,能利用七十二口泉池布置剑阵,肯定是泉城送予了先生不少大气运……”
“现在的先生,真正能够称作泉城一地的……地仙!!”
陈禅对张骄阳的说法不算认可:“区区利用一地,哪会有资格被称作地仙?”
张骄阳步步后退。
退到李元风身边,叹道:“我败了。”
李元风略感奇怪:“为何没见到你受伤?”
“刚才你是局外人,不知先生的恐怖之处……”
说完。
张骄阳脸色猝然苍白如纸,大吐鲜血,胸膛生生凹了下去。
身体突然出现六道深入骨头的剑伤。
剑意重如苍茫大地,站在他旁边的李元风都大为惊骇。
眼看着张骄阳便要倒下去。
他赶忙死死搀住他。
虎死不倒架,就算陈禅斩杀了他们,也得站着死。
省得陈禅看轻了半步金丹的大高手。
李元风吃惊问道:“为什么伤势会这么重?”
张骄阳拿出一瓶丹药,了当的张口把瓶内丹药悉数倒进嘴里,余下的真气运转,过了十数个呼吸,脸色方才有了红润。
“先生战力比我们强悍,就算一对一打下去落败,轻易也受不了这般沉重的伤势,而是如今的先生占据泉城一地的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不单单和先生交战,同时在与泉城大战!”
张骄阳说出真相。
李元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岂不是说陈禅已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这样,那还怎么打啊?
李元风瞬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指,只要切断陈禅跟七十二口泉池的内在联系,他的战力就会大幅度下滑?”
“正是如此。”
张骄阳慢慢开口,只是一说话,不慎牵动体内伤势,双眼一黑,竟险些昏死过去。
李元风马不停蹄渡进他体内真气,助其消化丹药药效。
“你们听见了吗?斩断陈禅跟七十二口泉池的联系,等同于斩断他与泉城的关联。”
他传音给其余藏着不出现的半步金丹高手。
这种传音是瞒不过陈禅的,李元风也没想着隐瞒,因为这是阳谋。
陈禅眯了眯眼。
张骄阳是个聪明人,适才交战就摸清了他一些底细。
也仅仅是一些底细而已。
真正收拾这些各有企图的半步金丹大高手,陈禅另有大手段未出。
即便斩断了他跟泉城的联系,虽是有麻烦,但无伤大雅。
“你我首先迎战陈禅,得用两伤术法了,我们不走上绝路,他们一定不出手。”李元风肯定道。
张骄阳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点点头:“那便用两伤术法吧。”
说的轻巧,两人在施展两伤术法时仍是犹犹豫豫。
陈禅照旧站立不动。
外人看来,他是胸有成竹。
实际上,风水大阵加上布局整座泉城的剑阵,哪有那般轻松?
他已是画地为牢。
况且,支撑两座大阵不散的真气堪称海量,当今天下,也就是他了。
换成另外一位半步金丹,单是这座公布出去足以令天下惊悚的风水大阵,便举步维艰。
再加上勾连泉城的剑阵,简直能把那位半步金丹大高手活活压榨成人干。
…………
夏侯穷服用一颗血魄固体丹后,消化了半颗丹药的药效,已然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站起身,看向陈禅交战李元风和张骄阳的方向。
暗叹了一口气。
先生真乃当世奇人。
一人打两位半步金丹大高手不落下风,反倒把他们打的气息紊乱,不用拼命手段,很快就能死在先生剑下。
倒是先生何时跟七十二口泉池建立了联系,从容布局,夏侯穷格外好奇。
杨白袍急匆匆赶来,双拳抱在一块,拜道:“夏侯家主发生了一件急事。”
“别礼多情多的,快说。”
“有四家势力光明正大的要来抢夺泉池。”杨白袍急的满头大汗。
那四家率先放出话来的势力,每一家都不能轻视,乃至其中一家门派,比夏侯家都要大上三分。
“是不是又说那些有德者居之的屁话?”
