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病态的执念
“婶婶新年好啊!”许辰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
“来就来,这么客气干嘛?”唐氏满脸笑容道:“家里什么都不缺!”
“过年嘛,图个喜庆!”许辰笑着回道。
唐远家不大,穿过临街的铺子,便往小院南边的厢房而去。
坐北朝南的布局,原本北侧的屋子才是主人家的起居之所,只是北侧临着东市大街,若不做商铺,未免可惜。
院子东西两侧的屋子住着几个使唤的丫头、伙计,南侧屋子当中一间作为客厅,客厅两侧的屋子则分别住着唐远夫妇和女儿唐雪玢。
院子虽小,却颇为精致,唐远一家都是雅致的人,没点艺术气息的人也做不来瓷器活,整个小院虽无亭台楼阁、假山玉石,然看似随意摆放的盆栽、几株花草却将那幽静、平和的气质烘托的淋漓尽致。
唐雪玢一身白色的袄子,却不显臃肿,灯光下显得有些懒散,见父母领着客人进了门,这才缓缓起身,盈盈一福:“许公子新年好!”
“新年好!”许辰拱手行礼后,连忙拍了拍身旁满脸郁闷的石磊。
石磊幽怨地瞪了大哥一眼,却不敢不从,捧着一个精美的礼盒上前两步,躬身道:“唐叔、唐婶、唐姐姐新年好!”
“不是什么稀罕物,前些天得了两张皮子,想着叔叔婶婶都是南方人,初来北地怕是难耐酷寒,便整治了三套里子,蛮保暖的!”许辰随即笑着说道。
“诶!诶!”唐氏满脸笑容:“你有心了!石头,来!婶婶给你个大红包!”
“谢谢婶婶!”
石磊笑着接过,只是难免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虽说唐氏的这个红包不轻,但咱石头哥早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了!些许黄白之物,还没法子勾起石头哥的兴致。
“小辰,这是你的!”说着,唐氏又递了个大红包给许辰。
许辰露出适当的惊讶,笑着接过:“我也有啊!”
“当然有了!”唐氏笑眯眯说道:“只要一天没成家,就都有!”
说这话的时候,唐氏又将另一个红包递到唐雪玢的面前,那话也是对着自家女儿说完的。
“我说昨天怎么没红包呢!感情来这出啊!”唐雪玢心中郁闷,脸上却依旧笑嘻嘻,特意抓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那敢情好啊!年年都有红包拿了!”
“死丫头,说什么混话呢!”唐氏顿时变脸,背着许辰恶狠狠地瞪着女儿,一脸的警告。
身后的许辰只是微笑,旁边的石磊却已经低下了头,两脚偷偷摸摸地就想往后退,巴不得立马离开这里。
许辰的一只手很自然的搭了过来,脸上微笑不变,淡淡地扫了石磊一眼。
“靠!这都什么事嘛!”石磊心中十分郁闷,忽而灵机一动,忙甜甜地笑道:“叔叔、婶婶,快开饭吧!我都饿了!”
“啊,对对对!开饭!快开饭!”唐氏连忙张罗起来。
因许辰这边经常送些新奇的玩意儿过来,唐家如今用的也是桌椅,饭菜都是早早备好的,唐氏一声令下,下人们鱼贯而入,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席便张罗好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好吧,就是有意!唐雪玢坐在许辰的正对面,两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瞧见对方。
这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虽然许辰从未经历过,但类似场景却耳熟能详。
相亲这种事关键看对象,若把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硬塞在一起谈婚论嫁自然尴尬,可若对方是自己心仪之人,那么至少相处时,该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只是眼下饭桌上的两人实在看不出丝毫愉快的苗头。
唐雪玢只顾埋头吃菜,全家人等了这小子大半天,一点东西没吃,自然饿得慌,再说若不吃饱点待会儿怎么和爹娘还有这个臭小子斗智斗勇?
至于许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唐远夫妇的意图他很清楚,只是他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或者说底线。
不是说不喜欢她,若是不喜欢这一年多来又哪会花那么多心思、做那么多事?
只是,不该是这样啊!
曾经的自己,喜欢那个人,却因为一些非常无奈的现实原因连站到她对面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的这人和曾经的那个她是那么像,无论外貌还是性情,几乎就是当初的那一眼便已让许辰再度沉沦。
许辰很清醒,他知道眼前的这人和曾经的她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尽管最开始的时候他曾天真的幻想,仁慈的上天给了他和她一个在陌生世界独处的机会,可无数次的排查之后,许辰早已确认,眼前的这人完完整整的属于这个世界,并不是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她。
可……那又如何呢?
执念就像毒药一样早已吞噬了他的身心,即便明知是错误也甘愿沉沦,关于那个人的回忆一次次在许辰脑海中翻滚,然后又一次次的和眼前之人重合,分不开了,也不愿分开了!
错又如何?
不甘心啊!
正因这种不甘,许辰决不能容忍眼前这次宝贵的机会留有丝毫的遗憾,他需要一点一点地来,从相识、相知到相恋一步步地来,要把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种种一一变成现实,他要和她谈一场没有遗憾的恋爱!
很无奈、很凄凉,甚至有些病态,让人恶心,可这就是许辰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唐远夫妇的想法当然好啦!能够和她携手白头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只是……不该这么快啊!
恋爱还没谈呢?怎么就直接结婚了?
若是得来如此容易,那还有什么意思?心里的遗憾要是不能抹平,执念还在,又让他如何去面对眼前的她?
所以,许辰也决定沉默了,尽管唐远夫妇不停地暗示,他依旧无动于衷。
“小辰啊,今年不小了吧?”
扯了几句,唐远心知再这样下去一辈子也别想从许辰这个小狐狸的嘴里套出想要的话来,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过了年就十九了!”许辰双眼微垂,恭敬道。
“十九?”唐远一愣,继而皱眉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该比小玢大一岁吧?小玢今年都十九了!”
“那是虚岁……”许辰低声嘟嚷道。
一直低头吃菜的唐雪玢耳听父母上赶着要对面那臭小子表态心中暗怒:“这臭小子什么意思?本姑娘有那么差劲嘛!岂有此理,像是嫁不出去似的,还上赶着倒贴是吧?”
毕竟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唐雪玢虽然较寻常女子有主见的多,但性子本就温婉的她实在做不到拍案而起、横眉冷对,尽管心中也反感父母的做法,面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只是心中对许辰的观感越来越差。
然而等到许辰的这声嘟嚷一出来,唐雪玢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笑声只乍现片刻,但屋子里本就安静,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部投了过来。
少女低着头,连忙用餐巾逝去嘴角的残渍,抬起头来,满脸的羞红。
灯光下,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显得分外娇艳。
许辰不由得看痴了。
“这小子什么意思嘛!明明一幅不情不愿的架势,怎么又用这种痴呆的眼光看我?”唐雪玢忙把视线移开,心中疑惑的同时竟有点滴欣喜不由得从心底溢出。
唐远本要出口,还是一旁的妻子见机快,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目光朝门外瞥了瞥。
唐远会意,二人连忙静静起身,走的时候,唐氏又顺手拍了拍又埋下脑袋狂吃海塞的石磊肩膀。
石磊抬头,见唐远夫妇二人已然起身向外走去,心中大喜过望,猛地站起来,转身间动作太大,将座下椅子带倒。
一声响,不算重,却足以唤醒许辰的痴迷。
“呵呵,大哥、唐姐姐,你们继续!继续啊!”一边将椅子扶起一边傻笑的石磊说完后便逃似的朝屋外跑去。
如此一来,原本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许辰尴尬的低下头去,老脸难得一红。
对面的唐雪玢莞尔一笑:“原来这家伙也会害羞啊!”
几人走后,屋子里的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许辰有些不适,他原本就不善于这样的相处,尽管也看过一些诸如如何聊天、怎样挑起话题等等书籍,可真正施展的机会却一次也没有。
真到了用的时候,才发现紧张的心情下竟什么也记不住了。
唐雪玢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了,无论是家逢巨变时的冷静还是之后在长安的挣扎,以及这么多日子里对自家铺子的打理,早已将其历练成了一个出色的女商人。
“不会吧?他居然还会紧张?”唐雪玢好奇宝宝似的将目光又转回了许辰身上。
记忆中关于眼前这个少年的所有,无论是长山岛上分析局势时的老辣,还是这一年多来从偶尔的通信中透露出的关于战争的那份淡然,亦或是前几天在朱雀大街上那脚踏鲜血、面带微笑时的凶狠,都让唐雪玢记忆尤深。
然而这份记忆中却唯独没有眼前的……紧张!
“不像是假的啊!”唐雪玢打量着许辰。
感受到了对面的目光,许辰望了过去,笑问道:“你,看什么?”
“好奇怪,你居然也会紧张!”唐雪玢脱口而出。
第七十六章 相亲,毕竟不是恋爱
话一出口,唐雪玢便有些后】
“额……”许辰略显尴尬,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唐雪玢随即说道:“屋里怪闷的,要不……”
许辰只是没有经验,却不傻,一听这话连忙说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今晚街上也挺热闹的!”
“额……”唐雪玢只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蛮尴尬,想去屋外的院子透口气,并没有出门逛街的打算,毕竟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可眼下许辰提了出来,正想着该怎么应对的她,瞧见对面那双饱含期待的眼,想了想竟点头道:“那好吧!”
屋外,瓦上的积雪在月色下显得分外晶莹,檐下的许辰有些激动、欣喜,还有一点点紧张。
第一次等人的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虽强迫自己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袖中的右手,食指却在不停地敲击着拇指。
终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唐雪玢披了一条白色的大氅,盈盈走来。
“怎么?”少女的心有些慌乱,不敢直视许辰的目光。
“额……”许辰一时语塞,想了想,似也只能实话实说:“你真好看!”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少女的腮,让原本的红更添了几分动人。
檐下突然安静了。
“我们去哪里?”细若蚊吟,少女的声音不由地降低了许多。
“听说慈恩寺今夜有傩舞,你吗?”许辰并不在意这些古时的娱乐节目,自也不会留心,今夜相约实属突然,还是方才在家中听路过的两个少年提了一句,于是便现学现卖。
“好啊!”对于去哪,唐雪玢同样没有什么想法。
出了家门,二人并未乘车而是并肩一步步走过去。
东市的大街上同样也很热闹,虽说灯会在上元那天才会到达鼎盛,但过年这半个月是百姓们难得的热闹时节,所有喜庆热闹的活动都会在这短短的十五天里集中呈现,以宣泄内心深处对于喜庆、祥和的所有憧憬。
大街两侧随处可见明艳的花灯,千奇百怪,颜色以红为主,却不尽相同。
能工巧匠们在这同样的一抹红下却能做出不一样的精彩,尽显各家风范!
一男一女,就这样走在绚烂的灯光里,气氛有些旖旎,但二人却未沉迷,反倒有些不适,略有尴尬。
毕竟,这是第一次!
脑中一直在想着该说些什么,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并不木讷的许辰在此刻显然没了往常的伶俐劲儿。
“额……这些日子,你在长安还好吗?”想了许久,无奈下也只好以此开头。
“嗯,挺好的!”唐雪玢微微点头,淡淡回道:“肖叔叔帮了我们很多,还有小焱,很多事都是他来出面。”
唐雪玢说的很自然、理所当然,许辰偷看了一眼,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些紧迫感……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像比以前还要困难啊!
“说真的,其实我蛮佩服你!”沉默之后,许辰又用这句将话题挑起。
“啊?”唐雪玢转头,看着他,略带疑惑。
“你做的事……”许辰直视着她的双眼:“真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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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唐雪玢很努力,却只能在许辰眼中看到真诚。
这样的话唐雪玢不是第一次听见,邻里街坊,数不清的大婶不止一次在她母亲面前用相同或类似的话语夸过她,只是尽管出于好心,但言语中总也免不了规劝、反对乃至无心的恶意……
若说家逢巨变时挺身而出还是人之常情,但之后为了铺子抛头露面为商贾之事……身为一介女子,闲言碎语总是难免的。
父母也不止一次和自己提起过这些,便是肖焱也曾在自己面前抱怨过:“家里又不是请不起伙计,何苦让自己这般劳累?”
只是,自己一笑而过罢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旁人这里得到认同!
唐雪玢忽而笑了,很开心的笑:“谢谢!”
许辰看了一阵,摇摇头,苦笑道:“你再这样,我会睡不着觉的!”
“噗呲!”唐雪玢愣了片刻,随后的笑便很没形象了。
二人笑着从灯火中穿过,出了坊门往西,相较身后的灯火,街道两旁略显冷清,右侧是崇仁坊巍峨的坊墙,再往前便是暗红色的宫墙,远处的金水桥倒是灯火通明,只是除了值守的卫士外看不到寻常百姓的身影。
以往过年的时候,身为皇帝,李隆基总会出现在宫墙上,大把喜庆的铜钱会借由他的手洒下去,金水桥前的广场上便会有热闹的百姓争抢这些浩荡的皇恩……
只是今年,被近来的事弄得心神不宁的皇帝放弃了与民同乐的机会。
走到朱雀门前,隔着金水桥,许辰依旧能看到宫门前卫士脸上的凝重,乱局虽已过去,但余波却一点也未消散,反倒在一点点沉淀、积蓄……
许辰只望了一眼,这些事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看到了危险,自然是要躲的!
继续向左,才一转身,浓郁的喧嚣便迎面扑来!
皇帝的烦恼普通百姓才不会理会,既是难得的年节,谁也不会为了云端之上的纠葛坏了自家过年的喜庆,终究那些事与己无关。
见唐雪玢只是走马观花般随意看看,许辰便开口问道:“这边,你经常来逛吗?”
“一般只在谈生意的时候来这边……太闹了!”唐雪玢淡淡回道,继而才似乎想起身旁之人乃是许辰,这才赶忙圆场道:“不过,如今是年节,出来沾点喜庆也蛮好的!”
“额……”许辰看着她笑,略显尴尬。
“咦,快看!”唐雪玢忽而快步朝一旁某个摊位跑去,像个寻常的少女一般,拿起木架上挂着的一朵珠花,朝许辰笑着扬了扬手:“好看吗?”
“好看!”许辰点头,并从怀中取出钱袋,递了块碎银子过去。
唐雪玢看了看他,笑笑,又从摊位上挑了几样东西。
二人离开了那处小摊。
“其实……你不用这样!”许辰想想还是说道。
“很明显吗?”唐雪玢转头看他。
“额……有点!”许辰点头。
“抱歉!”唐雪玢微微一笑:“好久没有这样,有些生疏。”
随后,二人安静了下来,默默向前走着。
“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的!”许辰忽而说道。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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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玢低下了头。
“叔叔婶婶的意思我明白!”许辰平静说道:“但是成亲是终身大事!我们买一件只能用十几年的家什尚且要再三思量,更何况是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本来就该多想想!”
“你真的这么想吗?”唐雪玢转头看他,是真的摸不清他的想法。
“当然!”许辰非常认真的点头。
“谢谢!”唐雪玢看着他,微微一笑,抬头望着原创的灯火,喃喃道:“我知道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只是……我没想好……是真的没有想好!”
许辰沉默点头,想想又开口道:“本来今天也没打算来的!”
“啊?”
“不!不是不想来……”许辰连忙解释道:“只是……没有做好来的准备!”
唐雪玢依旧看着他,满是疑惑。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
关于要说的话,许辰在脑中过了很多遍,却依旧不知道该怎样的言语来表达才能让眼前的她理解。
毕竟,眼下不是曾经。
“我的想法……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千里共婵娟?”
“额……是的!”
“其实,对于诗词,我也只是喜欢,附庸风雅的那种!但听她们说,是首很好的词!”
“确实是首好词!”
许辰说得理所当然,唐雪玢也只当是文人的自傲,倒没有看出许辰话中的无奈。
毕竟,拿老苏的词当成自己的来泡妞,还是泡眼前这个容不得半点遗憾的妞……
许辰,并不希望她只是被自己拿来的诗词吸引。
“我觉得我应该没有那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吧?”许辰望着唐雪玢,有些不确定、有些忐忑,但又有些期待。
“额……”
唐雪玢低着脑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完全的陌生人倒也简单,眼前之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我们是朋友啊!”
这算是唐雪玢好容易才想出来的定义。
“朋友……”许辰重复着这个定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终究笑了起来:“不错!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唐雪玢见其笑了,忐忑了一天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能从朋友开始,挺好的!”许辰对自己如是说道。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唐雪玢转头冲着许辰笑道:“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走不到慈恩寺了!”
