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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长山岛终战

    “大人!”傍晚时分,王朔和郝大志登上长山岛向许辰复命。

    看着已成废墟的山寨,回想起刚才在岛外听到的那一声巨响,二人此时看向许辰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更带着一丝畏惧。而且二人还发现除了许辰身边躺着一位昏迷的少年外,周边竟没有一个俘虏更没有一具尸体,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连续两声不明真相的巨响,再联系一下眼前的废墟和许辰那冰冷的眼神,二人都不是迟钝的人,在心头自然会有一番自己的猜测,但无论猜测的内容是什么,都只会增加二人对眼前这位小大人的敬畏。

    “两位来了啊,有抓到漏网之鱼吗?”许辰没去在乎二人探寻迷惑的眼神,平静的问道。

    “大人英明神武,以雷霆之势扫灭群寇,水匪们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不会有我等的用武之地了。”听见许辰的问询,郝大志立马一脸谄媚的回答道,他现在是真的害怕许辰追究起他们的过失来了,刚才偷偷放走的那几个人都是平常打过交道的家族,要是得罪了他们自己这个小捕头还要不要混了。

    许辰也不去计较这些,当初虽然是为了不得罪这些家族的人,才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的。现在人都已经杀光了,那就所幸再杀一次,不过这一次却不能由自己领头动手了。彭泽那边以后算是自己的人了,被他看见也不怕什么,但是眼前的二人却和自己不是一条道,待会儿还是让他们动手吧。毕竟被人看到自己杀人和被人猜到自己杀人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老四,大家伙都还好吧?”许辰关切的问道。

    “放心吧大哥,兄弟们受的都是皮外伤,上了药过不了多久就能好,休息一下,再打一场也不是问题。”周康自然能明白许辰的意思。

    “还是要注意一些,弟兄们身体要紧。”许辰道。

    “老刘,投石机补充的如何?”许辰转身又对着随船而来的老刘头问道。

    “回公子的话,山后面有一片竹林,东西已经补充完了。”老刘头躬身答道,亲眼看见许辰的作为已经让这个老头对自家主人充满了敬畏。

    “那就好,郑泰去把东西在船上装好,做好战前的准备。”许辰又对郑泰命令道。

    “老三,把干粮都拿出来,让大家吃饱,休息好,晚上估计还会有一场大战。”许辰说道。

    “是!”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山寨的空地上众人便忙碌起来了。

    亥时一刻,郑泰回报长山岛数里外正有三艘大船靠近,该来的总会来的……

    “全体都有,立正!登船,准备战斗!”不光是少年们,就连彭泽一方还有王朔,郝大志他们也被许辰突如其来的命令惊住,下意识的站立起来。

    众人纷纷赶到码头,登上各自的船只,许辰这一回上的是官船,面对这些大家族,还是得扯一下官府这面大旗。

    对方来的是三艘两层的大船,和许辰这边官船是同样的构造,都是洪州船厂的出产。许辰这一方,除了两艘官船以外尚有三艘改装渔船,还有十多艘彭泽他们平时劫掠所用的船只。不谈别的,光是船只的对比就能明显看出许辰这一方的胜算很大。

    王源他们收集到的情报很匮乏,各家逃回去的人全是在码头接触后,见势不妙便没回山寨直接驾着以前私藏的小舟竹筏之类逃了回去。于是王源他们便想当然的以为李三他们尚在坚守山寨,有李三那数百人做内应,只派三艘船自然足够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私藏战船毕竟是犯忌讳的事,王源他们手上也没多少船。

    毕竟从以前传回来的情报看,当初二当家建造的山寨十分坚固,不仅是为了防官兵更是为了防范彭泽他们。有如此完善的防御体系,李三他们自然能坚守很长的时间。只是他们却没有料到李三因为威信的不足不敢贸然分兵所以便放弃了外围的防线,又被许辰他们新式的武器凌厉的攻破了山寨。

    双方渐渐接近,对方的三艘船眼看着对面近二十艘船只也有些胆怯,慢慢的停了下来。

    “对面的船只听着,本官乃是太守大人派来长山岛的宣扶使,目前长山岛周边已经戒严,任何船只不得靠近,尔等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本官无情!”许辰大声说道。

    “宣扶使?这是个什么官啊!弟兄们你们听过这么个官没?”当先的一艘船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没听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大哥,别听他瞎掰。”

    顿时一群人附和道。

    “哈哈,看到没,咱们都没听过你这个鸟官。”刚才的那个声音大笑了一声,接着又出言道:“对面的小娃,爷爷我也不跟你啰嗦,赶紧放开道,老子这次来只为了接回岛上的兄弟,不会欺负你的。”

    “呵呵,岛上的兄弟?你们说的是李三吧?”许辰笑了笑,问道。

    “明白就好!让开道,爷爷我就不跟你计较,否则……嘿嘿!”对面的汉子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奸笑。

    “不用了,李三他们已经被本官拿下,押往太守大人那里了,你们想接人的话去找太守大人吧!”许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脸玩味的看着身旁的王朔。

    王朔一听这话不禁在心头暗骂许辰无耻,李三他们此时恐怕都尸骨无存了,你让我家大人关押什么,李三的魂魄吗?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许辰在逼他变态,想起那两声神秘的巨响,王朔只能无奈地点头。

    “呵呵,小子,你把爷爷我当白痴吗?识相的赶紧让开道,不然爷爷我敲爆你的脑袋!”这汉子自然是不会信的,许辰的这番话只能让他更加坚信李三他们还被困在岛上。想要击败对面的近二十条船是不可能的,但是突破他们的防线,登上不远处的长山岛还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对面的小子不识相,那就只好动手了。

    汉子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三艘船缓缓的开动起来,成“品”字形向许辰他们冲来。

    许辰见对面的人果然不死心,自然也就懒得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对着王朔说道:“王统领,本官有些乏了,这一战便交由你指挥吧,统领你看可好?”

    王朔还能拒绝吗?只好点头答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负大人所托。”

    “那就好。”许辰说完后,便向着船舱内走去,身后还跟着柴七和两个全副武装的少年,毕竟刀剑无眼,乱战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统领,咱们该怎么办?”看着许辰进了船舱,王朔身边的一个手下便问道。

    “还能怎么办?全部杀光!”王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凶恶的杀气。

    “可是他们是王家的人啊!大人来时不是吩咐过咱们要照看下他们吗?”刚才那名手下疑惑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帮没胆子的蠢货只会给大人招惹麻烦,绝不能让豫章郡的人知道王家和大人之间的事!”王朔严肃的说道,看着手下犹豫的眼神,王朔又一脸坦荡的说:“放心吧,回去之后我会亲自去向大人请罪的!”

    没错,虽然连豫章郡的市井之徒都在传豫章王家去向太守王冼认祖宗的事,但那也只限于市民们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虽然世家子弟偶尔也会拿这个来开个玩笑,但其实他们内心是不信的。

    王家在豫章郡这一带都算的上一线的大家族,也在赣鄱大地上扎根了数百年,是本地传统豪族的一份子,怎么可能腆着脸去跟一个没什么底子的光杆太守攀亲戚。一个所谓的太原王家的名号那也只是在普通百姓那里有些影响,这些同样传承悠久的世家也有着不弱于他们的底蕴和骄傲。更何况南方的这些家族近些年来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实力越来越强,更加看不上北方那些只会在土里刨食的“老农”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源怎么可能会去抱王冼的大腿呢?那根大腿还没他的手粗呢!

    可是让豫章的这些世家没有想到的是,表面平和的王源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野心,他不甘心只做一个排名靠后的世家,他想让他的豫章王家凌驾在所有的家族之上,甚至于要让全天下的人提起王家就只会想起他的豫章王家而不是什么太原王家。

    这份野心促使着他这些年来不断的在背地里做一些事,染指长山岛不过是他抛出来的一个烟雾弹罢了,他要让所有人觉得他王源的野心只限于此。这些年他做的很好,到目前为止都没人发现他和王冼之间的联系,当初提醒王冼前往吴越镇的便是他。这些年他一直以自黑的方法前往拜会王冼,也成功瞒住了所有人,真到假时假亦真,无间道的手段王源玩的是炉火纯青……

    “是!”众侍卫见王朔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说,纷纷开始指挥船夫,准备战斗。官船本就是战船,船夫们也都是经过水战的老兵,眼看着自己一方兵力占优,哪里还有什么畏惧,都开始憋着劲想要争一份战功。

    郑泰他们也得到了许辰的命令,此战要以王朔,彭泽他们为主力,少年们只负责打打下手。

    郑泰便充分的领会了许辰的命令精神,带着少年们远远的看着,只用投石机将火油罐子往敌船上扔,顺带着在背地里用弩弓放几次暗箭。

    等到一交手,对面的那个首领汉子才发现了敌人的难缠,不说像疯子一样狂攻的王朔他们,便是彭泽领着的那十几艘船也不要命的进攻。彭泽他们畏惧着许辰的强大实力,想着自己直到如今依旧寸功未建,哪能不下死力气打。

    更加卑鄙的是那三艘仿佛幽灵般在外围游窜的渔船,每当自己好不容易冲出这边的包围,那三艘船便会突然冒出来,一大推的火油罐子和弩箭便抛射过来将自己重新逼回包围圈。

    家族势力的三艘船就像是三个被一群大汉围着的少女,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刚冲出重围又被几个无耻的泼皮少年挡了回来。面对强暴,不能反抗,但是汉子们绝计无法享受的起来。

    战斗没有持续很久,三艘船便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带着火焰沉入了湖底。那些跳船逃生的汉子也被疯狂的王朔杀了个干净,当然郑泰在许辰的暗示下还是放走了几个的……

第六十章 谈判

    被放跑的几个人抱着几块舢板艰难的游回了岸上,等到赶回溪源镇王家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了。

    王源等人派出人后便一直呆在王家等消息,就连王家上的晚宴也有气没力的吃着,终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等到惊魂未定逃回来的几人添油加醋的将许辰的言语还有对手的强大描绘了一遍之后,众家主们终于坐不住了。

    “岂有此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那个高大的中年家主依旧脾气火爆的站了出来,只是这一回他翻来覆去的也只有这两个词语,却没有再提要去报复之类的。眼见众人的情绪没有被自己的呼喊调动起来,他也渐渐的没了表演的兴致。

    大堂内的家主都被这个噩耗惊住了,刚派去的三艘船全军覆没,李三他们也已经被太守擒回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慌乱的情绪正在蔓延,家住们都下意识的看向主座上的王源,心想咱们这群喽啰都没法子了,你这个当老大的咋还不说几句呢?

    此时的王源还真没空注意这些家主,他更关心的是刚才得到的消息。消息是自己派去领事的人传回来的,那个领头的汉子也是一个王家筑了基的供奉,王源也没去计较家里又损失了一个高手,他更在意大汉派手下传回来的关于杀他的人竟然是王太守的侍卫统领的这件事。

    这个大汉以前也是见过王朔的,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家主和太守大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只是出于一种江湖人的特性,对豫章城里为数不多的筑基高手进行接触,大部分的人,汉子都打过交道,这个王朔也是如此。

    可是王朔却没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人认出了,为了不把自家大人的秘密泄露出去,王朔只好下了狠手,联合众人将大汉格杀当场,可怜大汉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死的。

    可是临死之前大汉还是拉过来一个人,让他想办法回家报信。

    等到王源得知这个消息后满脑子想的都是王朔这么做的动机,他不可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王朔迫于许辰的压力才不得已做出的单方面行为。他想的都是王冼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侍卫统领下达这样的命令,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他王冼用得着为民除害吗?

    难不成是他不满自己对长山岛出手?可是自己也已经让李伟他们小心行事了啊,为了不泄露自己的身份,李伟他们都把王伟改成李伟了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不能是这王冼深受君恩,不满李伟他们亵渎国姓吧?这他娘的也太扯蛋了吧!

    王源想了好几个理由都不得其所,回过神来发现大堂内的众人都看着自己,他也只好收回了心思。

    “看来咱们这些年在长山岛干的事已经触怒了王太守了!”在没有搞清王冼的动机之前王源还是不愿意轻易和他对着干的,毕竟自己的计划还需要王冼的帮助,没有太原王家这块他山之石是敲不动豫章这块顽玉的。

    “触怒了他又怎样,他一个光杆太守能拿咱们怎么样?”那个高大汉子出声叫道。

    “他今天不是已经做给咱们看了吗?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平定了前几任太守都剿灭不了的长山岛水匪,咱们这个太守还是有两下子的。”王源也不急,缓缓说道。

    “那是因为他……”高大汉子本想说是许辰的功劳,可是转头一想,一个小娃娃比起一郡太守来更没说服力了。要是传出去说他们这么一群世家输给了一个小娃娃,还不如认栽在王冼手下呢!

    “那是因为他是圣上,是朝廷派来的牧民官,手里握着大义名分,咱们除非是想造反,否则必须服从。别看他平时好像对咱们服服帖帖的,只要一抓到咱们的把柄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也一定能得手。”王源又接着平复众人不甘的情绪。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咱们花了这么多年心血,最后一无所获吧?”高大中年也明白王源说的是正理,只是依旧有些气不过。

    “怎么会是一无所获呢?咱们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也不是白花的!别的不说,这些年来鄱阳湖商路断绝,一些外省的货物紧缺,价格居高不下,在坐的靠着偷运这些货物也没少赚吧?当初咱们想着留下彭泽那几个水匪,不也是打着一直财源广进的主意吗?”王源接着说服众人道。

    要说这王源的水平还是很高的,众人被说的也是频频点头。

    “那以后,咱们这生意岂不是做不下去了?”一个家主担忧的说道。

    “怎么会做不下去呢?大家伙刚才也听到了,王太守准备在长山岛建立一个集镇,这生意还不是得接着做下去嘛!只是还想像以前一样靠着走私偷运发财倒是不太可能了,这也没什么嘛,咱们这些人难道就做不了正经生意了吗?等到岛上的集镇一建立,往来的商旅一增多,生意还不是得越来越红火。再者说咱们这些年干的事虽说隐蔽了点,可别家的人也不是傻子,要是等到人家联合起来找上门了,咱们乡里乡亲的也不好交待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王源笑着问众人。

    一群人被他绕的也失去了主意,只好跟着傻笑。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是要谈咱们这里也得先拿出个章程来啊。”高大的汉子没有被王源绕晕,依旧抓住了重点。

    “这是当然的!咱们这里先议出一个份额来,毕竟长山岛就那么大,谁分多谁分少,都得有个说法,咱们这回损了这么多人肯定也要在这上面讨回来的。”王源最后又一脸霸气的总结道,终于众人被他全部说服了,开始商量起谈判的份额来。

    眼看众人终于被自己转移了视线,王源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王冼啊王冼,老子这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你稳住了这帮人,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待,老子就要你好看!”