“是的。”
夏侯穷冷笑。
消化着另外半颗药效,狠声道:“放心就是了,他们敢来,我就敢杀。”
大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动用请神大术就是了。
或许世人知晓江南夏侯家厉害,但不一定知道夏侯穷的战力更是惊人。
夏侯穷忽然说道:“你叫什么来着?”
“杨白袍。”
“杨白袍你马上带着夏侯家的所有人赶往要道,一定一定他们去哪个泉池,就将人分到哪个泉池。”
四家势力必然不会蠢到一窝蜂的涌向同一座泉城。
为了应对,唯有学他们一样兵分多路。
关键是在每一路都能得胜!
由此才可震慑其余蠢蠢欲动的势力。
夏侯穷心底非常清楚,潜伏在泉城的势力众多,他都可以随便数出十家,万一他们铁了心趁陈禅让半步金丹大高手纠缠住,抢夺泉池,那可就彻底乱套了,杀都杀不过来。
“遵命!”杨白袍说了句本不该说的话,“夏侯家主在,我们司天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夏侯穷哈哈大笑:“我听过你的名字,杨白袍啊杨白袍,你比许薇会说话多了。”
“多谢夏侯家主夸奖。”
“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此事不清楚。”
“那就领着我夏侯家的所有人走吧,必须、必须守在要道上,方便四处支援!”
“遵令!”
有了夏侯穷的金口玉言,就算夏侯家的人再不乐意,也得乖乖听命于外人。
尤其当中还有往日高高在上的宿老。
然而,非常时刻,众人心里明白,只能听命夏侯穷的非常举动。
何燕、何徊两兄弟互相搀扶着来到夏侯穷身边。
夏侯穷诧异道:“你们受的伤这么重?”
“说笑了,你的伤比我们还重!”何燕神色黯然道。
两妖心底都明白一件事,真正生死大战,迫在眉睫。
“你们怕死吗?”
“当然怕。”何徊貌似轻松道。
夏侯穷不禁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也怕。然而,路是自己选了,本来我可以逃避的,现在来看,逃是逃不了了。”
“司卿和老天师都战死了。”两妖异口同声提道。
夏侯穷脸色忽然沉重:“我知道了。”
他们再没其他话,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
身在鱼嘉旁边的谢镜花不断得到消息。
泉城事态严重。
陈禅一人对上两位半步金丹大高手,让事情正在加速。
“院长,先生正在一人敌二,刚得到不确切的消息,整座泉城似乎跟先生产生关联了。”
谢镜花知道这个消息是好事,福之祸所依,万一其他大高手借此施展神秘大术,反倒因先生和泉城联系太过紧密受到创伤,得不偿失。
她是知晓几个这般大术的,由此忧虑重重。
“你是怕他们根据此点施术?”鱼嘉睁开眼睛。
吃下血魄固体丹后,她的神色越来越好。
“是的。”
“放心,先生比我们的经验更多,他不会不明白,既然这般做,一定有其他手段藏在暗处。”
“嗯。”
谢镜花顿了下,不解的问道:“先生何时跟泉城产生联系的?尤其是七十二口泉池,明明先生并没有出手呀。”
鱼嘉缓缓摇头,她确实据此消息猜到了点什么,太匪夷所思了,没有说出来。
她心底暗道,莫非先生此前混在大王家的队伍里,一面暗暗调查究竟来了多少大势力,一面不为人知的悄悄布局?
先生的眼光未免太超前了吧?