“额……”许辰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其实我也没去过,只是听他们说了一句,刚才你问便随口说了出来。”
“那不如我们往回走吧?”为了不让好不容易交的朋友误会自己有不好的企图,许辰连忙说道:“太晚了,不好!”
唐雪玢笑着点头,忽而问道:“你饿了吗?”
“啊?”许辰傻傻说道:“刚才不是吃了饭吗?”
“刚才为了想对策,其实没有吃多少……”唐雪玢转过头去,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今日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
“啊?”许辰愣了一下。
“前面有家豆花鱼不错,你要不要去试试?”唐雪玢转头看着他。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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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木制推车,几张粗糙矮桌,生意却十分火爆。
等了好一阵,这才等来了远离街口的一处位置。
“这家的豆花鱼真的很不错!”许是等得久了,又或觉得这街边的小摊衬不上许辰富贵的身份,唐雪玢便解释了一句。
许辰微微一笑:“其实,我们以前在豫章城是吃百家饭的。”
“哦?是吗?”唐雪玢微惊。
唐远遇到许辰的时候,少年们的日子已经好了起来,对曾经行乞为生的经历,未必见不得人,但也没有大肆宣扬的必要。
彼时唐远夫妇也仅知许辰是徐番的学生,后来徐番成了当朝宰相,许辰也有了官身,对曾经那段苦难的日子,少年们不提,唐远夫妇自是无法知晓。
“那……你可比我厉害多了!”唐雪玢笑了起来。
“额……还行吧!”许辰傻傻一笑。
“唐姑娘要点什么?”小摊是夫妻店,丈夫在炉前忙碌着,妻子则忙着招呼客人。
“有今天的鲜鱼吗?”唐雪玢该是个熟客,熟稔道:“要上了昨天的我可不付钱啊!”
“瞧您说的!”颇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笑着说道:“都是傍晚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草鱼,多久的熟客了,还能让唐姑娘在心上人面前失礼不成?”
虽在长安又有了两个闺中好友,但毕竟都是富贵官宦人家,如眼前这街边小摊,若是邀请,那两位自是会来的,只是难免不适。
所以,之前唐雪玢都是独自前来。
唐时风气本就豪放,唐雪玢又是这里的熟客,老板娘也就没把她当外人,这还是老板娘头一次见唐雪玢带人前来,更何况还是位俊俏的公子。
唐雪玢脸颊微红,啐道:“郭婶,你再乱说,下回我可就不来了!”
“好,好!不说!”老板娘依旧笑眯眯看着二人,只当少女脸皮薄。
唐雪玢心中微叹:“早晓得就不来这了!”
对面坐着的许辰一直含笑低头,见少女有些尴尬,便问老板娘:“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老板娘傲然道:“这位公子您可别看我家门面小,不是我自夸,满长安里就数我家的豆花鱼最正宗了!”
“好了!”唐雪玢白了她一眼:“每次来都要听你唠叨一次!”
“一锅豆花鱼,几碟子小菜!”说着又看向许辰,问道:“你喝酒吗?”
“你冷吗?”许辰反问道。
“还好!”唐雪玢回道。
“那就不喝了!”许辰淡淡道。
老板娘自去忙碌,二人又接着聊起刚才的话题。
“浮梁还好吗?”
“未曾去过,但叛乱主要在江南东道、岭南道北部,军报上也没有见到乱军在江南西道出没的消息,想来骚乱或有,但战火未起,该是无大碍吧。”
听了这话,唐雪玢微微点头,似放心了不少。
方才等候之时,唐雪玢问起许辰这一年多在南方发生的事。
战场上那些事许辰没有多说,只是简单提了几句,战乱背后的那些纠葛自更不会说了。
等少女问起故乡的事,许辰这才沉思片刻,给了个确定的回答。
毕竟豫章郡及其周边有万家这样的势力存在,杨家余孽挑起的动乱还没有能够波及此处的力量。
“想家了吗?”见唐雪玢双目迷离,许辰笑问道。
“嗯,有点想!”唐雪玢抬眼看他,也笑了:“但家里人都在的地方才是家,浮梁……”
“抱歉!”
“不用啊,都过去了……”唐雪玢语气有些低沉:“只是,有些时候会想起吴伯和吴婶,小时候,我是他们带大的。”
“……”许辰沉默了。
唐雪玢却无法知道这沉默中的无奈。
豆花鱼上桌了。
一只陶盆架在红泥小火炉上,干柴燃烧着,噼啪作响。
“现在还不能吃,要再焖一会儿,汤汁才能入味!”见许辰不停打量着陶盆,唐雪玢笑着说道。
“郭婶,胡椒呢?”看了一眼桌上的调料,唐雪玢回头扬声问道:“没胡椒怎么吃啊?”
“真对不住!”老板娘一脸歉意回道:“年前进的一袋子胡椒刚用完,这会儿东西两市都寻不到胡椒了,要不您就先凑合着用点花椒?”
若要寻胡椒,自是寻得到的,那些特意赶在年前来长安的胡商手里不知屯了多少好货,尤其香料这等金贵之物,更是不可能少了!
只是这帮子胡商才不会现在放手呢,过年这么好的时光,香料消耗又极大,不等到初四初五长安百姓手中的存货没了,精明的胡商们怎么可能会现在就出手?
但若要买自也能买到,不说其他地方,光是唐雪玢自己家中,各类香料也是不缺的。只是这街边小摊,显然没有这般大的本事,更不可能花费比平时多出数倍的银钱。
“算了,花椒就花椒吧!”唐雪玢有些遗憾,想着既是自己提议来这里吃豆花鱼,若不能最好,实在有失待客之道。
许辰一笑,说道:“别急!我这有比胡椒还好的调料!”
“哦?”唐雪玢望着他。
许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的小玉瓶,然后凑到锅盖前,将锅盖掀开一线,飞快将玉瓶中的红色粉末倾洒进去,然后火速将锅盖盖好。
“什么东西啊?”
唐雪玢有些好奇,虽不知具体是何物,但许辰手上的那晶莹玉瓶却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能装在这里面的东西自然平凡不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许辰神秘一笑。
和土豆一样,残域内也有辣椒,只是碰不得氧气,一旦接触到了立刻就会变成一堆无味的尘埃。
但若手脚快些,在完全氧化之前,总会有一些幸运的辣椒能被汤汁溶解,从而将辣味留在汤中。
为了时不时解解馋,许辰不惜专门做了一个调料箱,刻画着符文,镶嵌着灵石,尤其在这莫测的长安城中,光是这个调料箱,每天就得花费不少的灵石。
然而千金难买爷乐意,为了吃到美食,这些消耗许辰也就当作不存在了。
果然,在许辰将那红色的粉末倒入盆中后,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那是唐雪玢从未闻到过的味道!
“这……你到底加了什么啊?”唐雪玢双目亮了起来。
“嘿嘿!”许辰得意一笑,算了算时间,遂将锅盖掀开:“自己尝尝啊!”
锅盖掀开后,一股白气猛地扑了出来,在二人身旁绕了片刻,随即便乘着风向四周传去。
“好香啊!”周围几桌子的食客纷纷抬头,侧目望来。
来这里就食的都是寻常百姓,见了许辰二人的装扮,尽管心中好奇,却也不敢直言相问。
便有那同样是熟客的人问老板娘:“老板娘,你这又加了什么秘方啊!咋这么香呢?”
老板娘自是不知的,她望了望许辰这桌,只好回头冲那些食客们笑道:“想是贵人们加了自带的调料吧!”
不愿生事,市井中的郭婶有着自己的聪慧。
听老板娘这么一说,周围的食客们虽依旧留恋这迷人的香味,但也只是猛地多吸了两口便埋头吃鱼去了。
许辰自也不会在意这些,而对面的唐雪玢此刻的注意力则全放在了面前的美食上。
只见浓郁的汤汁内飘着一抹红,鲜嫩的鱼肉配上爽.滑的豆花,少女忍不住“咕”的一声咽了口口水。
俏脸顿时通红。
许辰视若未见,将擦净的筷子递了过去。
“快尝尝啊!”
“好!”
唐雪玢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即放入口中。
依旧爽.滑,入口即化,却多出一股辣!
异乎寻常的辣!
那是一种仿佛有一团火在口中燃烧的剧烈刺激!
辣味是有的,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许辰实在没法检测到锅中到底有多少氧气,更不可能计算出氧化反应的时间,所以每一次许辰都是在一瞬间将整整一瓶辣椒粉统统倒进去。
份量当然没有办法控制……
对许辰这样久经考验的人来说,这点辣椒自然算不得什么。
然而对头一次接触辣椒的唐雪玢来说,口中美食却成了一块燃烧着的木炭。
额头上瞬间满布汗水,嘴巴鼓鼓的,像是在剧烈的挣扎。
“糟了!”许辰见状,立马反应过来:“快!快吐了!”
说着,立马倒了一杯清水,递了过去。
哪知唐雪玢却双目微瞠,狠狠将口中的火炭咽了下去。
随后猛地抓过许辰递来的清水,仰头便灌了下去。
然而这丝毫不能削减少女口中的灼热感,连忙抓起水壶,又接连灌了两杯清水,俏皮的香舌不断吐出,好一阵,唐雪玢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好……好……”
“是!是好辣!”许辰歉意道:“我忘了你是头一次吃,份量可能放多了!”
“好吃!”唐雪玢两眼亮晶晶的,饿狼般盯着陶盆,一边吐着香舌,一边举着筷子,挣扎着想要再次出击,嘴里不停赞道:“好吃!太好吃了!”
“额……”望着眼前的吃货,许辰一时说不出话来。
很快,感觉已经恢复过来的唐雪玢再次落下了筷子……
然而,这锅豆花鱼的香气却在这寂静的夜里向远处悄然飘去。
夜空中,厚重的彤云缓缓移来,明月渐渐被吞噬了。
第七十八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二)
彤云密布,清冷的月不见了踪影,僻静的小巷里,豆花鱼的香味依旧浓郁。
“慢点吃啊!”望着眼前埋头苦干的少女,许辰一阵无奈。
“呼呼……嘶嘶……你……你不吃吗?”少女满头大汗,咧着嘴不停喘气。
或许察觉到形象不雅,连忙端起一旁的茶盏,大口饮茶。
“喝茶不解辣的!”说着,许辰抬头冲那老板娘喊了一声:“老板,麻烦去对面的酒楼端杯牛**来吧!”
“好嘞!”
……
“这天下当然是他李家的啊!我们跟他抢了吗?没有吧!如今这太平盛世,抢的来吗?你们说我齐家嚣张,嗓门大点就叫嚣张了?第一世家,呵呵,外面的人不懂,你们也不懂?偷着笑吧!”齐云翰的脸色略显苍白,只是此刻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或者情绪有些激动,在这苍白的脸上便浮现了一抹红,有些诡异。
屋子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上了年纪的也有几个,但不多。
齐云翰在说,其他人却只是听着,良好的修养以致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赞同,亦或鄙夷。
发生在这间酒楼、这处雅间的聚会算是世家子弟们年节期间的一次交流,类似的交流每年都有,风格不尽相同,大多时候喜庆、热闹才是主旋律。
毕竟过年,即便有事也不会挑这时候说,便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只是双方在中人的斡旋下小范围交流下,绝不会拿到场面上来说。
难免,扰了人兴致。
齐云翰也不想在这时候说,更不想对着这帮“**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
只是,他找不到机会了!
那些原本和他平辈相交的各家老人,现在只要见了他便会朝他招招手,像对家中稚子那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可这也算好的,至少尚能见到,另外一些,却是连见都不愿再见了。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毕竟齐家的威势还在,屋子里的人总不好一边狎妓,一边听齐云翰讲这么严肃的话题。
舞乐散了,干喝酒便觉乏味。
坐在窗边的一人原本便无精打采,听了齐云翰一番高论后就更加不耐,几次抬头,嘴巴一张一合,很想说话。
“能不能叫几个歌姬进来啊?”大致是想这么说吧。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齐家嗓门还是蛮大的,虽然那几个嗓门最大的家伙前几天被人废了,但底子还在。
倒不一定是畏惧,大家熟悉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因为一次倒霉就撕破脸不管不顾了,背地里落井下石可以,但脸面是一定要的。
家族兴旺到一定程度后,脸面就不再只是虚无缥缈的荣誉,而是实打实的利益。
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尤其是齐家这种时候,所谓低调、雌伏只会让那些观望的人得出类似“齐家不行了”的认识,一旦这种认识蔓延开来,之前被齐家打压、对齐家虎视眈眈的家族就会一拥而上,哪怕不是全力出手,那些无聊的试探也会让齐家疲于应对。
其实这种时候,对齐家来说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反手打回去,只是造成他们眼下困境的显然不是那天朱雀大街上的一帮小鬼。
他们站在太子这边,如今太子失败了,自然便要承受随之而来的苦果。
只是齐家显然没有“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的自觉,事实上所有的世家大族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和皇族争、和寒门争,更多的则是相互之间的征伐。
就像齐云翰说的,天下的确是李家的,但同时也是大家的!
只是李家当初实力最强,压服天下豪强,所以得了皇位。
可李家再强也没办法消灭全天下的世家,历代帝王就没有一个能够做到!
家族政治这种东西最初源于宗法制,从原始社会转型到奴隶社会的时候,部落开始消失,但以血缘为纽带的亲族开始出现。
夏商周三代,宗法制作为国家的基本制度,宗族不仅仅意味着拥有血缘关系的一群人聚居在一起,同时也意味着你的地位、你的权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决定了!
统一宗族的领地内很少见非本族血亲的官吏,拥有贵族血统的人也不会和平民,甚至奴隶结合。
整个社会的努力方向便是奴隶争取成为拥有一定私产的平民,平民则希望通过不停地积累财产壮大自己的族群,从而成立一个新的宗族。
这一点并没有随着社会制度的改变而有什么变化,封建社会里无田无地的佃户希望通过辛勤劳作积累到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然后便是不停地种田、买田,当然还有生娃。
养羊、娶媳妇、生娃,生了娃再养羊……
经济上有了积累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政治上的诉求,同时在一个人治社会中,私有财产无法通过统一的法律规范得到保护,就只能寄托于政治权力。
为了保护自家的财产不受侵犯,同是也为了获取更多的财产,世家大族只能不断在朝堂上挣扎。
这是一条只能向前的路,任何停顿和后退带来的只有毁灭。
“他徐番就高尚了?大唐几十个宰相里面,那些寒门宰相退下去的时候还有谁好意思说自己是寒门?”
“我们怎么了?早富贵了几代就十恶不赦了?他们满口仁义为得什么?天下苍生?开什么玩笑!”
“孔丘那老家伙都一门心思想当官,鲁国混不下去了才满天下乱跑……他们?算什么啊!”
“是啊!我们花天酒地,我们穷奢极欲,在场有哪个没玩死几个小姑娘……那又怎么样?换了他们就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了?”
“崇仁坊里面那一帮子当初总是泥腿子出身吧?如今才过了多久,吃喝嫖赌玩得比咱们熟练!”
“咱们总算还知道要脸,他们呢?”
……
“妈的!有病吧!”窗边的那人一脸厌恶,竟站起身来,推开了窗。
冷气夹杂着一股难言的香味扑面而来。
“好香啊!”这人忍不住赞叹出声,打断了齐云翰的抱怨。
众人便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额……”见众人看着自己,这人沉默片刻,笑道:“很香对不对?”
“大家坐了这么久都饿了对不对?齐兄也讲了一晚上了,不如吃点东西,待会儿再讲?”
齐云翰一愣,望着他,竟像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被他这般看着,眉头微皱,却也不会怕他,依旧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身旁众人。
“这是何物?怎得这般香?”有人带头,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自然便有人接上。
何况,总不能让他齐云翰一人搅了所有人的兴致。
“这是……豆花鱼吧?”身旁一人似乎吃过这家,便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是了,这家的豆花鱼还算不错!”
“只是这香味……莫非是店家又加了什么新的调料?”
“瞎猜什么,让他们送些上来就是!”