    随着长山岛终战的结束,各方的探子们纷纷回去报告自己的主家,类似的讨论也围着长鄱阳湖的周围展开,不过这一切都和许辰无关了。

    许辰派了个人回去向老师和留守的陆浩报了平安后,便呆在长山岛上不下来了,连王朔和郝大志的告辞离去也没去理会。

    王朔战斗一完便着急向许辰请辞,得到王铁牛转述许辰的意思后,也没久留,飞快的赶回了豫章城。回家见到王冼后,便向大人请罪,述说了自己得到的关于此行的一切情报,详细描述了许辰的作为以及那两声神秘的巨响。

    得到王朔回报后的太守王冼只是苦笑了两声,说了句“徐番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说完便挥手让王朔退下了,对于王朔擅自杀了王源的人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郝大志也同样向许辰拜别,回豫章城去向吴县令复命去了,长山岛一行对于郝大志来说可谓收获颇丰。

    早在战前的空闲时候郝大志便满怀期望的向彭泽询问关于筑基药的事,没想到的是,他自己所需的几味药彭泽竟然都有。更没想到的是彭泽去请示许辰的时候,许辰了解到小狗子的才能和自家门派的特性后,竟然提出要收下小狗子。

    郝大志眼看许辰年纪轻轻便如此了得,手下的这帮兄弟也都不是凡人,想着许辰来日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最少也比让小狗子跟着自己当个捕快要好的多,也更有希望发扬自家的门派。对于许辰的提议,郝大志自然千肯万肯,忙说等到自己给小狗子筑基完后就让他去找许辰。许辰自然是同意了,有这么一个专业的斥候,对于自己的这帮兄弟益处颇多。

    转眼间天就快亮了,累了一整天的少年们还在沉睡,许辰也破例免了他们今日的晨练,让少年们好好的饱睡了一顿。

    第二天中午时分,王朔便又匆匆的赶回了长山岛,带来了王冼的命令,王冼命令许辰来组织待会儿将要进行的谈判。

    接令之后的许辰暗骂了一声王冼的狡猾,自己昨天摆了他一道,今天他立马还了回来,还真是龇咎必报啊!

    正在许辰纠结的时候,听彭泽的人传来话,说徐番也来到了岛上,倒让许辰好好高兴了一番,一则是感动于老师对自己的关心,另一方面便是终于来了一个能出头的人了。

    许辰赶忙南下下山岛,今日的谈判便是在此举行,未来将要设立的集镇也将在这座岛上。毕竟下山岛地势相对于北边的长山岛来说更加平缓,面积也更大,再说总不能将集镇分开让商旅们两边跑吧?于是王太守便决定将长山岛划给彭泽和他的乡亲们,也好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

    许辰来到下山岛,便见码头上停泊着许多各式各样的船只,另外不远处的湖面上也陆续驶来许多船只。就和北方的世家多要建造一些豪华的马车以便出行一样,南方的世家们身处水乡,没有马车可以,但要是没有一艘豪华游船,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世家。

    所以许辰在码头上见到的简直就是一场古代版的豪华游轮展,各式各样的船只装扮极尽奢华,用料也十分讲究,全是名贵木材,甚至于许辰看见一艘通体用金丝楠木建造的船只,真是……有够骚包的!

    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豫章附近的世家们建造的船只不仅好看而且实用价值也很高,都是请洪州船厂有名的造船师设计建造的。

    不去理会这帮骚包的家伙,许辰上了岸,没走多远便看见了老师徐番,身旁还跟着两个华衣的中年人。

    众世家此次派来谈判的多是家中管家似的人物,长山岛虽然重要可也不是他们的全部,还够不上让家主亲自出面前来。再说也不可能让这群家主们像个商贾一样在谈判桌上唾沫横飞,他们还丢不起这个人,于是便纷纷差遣家中管家前来,为了不失自家的面子还让管家们纷纷带上自家的豪华游船。

    黄家的家主本也是不会来的,只是听闻徐番要来,便起了来见见许辰的想法,于是便让人请了徐番和自己一道前来。同在豫章城罗家家主见状也急忙赶了过来,从这里也能看出黄罗两家的竞争无处不在,也影响了家里的下人们。

    “老师。”许辰来到徐番跟前,忙作揖行礼道。

    “哦,许辰来了啊!快来见见你黄伯伯和罗叔叔。”徐番转身看见许辰,忙帮忙引见道。

    “黄伯伯,罗叔叔。”许辰连忙一丝不苟的行礼,得了,这一眨眼就又多了两长辈,要说这年纪小就是不好。

    “这就是徐兄新收的高徒吧?”黄家家主问道。

    “正是小徒。”徐番拈须答道,许辰这次干的那真叫一个漂亮!才用一天的时间就平定了困扰豫章数年的匪患,让徐番好是一番赞赏。

    “果真是仪表不凡,好一个少年英雄啊!”先说外表,再说内在,还都是对许辰有所了解的地方。要不说世家教育就是全面呢,这夸起人来也是面面俱到,有根有据的,绝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敷衍你。

    许辰闻言,只好腼腆的笑笑,对于长辈的夸奖你还能说什么呢?

    “来,黄伯伯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佩玉你拿着把玩吧。”黄家家主说着便从身上取下自己的佩玉递给了许辰,这也是老规矩了,长辈第一次见晚辈都是要给个见面礼的。

    罗家家主见状忙也把身上比这更大的佩玉递了过来,嘴里更是说了好几句勉励的话,这么一来,那心跟筛子一般的许辰哪里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那点事。

    “这个,黄伯伯,罗叔叔,小侄尚有四个师弟未来,不知这……”许辰满脸纯真的说道。

    “额,哈哈,好好好,徐兄果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儿啊!果然像你!好,等伯伯回去之后一定把你那几个师弟的补上!”黄家家主大笑道。

    下山岛上人来的越来越多了,终于在最后的一家也到齐之后,谈判开始了。许辰没有出面,徐番得知王冼的命令后便接过了弟子的使命,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好徒弟放在风口上,只好自己出面协调各家,黄罗二家的家主也露了个面算是为徐番撑了下场面。

    谈判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实际上的较量早就在背地里完成了。王源那一方,黄罗两家为首的一方,还有徐番代表的官府一方以及剩下的一些无门无派的小家族,大家对于自己应该占的份额大多都有个底线,之前的谈话也不过是为了多争那一毛两分罢了。

    谈判本来进行的古井不波,只是王源家的管家王福突然在谈判还没过半的时候就抛出了自家的底线,而且竟然比之前商量好的少了一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王源一方的阵脚,加上黄罗两家家主的亲自到场给了两家一方无形的助力。最后的谈判结果便是,王源一方损失惨重……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也是王源那方所有人想要问的事。原因便是今日早晨王源前去拜会王冼想要一个交待的时候,也不知王冼对他说了什么,他一出太守府邸的大门便派人通知了王福,让他来上这么一出。等到事后众家主找上门去的时候,王源更是将自家的份额让出大半来平息众人的怒火。

    整个长山岛一役,王源耗费数年功夫,最后折损两名筑基高手和一名箭术高手,还有一帮好手,最后得到的份额还不如那些恰逢其会的小家族。

    这一切实在是让人费解,真不知王冼到底给了他什么样的许诺,竟让他做出如此牺牲。

    当然,这一切现在和许辰都没太大的关系,许辰现在正忙着赶回北边的长山岛,因为刚才有人来报,石头醒了……

    【长山岛副本到此结束,许公子表现活跃,接下来将是万二公子的表现时间了,各位书友敬请期待!】

第六十一章 惊鸿一瞥

    “石头!”许辰一冲进石头养伤的屋子就大叫了起来。

    “大哥,这呢!”石磊一听见大哥的声音就叫了出来。

    看着石头那袒露的胸膛,以及上面红褐色的伤痕,再回想起昨日石头在眼前倒下的身影,许辰刚升起的一丝担忧就化为怒气,一巴掌狠狠地对着石头那张傻笑的脸拍去,落下的时候却又收回了几分力道。

    “啪”的一声响起,屋里的铁牛,周康等人都惊呆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许辰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说道。

    “不知道……”石磊捂着变红了的脸颊,一脸疑惑的嘟囔道。

    “以前没跟你们说是大哥的不对,那今天你就给我听好了,还有你们所有人!”许辰严肃的对着眼前的众少年说道,少年们都是一块在济病坊待过的兄弟,听见石头醒了也就纷纷前来探望,此时见大哥说的严肃,都静了下来听大哥说话。

    “你们都给我记住一点!人的命只有一条,死了就再也没了,所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给我好好想清楚,多动动脑子!任务失败了没关系,再想办法就好了,可要是命没了,不但任务完不成,兄弟们还要为你伤心,为你报仇,还有可能牺牲更多的兄弟。记住,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你们的命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你们的命只属于你们自己!”许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许辰便无时无刻不感到一种孤独,只有和这帮少年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有一些家的感觉。这也是他一定要让大家伙都住在一起的原因,练兵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像一个家,少年们虽然懵懵懂懂可也十分喜欢这种家的感觉。

    这帮兄弟对于许辰来说都是家人,他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个人的消失,为了这帮家人他可以和任何人敌对。所以对于身处这个陌生的世界的许辰来说,这帮兄弟便是他精神世界的全部,为此他不惜灌输一些偏激的想法给这帮少年,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都能平安……

    “现在知道哪里错了吧?”许辰训完话后,转过头来对着石头说。

    “嗯……我不该向前冲!”石磊低着头嘟着嘴说道。

    “臭小子!还敢跟老子耍心眼是吧!”许辰一听石头的话,立刻就火了。

    “我有让你不冲吗?你不冲,其他兄弟不照样要冲,我是让你以后冲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多和弟兄们配合,不要老想着一个人显摆,就你功夫高,力气大是吧!”许辰接着训斥道。

    “哦……”石头听着大哥严厉的教训,垂头丧气的答道。

    “可是……他们跑的都很慢啊!”石头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

    “你跑的快是吧!”许辰听见之后忽然笑了,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枯木枝,走到石头面前,狠狠的抽了过去,一边抽还一边说道:“你跑啊!你不是跑的快吗?我让你跑的快!我让你跑的快!”

    可怜石头的伤刚刚好,身上还没多少力气,挣扎着躲来躲去,一边躲一边还在向众人呼救,“三哥救命啊!”“四哥,快帮我拦下,大哥发疯了!”“泰哥,帮忙啊!”……

    可惜,所有人都有意识的无视了石头,每当他挣扎着要藏在众人后面的时候,少年们都会立马让开身子。于是可怜的小石头便在许辰的追逐下在屋子里“快速”的跑着……

    下山岛的谈判已经结束,各家商量好各自的份额后,便匆忙回去了,从明日开始,各家的工匠们便会齐聚下山岛开始集镇的建造。

    徐番来看了一下石磊,见他除了身上有些条痕之外没什么大碍,便也就放心了。

    许辰于是向老师请示,说自己这些日记要留在长山岛帮着彭泽他们把家园建好,另外也要忙下货栈的事,便想向老师请几日假。

    徐番也知道自己的徒弟忙了这么久,现在也是收获的时候了,自然不会拒绝。此次谈判许辰因为平乱有功,也分得一块靠近湖面的地,自然也要好好规划一下。徐番便叮嘱几位弟子不要落下学业,同时十五之前一定要回去,好赶着一起过中秋。说完徐番便回豫章城去了。

    这一日的正午,许辰正在下山岛查看自己分到的那块地,跟在身旁的彭泽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大当家,现在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许辰看见彭泽的表情后随即说道。

    “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当家啊,公子以后叫我彭泽就好!”彭泽一脸追忆,也带着一丝解脱和庆幸,说道。

    “好!”许辰点了点头,道。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被那些人给坑了!”彭泽也很快带入了身份,站在许辰的立场看问题。

    “此话怎讲?”许辰问道。

    “公子分得的这块地,现在看起来是临近湖面,但如今是夏季,是大湖的丰水期。等到了秋冬,这一片的湖水都会褪去,露出大片大片的草甸子,水草茂盛难以除去,土地也不能用来种植作物,而且适宜秋冬季种植的作物本就稀少,所以这片草甸没有半分作用。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夏季,这一片的水位都不大深,大船根本驶不进来,只能通行小舟,货运不便,商旅们哪里会来!”彭泽不愧是本乡本土的人,对这长山岛的水文地理了如指掌,一眼便看出了那些世家的诡计。

    许辰听完后,低头想了想,这也是难免的,那些世家势力这一回被自己整的颜面尽失,没有明目张胆的报复已经算是给王冼面子了,哪里能不背地里给自己使绊子呢?

    许辰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陆地,对着彭泽问道:“对面那便是都昌县了吧?”

    “回公子,是的!”彭泽看都没看说道。

    “那秋冬季露出来的草甸子能一直延伸到都昌县境内吗?”许辰紧接着又问道。

    “可以!”彭泽不明白许辰的意思,却也立刻回答道。

    “那便没有问题了!”许辰笑了笑,说道。

    “咱们可以在这草甸子上架一座桥,直通对面的都昌县,直接用车马往来,联通对面的都昌县乃至浔阳郡。到时对面的商人不用走远路坐船绕来下山岛,岛上往来的商旅也能从此处直达浔阳郡,免了舟车劳顿之苦,岂不妙哉!”

    “而且咱们还可以和官府合作,将此桥私有,对来往的商人收取过路的费用,再加上在这块地上建立一些客栈,酒肆,货栈之类的,赚的可不少!这倒要感谢他们特意给咱们划了这么一大块地了。”许辰一条一条的说来,刚开始还只是一个轮廓,到了后来便越想越多,更加的完善起来了,甚至许辰还想着竟然是一条直来直往的路,何不在桥上加两根铁轨,用马拉着,造出当世第一条铁路来,如此不仅新鲜引人,货运的速度和载货量也绝对是惊人的。反正技术上也没什么大的难题嘛!

    “这……”彭泽也被许辰宏大的构思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就清醒了下来并且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公子,这法子好是好,可是这草甸子底下都是湖底的烂泥,想要在这上面打下桥柱只怕不容易啊!而且等到夏季水位上涨,桥柱被湖水侵蚀,十分容易坍塌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别人没办法不代表本公子没办法!”许辰想到了注意,人也变的轻松起来。

    这些东西算啥难题,等到回去把水泥烧出来,再加上钢筋,那就是实打实的钢筋混凝土了,有了这个还怕他湖水侵蚀?