鱼嘉如此猜测是有道理的,纵观先生在泉城的踪迹,唯有他身处大王家队伍那段时间,七十二口泉池越来越活跃。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令七十二口泉池为我所用,鱼嘉乍然感到所有为了七十二口泉池忙上忙下的修行者俱都成了笑话。
不,不对,笑话也算不上,根本就是朝着镜中花、水中月嗷嗷喊着要花、要月亮的蠢货,最终掬上来的,什么都没有,白白忙活一场。
幸亏自己是先生这边的人,否则非得气死。
“院长,您还是快消化药效吧。”谢镜花低声道。
她看到鱼嘉眉头皱着思索事情,加以规劝,毕竟谁都不知道有多少真修高手摩拳擦掌。
泉城大乱一起,鱼嘉必然可以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仅次于先生。
鱼嘉说道:“消化了半颗丹药药效,差不多了,走吧,去泉眼附近。”
她站起身,谢镜花为她拿来大衣。
随手披在身上,鱼嘉感受到夏侯穷、何燕、何徊的气息,抓着谢镜花的手腕,御风飞起。
现如今,司天一边,也就剩他们能够震慑宵小了。
御风飞在半空。
谢镜花问道:“昭天苑的苑主来泉城了,为什么迟迟不见他现身?”
“此人不是小心谨慎过头,便是另有心计。”鱼嘉评价道,“这些年听过他的一些传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的修为提升太快了些,昭天苑发展的速度亦是太快了点。”
“这不好吗?”
“你要清楚,这年头修行想修炼的快,灵石、天材地宝必不可少,昭天苑的苑主若无背景,他从何地弄来了那么多灵石、天材地宝,供自己和门下弟子修炼?”
鱼嘉这么一说,谢镜花回想昭天苑众位弟子,确实有不合常理的地方,除了乔中月其他弟子的资质说起来短短时间远不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必定有充足的灵石和天材地宝才可以。
“难道苑主跟拍卖行有关系?”
“不知道,兴许先生知道。”鱼嘉摇头。
待她和谢镜花落于夏侯穷一人两妖身前,看着受伤的何燕、何徊,鱼嘉说道:“你们想退出这场大战,不必有任何负担,之前我们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的,危及性命的大战,你们不用出力。”
何燕跟何徊两兄弟动过这种心思,不止动过一次,次次两妖压制了下来。
“鱼嘉,我们两兄弟恐怕走不了了,加入司天的消息不胫而走,过不了多久,神州妖族便都听说我们成为司天人员的事实,无论出不出手,结果早就注定。”
“我们……我们已沦落成妖族中人人喊打的老鼠。”
鱼嘉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活过这场大战,新任司卿一上任,我就禀明你们的功绩。”
“谢谢。”何燕情不自禁说道。
他们身处司天,越发清楚这个组织的潜力。
但凡形势允许,司天绝对能统领神州修行界。
以人族自己的话说,这是时代交给他们的任务。
何徊问道:“司天其他真修高手呢?”
鱼嘉跟詹宁一行人到达泉城,其中真修的数量不少,但近来也就鱼嘉和战死的詹宁名声大噪,其他真修不仅人看不到,消息都没听说。
她回道:“他们正隐于人多的地方,准备动手。”
泉城近一千万人口,无论如何,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司天内的真修多是蛰伏于人群之中。
“原来如此。”
话音还没落下。
泉城四面八方忽而陆续有修士冲销而起,御风、御剑等等,冲往各个方向的泉池。
夏侯穷嘿然冷笑道:“这群贼寇,还以为会耐心等到七十二口泉池彻底问世,局面混乱再动手,没想到耐心如此不佳,风吹草动,就引的他们坐不住了。”
“也好,也好,诸君,动手杀人吧!”
鱼嘉问了一声:“伤势怎么样了?”
“比你好点,你暂且先消化剩余的药效,我帮你杀一批人。”夏侯穷迫不及待的冲去。
何燕、何徊两兄弟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尚有一战之力,他们各自站直,散出妖气,分别挑选了个方向,携带百丈妖气黑烟滚滚的飞往。
谢镜花长呼吸了一口,没有多说什么,离开了鱼嘉。
倒是王葳蕤在不远处踟蹰。
鱼嘉走到她的身边:“害怕了?”