众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自不会单独赴会,隔壁屋子里,随从们的宴会便相对热闹了许多。
但,也不致误了事。
很快便有人飞快下楼,出门朝对街跑去。
年前因为太子党的事,这个年便过得有些压抑,参与其中的要么惴惴不安,要么暗中串联。
身家性命面前,年味自然淡了。
这一次聚会参与的人数比以往少了许多,就是这聚会的地点也低调了许多。
眼下这间酒楼虽然也在朱雀大街上,但档次相对偏低,这些世家子弟也有不少人来过,只是过年这么难得的日子里,把时光耗在这种没什么特色的酒肆里便着实有些浪费了。
但这几天发生的事、年后的朝局,此刻发生在徐番府上的诗会、陈希烈的复出……
毕竟还是有些消息需要打探的。
酒楼虽然档次偏低,但客人一点不少,关键酒菜很好,实是个很好的饮宴去处,加上面积宽敞,很适合举办大型宴会。
二楼除了世家子弟这边外,走廊对面还有另一伙人正在饮酒作乐。
只是相较对面的沉寂,这边便真有点放浪形骸的味道了。
“妈的,这算什么事嘛!说好打一架荣华富贵就都来了,可现在算什么?见不得人啊!”
“那帮穷书生今天还能去相府赴宴,咱们呢?只能在这喝花酒!”
猛地灌了一口酒,将那铜制的酒盏狠狠砸在矮桌上。
“瞧这位公子说的,有姐妹们陪着,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啊?”身旁便有一个丰腴的身子靠了过来,**半裸,媚眼如丝。
“就是,这大过年的就该吃酒耍乐嘛!”另一边也围了上来。
“去你妈的!”年轻的公子怒吼一声,猛地推开身旁两名歌姬,大声叫喊:“老子来长安不是为喝酒玩女人的!要玩,老子在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老子是为功名富贵来的!”
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大抵为得都是这句话,只是读圣贤书的他们极少直说出口。
若不是醉酒,心中又实在苦闷的紧,这位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年轻公子也不会将心中的话喊出来。( )
第七十九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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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在这酒楼里饮宴的学子其实已算不上寒门,但和对面那间屋子里的人相比又显得寒酸,心眼灵活的他们在京兆府抓捕的命令下达前就已经躲了起来,可也正因如此,他们如今的处境就很尴尬了。本站新域名可樂小說網()的首字母,最大的免費言情中文網站,趕緊來吧。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陈.希烈去京兆府只是以势压人,把人救了出来,可京兆府对这帮闹事学子的抓捕命令却依旧没有撤销,虽然罗希奭已不准备在书生们身上下功夫,但背着“嫌疑犯”的身份,这帮人也失去了登堂入室的机会。
至少,今夜在徐番府上举行的文会……他们去不了了!
行卷这种事历来都有,只是能做到徐番这般“明目张胆”的却不多,倒不是说类似的文会很少,只是在科考前夕,以宰相的身份遍邀整个长安的学子……终究过于高调了!
若不是慢了一步,徐番也不至出此下策。
可无论如何,对如今呆在长安的学子来说,这显然是个极好的机会。
目光浅的只看见了宰相的身份,而认识深刻一些的却多少对眼下的局势有所了解,也知道徐番府上的这次文会不仅只是让学子们在权贵面前留个眼缘那般简单。
正因知道的多,所以当那些纯粹的泥腿子、书呆子此刻可以登堂入室、激扬文字的时候,这些精英们才会更加的苦闷。
凭什么嘛!
就在这些精英们只能喝闷酒的时候,那些被他们看不上的书呆子却徜徉在相府的深宅内。
所谓文会讲的是以文会友,当然不可能像考场那般严肃,大体只是个饮宴的由头,乃至诗文本身也是取乐的一种。
傍晚开始的文会到了现在也出了不少的作品,学子们进京赶考本就存着行卷的心思,一些应景的诗文早在许久前就已备好,此刻不过略加润色,至多改头换面一番罢了。
这次的文会虽是徐番临时起意,但在相府强大的行动能力下依旧办得有声有色,再加上今日陈.希烈在京兆府的强势以及许辰随后的“宣传”,除了昨日被抓起来的学子外,余下那些没有参与闹事却因局势动乱而陷入对前途的彷徨之中的学子同样大喜过望,欣然赴宴。
今年来长安赶考的学子几乎近半都聚在徐番府上,且不论能否有佳作传世,光是这声势便是绝无仅有的。
“致远,人是不是……多了些啊?”能这般称呼徐番的自然算得上故交好友,面对好友的关心,徐番微笑道:“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如今我风头正盛,也必须犯些错才好!”
那好友想了想,微微点头,轻叹道:“戴罪官场,不如归去!”
徐番只是笑笑:“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嘛!”
“算了,不提这些!”那人一笑,指着厅内热闹的场面,问道:“可有看中的才俊?”
“可惜致远你膝下无女,否则择一佳婿也可成就一番佳话了!”
“仲渊,孤陋寡闻了吧!”徐番左侧,一名阔脸汉子结束了和左侧那人的对话,向这边靠了过来,笑着对之前那人说道:“你刚回长安,想来也不知道,致远兄可收了几个弟子,能传衣钵的那种,那才是真的才俊之士!”
“哦,当真?”之前那人泛白的眉梢微微上扬,看向徐番,问道:“是什么样的才俊竟能入你的法眼,这些年想入你门下的年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那帮小子啊……”想起自家弟子,徐番有些无奈,只好摇头笑笑:“没一个省心的!”
“能让你说出这种话来,我倒真想见见他们了!”
“喏,就来了一个,门口喝酒的那个就是了!”
……
对于文会这种事,6浩没有太多的热情,小的时候也随父亲参与过几次,但年纪尚幼,只是玩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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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后来,事情多了,和书生们之间的交集也少了,同龄的读书人经常进行的这种交流,6浩倒真没怎么参加过。
看着眼前这些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机锋暗藏的你来我往,6浩忽而笑了起来。
“6兄是想到了什么绝妙诗句吗?怎得躲在这一个人偷笑?”阮文浩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
6浩抬头看他,笑道:“诗词这些事我可不擅长,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哦?不知是何趣事,能否说出来分享下?”阮文浩随口问道。
“额……都是些幼时的事了,不提也罢!”6浩微微摇头。
阮文浩不知6浩的过往却也看出了他脸上的落寞,也就没有再问。
也在此时,一名相府的下人走了过来,俯身对6浩耳语几句。
6浩随即笑着对阮文浩说:“抱歉,老师唤我过去,先失陪了!”
“无妨!”阮文浩微笑点头。
“学生见过老师!”6浩走过来,迎着徐番一干老友审视的目光,面带微笑,神色平静。
“看吧,这算是这帮小子里最体面的一个了!”徐番伸手指了指,故意板着脸,但眉宇间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6浩出身世家,虽然父亲很早就和家族断了来往,但骨子里的那份雍容还是遗传给了6浩,从小也是按照世家子弟的方法来培养的。
虽说局限于条件,小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比起世家子弟来少了些贵气,但这两年来接触到的人和事,苦难、机遇等等,一番磨砺之后,身上那股子沉稳又比同龄的世家子弟高出了不知多少。
徐番这群好友都是老辣之辈,这么多审视的目光下,6浩的那份从容,看得他们暗自点头。
便是换了许辰过来,虽然也可以做到旁若无人,但难免带了一丝刻意。毕竟对许辰来说,除了他在乎的人外,他不在乎任何人,这些审视的目光也自然而然会被他屏蔽掉,归为路边的阿猫阿狗之流。
说起来,就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都说三代也出不了一个真正的贵族,6家毕竟传承多年,岁月的沉淀下就算许辰多了千年的见识也弥补不了这种血脉深处的气质。
“不错!”
“致远,这……可不像寒门子弟啊!”
“管他寒门还是世家,见了晚辈你还想赖了一份见面礼不成?”
说着便站起身来,阔脸男子一把拽下腰间的玉佩,塞到6浩手里,蒲扇般的巴掌拍在6浩肩上:“好娃子啊!咦……身体也这般结实!”
不由又多拍了两下。
“快住手!”花白眉毛的老者气得长须直颤,也不管方才寒门子弟的言论,快步走过来,一把推开阔脸男子,没好气道:“没轻没重的!也不想想自家手劲多大!”
“哈哈!瞎担心什么!”阔脸男子笑道:“人家可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好汉,这几巴掌算个啥!”
“哦?”老者打量着6浩,转头看向徐番。
徐番佯装怒道:“几个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跟着王大帅平叛,好在全须全尾回来了。”
“难得!着实难得!”
文武双全从来都是件值得夸耀的事,即便是在重文抑武的年代里,文人懂武、知兵事也值得大肆炫耀。
“伯伯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套笔用了有些年头了,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额……”6浩看着慈祥的老者,欲言又止:“其实我们……”
话没有说完,徐番便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偏要跟你大哥学是吧?”
“嘿嘿……”
6浩只好傻笑,心里想着既然是一套笔回去拆分了大家一起用就是了,只是这玉佩……总不能敲成五份吧?
好麻烦啊!
正在纠结的时候,门外的长廊内,一名下人正领着一男一女渐渐走来。
“咦?那不是鉴忠吗?他什么时候来长安了?”
二人进屋,当先那中年男子老远便抱拳,快步上前,笑着招呼道:“诸位别来无恙啊!”
“鉴忠,我记得你不是在南方为官吗?来长安述职吗?”老者疑惑的望着此人。
“仲渊兄,好久不见了!”中年人笑着说道:“小弟去年就离开袁州,如今忝为左谏议大夫。”
“哦?那真是高升了!”老者微惊,笑道。
自然是高升,袁州算是中州,刺史为正四品下,而左谏议大夫也是正四品下,但这次调任却不仅仅只是从地方到中央那么简单。
谏议大夫这个职位秦代就有了,到了天宝年间,谏议大夫分左右,分属门下、中书,是除了两省主、2官之外的第三号人物。
而门下、中书两省的主官分别由尚书省左右仆射兼领,也就是左相陈.希烈领门下省,右相李林甫领中书省,二省各有副官一名负责具体事务。
在此之下便是左右谏议大夫,除了官职比较高外,手上的权力更大!
谏议大夫“掌谏谕得失,侍从赞相”,说白了就是皇帝放在左右仆射下面的两颗钉子,专门找茬挑刺的,而且专挑宰相的刺!
其实说起来,徐番这个排名第三的宰相在三省内部的具体职位只是尚书丞,为左右仆射的下属,正四品上,但实际的权力显然不是这么算的。
先说品级,徐番得玄宗的赏赐和左右两相同是从二品,又兼领御史台,身在政事堂。
政事堂这种东西和后世明清的内阁有点类似,都是为了统一行使中央权力才衍生出来的机构。
三省的主官、2官以及各自的属官太多,而具体负责中央事务的六部又挂在尚书省下面,由于李世民曾经干过尚书令,之后的唐代便少有实授尚书令一职,全部由左右仆射分管,号称左相、右相。
而为了制约尚书省,历朝历代又先后出现了中书、门下两省,开始的职权倒也分的请,一个管草拟诏书,一个管审核诏书并在上面盖章,然后交给尚书省具体执行。
但权力这种东西总是越多越好,中书令、门下侍郎这些人为了揽权纷纷蚕食其余两省的权力。
不仅要自己写,还要自己看,自己来盖章,甚至于事情也想自己亲自去干!
这么一来差不多就彻底乱套了。
所以政事堂就出现了,除了左右两相,凡是进入了政事堂的人都算是宰相,加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名号也就和宰相一样了。
虽然在三省的具体职位很低,甚至没有在三省任职,但只要入了政事堂,得了皇帝的宠信,手上的权力甚至能过左右两相。
也就是让宰相们由之前的相互制衡并对各自负责改为一门心思巴结皇帝、对皇帝本人负责,一举将中央权力统一在皇帝本人手上,毫无疑问巩固了皇权。
徐番本就是李隆基为了制衡李林甫所以才启用的,虽然在三省的职位低,但不过一个名号而已,真正的权力则源于他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
但眼前这个姓梁名鉴忠的中年男子却也不仅仅只是左谏议大夫那么简单。
天下的刺史多了去了,可谏议大夫只有两个,又是专门给宰相挑刺的、直接对皇帝本人负责,这样的职位皇帝又怎么可能任用一个没什么印象的新人。
而徐番才拜相多久?几乎就差了半年,梁鉴忠就从袁州刺史调任左谏议大夫,显然在这其中挥作用、增强了此人在皇帝心中印象的人不是徐番,虽然徐番和梁鉴忠也算得上故交好友。
但,梁鉴忠这人的后台并不是徐番!
而左谏议大夫对应的是左相陈.希烈,也就是专挑陈.希烈的刺、和陈.希烈不对付的人。
梁鉴忠的后台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要不要这样啊?”想明白这些后,站在一旁的6浩一脸的苦涩:“该死的老三!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搞清楚……”
望着梁鉴忠身后那道缓步而来的倩影,6浩心中突奇想:“要不然拿大哥一诗试试?干脆当场求亲算了,就不信这梁鉴忠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拒绝!”
“可是……人家也没见过我啊!万一不答应怎么办?这要是拒绝了,以后哪还有脸上门啊!”
情圣6浩望着那道日思夜想的倩影,此刻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而同一时间,许辰正将一杯牛乳递给对面的少女。
“其实吃面包才最解辣!”
“面包?是什么啊?”
二人身后,从对面酒楼里跑出来的人正端起店家赶制出的一锅豆花鱼,匆匆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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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 四
“面包?哦,一种吃食……”说着,心底便涌出一股子怪蜀黍拐骗小女孩看金鱼的怪异感。≧
利用这种信息上的优势让她对自己产生好奇继而出现好感……连诗都不愿抄的许辰其实很厌烦这种模式。
毕竟,换了曾经的那个她,总不可能靠老苏的几词或者几个蛋糕、面包之类的东西换来对方的好感吧。
“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真实了好吧!”
这般想着,迎着对面那双疑惑、期待的大眼,只好带着些许无奈回道:“改天我做给你吃吧!”
心里想着,大不了做好吃些,要比之前都好。
“哦……”虽然不明白许辰的脸上为何会闪过一丝无奈,但聪明如她并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头。
一锅豆花鱼吃了近半,大半都进了少女腹中,少女微微打了个嗝,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许辰:“你吃饱了吗?”
“额……我刚才……在家的时候吃过了!”
“哦……”
“那要不我再吃点吧?”
“嗯?”
“浪费食物不太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好在这尴尬很快就被一只硕大的陶盆打破。
“砰”的一声,那原本用来装豆花鱼的陶盆猛地砸在店家那吃饭用的小推车上,在砧板上弹起,落在一旁装料汤的大铁锅中,褐色的料汤飞溅而出,夹杂着浑圆、饱满的黄豆朝年轻的店家扑去。
“啊!”
滚烫的料汤溅在脸上,花椒入眼,一片火辣。
“当家的!”正忙着收拾碗筷的老板娘大叫一声,扔下手中碗筷,快步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街对面正有一伙家丁护卫打扮的人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
刚拿起筷子的许辰不由停了下来,桌对面的唐雪玢却已回过头去。
“他娘的,还想不想做买卖了?”
当先一人正是方才跑下来端了一锅豆花鱼上楼的那人,指着倒地的店家,脑袋微扬,狰狞道。
“这……这位客官,出什么事了?”年轻的店家睁着一只眼,努力看过去,脸上汗水混着料汤一点点滴下。
“什么事?呵呵,你好大胆子啊!”这人冷笑一声,喝问道。
“这……这……从何说起啊!”年轻的店家满脸的疑惑。
“哟!还跟我掉书袋呢!”豪奴弯下腰,盯着坐在地上的店家,讥笑道:“怎么?可千万别跟我说你还是个读书人!”
“我……这……”店家强忍着眼睛内火辣辣的疼痛,问道:“客官是对小店的菜肴不满意吗?”
“小店?菜肴?呵,算了!”豪奴摇头笑笑,盯着店家冷冷道:“说吧,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这从何说起!”店家一脸茫然。
“哦,那我来问你,这锅鱼是你们这里的吧?”豪奴指了指那异常结实,依旧没被砸破的陶盆说道。
店家只看了一眼,便点头道:“是……是小店的!”
“这不就结了!”豪奴双手一摊,笑道:“来你这吃东西是看得起你,对吧?让你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可这……都是啥?”
“这……鱼……鱼是最新鲜的啊!当……当着您的面现杀的活鱼,料汤……料汤也是早晨刚配好的,没有……没有问题啊!”
“还给我嘴硬是吧?”豪奴横眉怒道:“既然你不想做买卖,那也就别做了!”
于是回头喊了一声:“给我砸!”