    放松下来的许辰便随意的在下山岛上闲逛着,也不去理会依旧在苦思冥想的彭泽。这些日子下来,自己耗费心机,和这帮世家大族斗智斗勇,总算是把长山岛拿下了,以后自己也算是有了一片基业了,现在就等着实力的慢慢积蓄了。松开紧绷了多日的心弦,望着夏日的群岛,许辰才发现这岛屿竟是如此的美丽,远处的湖光山色,头顶的成群飞过的候鸟都是如此的吸引人。

    等等!还有远处码头上那正在登船的,那是……美女!!

    说实话,许辰来了几个月了,不是在大和尚庙就是在小和尚庙,他们家几十个少年可不就是个小和尚庙嘛!

    许辰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的女人手指头都数的清,除了小屁孩陆滢还有二十多岁的三当家耿燕秋外还真没见过同龄的女子呢!你说什么?庙会上见的那不是吗?你丫的逗我呢吧!不提那些路人般的面孔,就是那一搓一团肉的体型就让许辰已经不忍直视了……

    至于眼前这位,还真是许辰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位同龄的,也是美丽苗条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大约和许辰差不多高,五官清秀,一张瓜子脸上挂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挽了一个发髻盘在头顶,但依旧有着几缕青丝调皮的在风中飞舞。少女的皮肤很白,如雪一般,却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洁白中透着粉色。

    瓜子脸,大眼睛,长发及腰,一双美腿,当然人家用雪白的长裙遮掩了,但这不妨碍许辰的遐想。好吧!许辰承认,自己心动了,全是自己的菜啊!许辰不由得的多看了几眼。

    仿佛是感觉到了许辰的目光,少女转过头来看了许辰一眼,闹得许辰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了视线,只是眼角却一直盯着少女看。

    刚才惊鸿一瞥看的不是很仔细,现在当面看,许辰才发现少女的脸真的是很精致,越看越耐看。只是少女的双眼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倒为这位明媚的少女增添了一些别样的动人。

    “她到底在为何事伤感呢?”许辰不由得在心中想着。

    少女的船开动了,望了许辰一眼后,少女便转身进了船舱,此时许辰才注意到,少女身旁竟然还有着一位负剑的英俊少年。英俊少年此刻用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许辰,仿佛要将许辰生生刺穿似的。

    许辰才懒得去在意这打了鸡血般的少年,他依旧直勾勾的注视着少女离去的地方,回想着刚才的倩影,有些怅然若失……

    “公子,船已经走了!”彭泽的声音突兀的在许辰耳旁响起。

    “啊?哦……不是!你说什么船啊?”刚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失态的许辰急忙打了个马虎眼。

    “没什么船,刚才公子看见的风景想必不错吧!”彭泽笑了笑说道,许辰的神态他岂能不知,他也是有过少年慕艾的岁月的。对于自家的这位公子,彭泽此前的感觉便只有敬畏,敬畏于许辰的手段和实力,刚才许辰这么不经意露出的一丝少年心性倒让彭泽觉得许辰更加的真实,更加的可以让人靠近,要知道刚才许辰的表现绝对是下意识的,不可能做作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表现这些。

    “是啊!刚才岛上的风景是很美啊!那山,那水,那鸟都很美啊!呵呵……”

    “……还有那人!”这是许辰在心里加上去的,也不知今日一别,此生能否有缘再见……

第六十三章 青白瓷

    青白瓷历史上的考究最早是出现于北宋时期的景德镇,但是在景德镇的地方县志上又说是最早出现于唐代,此处出于剧情需要将其放在了唐代,望诸位书友见谅!】

    唐氏回去和夫君唐远一说,唐远想了想便也觉得肖焱这孩子的确不错,和自家女儿也挺般配的,唐肖两家也是多年的交情,要是能结成亲家自然是喜上加喜。于是第二日清晨便寻了个由头前往肖府拜会自家的肖兄弟。

    肖府就在唐府的东边,两家之间就隔着一条不到一丈宽的青石小道,凭着肖焱那落地无声的轻功,这么点距离还真不算什么。在自家院子提气一纵,翻上围墙,再往对面一跃,轻轻松松就能跨到唐府的院墙,可不就是十分方便嘛!

    当然唐远是不能图这方便的,再说唐远也不会武功。

    唐远来到肖府大门前,向看门的老汉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了进去,唐肖两家相交十多年,早已不分彼此,自然不再需要那些虚礼。

    肖府的院子很大,比唐府的要大的多,只是住人的屋子依旧只有那么几间,毕竟肖府的人不多。倒是在屋后有一块山脚下的巨大空地,都被肖家人圈了进去做成了一个校场似的后院。唐远绕到后院,此时肖家主人肖逸正在校场上领着儿子肖焱练剑。

    肖家没有女主人,或者说唐远从未见到过,十几年前当肖逸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肖焱来到昌南镇时,唐远便没见过肖家的女主人。后来唐远委婉的询问过,肖逸也只是说了句“过世了。”,此后唐远也没在打听过。

    其实对于自己这个相交十多年的肖兄弟,唐远并不是完全了解,关于自己的过去,肖逸也从未提起。只是当年肖逸独身来到昌南镇的时候,挥手间便置办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业,而且在这浮梁县内也颇有名望,就连县尊大人也数次来访。只是肖逸此人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和唐远有些交往之外,似乎也从未见他和他人往来。种种的一切,都给这个肖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只是对于这些唐远并不在乎,谁都有过去,要是去强求这些反倒伤了兄弟间的情谊,怕也是为此,肖唐二人才能相交十多年吧。

    校场上的肖家父子正在对战,只见二人皆手持竹剑,动作忽而轻盈,忽而沉稳,忽疾忽缓。唐远是个外行人,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觉得二人使的剑法有些不像是男人该使的,倒像是曾经在豫章城见过的一次女子剑舞,只是看上去又有不同,着实是奇怪的紧。

    唐远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去捏泥巴呢。

    唐远静静地站在校场周边的垂柳下面,一刻钟后,肖家父子二人停下了手中的剑。

    “倒让唐兄旧候了,见谅!”肖逸向着唐远走了过来,远远的拱手见礼说道。

    “也没等多久,能欣赏到肖兄弟的剑术,等一阵子也是应该的嘛!”唐远笑着说道。

    “哈哈,唐兄你还是那么会说话。”肖逸大笑了几声道。

    “唐伯伯好!”肖焱恭敬的向唐远见礼,唐远痴长肖逸几岁,不仅如此,就连唐雪玢也比肖焱大几个月,所以在肖焱面前,唐雪玢总是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小焱啊,练的不错嘛,我看再过几年就要赶上你爹了。”其实唐远压根看不出来肖焱的剑法如何,只是今天自己带着别样的心思来,总要说几声夸奖的话,可又不能太露骨,实在是难为了粗通文墨的唐远了。

    “唐伯伯谬赞了,小侄还差的远呢!”肖焱连忙说道。

    “行了,焱儿你退下吧,为父有些话要和你唐伯伯说。”肖逸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人,看见唐远今日前来,想来是有些事与自己谈。

    “是,焱儿告退。”肖焱听见父亲的话,立马躬身退下,严父的作风显露无疑。

    唐远看着一表人才的肖焱,不仅举止有度,还斯文有礼,简直是越看越喜欢,也愈加觉得肖焱和女儿是一对良配。

    “唐兄,唐兄,焱儿已经走了,咱们去凉亭坐坐吧。”肖逸唤回了走神的唐远,建议道。

    “哦,好,好啊!”唐远也意识道自己失态,忙打了个马虎。

    二人走到校场边上的一座凉亭坐下,这座凉亭是肖府原来的主人建造的,肖逸扩建后院时,看这凉亭造型不错,便留了下来。只是如此一来空旷的校场边留着这么一个造型别致的凉亭,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只是肖逸是个武人,也不在乎这些。

    肖逸吩咐仆人端来茶点,便和唐远聊了起来。

    “唐兄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肖逸问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起多日未见兄弟,想的慌,所以今日便来看看。”唐远犹豫片刻说道,这也是必然的,唐远身为女方家长,这种提亲的事自然不可能由他先开口。

    “那是,听闻唐兄近日来在构思一种新型的瓷器,想来是很忙的。”肖逸虽然已经看出了一些唐远的来意,只是似乎出于一些别的考虑也没有捅破。

    雪玢这女娃肖逸是经常见的,不仅人长得漂亮,更兼知书达理,脾气秉性也好,能娶回来当儿媳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自家有自家的难处,却不能为外人说道。

    “是啊,改日瓷器烧好了,一定送来给肖兄弟赏玩赏玩。”一提到瓷器这个自己的专长,唐远就有些兴奋。

    “那敢情好!只是肖某一介粗人怕是品鉴不出唐兄的大作啊。”肖逸笑了笑说道。

    “不会的,这回的瓷器肖兄弟一定能看出它的好来的!”唐远卖了个关子,神秘的说道。

    “哦?那倒要好好见识一番了。”眼见唐远被自己扯开话题,肖逸也松了口气,要是唐远开口说出那些话来,到时自己要是拒绝的话,一定会伤了这多年的兄弟之情的。

    聊着聊着,唐远忽然间意识到话题离自己此来的目的越来越远了,唐远就有些着急了。可是自己试了许多次将话题移开,今日的肖逸却仿佛变成了一个陶瓷爱好者,专门和自己聊一些瓷器上的事,唐远也不好拒绝。

    终于等到一个空子,唐远正准备豁出去,给对方一些明显的提示时,突然间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唐远听的清楚,那是自家仆人吴伯的声音。

    “老爷,老爷,烧好了,烧好了!”吴伯一边向这边跑来,还一边不停的叫道,满脸的喜色。

    “什么烧好了?”唐远一听见吴伯的话,心中不由得一动。吴伯老成持重,没什么大事是绝计不会如此慌张的,加上他喊叫的内容,唐远不由得想到了一件事,等到吴伯跑到跟前,连忙双手握住了吴伯,大声说道。

    “老爷,是青白瓷,家里的窑工来报说是青白瓷烧好了!”吴伯年纪大了,刚跑了这么一段路,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真的?”听见吴伯的话,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唐远激动的握紧了吴伯,也不管年迈的吴伯能不能承受自己的手劲。

    “真的!当然是真的!”吴伯也能明白唐远的激动,没有介意,强忍着疼痛说道。

    “太好了!快!快带我去!”激动的唐远早就忘了其余的一切,连忙拽着吴伯就要往外走。

    吴伯无奈的望了望肖逸,算是代主人和他告别。肖逸也知道自家这个唐兄对于瓷器的痴迷,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小节,微笑着对着吴伯做了个拜别的手势。

    唐远一脸兴奋的拉着吴伯飞快的向自家的瓷窑跑去,可怜的吴伯在后面努力的跟着。

    唐家的瓷窑在东边的山脚下,实际上昌南镇大部分的瓷窑都在这边,毕竟谁也不可能把土窑放在家里,危险不说,大热天的家里人还要不要过了。

    二人赶到瓷窑,里面的工匠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工匠们都是唐家用了好几代的老人了,忠诚自然不用说。唐远身为昌南镇最好的烧瓷匠,时不时的都会烧出一些新品种的瓷器,但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不一样。唐远早在数年前就在研究这一次的新品种瓷器,是想着结合南方的青瓷和北方的白瓷烧出一种新的瓷器,唐远将其命名为“青白瓷”。

    工匠们都是这一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一个新的品种对于一个行业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这保密的工作做的自然十分到位。

    唐远没去理会见礼的工匠们,他现在的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了他的瓷器上,那里还能顾忌到其它。工匠们也深知主家的脾气,不以为意。

    唐远来到一座刚熄火的瓷窑边,这年代的冷却工艺还不是很成熟,用的还是自然冷却的法子。瓷工们为了让瓷器最后定型,也是为了防止瓷器骤然拿出,内外温差较大导致瓷器出现裂痕,所以在瓷窑熄火后,依然不会将瓷器拿出,待到瓷器彻底自然冷却下来后,才会将其取出。

    焦急的唐远是个老瓷匠了,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不能取出来却不妨碍唐远透过瓷窑门上的小口,提前观看他的作品。

    瓷窑内的土架子上放置的是一个小碗,这也是烧制新品种的惯例,由简入繁。被唐远寄以厚望的青白瓷此刻还没有显现出她的魅力来,和别的尚未冷却的瓷器一样,还只是通红通红的。

    终于,等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可以出窑的时候了。唐远也没让他人动手,卷起袖子拿起铁制的铲子,小心翼翼的将瓷器取了出来。

    刚出窑的瓷器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一尘不染,洁白无暇。

    只见小碗胎质细密,呈白色,碗壁晶莹剔透,整只碗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如玉般柔和的光泽。

    “成了!成了!”唐远激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众人间响起。

    “东家,这……这是瓷碗吗?”一个为首的工匠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虽然他是亲眼看到唐远制作刚才也是看见他从窑中取出来的,可是看见眼前的这碗,这哪里是瓷碗嘛,这分明就是玉碗啊!还是一只制作精良的玉碗!

    光洁无暇的碗壁上,白中又透着一点淡青色,非但没有降低碗的美,反而让整只碗更加像是一块玉雕琢出来的。

    瓷器仿玉,这一个所有瓷工们上千年的梦想终于在唐远手中完成了!

    “当然是瓷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青白瓷!哈哈哈”唐远说着说着便大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是喜极而泣的泪!

    多年的夙愿终于完成,从此,中国的瓷器中又将多出一个崭新的品种,青白瓷,有着“假玉”美称的青白瓷!

第六十四章 玢

    在瓷窑中待到快正午时分,兴奋的唐远才想起来应该回家去向妻子报喜,同时也一同分享这份喜悦。将瓷碗细细的包裹起来揣在怀里,唐远此刻竟有些像得手后的梁上君子,一路上兴奋却又惴惴不安的双手捂住怀里,向家中飞快地走去,生怕怀里的东西有个闪失。

    一路上遇到相识的熟人竟也忘了去打招呼,倒闹的那些熟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镇上的居民大多认识唐远,不然还真保不准报官将这形迹可疑的唐远给抓起来。

    “柔娘,快来!给你看一样东西!”唐远一回家便兴冲冲的跑去找妻子,连妻子的乳名都叫了出来。

    “又烧出来什么好东西了?”望着像孩子般冒失的闯进屋里来的丈夫,唐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别看唐远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但只要是每次烧制出新的瓷器时,就会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

    每当此时,唐氏自然也会迁就他,和丈夫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和快乐。

    “你看!”唐远宝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打开,献宝似的递给妻子。

    唐氏接过一看,竟是一个洁白如玉的小碗!