王葳蕤知晓她是鱼嘉,未曾隐瞒,微微点头:“害怕就对了,等到你不害怕的时候再动手,本次大战是极好历练的机会。”
王葳蕤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点头又点头。
鱼嘉静静站着,竭尽全力快速消化药效。
她每快上一分钟消化完药效,就能替换夏侯穷,让他再消化药效。
“鱼院长,我若战死了,先生会伤心吗?”
“当然会。”
“那……他会为我报仇吗?”
“哪有自家师傅不为战死的弟子报仇?况且你是为了芸芸众生战死的,更得报仇。”
“我真的很怕死。”王葳蕤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了。
之前她跟随在谢镜花身旁,遇见的战斗皆小打小闹。
谁成想,这么快的时间,还没令她适应,便爆发你死我活的大战了。
鱼嘉说道:“我当初与人死战时,跟你现在的心情一般无二,怕的要死。但,最终还是跨出了这一步,独自面对生死,那场战斗我赢了,没杀敌手放过他一马,因为我需要感谢他,谢谢他令我战胜了心魔。”
“第二次再遇见他时,没有废话把他杀了。”
她说的这番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仅仅简单说了下彼时的情况。
王葳蕤身子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我去了。”
“心细一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碰上修为比自己高太多的修行者,跑便是了。不丢人。”
“是。”
注视着快步冲向战场的王葳蕤,鱼嘉笑了笑。
她察觉的到先生在她体内留了后手,或许王葳蕤同样了解自己其实不会死,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罢了。
看着别人面对生死,与自己面对生死,绝对不一样。
鱼嘉默念祈祷,愿上天助先生一臂之力,斩杀胆敢挑战的半步金丹大高手。
…………
张骄阳动用两伤术法,浑身肌肤顷刻成了金色。
犹如金子浇筑的罗汉。
“先生,你将我们逼入绝境,没有好处。”
陈禅嗤笑:“明明是你们为非作歹在前,逼我不得不动手。”
李元风顿时精神抖擞,从外表看他没有丝毫变化,陈禅与张骄阳皆明白,李元风的两伤术法不重外,重内、重道。
张骄阳缓缓摇头:“七十二口泉池以及其他瑰宝,有德者居之,先生为什么不明白这句话呢?”
“你们争抢起来,必伤泉城近千万百姓。”
“唉,先生,你也是大高手,蝼蚁的命何必看一眼?死便死了,寻常人族数量如此之多,就算死上十万、百万都不值得你这般做。”
陈禅怒喝:“放肆!!人命关天,到了你嘴里怎会如此轻松?你还是不是人?”
“修行者谁还将自己当做人?莫说我和李兄了,修行界的其他高手皆几乎不把自己当做人了!我们的力量,在寻常人眼中,是仙家手段!!”
张骄阳轻描淡写的说道。
说话间,他金色的躯体忽然绽放光芒。
跟李元风并肩而立。
“想来我们说不动先生了。”
李元风中气十足:“说这些晚了,两伤术法用都用了,先生不死,我们就要死了。”
“动手吧。”
“好。”
两人同时跨出一步。
自原地消失。
再出现,神出鬼没现身于陈禅一丈内。
李元风的剑,似乎撕裂了空间,裹挟凌冽罡风,剑气压缩在佩剑两侧,斩向陈禅脖颈。
使用了两伤术法,他的剑,生生在剑道上迈了一大步。
而张骄阳真真成了骄阳。
一手一道大术,砸向陈禅。
左手的大术,似乎握住了一轮大日,散发的热量瞬息不知高了多少度。
整座泉城的人皆感到自初春迅速到了炎炎夏日。
右手大术,两只凤凰交相飞舞,尾迹色彩斑斓,看似毫无杀机,实则这是先秦时代遗留下来的大术,杀人于无形,两只凤凰可销魂断魄。
陈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临动用两伤术法的半步金丹大高手。
脸色如常。
仿佛丁点没有一失手便饮恨的觉悟。
出剑。
仍是三十六柄气剑。
每一柄气剑都代表着一座泉池。
陈禅而今所能使用的泉池力量,只是其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
足够了。
风水大阵运转,转瞬改变张骄阳和李元风所处的位置,重新定乾坤。
两人皆有此准备。
身形拉出长长的残影。
互相替换各自的站位,不知不觉退了三丈。
继续冲杀陈禅。
眨眼举动,的确没有受到风水大阵影响。
然而,微乎其微耽误的时间,三十六柄气剑已剑指他们的要害。
六柄气剑撞上李元风的剑。
李元风感到一座大山阻拦去路,想要斩杀陈禅,必须先将大山劈开。
所以,他决定劈山。
斩于气剑。
他的剑气瞬间被反震冲上高空。
李元风双目惊骇,高声喊道:“张骄阳,小心!”