身后拎着长棍的家丁们于是走上前来……
时间若是倒退片刻,便能瞧见那豪奴弓着身子,双手拎着陶盆,小心翼翼地上楼、敲门。
豆花鱼被端进了屋,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也有了片刻舒缓,方才闹起来之后,齐云翰没有再说话,其他人也同样沉默不语,至于那几个借口要吃豆花鱼的也只是默默等着。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谓豆花鱼不过一个借口,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他们这些人不知吃过多少,一道街头小吃,哪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只不过,大家伙儿都需要利用这个由头让齐云翰收敛收敛。
你要张牙舞爪保持威慑力,我们没意见,也没人现在就对你齐家有什么想法,你今天来这里,又啰嗦一大堆有的没的,无非就是想合作、想求援。
可说到底,你齐家如今势弱,又面临着危机,想合作、想求援那就该放低姿态,这般大呼小叫算什么?
一个求人办事的态度都不摆出来,还指望我们上赶着求着你同意我们帮你?
开什么玩笑?有病吧!
豆花鱼被端了上来,很快就有下人收拾了几副干净的碗筷,训练有素的下人没有打破屋子里的寂静,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去。
直到一切收拾妥当,方才那先起身的男子这才笑着招呼众人:“各位不如都来尝一尝?”
众人只是笑笑,沉默是一种态度,回应便又是另一种态度了,既然态度已经表达清楚也就没有必要过度了。
男子笑笑,坐了下来。
锅盖被掀开,雾气升腾,香味溢出。
“嗯……”
香味和刚才闻到的有些不同,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世家子弟,几乎个个都被养成了美食家,对味道的分辨十分敏感。
方才那香味虽然已经淡了,但却异常浓烈,是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而眼下……这不就是花椒嘛!
心中微疑,但还是下了筷子。
鱼肉入口,味道虽然还算可以,但也只是街头小吃的水平,毫无惊艳之感。
吃了一口,便放了下筷子。
对面,曾经吃过的那人也停了下来,面带疑惑:“奇怪了!和以前吃的没什么不一样啊!可刚才那香味……”
而此时,齐云翰也站起身,缓缓走来,瞧了一眼那锅豆花鱼,冷冷笑道:“怎么?不合口吗?”
最先提议的那人眉头皱了起来,重重拍了拍矮桌,微怒道:“人呢?还不滚进来!”
方才下去端鱼的豪奴就在门口待命,一听声音,连忙吓得小跑进来,跪在地上,瑟瑟抖。
“怎么回事?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滚吧!”
豪奴不停地磕头,端着那锅鱼,飞快离开了。
事情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完了,主人丢了面子,不高兴了,办事的下人可不止感同身受这么简单,要是不能让主人消气,这股气就会在自己头上,闹不好,会没命的!
等到这豪奴招呼一帮家丁呼啸过街的时候,楼上窗边的齐云翰嘴角微微扬起。
斜对面那条巷子虽然幽深,但齐云翰练过武,箭法不错,目力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借着巷口那牛油大灯摇曳的灯光,还是清楚看到了最里头那一桌上的人。
那个给了他莫大羞辱却毫无疑问也让他有了畏惧的少年人……
豪奴领着一帮家丁,虎狼般朝着年轻的店家扑去。
粗大的梢棍落在小推车上,锅碗瓢盆飞起,随即又落下,雨点般的木棍不停落下,乒乒乓乓。小推车裂开,瓷碗、陶盆砸在地上,裂成一块一块,装黄豆的袋子被人挑了起来,黄橙橙的豆子哗哗落下,像下了一场黄色的雨。装活鱼的木盆被人掀翻,还未断气的鱼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停地扑打着尾巴,溅起一滴滴水……
“岂有此理!”
唐雪玢不算是个热血少女,但这家小摊她经常来,那老板娘不过大了她几岁,聊得次数多了,渐渐便熟稔起来,也算是除了两个闺中好友外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
少女站了起来,径直朝那混乱处走去。
身后,许辰微叹一声,只能站起身,快步跟上。
“好好一次约会,就不能安稳点吗?”
熟不知,眼下的混乱和他脱不了关系。
“你们住手!”唐雪玢快步走了过来,怒斥一声。
那站在后面没有动手的豪奴转头看了过来,见这少女气度沉稳,衣着不凡,皱了皱眉后,冷冷道:“你是谁?不要管我家的事!”
“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的事,你可以跟我说!”唐雪玢望着豪奴,淡淡道。
“朋友?”豪奴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雪玢,又转头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夫妻俩,笑了起来:“小姑娘,好打抱不平是好事,可是强出头……很危险的!”
“呵呵,你接下来是想问我我是谁,然后再告诉我你是谁吗?”唐雪玢莞尔笑道。
“哈哈!”那豪奴也笑了起来:“小姑娘很聪明嘛!既然是聪明人,就该学会不要多管闲事!”
说道后来,笑容中已带了寒意。
唐雪玢夷然不惧,依旧淡淡重复道:“他们是我朋友!”
“呵,那好!既然不想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好了!”
豪奴同样不惧,主人就在身后看着,应该已经看到了这少女,既然没有喊停,那就不用在意。便真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又如何?主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人家!
于是,他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家丁靠了过来,当然也没有带棍子,只需把这少女拦开就是,毕竟,他也知道分寸。
然而,牛油大灯摇曳的光影中,许辰走了出来。
“这位朋友,人家好不容易路见不平一次,你就给个面子,成全一下嘛!”
第八十一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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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朋友,人家好不容易路见不平一次,你就给个面子,成全一下嘛!”许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
豪奴望着这个打扮素朴,容貌普通的少年,却在其脸上看到了一股子理所当然,心中愣了一下,满脸的疑惑:“哈?”
“你看啊,乐于助人是我们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对吧?人家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不畏强权也要站出来伸张正义,我们身为男人,就不该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心中的那份善良一个机会嘛!”
“你……”
“我?不要问我的名字!我就是一个古道热肠、忠厚善良的普通人,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相同,那就是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沐浴着大唐盛世的荣光!”
“我们……都是大唐帝国.主义的接班人啊!”
“噗”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豪奴眯着眼,盯着许辰,笑了笑,挥了挥手:“打他!”
那两个原本朝唐雪玢而去的家丁便转向许辰逼去。
“唉……看来我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有待提高啊!”许辰轻叹一声。
“啊?”唐雪玢转头看他,略带疑惑。
“没能把他们说服……”许辰眨着眼,看着少女,有些无辜、无奈:“到头来还是要靠拳头解决,可我是个文明人啊!”
“文明人……”少女微微摇头,掩嘴轻笑了起来。
二人旁若无人般打情骂俏,显然让豪奴们失去了存在感,怒气升起,两个家丁顺势拎起了哨棍,朝许辰砸去。
世家豪门的家丁可不比寻常人家,都是好几代传下来的家生奴才,生活条件优渥,比之寻常的殷实人家也不知好了多少,一个个人高马大,体型彪悍。
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挡在豪奴身前,就在他看不见的前方,许辰带着无奈抬起了双手。
握拳,平推。
然后,站在后面的豪奴便瞧见两团黑影飞射而来。
豪奴下意识低身,但没等他做出动作来,两团黑影便从头顶呼啸划过……
酒楼里,一干年轻学子结束了饮宴,却没有兴尽之意,借酒消愁下,人醉的很快,却忘不了心中苦闷。
学子们相互搀扶着走下楼梯,朝大门而去,这些精英们目前还见不得光,只能返回共同的藏身处。
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这些酒意深重、步履蹒跚的学子没有摔倒在酒楼大门前高高的石阶上,却在刚刚落地的瞬间被两团从天而至的黑影砸了个七荤八素。
“天啊!”
“什么东西!”
“不好,快躲开!”
人高马大的家丁蜷缩着身子压在学子们身上,不住地颤抖,仿佛有难言的剧痛,连哀嚎声都显得微弱。
而被压在身下的学子们则一个个如遭重击,背面着地还好,若是正面,整张脸便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嘴边是呕吐出来的酒和尚未被消化掉的食物残渣,随着身上家丁的颤抖,脸不停地在污渍上摩擦着……
然而,他们还不是最惨的,一名家丁的大屁股正巧压在一名学子的脑袋上,整张脸便埋在那两瓣肥硕的大屁股下面,只能听见微弱的呼救声,和不断舞动的双手……
“哇……喔……”嘴巴张开,差点变成圆形的许辰生生止住了,连带语调也发生了变化。
低头扫了扫依旧举着的拳头,许辰飞快放下,藏于身后,张眼望去,一脸茫然。
身旁的唐雪玢全程观赏了他的表演,忍不住又轻声笑起。
“那里……出什么事了?”许辰转头,疑惑问道。
唐雪玢笑笑,摇头:“不知道!”
“哦,看他们样子,大概喝多了吧?”许辰摇头,痛心疾首道:“喝酒误事啊!”
“是呀!”少女带着微笑,远远望去:“被人打了,还不知道是谁呢!”
许辰也看了过去,只见酒楼门口那群惊魂未定的学子们解救完遇难的同伴后,便四处张望起来。
“谁啊?怎么乱扔东西?砸到人了啊!”这显然是个酒还没醒的。
“这是谁家的人,没人管了吗?”这个大概喝得少些,还分得清楚是人是物。
当然,更有那酒意渐消者已经朝着许辰这边望了过来。
“在那里!”
“没错!他们是一伙儿的!”
“他们……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纵奴行凶!”反应灵敏的学子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好了理论建设,占住了道义的高点。
虽然朱雀大街很宽敞,但街对面这么多人高马大的家丁围攻两个瑟瑟发抖的小贩,早有行人围了过来,想要辨认自不困难。
半醉半醒的学子们骂骂咧咧跑了过来,而这边的豪奴仿佛才从两团黑影呼啸而过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许辰,不停地打量着他已经藏于身后的双手。
“别看了,人家找你麻烦来了!”说着,许辰示意唐雪玢,一同后退了几步。
“可……是你……”
“呔!那边两个是不是你的人?”一名浑身酒气的学子已经来到豪奴身前,指着他鼻子叫道。
口号可以喊喊,但闲事未必要管,纵奴行凶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没干过。
这一刻,没有人把目光放在角落里蜷缩着的小贩身上。
这些学子围着豪奴叫嚣着、谩骂着,正在打砸的家丁们自然放开了小贩,围了过来。
酒气和怒气混在一起,学子们本就心中苦闷,一出门又被吓得惊魂不定,自然借机全部发泄了出来,尽管豪奴身上的打扮没有一点奴仆的味道,这些人高马大的家丁也一看就不是出身寻常人家,但醉眼朦胧的学子们才不会管这些。
终究,就是一帮下人而已!
当下的读书人大致分两种,讷于言敏于行是一种,舌灿生花、伶牙俐齿又是一种。
不幸的是,豪奴眼前这群便都是能说会道的机灵人,骂起人来不重样,才刚张口想要解释两句,便已淹没在飞溅的口水中,当然还有口臭,以及浓浓的酒气。
对待这群学子,豪奴可不敢像对许辰一般擅自动手,他不是蠢人,一来对方人数不少,二来这些学子身上的装扮也不一般,或许他们主家很不简单,可犯众怒这种事,他一个奴仆还没胆子做主。
学子们尽情骂着,情绪激动者甚至冲上前来,挥舞着双手,手持哨棍的家丁只好死死拦着,直面那浓郁的酒气。
站在后面的豪奴忍不住抬头朝对面望去,二楼的窗依旧开着,只是灯光昏暗,显得幽深,看不到人,却能感觉到主人那不满的目光。
这一刻,那对倒霉的店家反倒被人忽略了。
唐雪玢懒得去看这些人的吵闹,走到角楼里,轻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还好!”
年轻的店家自也认得这少女,被料汤溅到的左眼此刻已开始红肿,闭着的眼不断颤抖,手上、背上也被哨棍击中,好在冬日的夜里穿得厚重,想是没有伤到骨头。
“收拾下,快去找大夫吧!”唐雪玢闻言道。
“可是……这里……”店家睁着的独眼四下看看,一脸的苦涩。
“若是这里做不下去了,就来东市吧!”唐雪玢明白对方的苦处,微笑道:“我家铺子门前还有空处,以后我嘴馋了也就不用大老远跑这来。”
“那……多谢……谢谢!”
“好了,快走吧,不然他们又要过来闹了。”
家逢剧变后的这几年,少女成长了许多,却也遗失了许多,不再天真烂漫也没有了热血激昂。
这帮子豪奴走狗们不知因何行凶,但唐雪玢也只是想要把熟人救下来,倒真没有诸如讨回公道、伸张正义的想法。
毕竟,对方的来历恐怕不简单,而自己,说起来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罢了。
虽然也认识一些人,自己有事他们也会很热情的帮忙,但因为眼下这事不关己的小事去让他们得罪一个很不简单的对头……
未免,太不见外了!
站在后面的许辰望着眼前少女熟练的安排一切,微微恍然,亦有些茫然,眼前的她不像两年前初见时的她,更不像记忆中的那个她。
那自己心中念念不舍的又到底是谁呢?
此刻的许辰第一次开始疑惑……
“喂!”少女唤了一声。
“啊?”许辰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
“哦,好啊!”
另一边,学子们还围着豪奴、家丁叫骂着,然而气氛却有了些不同,家丁们握住哨棍的手变紧,看向一干学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凶狠。
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空中,最后一丝月光也被彤云遮住,漆黑的云层翻滚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正在酝酿。
然而,正要离去的许辰却被人陡然被人叫住!
“你……许辰?给我站住!”
许辰停下,回过头来,少女也止住脚步,向后看去。
只见,那是一名站在后方的学子,原本也在叫骂,却突然瞧见了许辰,然后便快步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伸手指着许辰,叫道:“你……你是许辰,对吧?你是叫许辰吧?”
忽起的夜风带来一阵浓重的酒味,许辰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皱眉,后退了两步。
“你……你……岂……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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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一锅豆花鱼引发的惨案 终
“额……”许辰皱眉,望着他有些茫然:“你是?”
“……”对面那年轻的学子忽而沉默了,脸部微僵,数度张嘴,却不出声来,最后像是认命般喃喃道:“你……你居然……居然不认识我?”
许辰嘴角抽动,好笑道:“我是错过了什么历史名人吗?”
“我叫蒋辛,登州人!”蒋辛黑着脸开口,语气生硬,像是觉得自己开口介绍自己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一般。
“哦哦,你好!”许辰敷衍道。
“你……”许辰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蒋辛:“你可知我是谁吗?”
“蒋辛,登州人,你刚才不说了嘛!”许辰渐渐不耐烦了:“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赶着回家呢!”
“你……”蒋辛双目圆瞪:“我……我可是才子!”
“哇!”许辰张大嘴,故意道:“才子耶!”
“那么请问才子兄,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欺负一个喝醉的酒鬼,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我要比诗!”
“比试?比啥?”
“是比诗!作诗!比作诗!”
这下轮到许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水调歌头》你……你写的吧?《滕王阁序》也……也是你吧?”蒋辛身子晃了晃,强撑着醉眼说道:“曲子词……作序……不算本事!我……我要和你比作诗!”
“要让长安人看看,谁……谁才是真的才子!”
“……”许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指着那边还在对峙的双方,张嘴问道:“那边要打架了,你要跟我比作诗?现在?就在这?”
“对!”蒋辛重重点头,说道:“就现在!就在这!咱们俩当场选题,当场作!”
“……”
“怎么?你不敢?”蒋辛忽而瞪大了双眼,大笑起来:“哈哈!也行!你不敢比也可以!只要……只要你跟你老师说……你……你不如我!那就行了!”
“……”
“怎么样?你……你不是宰相的学生吗?比都不敢比了?”
“……”
“不敢……不敢比!那就快认输!”
“……”沉默好一阵的许辰终于有了动作,上前几步,来到蒋辛面前。
“你……你想干嘛?”蒋辛摇了摇头,努力睁开双眼。
只见许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伸手入怀,竟掏出一颗红纸包裹的物事,拉过蒋辛的手,将东西放在他的手掌上:“乖,别闹了!来吃糖!”
蒋辛愣住了,站在后方的唐雪玢也愣了一下,继而便捂住了嘴,双肩一颤一颤的。
“这是……”
“糖啊!”
“我……”
“大过年的,吃颗糖喜庆喜庆!”
“我……我不要!”蒋辛想要丢掉,但他的手还被许辰抓着,哪里丢的掉?