    “哇!好漂亮的玉碗啊!”唐氏夸张的叫了出来,甚至以手捂嘴。

    唐氏自然知道丈夫拿出来的不是玉碗,也只能是瓷器才能让丈夫如此兴奋,只是多年的夫妻早已是配合默契,唐氏知道此时的丈夫需要自己的赞赏。

    “嘿嘿,错了!这不是玉碗!”唐远也很享受妻子惊讶和崇拜的眼神。

    “不是玉碗,那是什么啊?”唐氏接着表演道。

    “你猜猜!”唐远一脸得意的说道。

    “嗯……猜不出来,远哥,你快说吧!”唐氏一本正经,满脸疑惑的说道。

    “嘿嘿,当然是瓷器了!”看着妻子疑惑的眼神,唐远更加得意了。

    “哇!原来是瓷器啊!要是远哥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玉器呢!”唐氏一脸释然的说道。

    不得不说,唐氏表演法则果然霸气!把咱们唐大爷哄的是更加的兴奋。夫妻两个便是用着彼此之间如此的默契来维持着多年的生活,平平淡淡却又乐趣无穷。

    “爹,娘是什么东西这么有趣啊?大白天的秀恩爱也不知道关门,嘿嘿。”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死丫头!连你爹娘都编排上了是吧!”唐氏一听女儿挪揄的声音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怕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嘴巴很严的!不会出去乱说,放心吧!”唐雪玢一本正经的对着母亲保证道。

    “你看看!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惯坏了!都长成野丫头了,这以后还有谁敢要啊!”唐氏拉着丈夫的手臂,抱怨道。

    “你惯的也不比我少吧?”唐远心里嘀咕道,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嘴里还不忘给女儿辩解道:“女儿嘛!就是得惯着点养!”

    “还是爹爹对女儿最好!”唐雪玢拉着父亲的另一只手,把头埋进父亲怀里,撒娇道。

    “是啊!你爹对你可好了!今天都给你提亲去了!”唐氏忽然间起了调侃女儿的心思。

    “什么?娘,你说什么?”果然,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后,唐雪玢立马就从爹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母亲,随即又直视着父亲。

    唐远被女儿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揉了揉鼻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

    “说吧,反正今天都去了,还能瞒多久啊!”唐氏推了推丈夫,示意丈夫对女儿坦白。

    “这个嘛……爹爹今天的确是去了,可是……”唐远依旧结结巴巴。

    “娘……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啊?您怎么老想着把我嫁人呢!”唐雪玢听见父亲确认后,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瞎说什么呢,你当然是你娘亲生的了!这个爹爹可以作证!”唐远认真的说道。

    唐氏依旧笑眯眯的,只是放在唐远背后的手用力的在唐远腰部狠狠的拧了一把。这下连肖焱都可以确定了,母女两个打人的时候那个表情完全就是如出一辙嘛。

    “这个……其实吧,今天我去肖兄弟家里……”眼见屋里的火气值蹭蹭的往上冒,决定还是赶紧把实话说出来,毕竟腰间真的很痛啊!

    “什么!爹,你居然去向肖叔叔提亲?那岂不是说小焱子……”唐雪玢听到这里更加惊呆了。

    “其实,也没有啦!爹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吴伯拉到瓷窑去了……”唐远终于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

    “什么?”这回叫出声来的是唐氏,母女两个果然很像!唐氏自然清楚,哪里是什么被拉着,一定是丈夫拉着吴伯跑的!自己这个丈夫一定是在中途听到瓷器烧好的消息,立马什么事都忘了,直接就跑了!所以,后果就是,唐远腰部又遭受了一次更加猛烈的重击。

    “哦……”听见爹爹的话,唐雪玢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也说不上是失落。就和唐雪玢从来就分不清她和肖焱之间是姐弟之间的关心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一样,此时少女的心也依旧迷茫着。

    “小玢,快来看,这是爹爹新烧出来的瓷器!”唐远眼见母女二人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

    “哦……哇!好漂亮的玉碗啊!”母女二人再一次显现出惊人的相似。

    “什么玉碗啊!分明是泥巴烧出来的!”这一回母亲看来是生气了,直接拆穿了父亲的把戏。

    “嘿嘿,柔娘,你……别生气嘛!”唐远对着妻子哄道。

    “让你办点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就知道烧你的瓷器!”唐氏气呼呼的说道。

    “这个……”唐远见妻子还在生气,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刚才爹爹帮了你,你总得出力哄哄你妈吧,不然今天咱爷俩还要不要过了。

    聪明的雪玢一下就明白了老爹的心思,忙用嗲嗲的声音对着母亲说道:“娘,你快来看嘛,爹爹做的瓷器多好看啊!到时让爹爹再给娘你做一个坠子挂着,娘你说好不好?”

    “谁要他的坠子了。”果然,还是女儿最了解母亲的心思,唐氏虽然嘴里依旧不肯松口,态度上还是缓了不少。

    “嘿嘿”唐雪玢也跟着傻笑,同时还用眼角瞥了一下父亲,意思是“看!还是我厉害吧!”

    唐远也对女儿竖起了大拇指,表扬女儿的作为。

    “对!等爹爹明天就去瓷窑给小玢还有柔娘你一人做一套首饰,虽是瓷器,却远胜玉器。”唐远连忙许诺道。看来古今的男人但凡惹恼了妻子,哄老婆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那是!爹爹做的瓷器那可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女儿也在边上帮腔道。

    在父女俩的努力下,唐氏的气终于消了,可也不忘再次叮嘱唐远下次再去肖家问问。唐远自然满口答应,也不顾女儿频频使来的眼色。

    “远哥,这瓷器可有名号?”唐氏手里把玩着如玉的瓷碗,对着丈夫问道。

    “嗯……这瓷器是我将青瓷和白瓷结合在一起制出来的,所以便叫做青白瓷。”唐远说道。

    “青白瓷,这名字不好,太普通了!”唐氏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请夫人给取一个吧!你也知道,为夫我书读的不多。”唐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不如就便宜这个丫头好了!用她的名字来命名吧!”唐氏想了想,用手指着女儿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叫做玢瓷?”唐远想了想,又拍了拍手赞道:“秒!秒啊!玢本玉名,世间却无此玉,这青白瓷似玉非玉,用此命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还不只呢!这两样东西还都是你的作品呢!”唐氏瞅了一眼女儿对丈夫说道,看来女儿的那句话对她伤害不小啊!到现在还不忘强调一遍。

    “娘……”聪明的少女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撒娇道。

    “死丫头!”母亲拉过女儿的手,将瓷碗递了过去。

    “玢瓷……”唐雪玢抚摸着用自己名字命名的瓷器,仿佛有一种抚摸姐妹的感觉。

    ……

    接下来的十几天,唐远一直在自家的瓷窑里忙碌着,新的瓷器虽然做好了,但一些后续的扫尾的工作还需要他来忙碌,再者他还需要为自家的妻女烧制一些礼物,这是身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另外下个月中秋便是女儿十七岁生辰了,做父亲的也得为女儿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而唐雪玢见父亲正在忙碌忘了去肖家提自己的事自然也是轻松了不少,少女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比较迷糊,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只是,命运总是喜欢和善良的人们开一些玩笑,对于少女来说,她真的可能没有太多时间了……

    忙碌的唐远并没有注意到,正在为自己的大事而迷糊的唐雪玢也没有注意到,一场风暴正在从平静的小镇的西南方数百里处酝酿,要不了多少时间便会席卷这个美丽的小镇,给他们家平静的生活带来巨变……惨烈的剧变!

第六十五章 玉分(一)

    昌南镇西南,数百里外的豫章城内,城北边的一座靠近太守别苑的大宅子里,此时正有一个四旬的中年男人正在愁苦着。

    男人姓段名璋字志辉,乃是豫章郡的长史,从五品上的封疆大吏,是除了太守和别驾之外豫章郡内的第三号人物。

    豫章郡本就是上郡,比周边的几个郡都要高上一级,加上又是整个江南西道的首府所在,太守王冼更是兼着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为整个江南西道的军政一把手,所以豫章郡的属官们虽然级别和其他上郡一样,但是地位无形中却要高出那么一截。

    唐时地方官制,改前朝的州为郡,只是天宝年间又被玄宗罢州设郡,地方一把手的称呼也由刺史复为太守。太守身为一郡长官,任期一般为三到五年,任毕还朝,而且一般都不是本土人士,这也是郡县制的一大优点,能够有效地遏制地方宗族实力。

    同时为了防止太守们像汉代一样最终演变为实权割据,又在太守之下设立了“别驾”、“长史”、“司马”三职分掌监察军政,这三人“纪纲众务,通判列曹”,年终还要轮流入京,向中央政府汇报一年以来本地的政务、户口和赋役情况。

    段璋的烦恼便来自于去年入京汇报时从好友那里得来的一则秘闻,虽是秘闻,可是好友身处中枢要职,得来的消息自然不是那种在街头巷尾市井之徒间传扬的货色。

    为了应对这件事,段璋不惜花费重大代价从豫章司马手上换来今年再次进京的名额,可是此次进京所要准备的东西却让段璋伤透了脑筋。

    这一次段璋进京主要便是为了去见一个贵人,只要能让贵人满意,自己以后青云直上那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但是身为贵人什么样的稀世珍宝没见过呢,这豫章城虽说也是大城,可是连扬州城都比不上,更别提长安和洛阳了,自己身在此处又能找出什么贵人没见过的好东西来呢?

    眼看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需要的珍宝却依旧没有着落,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吗?

    不!绝不!段璋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儿时家中贫困,每天都只能吃个半饱却依然手捧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几本残书,饥饿使得头脑愈加的混沌,段璋每天都要花费极大的功夫才能将书中的文字记住。

    后来好不容易得到了使君的推荐,进京赶考,进士及第,完成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华丽转身。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余年宦海沉浮,费尽心机才爬到今日这般地位。

    可是官越往上当越难,朝堂上的位子一共就那么几个,自己要想再进一步要是没有贵人相助的话就得再苦熬十几年,到了那时自己都成了白头老翁了,就算爬了上去又能当几天?

    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面前,只要抓住了不但可以省去十几年的韶华时光,后半生哪怕是登阁拜相都是有可能的。如此机缘你让段璋哪里敢放弃?

    可是这珍宝又岂是那么好寻的呢……

    也许是段璋的祈祷感动了上天,亦或是段璋这些日子的强烈**终于惊动了有心的人,总之,在今天段长史将迎来那个等候已久的人或东西。

    很快正在书房内纠结的段璋便被管家惊醒,不耐烦的段璋听完管家的述说后忽然来了一些兴致或者说燃起一丝希望。

    “府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有要事要面见老爷,说是老爷需要的东西,他带来了!”管家说的便是这番话。

    “不可能!为了保密我从未将此事泄露出去!”听完管家的话后段璋脑子里首先冒出的便是这个念头,还带着一些惊惧。但是段璋转念又想了想却又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是那几次喝醉酒后,无意中说漏了?”段璋有几次外出和好友饮酒作乐,许是因为高兴自己寻得了一条青云之路又或者是苦寻珍宝而不得的苦闷,使得自己曾向好友们透露了将要寻找珍宝的心思。

    “这个人很可疑!”这是段璋在司考片刻后做出的对于外面那个献宝者的评断。

    只是对方能探知到自己的目的可见绝非普通人,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还敢明目张胆的前来,手上拿着的必然是对方觉得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以他们那样的身份和眼界,拿出来的这东西必是精品!

    这便是段璋随后得出来的结论,宦海沉浮十多年,能爬到这个地位的又有几个庸人,哪怕别的本事没有,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必然是精通的。

    也许是被寻找珍宝这事闹得实在是心力交瘁,又或是对自己能力手段的信任,段璋最终还是让对方进门了。

    没在客厅,那人的身份还不够格,就在这书房内,段璋接见了那个献宝者。

    一个身材瘦弱,满脸谄媚的中年人,也许是卑躬屈膝惯了这个人的背有点驼。段璋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也就失去了探寻的心思,开门见山的说道:“把你带来的东西呈上来吧!”

    “回禀使君大人,小的侯泽,是鄱阳郡浮梁县人士,浮梁县大人您知道吗?这浮梁县啊专门……”这个侯泽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丝毫没有注意到段璋脸上的不耐,依旧低着头在那里絮絮叨叨。

    “够了!把你带的东西拿出来!”终于段璋还是忍不住制止了对方的絮叨,口气虽平淡却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十几年的官宦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势,那种对着小民百姓还要靠疾声历喝来凸显威严的官吏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真正的高官早就修炼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至少面对身份比他们低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哦……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这就取出来!”侯泽终于被段璋的威严惊醒,刚进来的时候,脑子里紧张的什么都忘了,只顾着说自己的来历了,到现在才想起今天所来的目的。

    “大人请看!”侯泽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碗,洁白无暇的碗壁中透着一丝淡淡的青色,竟和唐远的那只碗一模一样!

    “玉碗?”段璋取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的观摩,只见这只玉碗除了材质自己没有见过,不知用何种玉材雕刻而成以外,无论形状还是款式完全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甚至于连一点花纹都没有,这么一个碗对那寻常百姓来说可能算是宝贝,可是比这名贵的碗自己都有好多,又哪里能让京中的贵人看上呢?对方身后之人费这么大功夫难不成就为了送这么一东西来消遣本官吗?

    段璋想了一会儿没想通,但他也没有立刻发火,眼前这么个人还不够资格让他发火。

    “这只玉碗便是你要献的宝物?”段璋依旧平淡的问道。

    “是……额……不是,不是!”侯泽又开始紧张了,也可以说是从将碗交给长史大人的时候就开始惴惴不安了。

    前几天自己还在浮梁县的家中,突然有一个人前来拜会,告知自己昌南镇的那个市令唐远又捣鼓出一个新品种的瓷器。

    对于这个唐远,侯泽是一百个瞧不上的,明明守着一个金窝窝,却硬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非但不捞好处,年底得来的分红还给全散出去,自己过的苦哈哈的每天就知道往热的要死的窑洞里钻。偏偏还取了当年镇上最漂亮的柔娘,生出的女儿也出落的貌美如花,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前几年县里新来了个县尊,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了县尊好色的品性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他当了个小妾,为的便是好让县尊给自己谋取市令这个职位。哪里知道在县尊排衙的时候提出要将自己提拔为市令之时,上到县丞下到衙门内的捕快杂吏竟无一人同意,这些人全都被那该死的唐远这些年来的做作给买通了。

    县尊大人初来乍到,为了保证自己以后的政令能够通行的下去,也不好驳了全县官吏的面子,只好作罢。等到以后自己数次求上门去的时候,县尊大人也都是支支吾吾的搪塞过去。后来便彻底没了回音,闹得侯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都成了全县人的笑柄。

    从此以后侯泽便愈加的仇恨起唐远来了,这一次那个神秘人找上门来,说能让自己如愿以偿,说不定还能让唐远家破人亡。想起柔娘那美颜的容貌和曼妙的身姿,还有她那同样美貌的女儿,侯泽的心早就火热火热的了,哪里会去管这其中有没有别的计较,兴冲冲的带着神秘人给自己的东西按着他的指点来到了豫章城的段长史府上。只是侯泽也看过包裹中的东西,听神秘人说这就是唐远新烧出来的瓷器,只是这么一块烧出来的泥疙瘩真能入使君大人的法眼吗?侯泽十分怀疑。

    听见大人的话,他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是什么?”段璋问道。

    “启禀大人,这碗不是玉碗!它只是一个瓷碗!”侯泽说道。

    “什么?”段璋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再一次仔细的观察一遍手中的碗,表面光滑细腻,发出柔和的光泽,无论是从质感还是温度来说,这明明就是一只玉碗嘛!而且按照段璋的经验,这碗用的玉材还应该是一种名贵的玉,只是当世几种名贵玉材段璋都见过,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白中泛青的玉。

    现如今听见侯泽说这只是瓷器,他自然惊讶莫名。

    “你说这只是瓷器?什么瓷器?为何本官之前从未见过这种瓷器?”段璋来豫章这么多年的,对于瓷器自然不会陌生。

    “大人这真的是瓷器,这是本县一个叫做唐远的人前些天刚刚烧出来的新品种瓷器!”侯泽见段璋起了怀疑,立马急了!