小心?
张骄阳并无察觉凶险。
就算有三十柄气剑迎上他。
李元风不由自主退去千米。
刚要再斩一剑,营救张骄阳,六柄气剑如同附骨之疽斩断他的前路。
唯有打算六柄气剑,才能冲杀。
陈禅的双眼半眯。
默诵法诀。
风水大阵暂时闭塞了张骄阳的灵识。
三十柄气剑里,有十柄逼迫他退了百米。
其余二十柄直直插进地面。
有如泉水一般的剑气喷薄而出。
“好,先生手段,神乎其神,那么我就轰烂先生的剑!!”
左手跟右手的大术拼尽全力推了出去。
那轮燃烧无数光与热的炽烈光团,瞬间使得两柄气剑融化成彻底的真气。
还不等光团再有作为,喷薄出的剑气,便搅碎了光团。
“哈哈……痛快!”张骄阳没了一道大术,再掐法诀,两伤术法源源不断为他提供真气。
倒是那两只凤凰力量恐怖,撞烂了十一柄气剑才被剑气绞杀。
“小心!!”
“张骄阳你小心!!”
“快退!快退!”
三道声音来自于不同的方向。
张骄阳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群老王八,眼睁睁看着我死呢!”
他看向陈禅本来站着的位置。
发现他早已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施展两座大阵的代价,不是令你画地为牢吗?”张骄阳惊呼。
陈禅的声音响在他背后:“时间到了,风水大阵已和剑阵融为一体,画地为牢便也没了。”
“原来,是你故意拖时间!!”
“你们太过犹豫,送给我了时间。”
有人吼道:“世间怎会有这般阵法?”
陈禅摇头:“因为你太无知。”
旋即,一剑刺进张骄阳的后心。
现今握在陈禅手中的青铜剑,为安平祭炼千年的那柄青铜剑。
丝丝缕缕的剑气自青铜剑身扩散至张骄阳全身。
他如满含裂痕的瓷器,竭力扭头扫了眼陈禅。
“三十柄气剑俱是障眼法?”
“嗯,真正有威力的是对付李元风的六柄气剑。”
“我道李元风这样的高手,缘何让六柄气剑打的节节败退。”
“你只用了三十六柄,泉池数量是七十二。”
“剩下的剑,留给没出现的人。”陈禅理所当然道。
拔出青铜剑。
张骄阳扑在焦黑的地面。
陈禅望向泉城东方。
三位未曾出现的半步金丹高手。
比他以为的,还多一位。
“原来是这样,你真会做梦。”
那人回道:“梦中自有黄金屋,梦中自有颜如玉。我深在梦中,你怎能探查到我的存在?”
“好手段。”
“陈先生的手段同样高妙。”
李元风呼吸急促,喊道:“张骄阳!别死!!”
陈禅脸色剧变,急急后退。
只见扑在地面的张骄阳,暴起发难,一身精血聚拢成一只血红的鸟儿。
鸟儿的形状奇怪,像是凤、朱雀、青鸟、毕方……
似乎把所有的神鸟特征,悉数囊阔在自己身上。
“陈先生,请赴死!!!”
张骄阳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