“乖,别闹!”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你还想要红包?”许辰瞪眼,说道:“今儿出来的急,身上没带红包,明儿给你送去行不?”
“不……不对!”蒋辛似乎醒悟了,另一只自由的手指着许辰,怪叫道:“你……你在羞辱我!”
“……没劲!”许辰随手将蒋辛的那只手甩了出去,一边转身,一边嘟嚷:“反应这么快干嘛?一点不好玩!”
而被他甩出去的那只手却带了莫大的力道,竟强自拽着蒋辛向后飞去。
“啊!”
蒋辛从后方朝着正在对峙的家丁们飞去,然后,那几个家丁竟飞快反应过来,举起哨棍,狠狠砸了下去。
天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厚重的彤云下,有一点点银光正自高处落下。
轻舞飞扬,微风带动片片雪花,撒向人间。
酝酿了多时的雪,落了下来……
“这……这是……”
“打……打人了!”
“蒋兄!”
学子们围了过来,倒在地上的蒋辛身子正在颤抖,额头上一股殷红流出,很快便蔓延到石板上……
“蒋兄……”
“人怎么了?”
“有没有事?”
“快,快找大夫!”
……
“卧槽!不会这么倒霉吧?”能出这番感叹的自然只有许辰。
“抱歉啊!看来今晚不该出门的……”许辰转头,冲唐雪玢苦笑道。
唐雪玢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望着那头,忧虑道:“只怕这事无法收场了!”
许辰回头望去,却见那被家丁围起来的豪奴也同样睁大了眼,而那些家丁早忘了与学子们对峙,纷纷围在豪奴身边,一个个不知所措。
至于那两个肇事的家丁此刻正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哨棍,棍子的一头上还能清晰地看到一丝血迹。
“愣着干啥?”显然类似的场面不是第一次遇到,豪奴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喝道:“还不带着棍子快跑!”
“哦,哦哦……”
两名家丁飞快转到后面,然后朝远处飞奔而去。
“不好!他们要逃!”
“打了人还想跑?”
“给我站住!”
学子们很快反应过来,到了这一刻,酒意也差不多消了。
冲突再起,迅升温,学子们群情激愤,举起拳头便打,试图破开人墙追拿逃跑的人犯,家丁们只能努力围堵,却也暂时不敢再动手打人。
唐时的书生大多习武,仗着人多,下手又狠,没用多久便破开了人墙。
“你们去追凶手,这帮走狗我们来拦着!”
分出两人往远处跑去,这些学子们却已在围着家丁暴打,气愤中的年轻人下手不留情,光是防御的家丁们很快就见了红,然而压抑总是有限度的,他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良善之辈,随着一声大吼:“跟他们拼了,大不了死在这里!”
手中哨棍在此举起,呼啸声中,带起飞扬的雪花。
“不错,你们家家教倒是挺不错的嘛!”二楼窗边的齐云翰笑着对旁边那人说道。
“哼!”那人只是一个冷哼。
“呵呵,只是人少了些,怕是不中用啊!”齐云翰笑道。
“不劳您操心!”那人转头,对躬身在旁的一名老者说道:“再叫些人下去!”
“我看还是多派些人分开他们,咱们先走吧?”有人提议道。
“不用!这帮子穷酸本就不听话,现在都敢惹到咱们头上了,给他们点教训也好!”
“可是,会死人的……”
“死就死吧,最近长安城少死人吗?”
更多的家丁、仆人们操着长棍冲了出来。
许辰拉着唐雪玢走远了些,那店家夫妇便跟在二人身后,望着街上已然火热的斗殴,目光中惊惧不定。
“不好!他们有帮手来了!”
“怕什么,操家伙上!”
这帮精英们几乎囊括了昨日南北学子斗殴时所有能打的人,南北都有。
昨日的那场斗殴剧烈到连许辰特制的马车都被撞烂的地步,可见这帮精英们的武力不凡。
长剑出鞘,剑光乍现,鲜血横飞。
很快,整段长街都被打斗的双方占满,昨日那场南北学子的互殴暗地里有人指挥,打的时候也注意了分寸,这些精英们几乎只在表演,看上去激烈,实际上相互间的伤害很少。
然而现在自然不同,心中本就苦闷,此刻再被愤怒激化,一招一式俱未留情,家丁们虽人高马大,但论起武艺来自然没可能比得上这些被家中倾力培养出的精英,毕竟底蕴再怎么深厚,世家豪门也没可能在普通的家丁身上花那么大的代价,而真正功夫好的还留在里面没被派出来。
形势很快便对家丁们不利,楼上的公子们这才纷纷皱眉:“怎么搞的,这帮穷酸不要命了吗?”
再怎么谦逊温和也只是表象,世家子弟自有他们的骄傲。
“算了,找几个像样的下去吧!”
“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帮穷酸!”
“不错,不打乖了,用起来也不顺手。”
这下子,像是共同的面子受到了挑衅,开始行动的不止一个。
而齐云翰只是透过窗死死地盯着街对面的许辰。
“搞什么啊?”
却见街对面的许辰竟从旁边某个摊子上买了两把伞回来,给了小贩一把,然后撑开,为少女挡住了渐落的风雪。
唐雪玢望了望伞,转头看他。
“额……”少女此刻的目光让他有些慌乱,微微避开,喃喃道:“要不我们走吧?”
少女望了望几乎被占满的长街,秀眉微蹙。
“没事,我保护你!”许辰像个孩子般笑道。
“你若出手,他们很可能会针对你!”少女微微摇头:“还是等等吧,衙门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许辰欣喜问道。
“……”少女一阵沉默,竟无言以对。
“好吧,反正我就当你在关心我,嘿嘿。”
“……”
忽而,自远处的昏暗中传来两声凄厉的哀嚎,打破了少男少女间的微弱尴尬。
“怎么回事?”
“那是方兄和刘兄的声音?”
“该死,他们竟然还有埋伏!”
楼上,齐云翰皱起眉头,心头忽而闪现一丝不妙的感觉。
很快,匆匆的脚步声踩在酒楼木制的楼板上,雅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公子,有麻烦了!”
长街两头,游人的声音渐渐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密布的脚步声,以及甲页之间的撞击声。
“该死!是宫里的人!”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不对,皇帝这是要干嘛?”
“不管了,先冲出去!”
……
世家子弟们开始有些慌乱,就如他们所说,这个天下终究还是李家,如今那君临天下的男人,出手了!
第八十三章 风雪
年初一的这天晚上,相比徐番府上的热闹,作为当朝首相的陈.希烈府上却十分冷清。∈↗,
天上的雪渐渐大了,落在宽阔却幽静的宅院内,更显孤寂之感。
然而这份冷清和孤寂比之前两天却又显得生气了许多。
当日太子失败,树倒猢狲散,之前因陈.希烈登顶首相而攀附过来的亲朋、故交几乎第一时间闻风而逃,便是家中的奴仆,除了老家跟过来的几个老人外,家住长安附近的也纷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不归。
“夫人,明日你便去牙行,当日不归的下人一个也不要了!”
温暖的房间里摆着几张矮桌,桌上摆满了酒菜,桌旁坐着妻儿,前几日惶惶不可终日,今日领了圣旨,陈.希烈这才招呼厨房置办了一桌年夜饭。
“以后咱们家也用不上那么多下人!”说着转头对身旁站着的老者笑道:“陈伯,今后你们几个就辛苦些了!”
“老爷说笑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老者微微躬身。
“好!”陈.希烈开怀道:“患难见真情,还是自家的老人靠得住!”
“今后上门的亲戚,做客可以留几天,求官的一律打发回去!”
“好的,老爷!”
“好了,这些天辛苦大家了,今夜咱们就好好补过一个年!”
……
酒宴散后,陈.希烈回了书房,陈伯沏了杯浓茶,随后便轻声退下了。
“怎么样了?”陈.希烈抿了口茶汤,淡淡开口。
“都联系的差不多了!”左手边的位置上坐着一名白衣幕僚,扶须道:“这一次,徐番肯定是要和李林甫对上的,算是咱们的同盟,再加上萧炅,咱们这边也就差不多了!”
陈.希烈缓缓点头,又问道:“刑部那边呢?批文下来了没有?”
“刑部是李林甫的地盘,要避过他们的耳目有些困难,但是这一次我们找的人正巧对他们心生不满,大概明日就能有结果吧!”白衣幕僚斟酌道。
“我不要大概!”陈.希烈肃声道:“多等一日就多一丝风险,我们已经慢了很多,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亲自去!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明日一早我要拿到结果!”经过太子一事后,陈.希烈变了很多,凡事不抱期待,也不将命运寄于他人之手。
“好的,相爷!”白衣幕僚惊讶于陈.希烈的变化,神色愈发恭谨。
门外,空荡的走廊里,有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名披着灰袍的男人闯了进来,风雪渐大,吹乱了暖炉内的碳火。
“相爷,不好了!”
“不要慌!”陈.希烈微微皱眉:“有什么事?说!”
“内卫和羽林卫的人把那帮学子还有各家的子弟都抓走了!”
“什么?”白衣幕僚惊立而起,叫道:“怎么会这样?你看清楚了吗?”
陈.希烈望着惊慌失措的白衣幕僚,心中哀叹:“不要说跟钱开阳比了,就是连施南亭也差远了!”
“慌什么!”陈.希烈喊了一声,冲着那灰袍人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详细些说!”
“是,相爷!”
灰袍人便将刚才发生的事飞快讲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这也太巧了吧?”
白衣幕僚连连惊奇。
陈.希烈凝神细思片刻,缓缓开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说明陛下早就有了准备……”
“可如此一来,那帮学子就不能为相爷所用了!”
“没关系!陛下如此大动干戈,圣意已明,我们只要跟上陛下的步伐即可!”
“那……刑部那边?”
“钱照给,东西照拿,然后想办法让李林甫知道!”
“欲擒故纵……相爷,高!真是高啊!”
长街上,风雪溅大,许辰打着伞,少男少女默默走着。
“刚才……”
“他是你朋友吗?”
“谁?”
“肖焱啊!之前在豫章的时候也在你身边……”
“哦,对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哦……”许辰沉默了片刻,又笑着问:“那是青梅竹马咯?”
“啊?”少女楞了一下,继而连忙摇头:“不是啦!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他最小,老喜欢跟在我们后面,就和弟弟一样,我……我们也一直把他当小弟……”
少女说着说着便安静了下来,心中不禁喊道:“哎呀!唐雪玢,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有必要解释吗?又不是……哎!想什么呢……”
“其实我是觉得能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真的很好啊!”许辰偏过脑袋,看着低头不语的唐雪玢,微笑道:“我很羡慕!”
少女抬起脑袋,望着他:“你不是有很多兄弟吗?”
“额……他们当然比朋友更亲啦!”许辰沉默了片刻,笑道:“只是小时候的那些伙伴再也见不到了……”
笑容,有些落寞。
“……”少女似有所感:“成长嘛,总会有些代价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走着走着难免会分开,但只要有机会,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就会在哪遇见了。”
许辰笑了笑,点头不语。
夜已深了,长街上游人寥寥,这一年的年节过得有些坎坷,一波三折,好在长安的百姓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街上玩不成了,回到家关起门来照样热闹。
夜风将雪花卷起,打在少女脸上,少女不禁拉了拉衣领,将身上的白色大氅裹紧了些。
许辰瞥了左边一眼,悄悄将伞换到右手,袍袖中的左手不断握拳,一边偷看身旁少女,一边轻抬手臂,想要伸出去,却又放下,如是再三,好不纠结。
“额……那个……你冷吗?大晚上的也找不到辆车……”
少女转头,红扑扑的脸蛋迎着风雪,望着少年,双瞳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穿这么少,是练过功吗?”没有回答,反倒问道。
“额……算是吧!”许辰指了指胸襟处露出的内衣领子,笑着道:“但主要还是这件里子好,冬暖夏凉,保证舒适!”
“真的?”少女看着他,有些不信。
“当然了,你回去就可以……试试……”说着说着,许辰便偏过头去。
“额……好吧!”唐雪玢笑着说道:“还真是头一次见人送礼会送这种……”
“主要是效果好啊!”许辰连忙说道:“无论冬夏,像我这样里外一件便足够了,省得……臃肿嘛!”
爱美之心,每一个女人想来都无法抵挡。
“哦,那行吧!”唐雪玢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我回去试试!”
“嗯嗯!”许辰这才松了口气。
送出去的里衬自然不是普通货色,外面一层倒只是外界能够见到的皮子,里面却藏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妖兽皮,冬暖夏凉倒是其次,关键是防护的效果,穿上后就算万箭齐发也不会有事。
当然,手套和面罩该怎么送出去,这也是个问题,但就算问题也是将来的事,眼下被这一打岔,许辰心中那点意动也就消失的差不多了,左手只好老老实实放下,想要把伞换回来,却又担心过于明显、做作……
其实说起来关于恋爱这回事,许辰倒真没有太多的经验,一些所谓的撩妹技巧也多是通过各种途径学到的,真正实践的机会很少。
至于和杨紫菀之间,有目的相遇、有目的相处,到最后少女对他的付出以及他的回应,又身处一个陌生、危险的环境下,一切来得都是那么自然,便似水到渠成一般。
似乎也没有太多“谈”的过程……
到了这一刻,许辰倒真像一个寻常少年般,进退失据。
身上除了内衣外就只有一件单衣,便是脱给少女也于事无补,路边的摊子早已收了,便是想买个帽子也找不到卖家,腰间小盒内倒有不少东西,只是一拿出来恐怕就要化作尘埃,随风而逝。
“真蠢!下次就该把所有东西都带上,什么可能都要考虑清楚!”
许辰如是自责,便只好将伞全移了过去,为少
第八十四章 探病
局势变化得很快,几乎就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李隆基便充分展现了一名自动乱中登顶的帝王所拥有的惊人手段。∮,
在皇权稳固的前提下,李隆基所施展的权谋几乎便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巅峰。
“圣上,口供已经拿到了!”花大捧着锦盒匆匆入殿。
高力士甲衣未去,接过锦盒递给书案前的李隆基。
李隆基只是粗略翻阅片刻,便抬起头来:“明日便将这些直接交给萧炅,他知道该怎么做。”
“好!”花大点头:“只是这些人……”
“人还是关在你那里!”李隆基淡淡笑道:“要是压力太大,萧炅这家伙定然会缩回去。”
“好!”
花大退了下去,李隆基转而问高力士:“将门那边有动静没?”
高力士摇头:“该说的都说了,若还是不知好歹,圣上大可杀一儆百!”
“不错,这天下终归是朕的!”
第二日,年初二的时候,京兆府便接到旨意,开始审理昨夜发生在朱雀大街上的世家子弟纵奴伤人一案,案件的受害方只是一对在夜间摆摊度日的小贩,而行凶者却包含了十几个世家子弟和几十个家丁、仆役。
衙门审案时的场面异常宏大,内卫的人、羽林卫的人将整个京兆府衙围得水泄不通,偏偏又将大门空了出来,京兆府尹萧炅甚至亲自邀请了许多门外的百姓入堂听审。
长安的百姓向来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儿,昨日宰相来闹事,弄得虎头蛇尾,百姓们正觉不过瘾,今日虽然没来大人物,但这场面可比昨日过瘾许多。
昨夜那对小贩和许辰二人分开后自往家中赶去,还没回到家就被内卫的人带走了。
说起来他们昨夜受的伤不算很严重,说破天也不过赔一笔钱,最多让那个带头的豪奴出面顶罪罢了。但眼下的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原本内卫的想法自然是要顺势加重二人的伤势,譬如那被烫伤的眼睛大概便保不住了。
如此一来案件的性质变得恶劣,百姓对世家子弟的怨恨自然也就更深些……
好在肖焱在场,知道这对小贩和唐雪玢的关系不错,这才让二人免了一遭厄运。然而浮萍般的二人被卷入如此风暴中,命运便再不受自己掌控了。
“想办法保住这两个人的命,只要不死,不管受了什么伤我来救!”少年们的院子里,许辰望着一株盛满了雪的梅,认真说道。
“放心吧!好歹也算大哥半个媒人,不会让他们出事的!”王策笑道。
“对了,老二呢?怎么一早上没见他人了?”许辰转头问王策。
“二哥啊……嘿嘿!”王策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暧昧:“二哥他失恋了,正躲在房里哭呢!”
“啊?”许辰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昨晚他不是去老师府上参加文会吗?”
“对啊,就是在文会上遇见的。”
“那位刺史家的小姐?”