    “大人要是不信,小人这就证明给大人看,将这瓷碗摔碎,大人只要一看断口便知真假!”说着,着急起来的侯泽竟然出手去抢夺段璋手上的碗,想要摔了来证明自己的话。

    “放肆!”这句话是现在一旁的管家看见侯泽竟敢如此冒犯自家老爷,护主心切才大声喝道。

    被这一声吓,侯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再一次跪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段璋没去理会像狗一样趴着的侯泽,他开始沉思起来……

    首先,要考虑的是这个侯泽身后之人的目的,当官当了这么久了,段璋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做什么事都要先计算一番得失。自己眼前的这个机会虽然难得,可是要是因此陷入了有心人的算计中那就得不偿失了,再高的官位也要有命去坐不是吗?

    只是这身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目前还不得而知,那就先不去想它。

    再者便是这个玉碗,不,瓷碗了!从新奇上来说必然能让贵人眼中一亮,而且又是本地的土产即使送上去也不会招惹非议。这礼要送,官要当,而且还必须注意自己的名声,不然即使以后身居高位也容易根基不稳,到时被人打倒也只在旦夕之间。

    所以从这一点上这个东西无异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这瓷器以后会不会满大街都是,失了珍贵,这个段璋倒不太担心,不是说这是新出的品种嘛,不管它是不是真的独一无二,段璋都会用自己的力量将它变的独一无二……

第六十七章 玉分(三)

    唐远离开县衙,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侯泽的表现,唐远越想越觉得不对。

    “糟了!”唐远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大叫一声,便飞快地往自家的瓷窑跑去。

    火急火燎的唐远赶到瓷窑后,便拉着瓷窑的管事连声问道:“老王呢?老王呢?”

    “老王?哦!老王昨天请假说家中有事,便没来干活,好像今天也没回来。”管事的被东家拉着生痛,急忙回忆着说道。

    “糟了!果然是这里的事!”唐远听见管事的回答,心中咯噔一跳。

    “东家,您找老王有什么事啊?”管事的看见东家一脸着急的样子,忙问道。

    “快!快派人去老王家里把他找回来!”唐远焦急的对着管事的吼道。

    管事的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了,连忙拉过几个小伙让他们往老王家里走一趟。

    “老王平时放东西的地方在哪里?快带我去!”唐远拉过管事的,就往瓷窑内工匠们平时休息的地方走去,工匠们平时的私人物品都会放在那里。

    管事的带着唐远来到一个木柜子前,指着木柜对着唐远说道:“东家,这里便是老王的柜子了,上面的锁是老王自己配制的,钥匙也只有老王自己有。”

    “把他砸开!”唐远说完便自己在周围找趁手的工具,正好看见附近的工匠手中有把铁锤,便劈手夺过来,对着木柜上的锁一阵猛砸。

    那锁只是普通的挂锁,哪里能经得住唐远的狂击,片刻后便被砸落在地。

    颤抖的双手打开木柜的门,看见柜子里那仅存的几粒灰白色粉末,唐远不由的感到一阵眩晕,最后的一丝期望破灭,唐远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这时候,前去老王家的两个小伙子也回来了,向管事的和东家汇报说老王家空无一人。

    老王是个鳏夫,家就住在瓷窑边上,平时唐远也会让他帮忙看着瓷窑,此次更是将做好的青白瓷碗和制造青白瓷所必须的高岭土交给他保管,没想到……

    “呵呵,本就是个鳏夫,哪来的什么家里事!罢!罢!都怨我,都怨我啊……”唐远听见汇报后,边自言自语起来,管事的也终于明白出了什么事了。

    老王神秘失踪,东家收集的那点高岭土也不翼而飞,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是东家新烧制出来瓷器惹来的事。

    当失魂落魄的唐远被工匠们送回家时,妻子唐氏和女儿雪玢都被吓了一跳。

    当在二人的逼问下,唐远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清楚时,二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爹爹,那份图纸可否给女儿看看?”唐雪玢不愧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

    “唉……你要看便看吧……”唐远唉声叹气道。

    唐雪玢接过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爹爹,这图样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这似乎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图案吧?”唐雪玢也跟着母亲读过几年书,对外面世界的见识也不算少。

    “没错!所以这才是最棘手的事!”唐远摇了摇头,说道:“看县尊大人坚决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来历不凡,恐怕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染指的东西,县尊背后必然还有着更加恐怖的人!”

    唐远不愧是见多识广之辈,眨眼之间便意识到这么一样东西牵扯进来的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这东西爹爹当真烧制不出来吗?”雪玢问道,要是爹爹能把东西烧出来自然是万事大吉,就算发生再大的事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来。

    “要是几天前,爹爹费些功夫也能烧制出来,只是现在……唉……”唐远叹了口气。

    “爹爹是说那高岭土的事?”唐雪玢问道。

    “没错,烧制青白瓷要用到一种特殊的高岭土,咱们浮梁县周边的山上虽然不缺这高岭土,可是这一种十分特殊,爹爹我找了数年也才只找到那么一点。”唐远对着女儿说道。

    “远哥,不能用别的土替代吗?”妻子唐氏也一脸关心的问道。

    “不行,我这些年来试验了许多种土壤,只有那一种高岭土才能将青瓷和白瓷中和在一起,虽然也可能还有别的方法能做到,但是所要花费的时间必是旷日持久,三天时间你让我从哪里去找这东西?”唐远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爹爹不如干脆就去县尊大人那里推了这差事!”雪玢想了想说道,望着父母疑惑的眼神又接着分析道:“这个东西一看就是皇家专用,那么女儿猜想这必然是地方官员为了讨好圣上而特意准备的!”

    “另外听爹爹说,县尊大人在交代这事的时候虽然态度坚决,可是却忘了给爹爹签发谕令!既然没有官府的谕令,那咱们家也就不算是接了公差,既然不是公差,推了也就推了。虽然会惹得县尊大人乃至他身后更大的大人的不快,但是他们却也不能在这件事上找咱们家的麻烦。至于以后他们会不会来为难我们,那也是以后的事,先把这要命的东西送出去再说。”

    听见女儿有条有理的分析,唐远夫妇眼中一亮,女儿说的没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唐远却想得更多,老王无缘无故失踪,背后必然有着隐秘,再加上那个侯泽,这件事实在是不简单,自己绝对不能趟这摊浑水,既然没有公文,就想女儿说的,推了也就推了吧!

    “好!好!好!咱们家小玢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女中诸葛啊!”唐远主意已定,开怀的大笑了起来。

    “爹爹又取笑我!”

    “哈哈”

    来不及和妻女再说什么,唐远主意已定,立马便拿起那张图纸,出门往县衙跑去。

    唐远离去尚不足一个时辰,浮梁县令还在雅室招待段璋的管家。

    段璋的管家要在这里等三天,到时候拿着烧制好的东西回豫章城,这也是段璋的命令。昨天段璋最终还是决定了派人来一趟,虽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可是那东西是真的啊!自己好不容才找到这么一个能送的出手的珍品,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至于别的什么事,那也要等东西拿到手后再说,再者侯泽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他也需要探知清楚,不然老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背后惦记自己,你让段璋怎么过下去啊!

    所以,段璋给管家下达的命令就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只要先拿到东西再说,要是东西拿不到,也别发火,立刻回来就行!

    段璋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人,知道只要这东西一到自己手上,那么自己便掌握了主动权,无论对方做什么,自己都能以不变应万变。所以,段璋猜测对方的手段应该是在这东西上动手脚,恐怕不会让自己轻易拿到,既如此,段璋自然也不会给别人口实,东西拿不动那就先回家,发火只会让对方抓住把柄,什么用都没有。

    段璋的管家正在矜持的和浮梁县令吃着酒,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对方却是实打实的中县县令,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自家老爷也没当宰相啊!再说这次出来之前,老爷特意吩咐过要小心行事,管家自然不敢大意,对着浮梁县令也是恭敬有礼。

    突然,外面有县衙的下人来禀报说,唐远去而复返,两人都有一些惊讶,随即便意识到可能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浮梁县令便告了个罪,退出了雅室,来到县衙二堂,那个侯泽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唐远一见到县尊大人,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大人,属下无能,这东西怕是烧制不出来了,还请大人见谅!”说着便将图纸递还给浮梁县令。

    “这个……”县令也被这一幕惊住了。

    “大胆!好你个唐远,县尊大人的命令也是你想接就接,想不接就能不接的吗?”侯泽一听唐远的话,立马就急了。

    唐远没去理会侯泽,指着对着县尊大人说道:“敢问大人,刚才可对属下签发了谕令?若签发了,属下自然不敢不从!”

    “这个……”浮梁县令傻眼了,这东西我敢给你签发谕令吗?没看见连段璋写的亲笔信都被他的管家收走了吗?我要是真签了,那不等于给自己留下把柄嘛!

    “这个确实没有!”浮梁县令也算看出来了,唐远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事,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跑来拒绝,只是这事自己也是有心无力啊!正主在后面啊!

    “那便是了,大人既然没有给属下签发谕令,那便是大人私下的要求了,那么属下现在实在无能无力,完成不了大人的托付,请大人见谅!”唐远此来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推掉,自然是一脸的坚决。

    “唐远!你大胆!你竟然敢顶撞上官!你……”侯泽越听心越急,不断地在那里呵斥着,只是唐远不愿搭理他。

    浮梁县令见状,只好回头看着屏风后面,这个屏风是特制的,二堂内的谈话,后面的雅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段璋的管家现在想必也已经听清了。

    果然片刻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段府的管家!

    “果然!”唐远看见这么一个人大摇大摆的从县尊家中走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就是县尊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了。

    “既然唐市令烧制不出来,在下也不能强求什么。”段府管家淡淡的说道,一手拿起县尊手上的图纸揣在怀里藏好,随即便对着县尊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

    说完段府管家便出县衙走了,也不去管还在那里哀求的侯泽。自家老爷的预言果然成真,东西没到手,现在自己也必须按照老爷的命令,赶紧回家,以免夜长梦多。

    段府管家的突然离去倒是让浮梁县令一阵错愕,只是这天大的麻烦自己走了,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毕竟唐远身旁也有个自己不能得罪的主在,现在可以不用左右为难,浮梁县令自然乐得清闲。

    至于那个便宜小舅子,我管你痛哭流涕,哭死了也不关我事,就知道给老子招风惹雨。

    经此一事,浮梁县令升起了将自己那个小妾休掉的念头,反正一个小妾而已,休了也就休了。这年头小妾都是可以作为私人财产随意交换的,反正自己已经玩过了,能换一个新鲜的,何乐而不为呢?最重要的是可以摆脱侯泽这个麻烦,这才是最划算的,为了自己能走的更远,还是别要这种愚蠢的便宜小舅子了。

    唐远也一身轻松的回到了家,不管以后会怎样,自己如今终于还是从这个天大的麻烦中脱身而出了。逃过一劫的唐远准备回家和妻女好好庆祝一番。

    只是,麻烦真的已经远离了吗?

    ……

第六十八章 玉分(四)

    七月二十六,午后,豫章城北,长史段璋的府上。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材修长,体型偏瘦的中年人闯进了段璋的卧室,惊醒了午睡中的段璋。

    段璋听见声音,脸上没有什么怪罪的的神色,从榻上爬起,掀开被子,取下床头的一件披风披上,便和来人走了出去,两人谁也没去关注被子掀开后,底下显出的那一抹风情。

    “什么事?”段璋依旧平淡的问道。

    来的这个人叫做韦超,曾经靠着一双铁砂掌打遍河北无敌手,威震武林,只是十年前突然间便从江湖上消失,无人知晓他的去处,没想到竟然成了段璋的供奉。

    对于这个曾经的河北武林第一人,段璋也保留着足够的信任和尊重。韦超重诺,段璋曾经帮过他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他也就将自己的这条命卖给了段璋,并发誓从此跟随段璋左右,十年来他帮段璋处理了许多次他不方便做的事。

    这一次,他刚刚又得到了一则惊人的消息。

    “管家死了!”

    “死在那里?”段璋问道,并没有因为管家的死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豫章城外百里,靠近鄱阳湖的地方。”韦超平静地说道。

    “……原来如此!”听见韦超的话,段璋皱眉想了想,最后说道。

    侯泽身后的人终于还是出手了!

    “韦超,立刻去浮梁县一趟,找到那个唐远的一家。”段璋片刻间便做出了决断。

    “杀了?”韦超问道。

    “不!找到之后,将他们带回豫章城,就放在府里,决不能让他们有半点闪失!”段璋嘱咐道。

    韦超负责段璋的情报收集工作,昨天侯泽前来献宝的事,韦超自然一清二楚。昨日段璋对自己下的命令明明是事后将唐远一家除掉,怎么才过一天竟然做出完全相反的命令来?

    “东西到手了,自然要将他们除去!可是现在才过没一天管家便死了,还是死在豫章城外,这说明东西没到手。不!应该是那东西压根没有造出来!”看着韦超疑惑的眼色,段璋只好耐心的解释,这也是他对韦超的一贯作风,韦超这样的高手光靠威严是笼络不了的。

    “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们要的不是那东西,而是我写的那封信还有画的那份图纸!”段璋说到这也摇了摇头,有些后悔,也有些无奈,虽然自己万分小心,可最终还是着了对方的道了!

    “现在管家死了,东西肯定也落到了对方手中,那么对方拿这两样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对方忙活大半天所图为何呢?”段璋用的是问句,但也没指望韦超能回答的上来,韦超只是个江湖汉子,对这些官场的事了解的不多。

    “要想这两样东西发挥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了唐远一家!只要这样做了,对方就可以把这两样东西捅出来,到时候豫章长史为了一件瓷器灭人满门的传言便会传遍整个豫章郡,最后传到长安。”段璋十分肯定的说到,因为要是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干!

    “到时候朝廷只要一查,这几乎是一定的!对方再把这两样东西取出来,我这个灭人满门的罪名铁定是跑不掉了!”说到这里段璋无奈地笑笑。

    “所以,老爷才要保唐远一家平安,为的就是让对方的后招使不出来?”韦超听完段璋的话也明白了过来。

    “没错!昨天要杀他们和今天要救他们其实都是一个道理!”段璋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但是他相信韦超一定能明白,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明白了!韦超这就去浮梁!”韦超说完便点头答道。

    “也不需要保护太久,等再过一个月,我进京之后再让唐远一家安全的在世人面前露一面,对方手上的那两样东西就没什么用处了。”段璋说道。

    此番一时大意,不仅需要的珍宝没有到手,还让自己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看来以后自己的心境还需要修炼啊!

    韦超接令之后立马便出了府门,从豫章城北门出去,直奔浮梁而去。

    ……

    这里是豫章城的一间小院,小院不大却十分别致,假山水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此时在后院的凉亭里,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懒散的靠在凉亭的扶手上,手里拿着一个胡饼,不时的抠下一点来,撒向水池。水面上到处都是争食的鱼群。

    “公子,老蛇出洞了!”一个老者从远处走来对着少年人说道。

    “吴伯,你看!连这些鱼都知道要去为了一口吃食而争斗,爹……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呢?”少年没去理会老者的话语,而是盯着水面雀跃的鱼群,痴痴地说道。

    被称作“吴伯”的老者什么也没说,能说什么?难道说老爷连这些牲畜都不如吗?这个念头老者连想都不会想!因为老爷在他眼中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无论他做什么,老者都会毫无保留的执行。

    就像老爷吩咐过自己要听命于公子,那么公子吩咐下来的事,老者连对老爷也不会提起。

    少年也没指望老者会回答自己,自己的老爹在家中的声望已经高到让这群家伙兴不起半点怀疑的地步。

    “倒是没想到,这个唐远竟会如此果决!”少年人自言自语道。

    “吴伯,铁掌韦超,威震河北之地,有信心吗?”少年人略带玩味的说道。

    “回公子的话,十几年前打过一次,老奴只用了十招!”吴伯答道。

    “十多年前……韦超还是青年吧?”少年淡淡的说道。

    “公子放心,这十几年老奴也不是空耗时光。”吴伯自信的说道。

    “那就恭候吴伯佳音了!”

    说完后,少年人又将目光移回水池,接着开始喂鱼……

    七月二十六,戌时,夕阳已经开始渐渐坠下。

    “小玢,小玢,快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肖焱兴高采烈的冲进唐府,大声叫道。

    唐远昨天回家后和妻女好好的庆祝了一番,今日,唐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家三口在一起吃完晚饭后,便听见肖焱的大喊,没一会儿便见肖焱冲了进来。

    “小玢,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肖焱兴冲冲的说道。

    “不去!有什么好看的!”自从爹爹跑去肖家闹了一出提亲的事后,唐雪玢便十分害怕见到肖焱,她的心中依旧茫然,所以干脆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些天来,她一次都没见过肖焱,倒让肖焱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又哪里惹少女不高兴了,这些天来变着法子想让少女高兴一些,倒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反而让雪玢有些生厌。

    这一次,果然,唐雪玢又不愿和自己出去,肖焱立刻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一个脑袋,正准备离开。

    唐氏实在看不下去了!

    “焱儿,等等!”唐氏对着少年喊道,同时又瞪着眼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今天你必须给我跟着焱儿出去!”

    “娘!”唐雪玢一听不干了,撒起娇来,“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给一个男人!你就不怕他对女儿做出什么事来吗?”

    “真做了什么,我也认,方正你那份嫁妆我早就备好了!”唐氏拿起案几上的茶盏,轻吹一口气,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说道。

    “娘!”唐雪玢对着母亲跺了跺脚,眼看母亲态度坚决,没办法,只好出门去了,出门时还回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你别后悔啊!”

    说完便用手指着肖焱,让他带路,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说实话,唐氏这辈子做了很多决定,以后回顾自己的一生时,她自己也分不清此时做出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她真的没有为这个决定后悔过……

    吴伯十几年后的功夫到底有没有韦超强,这个还不得而知,但是这赶路的功夫比着韦超强了不是半点。

    唐雪玢离家之前,他便来到了昌南镇的唐府,一直藏在附近观察唐府的动静,看见唐远一家三口都在,还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把唐雪玢引开,这也是公子计划的一部分,必须给唐家留下一个遗孤,不然谁去告状呢?

    没想到肖焱竟然帮了他一个大忙,至于唐府边上的这个肖逸,吴伯以前也观察过很久,知道这也是个高手,为了省掉麻烦,他特意使了个法子把他引开。

    现在是时候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韦超正在赶来,肖逸也随时可能回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吴伯纵身一跃,落在唐府院内的阴影中,无声无息的前进,前面那个老者便是唐家的老仆了。

    巧了!他也叫“吴伯”,只是这个“吴伯”不会半点的武功。

    悄无声息的靠近,右手一个手刀向着颈动脉切了下去,“吴伯”便浑身发软的倒下了……

    吴伯用手扶住他,还好心的将他靠在墙角,在外人看来便只像是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而已。

    搞定一个!接下来便是这个“吴伯”的老妻了,也算自己做一件好事了,不能让老人家在路上等太久。

    “吴伯”的确没有等太久,片刻后,吴伯从唐府的厨房走了出来,厨房里面,吴妈同样累的倒下了……

    好了,杂鱼已经清除完毕,该轮到正主了!

    吴伯是从唐府的后院进入唐府的,在后院搞定两个下人之后,便来到前院,此时唐远夫妇二人正在大堂里闲聊着。

    话题自然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了!唐雪玢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母亲唐氏这些天也一直在为女儿的婚事操心,此时好不容易得空拉住丈夫,便絮絮叨叨的和丈夫聊了起来。

    闲聊的二人丝毫没有发觉危险的靠近,大堂通往后院的门处一块巨大的屏风后面,吴伯正安静的站立。

    他在计算自己该从何处出手,才能用最快的时间解决二人,虽然目标只是两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但是常年积攒下的习惯依旧顽强的影响着吴伯。

    也没多久,吴伯便计算清楚了!他抬起了右手,屏风对于他来说,很薄!绕过去只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他选择了出手。

    一道劲风破空而来,划破空气的声响在吴伯这等高手耳中简直如雷霆般。

    这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吴伯只在片刻间便做出了决定,举起的手微微上扬,正好挡在了声音射来的方向。

    “呯”的一声,屏风炸裂,这一下的声响终于惊动了闲聊的夫妻二人。

    破碎的屏风后面,吴伯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眼中!

    吴伯挥了挥手,卸掉刚才暗器带来的力道,吴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再出手。因为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已经走了过来,手中还不时抛着一颗石子。

    韦超终于还是赶到了!

    “没想到,竟是一位前辈!倒是失敬了!”韦超淡淡的开口。

    “呵呵,什么前辈,不过是个黄土埋腰的糟老头罢了!”吴伯同样淡淡的说道。

    唐远抱住了惊慌的妻子,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看着眼前的二人,唐远知道,麻烦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只过了一天!

    大堂内的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目的,多余的言语只会让人厌烦。

    “前辈先请吧!”韦超笑了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错!比十几年前懂礼貌了!既如此,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正该如此!”

    ……

    “糟了!调虎离山!”肖逸今晚刚吃完饭,便见一个身影飞快地在自家屋顶掠过,肖逸没说什么,拿起佩剑便跟了上去,肖逸也有着自己的故事,这种事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追了半天依旧没发现对方的身影,他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必定是冲着自己的唐兄来的,唐远昨天的事,自己也知道了,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让自己一时判断失误。

    “该死!”肖逸调动全身的内力,疯狂的注入双脚,向着唐府飞奔而去。

    终于,他赶到了唐府,找遍前后院所有的屋子,却只发现了吴伯夫妻俩已经冰凉的尸体……

    “小焱子!你那什么东西啊!不就是几只萤火虫吗?有什么好看的!”

    唐府外面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玢,那可是我花了好几天才抓到的,谁知道它们那么不经养,一眨眼就死了!”

    随后,肖焱懊恼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咦!肖叔叔,你来找我爹啊!”唐雪玢一进家门便看见肖逸站在自家院子内。

    “爹,你怎么来了?”肖焱也走了进来。

    “肖叔叔,我爹呢?”少女看着面色铁青的肖逸,在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家,敏感的少女一下子便发现了家中的异常,太安静了!

    “唉……”肖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他也不擅长说这些话,随后,他让开了挡在唐雪玢前面的身子。

    顿时,映入雪玢眼前的便是凌乱的大堂,屏风已经碎的满地都是,案几也破烂不堪,窗户上到处是破洞,大堂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滩鲜血……

    唐雪玢痴痴呆呆的走了进去,聪明的少女看见这一切自然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事,爹爹的麻烦还是来了……只是真的好快啊!

    唐雪玢麻木的走着,突然她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圆环,应该说曾经是一个圆环,现在的它早已碎成两半。

    是“玢瓷”!这大概就是父亲要给我准备的礼物吧,父亲真傻!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终于,少女的眼角留下了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手上的“玢瓷”上,如玉的外壁上,少女的泪水缓缓地流动着,柔和的光泽映射出支离破碎的大堂。

    其实,“玢”这个字除了玉器名以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玉分”。碎裂开的“玢”便是“玉分”。这层意思,少女读书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只是她从来不在人前提起,她也不愿意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命运真的很喜欢捉弄善良的人,越是不想发生的事,越是会发生。

    “玉分”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第六十九章 离别

    “我要去找爹娘!”唐雪玢用力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瓷环,挂着泪水的脸上满是坚定地神色。

    “小玢,我和你一起去!”

    肖焱看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少女心碎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听见雪玢说的话后,立刻下定决心说道。

    “你们两个先等等!”一旁的肖逸眼见两个少年如此冲动的决定,忙出声阻止。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两个能去哪里找?”肖逸说道,“再说,仇家未必走远了,小玢你这时候出去不是羊入虎口嘛!”

    少年人一听肖逸的话,有些迟疑,但是转瞬之间,唐雪玢又是一脸坚定的看着肖逸。

    “唉……”肖逸也知道这个侄女貌似柔弱,实则内心坚韧。

    “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去周边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查探到一些线索。焱儿,带小玢回咱们家,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你们切记不能随意走动!焱儿,保护好小玢!”肖逸说道。

    “放心吧,爹。”肖焱用力的点头。

    唐雪玢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自己虽然着急,可要是冒冒失失的走出去,真的很可能身陷敌手,到时非但救不了爹娘,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突逢巨变的少女也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逢乱莫惊!”以前学过的一些东西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么的有用。少女小小年纪遭逢大变下竟也学会了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做出冷静的判断,真不知该说是难得,还是可惜……

    “我想先收殓下吴伯吴妈的尸首。”少女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平静了下来,说道。

    “焱儿,你去帮忙!”肖逸自然能看见少女身上的变化,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嗯!”

    随后,肖逸便出了唐府,找准了一个方向,转身一跃,便没入远处的黑暗中。

    留下来的两个少年开始艰难的收拾着……

    天很快就凉了,唐雪玢一夜都没睡,肖焱也一夜陪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

    很快,肖逸回来了!

    “肖叔叔,我爹娘他们……”少女一见门前的肖逸立马站了起来。

    “小玢,叔叔……”肖逸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夜,肖逸沿着对方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痕迹很少,明显有被人清理过的迹象,可是这难不倒肖逸。

    跟着痕迹一路往南,肖逸能判断出对方有两人,前面那个应该就是带走唐远夫妇的人,至于后面那个应该是想要出手抢夺,清理痕迹的事也应该是他干的。只是十分可疑的是,仇家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要灭唐远满门吗,从他悄无声息的杀掉老吴两口子就能看出这点来。那么也就是说救唐远夫妇的那人带着两人在前跑,后面的杀手跟着一路追杀,这也太可疑了吧!

    唐远夫妇都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前面的那人要领着这么两个人在一个杀手的窥视下护卫二人的安全,这难度丝毫不比直接停下来和杀手对战再将其击毙来的小。这种奇特的追逐到底是为什么呢?肖逸百思不得其解。

    肖逸一路上跟着,一直寻到了鄱阳湖岸边,对方的痕迹这才彻底消失,在周围找了很久依旧毫无所获。想着家里还有两个小鬼,焱儿功夫虽好可毕竟没有经过实战,留他在家也不安全,肖逸只好转身回去。

    一夜之间来回数百里,肖逸功夫虽好,也难掩脸上的疲惫。

    看见肖逸的那副表情,唐雪玢就知道没有收获,期待的眼神也再次黯淡了下来。

    昌南镇其实不大,镇上的居民昨夜看见唐府大门敞开,府上的灯光亮了一夜,早起的邻居更是看见了满目狼藉的唐家大堂,和空无一人的院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大事。

    县衙就在昌江北边,浮梁县令还在熟睡,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大人,不好了!唐市令家出事了!”外面的衙役不断地催喊。

    听见唐远家出事了,浮梁县令不由得一惊,立刻便想起前天的事来,哪里还睡得着!

    “出什么事了?”县令爬起来,打开卧室的门,对着外面的衙役问道。

    “大人,今早有唐市令家的邻居来报官,说唐市令家昨夜大门洞开,灯光亮了一夜,邻居早上过去一看,更是发现唐家已经一片狼藉,府上空无一人。”衙役赶忙将得来的信息汇报给县尊大人。

    “糟了!”浮梁县令心中不由大喊,果然还是出事了,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去!去通知宋捕头,带上人,立刻随本官去唐府!”浮梁县令立刻下令道。

    早起在家中晨练的宋捕头也得到了手下的汇报,自然也是震惊莫名,自家的唐兄弟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拿起衣服兵刃赶往县衙召集人手。

    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县尊大人,县尊大人也不等他见礼,直接拉上他的手往唐家赶来。

    一刻钟后,火急火燎的二人带着一班衙役赶到了唐家,果真如报官的人说的一样。

    浮梁县令留下宋捕头查看现场,自己却赶忙来到旁边的肖府,敲开了肖家的大门。

    “肖兄弟,唐家的事……”浮梁县令开始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肖逸,后来肖逸说自己只是一介草名,当不得县尊大人的尊称,县令只好以平辈相称。

    “县令来得正好!肖某问你,前天来找我唐兄的到底是什么人?”肖逸一见浮梁县令赶来,忙用双眼瞪着他恶狠狠的问道。

    望着肖逸那双泛红的眼睛,浮梁县令知道必须说实话了,他今天来本也是打算实话实说的。

    “不瞒肖兄,是豫章长史段璋派他的管家来,想让唐市令为他烧制一件瓷器。”浮梁县令说道。

    “接着说!”肖逸冷冷的说道。

    “只是后来,唐市令回了一趟家后又匆匆赶了回来,说瓷器无法烧制,便将此事给推了。”县令大人像个属下般对着肖逸汇报道。

    “推了?”肖逸问道,“为何推了?”