“没错,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刺史小姐了,而是大夫小姐!”
“大夫?”
“左谏议大夫啊!”
“李林甫的人?”许辰惊讶道。
“对啊!”王策点头,摊了摊手:“而且最麻烦的是这人还是老师之前的故交,现在却投到李林甫门下,二哥这下……惨咯!”
“是挺惨的!”许辰微微点头,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同情,施施然下了台阶。
“大哥,你不准备去安慰下二哥?”
“开玩笑,他是情圣好吧!”许辰理所当然道:“我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哪有功夫管他?”
三两步走到厨房,忙问道:“滢滢,药煎好了吗?”
“辰哥哥!”坐在小凳上一手握扇、一手托腮的陆滢连忙站了起来。
看着陆滢略带憔悴的脸色,许辰关切道:“早就跟你说了,这种事让别人做就好了啊!”
“哪还有别人?”陆滢白了他一眼,撇着嘴道:“除了我和小雪,院子里的女人都是有家眷的,自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呢,总不能老是把人当下人使唤吧?”
“啊?”许辰愣住了。
院子里绝大部分都是少年人,说起来竟都是按照军事化进行的管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有人的地位都是相同的,自然就没有什么主人、仆人的分别。
虽说也有打理各项产业的掌柜伙计、各种作坊的匠人一同来了长安,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他们都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各家独居,便是有女眷也要忙于各家自己的活计,也就前两天大伙一块儿过年的时候才会共同张罗,诸如平时一些小事,自然还是各忙各的。
许辰当然也可以让他们来帮忙,甚至于他们也乐于成为“许家”的下人,然而,这种格局并不是许辰要的,当初的布置也是特意为了规避这些东西,为将来需要灌输的一些东西打好基础。
“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然是个问题,而且闹不好还会是个大问题,价值观这种东西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哪怕许辰能够在少年们一张白纸的空白时期强行灌输平等的理念,但却没有办法改变外界的大环境。他们总是要出门接触社会的,如果“平等”无法给他们带来优越、自豪等感觉,反倒让他们在对比中产生了困惑,甚至于让他们觉得降低了生活上“本应有”的品质,那么这脆弱的平等就很容易出现裂痕甚至崩塌,连带着许辰在他们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也会随之动摇……
“家里的事不好让外人知道,要是去牙行采办几个仆役,很容易被人混进来,到时怕是又要防着他们……”陆滢若有所思道。
思考中的许辰抬头看了看少女,虽早已不是小女孩的打扮了,但小脸依旧稚嫩,此刻似模似样说出的思考倒让许辰有了种恍惚感。
伸出手,摸了摸陆滢的脑袋,许辰笑道:“没看出来啊!咱家滢滢居然也长大了嘛!”
“哼!”陆滢挥手打开许辰的手,抬头挺胸道:“我早就长大了!你才知道啊!”
许辰显然没有听出话外之意,笑着说道:“这些事哥哥们会商量的,滢滢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说完便蹲下身子,揭开盖子看了看,满意道:“不错,火候把握的很好!”
说着,便提起陶罐,将药倒了出来。
“那我去看你小玢姐姐了,你自己玩去吧!”说完,许辰便提着食盒出门去了。
身后的陆滢跺了跺脚,气鼓鼓嘟嚷道:“什么小玢姐姐,认都不认识好吧?”
唐雪玢病了!
这是许辰早上才得到的消息,昨晚把人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原想着自己今早特意多等一个时辰再过门拜会定能遇上少女起床,却不料被唐氏告知昨夜唐雪玢受了寒气,已经卧床不起了。
之后自然是好一番关心,但毕竟不好进少女的闺房看望,只好转身回家,亲自配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煎好了送来。
说起来自从接触到修真界的知识后,许辰发现有很多东西都是触类旁通的,毕竟修真界的人和外界没有太大的区别,最多只是关于氧气的适应问题。
加上记忆力猛增,除了阵法、符文、炼器等等增强战斗力的东西之外,诸如炼丹、医药方面也有涉及,和外界的医学主要是中医两相对比之后,许辰竟发现二者有着惊人相似,似乎同出一脉,可能是上古那个文明遗留下来的东西被外界的人改造、利用了吧。
更深入的东西,许辰闲暇之时还在研究,但也不妨碍他活学活用,利用外界现有的药草配出几幅不同却更有效的药方来。
“婶婶,我配了副药,想来对小玢的病情有些作用!”许辰径直走进唐家的铺子,笑着对正在招呼客人的唐氏说道。
“呀,小辰你还懂医?”唐氏惊讶道。
“略懂,略懂!”许辰笑了笑。
“行,跟我来,婶婶带你去!”说着,唐氏便出了柜台,领着许辰朝后院走去。
快到少女闺房的时候,许辰停了下来:“额……还是婶婶先进去问问吧?”
“啊?”唐氏微愣,继而掩嘴轻笑:“傻孩子!这么见外干嘛?”
“额……这个……”许辰挠了挠头,傻笑道:“毕竟是女孩子闺房,直接进去,不太好吧?”
唐氏笑笑:“那成,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便推门进屋。
屋内,温暖如春。
少女闺房的装饰带着明显的江南烟雨气,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角落里摆着几盆白净的小花,清新淡雅,拨开珠帘,唐氏进了里屋。
“咦?可盈,乐城!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原来,里屋内已多了两名少女,却正是唐雪玢的闺中好友郭可盈与乐城公主。
“婶婶好!”乐城公主乖巧行礼。
“婶婶新年好!”郭可盈则凑了上来,搂着唐氏的手,甜甜道:“婶婶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死妮子!”唐氏戳了戳郭可盈的额头,笑道:“要红包是吧?行!回头走的时候婶婶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真的?”
“当然!”
“婶婶真好!”说着,郭可盈竟亲了唐氏一口。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唐氏走到窗前,对躺在床上的女儿说道:“小玢,小辰带了副药来,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第八十五章 疑云
一夜的风雪停了,天地间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长街之上万籁俱静,披坚执锐的甲士为这份寂静添了几分肃杀。
京兆府衙内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低声细语,渐有嗡鸣之感,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此刻却成了阶下之囚,满满跪了一排。
又是一场奇怪的审判,只听见府尹大人滔滔不绝,堂下一众世家子弟却无一人出声,只是昂头盯着萧炅,目光阴冷。
站在一旁的小贩作为苦主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夫妇俩依偎在一起,目光躲闪,身子瑟瑟发抖。
“诸位的口供,都看下,若是没问题便签字画押吧!”萧炅挥了挥手,一排衙役便捧着那份不知从哪变出来的口供走了过来。
世家子弟们瞅了瞅那份屈辱的东西,又抬头望了望萧炅,大多只是冷笑一声,便拿起朱笔签字画押。
既已受辱一回,自没必要再来一次。
萧炅收回一份份口供,仔仔细细看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人犯带回,三日之后宣判!”
衙役们押解众人离去,终究有人忍不住,回头冲萧炅冷笑道:“倒要祝贺萧大人升官发财了!”
萧炅淡淡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上圣明,臣等唯实心任事尔!”
“哼!”
人犯被带走了,回的自然不是京兆府的监牢。
望着长街上一辆辆被羽林卫围起的囚车以及车中闭着双目的自家子弟,此刻长街两侧的高楼内充斥着一道道愤怒至极的目光。
“父亲,干脆动手把大哥抢回来!”
“胡闹!”
“父亲,您还在犹豫什么?皇帝老儿他是发了疯了!”
“给老子闭嘴!”
……
“爹,难道就让三弟如此受辱?”
“不然,你想如何?”
“这……不如……”
“想什么呢!如今太平盛世,谁会跟你胡来?”
“可这一次皇▲¢ding▲¢点▲¢小▲¢说,≦≦o< s="arn:2p 0 2p 0">
s_();>帝越界了啊!这么多家……”
“多?呵呵!哪里多?你可见里面有一个将门?有一个七宗五姓?”
……
“不对啊!不是说崔家和王家那两个也没跑掉吗?怎么不见人?”
“呵呵!还以为他有多硬气,没想到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
“如此说来,圣上此举只为敲打?”右相府上李林甫踩在院中的雪上,望着那颗盛满了雪的松,目光中满是疑惑。
钱益跟在后面,摇了摇头:“圣上七岁便知进退,怎会如此大张旗鼓行这稚子手段?”
“那就是有后手了!”
“必定有!就是不知会落在何处……”
李林甫忽而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么些年来每当我以为已经很了解圣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给我许多惊喜!”
院中寂静无声,一阵风卷起几朵雪。
陈希烈不在府上,大清早便出了门。
昨夜被打的学子此刻正聚在花宅旁边的一间院落里养伤。
一进门,满院子都是药草的味道。
陈希烈面不改色,快步走了进来。
“陈……陈……相爷!”走廊里,一名正在屋外透气的学子看见了陈希烈,拄着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不要动!”陈希烈皱眉,微怒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么折腾,什么时候能好?”
“相……相爷,学生……我……”
“无须多说,好好养伤!”
听到动静的学子们纷纷推门出来。
“陈相?”
“左相大人!”
“您……您怎么来了?”
眼见众人都出来了,陈希烈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突来的冷漠让学子们火热的心凉了一下。
“堂堂贡士,国之栋梁!”陈希烈横眉冷目,斥道:“竟学那市井泼皮,当街动粗,圣人的教诲都丢到哪里去了?”
学子们纷纷低下头,心中一片哀凉。
原本就算是“戴罪之身”,如今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心中原本仅剩的一丝对今年科举的期望也荡然无存,眼下的难关该如何渡过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世家豪门……
关在这间院子养伤的学子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此刻也只沉浸在对未来的彷徨、恐惧中。
“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见状,陈希烈双目微沉,呵斥道:“嫌伤得不够重吗?”
“都给我回屋去!”
“大……大人,您……您莫生气!”
“我们,这……这就回屋!”
学子们人数不少,又大多带伤,一间屋子自然住不下,此刻被陈希烈骂了几句,方才一拥而出的学子们便只好悻悻回屋去。
陈希烈又皱了皱眉,想了想,只好一间间屋子推门进屋,开始慰问伤员。
院子对面,东厢房内,花九郭嘉德扶窗望去,笑了起来:“早知道该找间大屋子安置这帮人,也省得咱们的左相大人为难。”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花家老八正坐在矮桌前大快朵颐,闻言抬了抬头,瓮声道:“凭白落下这么一桩大便宜,笑还来不及呢!”
“八哥,这你就不懂了!”花九笑着转过身来:“咱们的左相大人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估摸着来这之前的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腹稿,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欲扬先抑,玩了这么多手段,正准备进屋揭开谜底呢,这下倒好,屋子不够大,装不下那么多人,总不能让咱们的左相大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就这么说过去吧?”
想着陈希烈在这间屋子慰问完后当着几名学子的面宣布他们不但不会受到追究还能继续参加科考的消息,然后这间屋子首先沸腾起来,陈希烈又走到下间屋子带着一脸关怀先慰问一番,随即又带着一脸微笑宣布消息,接着又在众人欢呼声中走向下一间屋子……
花家老八不由打了个寒颤,指着花老九:“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不要乱说话行不?”花老九一脸无辜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还能算到左相大人的一举一动?”
“再说了……”花老九笑得格外开心:“我有那么无聊吗?”
“论起权谋机变来,陈希烈这个老学究还是差了许多!”花家老八对面,中年文士扶须道。
“二哥,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行不?”
“……”
对于花宅的人来说,如今这局势算是难得的轻松,该做的事做完了,坐看云卷云舒便是,颇有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超脱感。
而对其余的人来说,剩下的也就只能是止不住的猜测。
昨夜推杯换盏,虽是文会,酒却并未少喝,直到午后,徐番才从头痛中醒来。
喝了徐伯准备的醒酒汤后,徐番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老爷,施先生已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又出了什么事吗?”徐番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昨夜,圣上派人抓了十几个世家子弟,说是纵奴行凶,今日一早京兆府便开堂审案,口供已经画押了!”对于徐伯来说,一些表面上的东西自然没必要多说,只需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徐番明白发生了什么即可。
毫无意外,徐番眉头紧锁,待到更衣完毕,眉间的疑惑依旧不得散去。
出了里屋,施南亭已在外间等候多时。
“相爷!”施南亭躬身行礼。
徐番微微点头,沉思片刻,说道:“该做的事接着做,昨夜那几个还不错的年轻人你找时间去接触一下!”
“陈相那里需要回应吗?”施南亭问道。
徐番想了想,点头道:“去吧!”
“可是……”施南亭犹豫着说道:“如今这局面,圣上显然有后手……依属下看不如就不要……或者至少暗中派人过去……”
“圣上在看着,或许多做便是错,可谁又能保证什么都不做就一定对呢?”
“可……相爷的安危……”
徐番微微摇头:“圣上如今依旧对我寄予厚望,什么都不做自然不行,若是失了圣心,才是真的大问题!”
“好吧!”
施南亭走后,徐番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目,脑海中宿醉造成的疼痛依旧未曾散去。
“那几个臭小子呢?”徐番闭着眼问道。
“都在家呆着呢!”徐伯放下手上端着的茶水,绕到后面为徐番按摩头部。
“难得!难得他们这么安分!”
“哪啊!”徐伯笑道:“都在为情所困呢!”
“哦?”徐番来了些许兴致,问道:“哪家的姑娘啊?”
对几个弟子,徐番也确实视如己出,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终身大事他这个当老师的又怎么可能不操心?
“老大那个您是知道的,老二那个倒是藏了好久,我也直到昨夜才知道是谁!”徐伯笑道。
“昨夜?”
“不错!”徐伯点头回道:“便是昨夜那位谏议大夫的闺女。”
“不会吧?”徐番微愣:“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嘛!”徐伯笑道:“估摸着早在豫章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人家了吧!”
“梁鉴忠这人……”徐番欲言又止。
徐伯小心瞅了瞅徐番的脸色,斟酌道:“都是年轻人的事,要不还是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徐番默然不语。
“若是……”徐伯苦笑道:“怕是这帮小子不会听话的!”
“叫他们过来!”徐番淡淡说道。( 就爱网)
第八十六章 政治联姻?
雪后的天空格外蔚蓝,柔和的阳光撒在皑皑白雪上,车轮转动,在雪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印记。
少年人的大院外,马车停了下来,不多时,许辰三兄弟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望对街的铺子,轻叹一声,许辰上了马车。
陆浩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神色颓废。
二人身后的王策忍不住扬起嘴角。
马蹄声远去,对街的小院里,少女也终于从母亲的唠叨中解脱出来。
“娘,人家还病着呢……”
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儿,唐氏心头一软,嘴上却依旧强硬:“死丫头,再这样下去,看谁会要你!”
说着,转身离开了少女闺房。
唐雪玢这才松了口气:“天啊,总算走了!”
“是呀,早就走了!”乐城公主打趣道。
床上的少女转头,白了她一眼。
身上只穿了一套白色单衣的郭可盈自屏风后面走出,来到床边,伸手抚摸着唐雪玢苍白的脸蛋,啧啧道:“真是有钱人,上好的东珠磨成粉就这样涂在脸上……能美白吗?”
唐雪玢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打在郭可盈手上,啐道:“怎么?心疼了啊?这盒子东珠还是从你那拿来的!”
“呀,婶婶你又来了啊?”郭可盈突然抬头,惊叫道。
唐雪玢连忙缩回手,捂紧被子,脸上的神采不见,目光涣散,一脸病容。
“瞧瞧,你瞧瞧,这演技绝了!”
坐在一旁的乐城公主忍不住捂嘴偷笑,唐雪玢这才明白中计,立马翻身坐起,朝郭可盈扑去。
“咦,这套衣服……你怎么给穿上了?”成功将郭可盈扑倒后,唐雪玢骑在她身上,看着郭可盈身上的单衣,疑惑道。
“咋了?还不让穿?”郭可盈打趣道:“药你都给倒了,这衣服干脆就送我得了!”
“还别说,真的很保暖!就是……”说着,郭可盈拉了拉胸前,嘟嚷道:“n⊙dingn⊙点n⊙小n⊙说,≧£o< s="arn:2p 0 2p 0">
s_();>有点紧!”
说完,两眼放光,盯着唐雪玢胸前,伸出双手比划两下,继而惊叫出声:“我的天啊!这该不会就是……你的尺码吧?”
一抹红晕悄然升起,便是脸上的“苍白”也无法遮掩。
“死妮子!瞎说什么呢!”唐雪玢恼羞成怒,双手向郭可盈咯吱窝攻去。
“哈哈哈哈,乐城快来!”郭可盈笑得花枝乱颤:“秘密……哈哈,天大的秘密啊!”
“你……还不老实交代!”郭可盈一边笑,一边大声叫道:“他是怎么知道你的……快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听说……他们昨晚很晚才回来!”乐城公主忽而插话道。
“乐城,你怎么也这样!”唐雪玢转头,气恼道。
“哇撒!夜不归宿啊?还说没有‘奸情’!”趁此机会,郭可盈翻身上位,压在唐雪玢身上,凑到她脸旁,奸笑道。
“什么夜不归宿,明明回家了好吧?”唐雪玢挣扎几下,嘴上连忙反驳道。
“啧啧啧,平常约你晚间出去,总是推脱,这回怎么这么积极了?”郭可盈取笑道:“哦……人家是俏郎君,咱们残花败柳的,比不了啊!”
“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唐雪玢怒道。
“看吧,心虚了吧?”郭可盈得意笑道:“以前这种话可只有乐城才会说!”
“嘻嘻,你们玩,别把我扯进来……”
少女闺房中,欢笑声不断。
车厢中的少年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眼见一路上大哥、二哥半句话也不说,王策拍着车壁叫道:“喂!能说句话不?非要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二人依旧沉默,低着头不愿说话。
“我靠!”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自有奴仆将三人引进府内。
自从当街行凶,废了齐家几兄弟后,徐番的大儿子便再也不敢和许辰作对,二儿子初时不知,后来也打听出那一天发生了什么,虽然最初自是怎么也不肯信,但齐家几兄弟的惨状自是也瞒不住的,渐渐虽难免心中嘀咕,徐君毅却也再不敢对许辰等人呼来喝去,大多避而不见。
和徐君仲打了个招呼,几人便向后院走去。
这一回,没在徐番的书房,一进徐番夫妇居住的院子,便见一排排丫鬟端着一个个锦盒鱼贯而入。
客厅内,徐番的夫人徐氏正一边指挥众多丫鬟一边细心挑选心仪的礼物。
“师……师娘!您这是……”许辰走了进来,环顾四周,一脸疑惑。
“来了啊!”徐氏满脸喜庆迎了上来,许辰正惊疑不定,哪知道徐氏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拉着陆浩的手,上下打量。
“来人啊!给浩哥儿量身!”徐氏围着陆浩绕了一圈,频频点头道:“不错!真不错!简直就是人样子!”
“师……师娘……”正忧郁着的陆浩满脸困惑:“这是要做什么啊?”
“替你做新衣裳啊!”徐氏转过身,对那满头白发的裁缝说道:“用最好的料子,一定要把你最好的手艺拿出来,做好了有赏,要是做不好……”
“夫人放心!”老裁缝点头哈腰道:“若是做出来的东西夫人有半分不满,尽可砸了老汉的招牌!”
“那就好!”
“师娘,我……”陆浩依旧疑惑:“我不缺衣服,不用麻烦了!”
“谁说不缺?”徐氏白了他一眼:“这件衣服你一定缺!”
“啊?”
“等等!”不管这边疑惑不解的三人,徐氏叫住了一名刚进门的家丁,皱眉道:“不是让你去找两只大雁吗?怎么弄两只鹅回来?”
“回夫人的话,如今这季节,大雁都飞去南方过冬了,市面上实在是找不到啊!”家丁一脸为难,辩解道:“寻常人家也是用鹅……”
“笑话!”徐氏怒道:“我们是寻常人家吗?弄两只鹅来凭白让人笑话!”
“我不管,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今日必须给我找到两只大雁来!”
“可是……”家丁还想诉苦。
“还不快去!”徐氏横眉怒道。
“是,夫人!”家丁连忙跑出门去。
“这帮子奴才,越来越不像话了!”徐氏转身,又投入到那满屋子的锦盒中去。
门外,徐番缓步而来。
“老师!”三人连忙行礼。
“都来了!”徐番微微点头:“坐吧!”
“老师,师娘这是?”刚刚落座,许辰便开口问道。
“提亲!”徐番喝了口茶,淡淡道。
“哦?”许辰微惊:“是君仲兄吗?那我们可得好好准备一份大礼啊!”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许辰笑问道。
“梁家!”徐番依旧平淡:“左谏议大夫梁鉴忠家的闺女!”
“什么?”一直提不起劲的陆浩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梁……梁家?他……他就一个女儿吧?”
“对!”徐番微叹一声:“就是昨夜来的那个叫梁婉婷的姑娘!”
“啊……”陆浩顿时面如死灰,脑袋微微下垂,衰败的目光中却陡然多了一丝凶狠。
许辰一直看着,见此,连忙插话道:“这……未免也太快了吧?难道昨夜君仲兄对那梁姑娘一见钟情了?”
徐番将目光扫过来,冷哼一声:“我有说是替君仲那小子提亲吗?”
“啊?”许辰一愣,陆浩也重新抬起头来。
正在一旁挑选礼物的徐氏见状走了过来,白了徐番一眼,啐道:“你个老不正经的!有你这么玩人的嘛!”
说着,赶忙拉起陆浩的手,慈祥微笑:“替你做新衣,当然是为你去提亲了!”
“啊?”陆浩呆呆地看着徐氏,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不……不会吧?”
“怎么?不愿意啊!”徐番板着脸,冷冷道。
“一边呆着去!”徐氏瞪了丈夫一眼,佯怒道:“这可是咱家第一桩喜事,要是给搅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骂完,转过脸来又是慈祥的微笑:“要说浩哥儿眼光就是不错!梁家那姑娘昨夜我也见过,长得可水灵了!”
“呵……呵呵……是……是吗?”反差太大,直到现在陆浩还没回过神来。
然而他身旁的许辰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徐番望了望自家大徒弟一眼,那脸上挂着的微笑明显带了几分刻意。
“怎么?你不让我给你相亲,我帮浩哥儿提亲你也不许吗?”徐番淡淡说道。
许辰惊醒,连忙悻悻笑道:“哪有的事!老二他们俩可是两情相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情相悦?”徐番双眼微眯,嘴角微扬:“可我怎么听说他俩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呢?”
“没见过面,但通过信啊!”许辰啧啧道:“鸿雁传书,别提多浪漫了!”
“哼!”眼见这小子滴水不漏,徐番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坐在边上一直没开口的王策这才犹豫道:“可那梁鉴忠是李林甫的人,眼下的局势又……二哥这婚事只怕……”
“他一定会答应的!”许辰淡淡道:“正因眼下局势如此,所以李林甫一定会答应这桩婚事!”
“啊?”王策慢了半拍,没有反应过来。
徐番却白了许辰一眼,骂道:“原来你小子还知道关心局势啊!”
“嘿嘿!”许辰只有傻笑。
“等等!”一直被徐氏拉着问生辰八字的陆浩这才凑过来说道:“这么说,我这算是政治联姻了?”( 就爱网)
第八十七章 独行
“怎么?”举起茶盏正要喝茶的徐番抬起头来:“不乐意?”
“这个……”陆浩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其实,我还是希望能够自由恋……”
“当然,一步到位我也不反对!”眼见老师的脸色瞬间转黑,陆浩连忙补充一句。
“哼!”徐番将茶盏往桌上一搁,冷冷道:“不乐意可以直说,老夫也省得腆着脸去求人!”
“哪啊?”陆浩连忙赔笑道:“我这是太高兴了!嘿嘿,胡言乱语呢!”
“对了,师娘,喜服有样式没?让我先看看呗!”
说着便拉着徐氏屁颠屁颠找裁缝去了。
陆浩一走,此间竟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对这个弟妹不满意吗?”徐番望着许辰,淡淡问道。
许辰微微摇头:“两情相悦最重要,无论是谁,只需相爱,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一定会竭力促成!”
只是,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陷入这个复杂的漩涡中,一些准备还不够充分,一些事情也不得不马上着手了!
虽不愿意承认,但显然这一次是被老师绑架了,这让许辰难免有些不舒服。只是较真起来,从当初拜在老师门下开始,二者之间的牵扯便斩不断了,何况自己已经从老师这里得到了数之不尽的便利,再去苛责未免也太白眼狼了!
只是,由于许辰有意隐瞒自家的诸多秘密,作为老师的徐番难免心存芥蒂,虽然目前二者之间的隔阂尚不明显,但很显然许辰也做不到推心置腹,这种隔阂迟早会演变成裂缝,然后越来越大……
面对这种趋势,许辰无法改变!
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可能够把握的却寥寥无几,和徐番之间的这份师生谊,许辰能够花费的心思着实不多,只算勉力维持吧。
对于这份隔阂,老于世故的徐番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从当初豫章城内的小酒楼开始,这个大弟子所展现出来的才华、能力无不带着浓浓的阴诡之气,开始自≈≯ding≈≯点≈≯小≈≯说,2¢≯o< s="arn:2p 0 2p 0">
s_();>己只是觉得大概是童年的遭遇让他变得有些偏激以致愤世嫉俗。
这一类人,徐番见过不少,一切狂放或冷漠的表象下面都难以掩盖内心对于认同的渴望,可到后来,徐番却渐渐发现自己这个大弟子竟根本没有这种渴望。
仿佛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冷漠,杀人也好、算计也罢,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视人命为草芥的人徐番也见过许多,冷酷也罢、扭曲也罢,对于这些人来说,杀人只是寻常事,像吃饭、喝水那般寻常,但这种寻常毕竟没有超脱,只要是人,就会有需要。
可徐番却真的在许辰身上看到了那种“超脱”!
虽然表面看来温润如玉,但骨子里的那份漠视却让徐番惊骇莫名!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漠视?
那不是权贵对平民的高高在上或者不屑一顾,那仿佛就像是人看在猪狗时展现出的那种优越。
不,即便是对猪狗,许辰都不乏善良,可偏偏就是对人……
也不对,对身边熟悉的人,他依旧很在乎,可是对不在乎的陌生人就仿佛一切都是空白,竟像是当他们完全不存在一般。
眼前那张微笑的脸庞下面,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徐番看不透,却想要看透!
“这些天若是无事就呆在家中好好温书吧!”徐番压下审视的目光,喝茶,淡淡说道。
“这个……”许辰尴尬笑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古怪!”徐番吹开茶叶,饮了一口后说道:“跨马游街时的风采才最得幕艾少女的心!”
“说得您好像很清楚的样子……”许辰忍不住嘟嚷道。
“当然!”徐番放下茶盏,脸上难得现出一丝傲意:“老夫当年就是最风流的一个!”
“啊?可那时候师娘不是已经身怀……”王策在长安的时间最长,和徐氏接触的机会自然最多,对于老师、师娘年轻时候的事了解最多。
“所以才最‘风流’啊!”许辰低着头,轻声接了一句。
“臭小子!”徐番怒了:“编排起我来了!”
“呀!”许辰连忙起身,故作惊讶道:“老二成亲这么大的事得赶紧回去招呼一声,家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老师,再见啊!”
说完,便赶忙溜了。
“臭小子,跑得倒挺快!”徐番依旧愤愤。
转过头,瞪着王策说道:“你小子也想跑是吧?”
“哈!哈哈!”身子站起一半的王策连忙又坐了下来,悻悻道:“老师,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让人准备几样稀奇些的玩物,要喜庆些,随我一道儿去几位老友家……拜年!”
“哦……”
一个人出了相府,没有上门口常备的马车,而是要了一匹马,独自一人向城外奔去。
谈恋爱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说起来自己在这方面好像一向都很着急,急着表达相思之情,更急着确认关系,似乎只有两人之间的关系确认之后,才懂得如何亲密,如何更进一步。
“唉……追女孩子果然是件困难的事啊!”带着这样的感慨,许辰飞奔在长街之上。
秦岭山脚下的院子里,少年们的生活并不枯燥,除了每日例行的锻炼外,过年这几天,许辰也让人送了许多吃喝玩乐的东西过来。
除了杂耍、歌舞这种需要陌生人参与的娱乐外,少年们之间的自娱自乐倒也一点不缺。偶尔让能够修行的弟兄表演几个术法,光是视觉上的效果就要远远超过寻常的杂耍,更不要提其中浪费的灵气,那可都是大把大把的钱啊!
心中顿生一股挥金如土的豪迈!
少年们此刻便像是围观孙大圣卖弄的方寸山弟子,然后,就在气氛最为热烈的时候,“菩提老祖”走了过来……
“哟,挺热闹的嘛!”
乍闻此声,场中正举着一团看不见的火准备塞进嘴里,混合一些五颜六色的材料后再喷五光十色流彩来的方洲吓得连忙一口将火团吞了进去……
顿时,哇哇直叫,到处找水。
“快,拿水来!”
“靠,这是酒,你想要他命啊!”
“水缸!水缸在哪?”
“找什么水缸,这不有雪人嘛!”
“可这雪人,好不容易堆起来的……”
许辰一脸铁青站在旁边,看着少年们手忙脚乱找水救急,实在忍不住大吼一声:“都傻了吗?让他断了灵气,张大嘴巴,火就灭了!”
大吼一声后,慌张的少年们才稳下心神,躺在地上打滚的方洲这才连忙收回灵气,张大了嘴巴,努力吸气。
氧气入口,不多时,口中的灼热感便瞬间弱了。
眼见方洲正要拿出丹药服下,许辰气道:“不准!就这样搁着,慢慢吃药!”
“……苦……苦……”方洲站起身来,一脸委屈道。
“一边呆着去!”许辰瞪着他,吼道:“回头再来收拾你!”
原本依靠在长廊的木柱上冷眼旁观的尹洛见许辰到了,这才迎了上来:“大哥!”
许辰微微点头,问道:“身子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
“没有!”尹洛摇头:“就是成天闷在这里,无聊的很!”
“那我可没办法,没弄清缘由之前,可不敢放你们进城瞎晃悠!”许辰摇头,一脸的爱莫能助。
许辰转头,问刚过来的鲁智:“老柴人呢?”
“还在屋里躺着呢!”鲁智答道。
“不是说人已经醒了吗?”许辰眉头微皱。
“醒是醒了,就是浑身上下使不上力气。”鲁智解释道:“当初我也是这样,将养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去看看吧!这些天有了些猜测,今日实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有用?”
“真的?”尹洛惊喜道:“实验好了,我们就能进城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许辰白了他一眼。
“嘿嘿!”尹洛傻笑道:“大哥出马向来是十拿九稳!”
“来,往这边走!老柴换屋子了!”
说着便领着许辰朝后院走去。
后院西厢房,老柴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见其一双眼珠间或转动一下,怕真要以为已经寿终正寝了。
眼见许辰进屋,床上的柴老反应这才大了些,两眼珠拼命转过来,死死盯着许辰,满满都是渴望。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成不?”许辰嘴角抽了抽:“不清楚的,还以为我对你始乱终弃了呢!”
柴老眼珠停了一下,继而便有浓浓的幽怨透出来。
“好了好了!”许辰连忙伸手遮住柴老的目光,然后转过身冲躲在门外不敢进来的张立喊道:“还不滚过去把我的东西拿来!”
“诶!马上就来!”门外随即响起奔跑的脚步声。
关于灵气在长安城内受到排斥的问题,许辰准备设计一个能够封印灵气的装置,然而如果只是单纯将灵气封印住倒也可以保证已经修行的人平安进入长安城生活。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人也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一旦遇到危险,不说化险为夷,便是逃跑都难。
哪怕不能利用到修行者的力量,也务须保证这些人万一遇到不得不利用灵气的危险时能够迅速逃离长安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一旦使用灵气便立即失去行动能力。( 就爱网)
第八十八章 忙乱
年节虽长,总有过去的一天。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过了今日,年就算完了,官吏回衙,朝堂也将再次活跃起来。
这些日子里,少年们的院子异常忙碌,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即便他们早已历经生死,依旧手足无措。
“石头,说了红烛一定要五尺以上的,这有五尺吗?”陆滢的脸色略显苍白,眼睑泛黑,双瞳中满是血丝,嘶哑的声音让石磊浑身一颤。
“不就差了三寸嘛……”石磊轻声嘟嚷。
“什么?三寸?”本已回头的陆滢再度转过身来,冲着石头吼道:“你知道少了三寸会差多少时间吗?要是红烛燃尽天还没亮,不吉利的懂不懂?”