    “肖叔叔,是侄女让爹爹推了的!”唐雪玢听见后,说道。

    “哦?为何?”肖逸也知道唐远的手艺,一件瓷器想必难不住他,为此而轻易得罪一郡长史,殊为不智。

    “爹爹说,要烧制这件瓷器所需的原料高岭土不够了!原本爹爹是还有一些的,只是看管高岭土的窑工老王前几日突然间不见了,高岭土也不翼而飞。没了高岭土,爹爹也就烧不出这件瓷器来了,侄女想着既然没有官府谕令,也就不是公差,推了也就推了吧,只是没想到爹爹还是……”说到这唐雪玢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悔意,如果自己不建议爹爹这么做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小玢,你这样做没错!要是你爹真的把东西烧出来了,恐怕才是真的凶多吉少!”老王莫名其妙的消失,连带着重要的材料也不见了,随后便是段璋派人前来定制瓷器,一环接一环,明显是有人计划好了的!

    肖逸综合得来的消息做出了这个结论,完后也不去管惊讶的唐雪玢,直接对着县令问道:“那个什么段璋的管家之后说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对于唐市令的冒犯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拿上图纸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浮梁县令说起这个依旧是满脸的疑惑。

    “走了?”肖逸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依旧毫无头绪,其实肖逸并不擅长这些,刚才的猜测也是鉴于那一追一逃的两方人和老王的离奇失踪这两点分析出来的。

    “要是老大在就好了,就是那几个鬼灵精也比自己擅长这个!”肖逸不由得在心头感叹道。

    “我要去豫章城!”唐雪玢听完二人的话,认真的说道。

    “去豫章城吗?”肖逸看着眼前的少女,知道自己很难拒绝,低头又想了想,说道:“去豫章城也好!总要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你爹娘目前音信全无,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既然一切都是段璋搞出来的事,那总要去找他问问。”

    肖逸说的很霸气,也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寻常老百姓要如何去找一郡长史“问问”。

    “县尊大人,麻烦你在浮梁这边看着,要是我唐兄夫妇回来的话,还请派人通知一声!”肖逸对着浮梁县里说道。

    “肖兄放心,浮梁这边在下一定会看好的!”县令认真的答复道。

    “小玢,走吧!”肖逸也是个果断的人,既然决定了下来自然要马上去做,反正如今也没人能休息的下来。

    “多谢肖叔叔!”唐雪玢对着肖逸行了一礼,家中遭逢巨变,现在肖逸为了自家的事不惜对上一郡的长史这样的高官,自然让少女十分感动。

    唐雪玢不知道肖逸的过去,自然会觉得和一个从五品上的官员对上是一件很凶险的事。肖逸也没有去在意这些,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过去说出来。

    其实,对于肖逸来说,此次出手帮唐家和他隐居的初衷是不合的,此次前往豫章城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只怕自己这十几年平静的生活要结束了。只是肖逸和唐远相交十几年,如今唐远出事,要让他无动于衷他也实在做不到。算了吧!一生能有这十多年的平静生活也算值了!

    “爹,我也要去!”肖焱眼见父亲和唐雪玢都要走,要让他一个人在家呆着,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好吧!”肖逸盯着儿子看了很久,仿佛要将儿子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深深地刻下,自己都要走了,留下儿子一人又能如何?他想去便让他去吧,只是这一次的出世,恐怕要和儿子分开了。

    三人收拾妥当,带了一些细软便出门离去了,走之前,肖逸和那个跟了他多年的老仆有过几句交谈。

    “老肖,我要走了!”

    “浮梁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的,埋骨于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哈,那倒要祝贺你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是啊。”

    二人说完,相顾无言,唯有一笑,随后肖逸转身便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三人来到昌江上的码头,此去豫章城陆路虽然只有数百里,可是南方缺马,走陆路只会更慢,带着两个小鬼也不可能施展轻功,既然身处水乡自然还是船只来的方便些,也能少了些赶路的劳累。

    从昌江顺流直下,进入鄱阳湖,再入赣江,一天的时间便能赶到豫章城……

第七十一章 万德昭

    吴伯平静的述说了一遍昨日的经过,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回家里去疗伤吧!”少年淡淡的说道,吴伯是家里的老人,如今已经伤这样了,他也不能过于苛责。

    “罗斌!”待吴伯走后,少年叫过身旁的侍卫,赫然便是当初在大街上拦下许辰一行人的那个气质不凡的青年。

    这个少年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便是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公子。”罗斌答道。

    “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万世俊的语气已经有些森然。

    “不会!”罗斌斩钉截铁的答道。

    现在是七月二十八的下午,肖逸三人刚在“悦来客栈”住下。

    “老爷。”

    豫章城万家府宅,万安正在向万家家主万德昭汇报二公子近日的动向。

    “查的怎么样了?”万德昭问道。

    “回老爷的话,二公子前些天派人去了浮梁县一趟,目标是浮梁县的市令,一个叫做唐远的瓷匠。动用咱们在那的一个内应,盗出了唐远新烧制出来的一种瓷器以及烧制这种瓷器所必须的原料。”万安答道。

    “随后派了一个和唐远有旧怨的叫做侯泽的人将瓷器送到了豫章长史段璋的府上,段璋这些日子不知为何正在遍寻奇珍异宝。”

    “段璋是卢家的人吧?”万德昭问道。

    “回老爷的话,是!”万安答道。

    万德昭没有再说话,万安知道这是要自己接着说。

    “后来段璋便派了一个管家和侯泽一起去了浮梁县找唐远定制一件新型瓷器,只是唐远应下没多久后又返回推了此事。”

    “倒是个果决的人!”万德昭赞了一声。

    “后来段璋的管家即刻返回,中途被老吴杀了。再后来二公子又派老吴去了浮梁县一趟,杀了唐远的两个老仆,只是唐远夫妇被段璋府上的供奉伟超救走。如今老吴已经重伤而归,唐远夫妇不知所踪。”万安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说完了得来的情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万德昭深深的皱了下眉头,一脸厌恶的说道。

    “对了,老爷,刚才老奴在路上见到了一把剑!”万安的表情首次出现了凝重。

    “什么剑?”万德昭见万安出现了这幅表情也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牡丹花剑!”万安说道。

    “第几?”万德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五!”万安的眼力很好,虽然花蕾上的数字很小,依旧被他看清了。

    “内卫老五,剑痴肖逸!”万德昭肯定的说道。

    万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都是怎么了?豫章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了!”万德昭以手扶额说道,一副头痛的样子,可随即又眼神凌厉的说道:“看来要回去和老爹好好商量商量了!”

    “老爷!”屋子外面冲进来一人,来人望之四旬左右,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留着三寸短须,模样倒和罗斌有几分相似,只是浑身的气势更加的内敛。

    此人便是万德昭的侍卫统领,名为罗毅,乃是罗斌的父亲。

    “又怎么了?”万德昭看着平时稳重的罗毅慌张的冲进屋,皱眉的问道,一定又是出事了!

    “老爷,安叔!”罗毅进屋后先向万德昭和万安见了礼。

    “别墨迹了!快说!”万德昭没有介意罗毅向万安见礼,这是应该的!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二公子派了我们家那小子去了‘悦来客栈’!”罗毅也不知道平日里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老爷为何如此神态,一时惊讶,说起话来也乱了分寸。

    “‘悦来客栈’又怎么了?”万德昭狠狠的瞪了罗毅一眼,明显是不满对方的表现。

    “回老爷,唐远还有一个女儿,此刻就在‘悦来客栈’!”罗毅也知道万安必然将唐远的事向家主说了,自然没有多言,直奔主题道。

    “糟糕!可是一个带剑中年男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万安突然对着罗毅问道。

    “是啊!”罗毅一脸茫然的答道。

    “老爷!”万安叫道。

    “世俊现在在哪?”万德昭也明白了万安的意思,立刻大声问道。

    “城中别院!”万安答道。

    “我亲自去请他!”万德昭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说完便出门走了。

    “安叔,这是出什么事了?”罗毅现在是真的糊涂了。

    “内卫老五!”万安严肃的说道。

    “剑痴肖逸?”罗毅这下也震惊了,随即又嘟囔道:“怪不得那么眼熟呢!”

    “你现在赶紧去拦住你家小子!”万安也不管罗毅的嘀咕,直接下令道。

    “是!”罗毅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其实并不怕内卫,别说只来了个剑痴肖逸,就是内卫前十都来齐了,他们万家也接的下。只是任谁也不希望自家的背后藏着这么一双除不掉的眼睛,他们万家又不是想造反,碰到这些朝廷鹰犬自然是敬而远之。

    “悦来客栈”大门前,罗毅终究还是快了一步,“悦来客栈”在豫章城中心,离万家的宅院近,而万世俊的别院却靠着城郊。

    万安前些日子受了家主的命令便开始关注起二公子的行动了。虽然按着家里的规矩,这两年二公子的行动不需要向家里汇报,但是既然家主下了令,二公子的作为自然也瞒不过他这个万家的大总管。

    刚才便是万世俊那边的内应来报,万安正在和家主谈话,这消息也只能传到罗毅手上了,罗毅也知道最近家主对二公子的事很关心,也就忙跑进去汇报了。

    罗斌整了整身上的东西,听吴伯说,对方有个使剑的好手,此次前去必是危险重重,只是公子的命令不能不从,也只好万分小心了。

    罗斌来到“悦来客栈”门前,正准备迈步进去,侧面却闯过来一人。

    “爹!”罗斌一脸惊讶的看着来人。

    “臭小子,跟老子回去!”罗毅瞪着一双牛眼看着罗斌道。

    “爹,可是……二公子……”罗斌转念也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他爹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可是,公子的命令……

    “行了!这件事家主已经知道了!这是家主的命令!”罗毅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小子还想跟老子过过招?”罗毅一巴掌向罗斌的后脑拍去。

    “哦……”

    罗斌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别院。

    “公子,属下无能!”

    看见罗斌一脸衰样,万世俊什么都自然明白了。

    “好!好!好!这就是你们的不负重托吗?”万世俊这回终于发火了,历声说道。

    “呵!好大的威风啊!万二公子,老夫现在是不是就该称你为‘万家主’了?”随着一声嘲讽,万德昭走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万世俊听见这声调就有些怂了。

    “老夫要是不来的话,怎么看的到我们万二公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万德昭这回是真火了。

    “爹……我……”万世俊听见老爹的嘲讽,这下脸上是真的有些挂不住了。

    “你什么你!老爹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绝对不能妄自尊大!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你看看你干的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万德昭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看见儿子露出一副扭捏不好意思的样子来,万德昭的火也去了一半,老万知道,这是儿子真性情的表现。

    “爹,您别生气!先喝口茶,气大伤身啊!”万世俊赶忙跑过去扶老爹坐下,又殷勤的倒了杯茶。

    看着儿子忙碌的样子,万德昭也不好再说什么。

    “爹,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万世俊低着头,苦恼的说道。

    “跟你说了多少遍!棋子不是木头不是你想怎么摆弄就能摆弄得了的,棋子也有棋子的思想!要是不能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布局,再好的局面都得毁于一旦!你倒好!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就你这样还怎么当棋手!”万德昭想起儿子这些天的手段就来气,好好的事被他搞得一团糟,这要是传出去让他那些好友知道,还不得被笑死。

    “第……第二!第一是爹您的!”万世俊低着头,伸了个手指头对着老爹比划道。

    “我第你个头!”万德昭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个茶盏盖子就扔了过去,万世俊侧身躲过,口里还发出一声“哎呦”的叫声。

    看着儿子的样子,万德昭是又气又笑。

    看着老爹的样子,万世俊也知道,今天这关算是过了!

    “你挑的目标是不错的!”万德昭也没了发火的兴致,开始分析起儿子的做法来。

    万世俊见老爹严肃起来了,也收了那副顽皮的模样,在老爹身旁坐下,认真倾听起来。

    看着儿子知错能改的样子,万德昭也有些欣慰。

    “你想对段璋出手,拔了这个七宗五姓在豫章的二号钉子,老爹也不怪你了。”一号钉子自然是王冼了,那个目标太大,有点脑子的地方世家都不会轻易去动朝廷派来的地方一把手,目标实在太大了!

    “你开始的想法是想着先勾起段璋对那新瓷器的**来,完了再让他求之不得,以图让他怒起杀人,这样你再把证据拿到手,让人送去长安,让朝廷法办了他,对不对?”万德昭问道。

    “圣明无过于老爹!”万世俊拍了个马屁道,老爹今天来这里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要是连自己的目的都猜不出来那就不是他老爹了!

    “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唐远会那么果断的拒绝了段璋,段璋的管家也没有如你所料的发火。于是你便只好自己动手,杀了管家,取了证据,还要亲自动手除去唐远一家,以图让你的计划回到正规。可是你又没料到老吴大意失手,最后唐远不知所踪。接下来你竟然想直接出面去威胁唐远的女儿让她帮着你把证据送去长安,好继续你的计划,是不是?”万德昭说到这,声调又高了起来!

    “是……”万世俊耷拉着脑袋说道,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老爹连这都猜出来了。

    “你说你他娘的干的这都是什么事!”万德昭越想越来气,直接连脏话都飙出来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布局的时候切勿自己亲自动手!要利用现有的局势暗地里微控,让局势向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假话里面要有最少七分真话,才能骗得了人!你倒好!直接赤膊上阵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叫万世俊是吧?”万德昭接着教训道。

    “我当时也没想着要自己动手啊!可是谁想到……”万世俊低声的辩解了一下。

    “是!你当初是没想要自己出手!可是你制定的那个计划,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你了解段璋的性情吗?你知道唐远的作风吗?仅凭着一些得来的粗浅情报,就敢妄自尊大,制定一个自以为是的计划,你万公子好大的本事啊!”万德昭见儿子还在辩解,又生气了。

    万世俊这下没说什么,只是依旧低着头。

    “你觉得不服是吧?觉得自己只是时运不济是吧?”万德昭看见儿子的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只好接着说道:“你了解段璋这个人吗?段璋此人,幼时贫困,却依旧靠着苦读考中了进士,当了这么些年的官,早就变的心坚志定。你想让他因为愤怒而杀人,可能吗?他苦寻珍宝的确是个十足的官迷,却也不会因为绝了投机的希望就舍了自家的根本,段璋是个分的很清的人,能上就倾尽全力去争,上不去却也不会连命都不要的去强求!你想让他为了怒失青云之路而愤起杀人,这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万世俊听到这也有些动容了,想的却不是自己的错,老爹都说了那肯定自己错了呗,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想的确是原来老爹对段璋了解的这么深入啊!还以为老爹什么事也不管呢?看来是自己错了!这时候还能左顾右盼,万世俊也不是常人啊!