“哪有那么多说法……”
为了二哥的婚事,这些天来陆滢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大哥不在,二哥成天忙着备婚,三哥被老师拉着到处串门,家里这些人里,对别的哥哥们陆滢还能客客气气的,到了自己这里就只剩下呼来喝去了,石磊很想发飙,可看了看陆滢脸上的憔悴后又实在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去做事。
“大哥,你倒是快回来啊!”
带着满心苦闷,垂着脑袋朝大门走去。
“哎哟!”唐远快步进门,没曾想石磊突然从一旁拐了过来,一头撞到唐远怀里。
“石头,你小子怎么不看路?”
“唐叔……”石磊有点发蔫,有气无力道:“累啊!”
“不就一个婚礼嘛,一大家子人都弄不过来?”
“人是多,可都没经验啊!领头的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成天只知道瞎指挥……”
石磊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哈哈,你这话要是让滢滢听到了,还不得扒了你的皮?”唐远笑了起来。
石磊猛地惊醒,回头瞅了两眼,盯着唐远道:“唐叔,您可千万别乱说!”
“行了,行了!”唐远摆摆手,笑道:“我可没空管你的事!”
“知道……”石磊笑道:“您想问大哥在哪对吧?”
“小辰死哪去了?十多天没见人!”唐远一脸愤愤,我闺女不就生病的时候没见你嘛,至于这么久都不过来一趟?
“在城外的庄子里忙着呢!”石磊答道。
“啥事能忙成这样?浩哥儿成亲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大哥的也不知道过来张罗张罗,家里就留你们两个,不乱套才怪!”唐远板着脸说道。
“嘿嘿,这事儿……”石磊不好意思道:“我不能说!”
“哼!”唐远微怒道:“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呵呵,大哥好多事其实我也不知道啊……”
就在石磊被堵在大门口正尴尬的时候,一脸疲惫的王策下了相府的马车,这些天里陪着老师走亲访友,可谓身心俱疲。
过年里的走动实属寻常,可今年这些天里长安城各高官显贵之间的互动却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精心挑选礼物、该说什么话、说到什么程度等等,所有的细节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心力,真不比上战场走一圈简单!
“三哥!”瞧见王策下车,石磊像见到救星一般,猛地扑了上去。
“干嘛呢!”王策刚下车,身子还没站稳就被石磊扑了上来,不由地晃了晃身子。
“一惊一乍这是要干啥?”
“三哥,救命啊!”石磊抱着王策,扯开嗓子哭道:“滢滢她不把我当人啊!”
“咋了?”王策翻了翻白眼。
“干活也就算了!还要唠叨,又是这不好又是那不好的!墙角落了只苍蝇,窗花歪了一寸这些我就不说了,她居然……居然说蜡烛少了三寸会影响二哥洞房的时间!!!”
“这……这还有天理吗?”像是找到了说理的人,石磊哭得异常悲烈。
哪知王策面色不改,只冷冷说道:“大冬天的,哪来的苍蝇?”
哭声戛然而止,石磊一双纯真的大眼扑闪扑闪,眼眶内竟真有几点晶莹在转动着。
“额……夏天死的,尸体留到现在不行吗?”
“一边呆着去!”王策眼角抽搐两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唐叔,又来找大哥啊!”王策上前,拱手见礼道。
“这么客气干啥?”眼见王策竟还要躬身行礼,唐远连忙拉住了他。
“这……”王策也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唉……这些天都习惯了!”
“难为你了!”唐远微微点头,继而愤愤道:“摊到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大哥,你也够倒霉的!”
“呵呵,大哥也有事在忙!”王策悻悻道。
“哼!”唐远冷哼一声,啥也没说。
“哦,对了!”王策拍着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老师让我把大哥叫回来,今晚上必须得去老师家一趟!”
“那他什么时候来我家啊?”唐远咬牙道。
“嘿嘿,那我帮您问问……问问!”
“哼!人来了,到对面和我说一声!”
“好,一定!”
望着唐远过街,王策这才松了口气,继而低声埋怨道:“这都什么事嘛!喜欢人姑娘就直说啊,拖拖拉拉,二哥这都要成亲了!”
“额……刚才是谁在说话来着?”石磊左看右看,装模作样道:“声音也太小了!都没听清说的是啥!”
王策转头过来,一脸铁青。
“呀!”石磊一惊一乍道:“老师叫大哥今晚回来对吧?这都中午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那我可得赶紧把大哥叫回来!”
说完,也不等王策反应,挑了匹侯在门外的马,一翻身便驾马朝城外奔去。
“臭小子,跑得倒挺快!”
城外的庄子本就偏僻,许辰买下之后又做了许多改造,从官道开始,通往庄园的山路上人为添置了许多障碍,或是山石、或是树木,虽没有金大侠奇门八卦阵的变化多端,可也能让不知路的寻常猎户迷了方向,最后晕晕乎乎绕回起点。
再有一路上的暗哨,哪怕是江湖上的高手也休想找到这处庄子。
对石磊来说,自然没那么多阻碍。
一路狂奔,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跑到“迷宫”的入口。
“喂!”石磊冲着空气大喊道:“路怎么走啊!”
片刻之后,一块山石背后走出一名披着迷彩服的少年,笑着打趣道:“石头,你小子这么多回了,怎么还不认识路?”
“那么多弯路,谁能记得!”马上的石磊嘟嚷道。
“屁!”迷彩服少年已然走到近前,笑骂道:“我看你小子就是懒!”
“真是的,就算知道,也用不着说实话吧!”石磊翻身下马,嘴里不忘嘟嚷道。
“好你小子,赶紧进去吧!里头有人给你指路。”那少年牵了石磊骑来的马,便拍了拍他的背,让他独自走了进去。
左拐右拐,不知经历了多少柳暗花明,总算来到了庄子门前。
“大哥!大哥!”一进庄子大门,石磊便嚷嚷开了。
听到动静的张立迎了上来:“石头,你不在城里好好筹备二哥婚礼,跑这来干嘛?”
“别给我提这事啊!”石磊怒目道:“正一肚子气呢!”
“哟,谁敢给咱石头哥气受啊!”张立怪叫道。
“好了,好了!大哥人呢?老师让他晚上回去,家里又那么多事,没个管事的可不行!”
“啧啧啧!”张立围着石磊转了足足两圈,啧啧叹道:“这谁啊?真是咱石头吗?”
说着拍了拍石磊挺起的肚子,笑道:“说起话来,蛮有气势嘛!”
“立哥,别闹了!”石头不耐烦道:“快说大哥在哪,正急着呢!”
“大哥在山里呢!我带你去……”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张立冲一旁招了招手:“方洲,过来!”
“干嘛?”正巧从旁边走过的方洲走了过来,声音嘶哑。
“你带石头进山去找大哥!”张立吩咐道。
“为啥?”方洲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干嘛不去?”
“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什么叫被我连累的?当初是谁怂恿我来着?”
“那……我也没让你玩这么大啊!”
“你不说不过瘾吗?”
“那也用不着……”
眼见二人竟吵了起来,石磊正蹙着眉头,忽而一道黄色的影子扑了过来,身子随即倒地。
“小花!”石磊惊喜异常,抱着小花鹿就在地上打滚:“这么久没见,你还好吧?”
“他们有欺负你没?”
“石头,怎么说话的?”正在吵架的张立回过头来:“谁欺负它了?成天好吃好喝供着,活祖宗似的!还落人埋怨,你要不放心,把它带走好了!”
“就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方洲的嗓子又痛了起来,却依旧怒视着石磊。
“我也想啊,可大哥不是说城里有古怪,为防万一,要观察清楚之后才能带进去嘛!”石磊也知道说错了,悻悻笑道。
张立冷哼一声:“大哥这些天就为这事来的,自己进山去看看,没准那边的实验已经完了,要是成功,它就能进城了!”
“哎!可是大哥他在哪啊?”
张立指了指石磊怀中的小花鹿,说道:“这山里还能有它不知道的地方?”
“这么厉害啊?”石磊装作没听见张立话中的抱怨,喜滋滋地看着小花鹿,一脸骄傲。( 就爱网)
第八十九章 山间偶遇
冬日里的秦岭灰蒙蒙的,静谧的群山中偶有青烟升腾而起,不知是哪家庙宇、哪处道观。远处伟岸险峻的山峰略显萧索,茂林深处静悄悄的,像是陷入了长久的休眠中。
蜿蜒的山路上,一名少年跟在一只小花鹿的后面,小鹿步履轻盈,欢快的步子一纵便有丈许远。
“慢……慢点!”山路崎岖,跟在后面的石磊忍不住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
前方的小花鹿立在一处平整的山石上,小脑袋转过来,瞅着石磊,翻了个白眼。
“瞅啥呢!”石磊感受到了那份鄙视,气不过辩道:“我这是累的好不?”
小花鹿转过头去,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径直向前走去。
石磊连忙跟上,解释道:“真是累的!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滢滢那家伙把我当什么了!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没有天理啊!”
小花鹿确实有了些许灵气,却也没有到能够完全听懂人话的地步。
关于外界的动物吃了灵兽丹后不仅能够在残域和外界自由活动而且还能生出淡淡的灵智这件事,许辰做了很多实验,却依旧没能搞懂。
最初的那只小白鸽,确确实实灵性十足,且能很清楚地听懂人话并做出准确的反应,像是除了不能开口说人话之外,智慧已和常人无异。
然而自此之后,无论是同种类的鸽子还是之后用于实验的猫狗、为了实战而特意喂养的战马,及至眼前这只小花鹿,都喂养了不少灵兽丹下去。
可是,却再也没有能像最先那只鸽子一样“高智商”的物种出现。
原先,许辰猜测或是由于灵兽丹不同的缘故,可同样从那叫作灵儿的少女身上搜出来的灵兽丹,喂养同一品种的鸽子却也没有类似的幸运出现。
对于这个问题,不仅许辰没有答案,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宋永平也是一头雾水,当初他看到这只小花鹿从残域中出来,不用灵气镯却能在外界活蹦乱跳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和喜悦差点让他神魂不稳,之后便是威逼利诱许辰说出这只小花鹿的秘密。
许辰倒也没有隐瞒,只是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原本宋永平准备把小花鹿换走拿去研究,只是石磊自然不肯,最后许辰将他领到马厩,让他随意挑了几匹战马,这才在宋永平极度震惊的表情下抹平了这小小的风波。
然而,直到现在,关于这一问题,至今没有答案。
山路越来越窄,很多地方已经算不上路了,好一番披荆斩棘后才能堪堪看清方向。
“大哥也真是,做个实验而已,用不着挑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石磊正在抱怨,奋力登上一块山石,眼前一片密林,林中无路,只一条相对宽敞的小道。
然而此刻,在这林中小道的中央处却赫然站着一人!
小花鹿停了下来,扑闪着明亮的眼睛,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人。
石磊也望了过去,只见这人一袭青衫,飘逸出尘。
似是察觉到身后这一人一兽,那人回头,望了一眼。
“咦!”年轻帅气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惊讶。
目光盯着石磊身前的小花鹿,满是好奇。
石磊心中徒然生出一丝不安,连忙上前,抱住了小花鹿,望着眼前这人,双眼闪过一丝畏惧。
青衫男子忽而笑了,轻声开口:“你,在害怕?”
“我……”
石磊自不是笨人,深山老林,天寒地冻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青衫,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长相又如此年轻,即便江湖上高手,也少有在这个年纪就达到如此程度的。
那么,此人是谁,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了。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心念电转,石磊用上了拿手的卖萌**,强行站直了身子,双目瞪大,盯着眼前这人,虎声虎气道:“告诉你啊,别看小爷年纪小,那也是筑基高手,识相的就赶紧把路让开!”
青衫男子莞尔一笑,指了指石磊抱着的小花鹿,问道:“这是你养的鹿吗?”
“山里捡……”说着,石磊猛地抬头,连忙抱紧了小花鹿,瞪着青衫男子叫道:“对啊!就是我养的!从小养到大的!”
“呵呵!”石磊虽生得人高马大,但其真实年纪,青衫男子自能一眼辨出,瞧见这孩童般的表现,他笑了笑:“不用担心,既是你捡来的,我自不会抢!”
“什么捡来的?说了是我养大的好吧!”石磊争辩道。
青衫男子微微摇头,许是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真的孩童,耐心问道:“我见你这鹿似乎颇有灵性,你是如何调教的?”
“调教?我捡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说着,猛然惊醒,叫道:“什么调教不调教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也就跟鸡鸭猫狗差不多!”
青衫男子又笑了起来,眼前这少年倒是给了他不少久违的欢乐。
“好吧,你走吧!”说着,青衫男子侧开身子,然而站立的位置却丝毫未变。
石磊瞅了瞅他,又看了看路,梗着脖子道:“我才不傻呢!你为啥不先走?”
青衫男子微愣,继而笑道:“我在此等人!”
“那我也等着,正好累了!”双眼滴溜一转,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山石上,怀里抱着小花鹿,虎视眈眈盯着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摇头笑笑,便不再理他。
等了约莫一刻钟,密林深处传来轻微的响声,似是人踩在落叶上的声响。
“沈兄,劳烦久侯!”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冲着青衫男子微微抱拳。
“无妨!”青衫男子微微一笑。
“嗯?”黑袍中年转头,望着一旁山石上的石磊,略带疑惑,于是转头看青衫男子:“你的人?”
青衫男子微笑摇头:“偶遇!”
“野人?”黑袍中年又朝石磊望了过去,目光中满是审视。
青衫男子点头:“挺有意思的!”
黑袍中年微微一笑:“你倒是真悠闲!”
“走吧,还要赶路呢!”说完,青衫男子便转身走了。
黑袍中年回头再看了石磊一眼,似是要找出哪里有趣一般,继而失笑,转身走了。
坐在山石上的石磊盯着一前一后的二人渐渐远去,心跳反倒越来越快,终于大松口气:“总算走了!”
似乎又想起什么,猛地抬头,警惕着四周,依旧没有起身。
再等了一刻钟后,石磊这才起身,快步朝前跑去。
一鹿一人穿山过林,足花了小半时辰方赶到一处略显平整的谷地。
谷地光秃秃的,山坡上满是矮矮的树墩,断口平整,也很新,像是刚不久才砍的。
“大哥!”
石磊一路快跑,身上沾满了尘土、落叶,慌慌张张冲了过来。
外围警戒的少年认出了他,自无反应。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正给柴老戴好一青玉手镯的许辰回过头来。
“不……不……不得了了!”石磊扶着许辰,大口喘气:“有人……有人来了!”
“人?什么人?”许辰微惊。
“大哥!北面有人过来,不止一个!”石磊的话还没说完,外围警戒的少年便传来预警。
“这么快?”石磊猛地抬头,满脸焦急。
石磊脸上的神色许辰看得清楚,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石磊不是没见过市面的,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人物……
“难道是修行者?”
心中如是想着,身旁几人靠了过来。
“大哥,难道是……”尹洛皱眉,双眼却透出一丝狂热的渴望。
“别急,不要轻举妄动!”许辰沉声道。
“让外围的人赶紧撤回来!”
外围的暗哨足足放出去五里,此刻命令传过去,很快那边就有了反应。
等到暗哨全部回到山谷,却见大哥神色凝重,众人严阵以待,方才传出消息的那少年便难免疑惑:“怎么大家这么紧张?”
“来了!”柴老沉声道。
慌乱的脚步声已经响起,很快,谷口位置出现两道人影。
“咦,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拉着身后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路奔行而来,却见眼前的山谷中满是戒备的人群,不由惊道。
“虹儿,他们是?”
身后那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绿色孺袄,下摆沾满了泥土,破破烂烂,像是被灌木划过多次,一双绣鞋被人用布条死死绑住,仿佛害怕脱落一般。
一路狂奔,少女清秀的脸庞上满是风尘,乍见生人,略显畏惧。
至于拉着她的那名少女,虽看上去年纪小了许多,但却一身短打,打扮的倒像个江湖中人。
此刻,骤然遇见如此多生人,却也不露怯意,反倒上前两步,大声喝问:“呔,你们是什么人?也是冲着悬赏来的吗?”
山谷中的众人却显然愣了好久,许辰反应过来后,转头问石磊:“你说的就是他们?”
石磊同样有些迟钝,连忙摇头:“不是啊!”
“不是?那是谁?”许辰皱起眉头,依旧在想着什么,方才在外围预警的少年却赶忙说道:“大哥,来的人就是她们!不过她们背后还有人追来!”
“还有人?”( 就爱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