    “其实你本来可以利用段璋官迷这一点,换一个法子,先让他得到那件瓷器。段璋此人不但心智坚定,还是个狠辣的人!那件瓷器虽好,却也算不上珍惜,但是如果成了绝世孤品的话,自然算的上奇珍异宝了。”万德昭接着为儿子分析道。

    “老爹你是说,他得到了他瓷器便会派人去杀了唐远一家?”万世俊此时也明白过来,转念一想,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老爹说的对,自己对段璋了解的太少了!

    “不止唐远一家,还有那些瓷工们也难以幸免,恐怕就连浮梁县令也会受到威胁不敢说什么。但是事情既然他已经做了,那么便不可能瞒的住,到时你再捅出去的话,段璋也就完了!”万德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再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更是被逼到要亲自出面去面见苦主,就算你去威胁了人家,人家又会照你说的来做吗?”万德昭总结道。

    “是……老爹,我错了!”万世俊这下是真的认错了,其实计划走到这一步,他也有些骑虎难下了,不走下去的话,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知道错就好!”万德昭拿起茶盏喝了口水,说了这么多,口都干了。

    “老爹,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万世俊依旧有些不甘心,难道计划就这么完了?

    “人你都杀了,还能白杀吗?”万德昭反问道,仿佛杀的几个人便如同死了几只家禽般,即使死了也不能浪费,得利用完才行。

    “你既已对段璋出手了,那段璋也就别留了!让他走吧!”万德昭淡淡的说道。

    一郡长史,正五品上的封疆大吏的去留也不能让他的语调有丝毫的波动。

第七十二章 老姜,小姜,孰辣?

    七月二十七,浮梁县,肖逸三人刚走,县衙大堂。

    “大人,属下在唐府内发现两具已经装敛但尚未下葬的尸体,是唐市令家中的两位老仆。”宋捕头对着县尊大人说道。

    吴伯夫妇在唐家多年,唐远一家早就将之当成了亲人,老人年纪大了,随时都有撒手西去的可能,早在前几年唐远便为二人准备好了棺木,唐雪玢昨晚也只是装敛了一下二人。

    “大人,县里出了人命案子,您看?”宋捕头询问道。

    “上报郡里吧!”浮梁县令淡淡的说道,唐远家里的事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瞒是瞒不住的。再说,他也不想瞒,神仙要打架就让他们打去,自己这个小鬼还是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吧。

    “是!”县尊大人的态度倒让宋捕头愣了一下,他还真怕县尊大人把这件事瞒下来,到时候自己哪怕拼着不当这个捕头,也要将这件事捅上去,不然怎么对的住自己的唐兄弟!

    七月二十七下午,宋捕头终于在衙门关门之前赶到了鄱阳郡的郡治所在鄱阳县城,将唐远家命案的卷宗递了上去。二十八日,分管刑狱的鄱阳郡长史便按着惯例,于下午将卷宗封存,贴上了封条,盖好自己的印信,送到了驿兵的手上,当日驿兵便启程赶往长安。

    这也是朝廷的惯例,地方各郡凡遇到命案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卷宗送交刑部留存。当然,事实上地方各个郡县都不会有这么高的办事效率,再者但凡出了命案,地方官都是能瞒就瞒的,毕竟将来这是会算在任期的考核内的。只是这一次,宋捕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托了自己在郡里的关系,第一时间将卷宗送到了长史手上,鄱阳郡长史也不知道内情,就给封卷送京了。

    宋捕头望着远去的驿兵,心头默念“唐兄弟,宋某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质朴的宋捕头只是按着杀人了就要偿命的简单道理去做了一件自认为对的事,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心会给唐远一家的命运带来多大的改变,反正就目前来说,宋捕头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二十七日在鄱阳县城发生的事,豫章城的大人物们一无所知。不过他们倒是为随后发生的一件事牵动了神经。

    七月二十九日,肖逸三人苦思冥想一夜依旧没有收获,万世俊也于昨日被老爹带回了家,吴伯此时正在豫章城外上回柴七夜探的那座小镇子上疗伤,腿上很重,估计得有阵子不能出现了。

    一场大戏!不!一场大戏的导火索正在豫章城豫章县的县衙前上演了!

    “悦来客栈”也在豫章县县衙所在的这条街上,内卫出行除了隐秘任务外,总喜欢挑最好的地方住,以显示其高贵。肖逸既然已经决定出世,自然也不会在生活上难为自己和两个少年,于是,这么一出戏里也正好应策划者的计划,有了绝佳的观众。

    豫章县令吴垠,此刻正在县衙内忙碌着。明日便是旬假,后日又是朔日的排衙,一大堆的事等着今日来处理。

    大热天的,吴垠只着单衣,在内堂忙着,身边来往的官吏们也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月末这一天总是最忙的。不过还好,明日便是旬假了,撑过今天,明日便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只是……仿佛老天也和他们过不去,衙门外院的衙役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囔什么囔!有话就说!瞎叫唤什么!”吴垠下首坐着的一个五旬左右的汉子对着冲进来的衙役训斥道,这是豫章县县丞,从八品上的有品官。

    今天是本月上班的最后一天,对于这些有品级的官员来说,后日的排衙只是走个过场,不要一上午就能走完,到时下午又是半天假,等于忙完了今天就能有一天半的假。哦,不!是两天!因为按例今天下午是县尊大人对县衙大扫除的时间,他们这些官员是不用来的!

    能有连着两天假,谁都希望今天上午能好好过去,不然真闹出什么大事,下午还有明天估计都得加班!在这么个每十天才放一天假的年代,你要抢了当官的假期,他还不得跟你急啊!

    “大人,外面打起来了!”衙役依旧说的是这句话,因为没有比这一句更有概括性了!

    “衙役们为何事打起来?”吴垠淡淡的问道,这些人出了事,让捕头去就好了,连县尉都不用出动,大热天的谁愿穿的整整齐齐的跑外面去啊!没看大家伙都是只穿一件吗?那军人出身的县尉更是赤膊上阵。

    “不是咱们打起来了!是两队百姓打起来了,说是来告官!”衙役终于把话说完全了。

    这下内堂所有人都看着吴垠了,意思很明显,人家是来找老大的,所以还是您上吧!

    “娘的!”吴垠心里暗骂一声,“给本官更衣!”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火气。

    吴垠穿上了厚厚的官府,来到了前院,只见大堂前的院子里,一男一女正在殴打,旁边跟着一帮拉架的人,只是明显出工不出力,任凭两人打作一团,大门外还站着一群看热闹的市民。

    吴垠厌恶的让衙役分开正在缠斗的两人,也没让人关上大门,就直接端坐在大堂上开始问案。这也是本朝的规矩,衙门审案要不避众人,以示公开公正,吴垠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案子,自然懒得去坏规矩。

    “说吧!尔等二人到底所为何事?”吴垠问道。

    “大老爷啊!您可要为老妇做主啊!”那个中年女人一见县尊问话,也不去管那男的了,直接扯开嗓子嚎叫了起来。

    “有什么话就说!本官自会秉公办理!”吴垠皱了皱眉,这婆娘声音也忒大了点!

    “大老爷啊!老妇早年丧夫,一个人孤苦无依,辛辛苦苦拉扯两个儿女啊!”女子不但嚎叫还哭了起来,顿时真是声嘶力竭,闻着动容,倒也没有杜鹃泣血的味道,这声音最多像个待宰的猪猡。

    “别嚎了!说正事!”吴垠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磨干净了,加重了语气说道。

    中年女子眼见县尊大人怒了,也不敢再叫了,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说道:“县尊大人,老妇平日里就靠着贩卖一些日常货物,锅碗瓢盆什么的过活,本就是本小利薄的买卖。可谁知这些黑心的商贩竟连老妇的活命钱也要没了!卖给我的瓷碗瓷盆都是些样子货,抬着走了没两步路,瓷器上面就到处都是裂痕啊!大老爷您请看!”

    说着中年女子从兜里拿出一个瓷碗,吴垠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都是裂痕。

    “你呢?你有何话说?”吴垠手持瓷碗对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

    “回禀大老爷,绝无此事啊!在下见这妇人可怜才便宜卖她一些瓷器,没想到这妇人竟如此贪心,掉包一些破烂瓷器来,竟想讹诈于我!大老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中年男人也一脸受冤枉的模样。

    “你骗人!大老爷,他撒谎!”中年女子指着男子又叫了起来。

    “大老爷,是这婆娘诬陷于我……”

    眼看二人又要打起来了,衙役们赶忙制止。

    “你说这瓷器是他家所卖,可有证据?”吴垠对着中年女子问道。

    “有啊!大老爷,您看那瓷碗的底部是不是有一个‘唐’字?那便是他们家所卖瓷器的标志,市面上的人都知道,大老爷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啊!”中年女子说道。

    吴垠翻转瓷碗,果真在底部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唐”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吴垠对着中年男子问道。

    “大老爷明鉴啊!那个‘唐’字表明瓷器是浮梁县市令唐远,唐家瓷窑出产的。市面上谁不知道,浮梁县唐市令家的瓷器是最好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残次品来?这一定是这婆娘伪造的!”中年男人一口咬定道。

    得了,案子差不下去了,双方各执一词,又都没有有利的证据,现在双方的焦点都是这个唐远家的瓷器。那就好办了,行文浮梁县一趟,让唐远派个人过来鉴定一下,自然知道真假。浮梁县又是外郡县,一来一回还不得好几天,那就让这两人等着吧。今天这案子也就算了了!

    吴垠宣布了他的决定,原被告双方无奈,只好接受了县尊大人的决定。吴垠返回后堂,立马便写了一份请求浮梁县协助查案的行文,因为是跨郡协作,得先上交本郡分管刑狱的长史,再由本郡长史移交鄱阳郡长史,一来一回花上几天算好的了,反正今天算是打发过去了,大热天的还一大堆事呢!所以吴垠的动作也很快,片刻间便将公文写好,递给衙役让他送去长史官署。

    县衙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一个少年对着一个少女说道:“小玢,刚才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上去啊?”

    “你没听肖叔叔说吗?现在情况不明,不能暴露自己!”少女说道。

    “可是,他们说的是唐伯伯啊?”少年说道。

    “那也不行!”少女用力握了握手,说道。

    两人便是肖焱和唐雪玢了,今日肖逸再次出去打探消息,肖焱看见大街上有热闹便拉着唐雪玢出来看看,想着转移一下少女的视线,能开心一点,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唐雪玢听见事关自家爹爹,自然也是心急万分,只是肖逸说过目前形势不明,绝不能暴露自己。

    二十九日下午,段璋在官署内忙着,一个官吏将今日需要他批阅的公文拿了进来。

    看完几张后,段璋便看到了吴垠送上来的公文,沉默了许久,叹道:“终于还是来了!”

    两天多的煎熬,段璋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些解脱的味道。

    飞快的批完剩下的公文,交给下属,段璋带着手上的那份出了官署,往城北走去。

    城北,卢家在豫章城的宅院内,卢家两位公子正在对弈。卢家没有老人!不!只能说卢家派来豫章郡的这一支没有老一辈,只有卢宗泰和卢宗保两个小辈。他们这一支在北边的争权中失败,老一辈都死光了,卢家的那些族老们不忍看到这一支从此断了传承,便决定将他们这一支迁到南边的豫章郡,分出了原属于这一支的一部分势力南下,也算为卢家留了一支苗裔。前几年两兄弟长大成人,便从主家彻底分离出来,到了这豫章郡。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卢家这一支原本也是主家内的一个强支,不然也没资格去争夺什么,哪怕只是分出来一部分,到了这豫章城也能算的上大家族,千年世家的底蕴可想而知。

    “大公子,二公子,段长史在外求见。”管家来报。

    “哦,志辉来了啊!快请他进来吧!”老大卢宗泰说道,这个段璋也是主家决议后留给他们的,现如今他们这一支和主家分离,手上能用的官吏没多少了,段璋更是其中官职最高的一个。

    唉!日子不好过了!以前可以呼来喝去的仆人,现在可是必须当祖宗供着,实力不够对手下的控制自然会削弱,段璋会有靠贵人投机的想法自然也和卢宗泰实力下降无法再制约他有关。

    “大公子,二公子!”段璋对着二人见礼道。

    “志辉来了啊!快坐吧!忙了一天累了吧。管家,去取些冰来给志辉降降暑!”卢宗泰有些殷勤的说道。

    “大公子,段某今天是特意来向公子请罪的!”说完段璋便朝着卢宗泰跪了下去。

    卢宗泰眼见段璋如此作态,也是一惊,这两年虽然段璋表面上依旧恭敬,可卢宗泰依旧能感受到段璋内心的冷淡,这也是难免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嘛!卢宗泰也没去计较什么,反而更加殷勤的对待段璋。可是今天段璋来这么一出,必定是出了大事了!

    “起来慢慢说吧!”卢宗泰也收起了笑脸,坐正身体,淡淡的说道。

    “是!”

    段璋直起身后,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从他去年进京得到的贵人消息,再到管家身死书信被盗,再到韦超至今未归,以及昨日肖逸的到访,还有刚收到的文书,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段璋现在是没有丝毫办法了,只能靠自己的主家了。没错,当年段璋之所以能完成学业,得到使君的推荐进京赶考,最后高中进士,以及这十多年的官宦生涯都离不开卢家在后面的帮助,不然他一个寒门学子哪里能有今日的成就。

    “竖子!”卢宗保听完段璋的话后,已经气的掀翻了棋盘。

    段璋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大哥,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把唐家的那个女娃除掉!”卢宗保大声说道。

    “韦超没有杀人啊!”卢宗泰强调道。

    其实老大卢宗泰更善于远期的规划,加上养气功夫好,对什么人都温文有礼,是个当老大的好料子!可是对这些临机决断之事反而没有老二卢宗保来的反应快,老二也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加上家里已经就剩他们两个了,从小相依为命的,自然不会再去和大哥争什么。所以这些年来,二人通力合作,在这陌生的豫章城闯出了一片天。

    “大哥,你还在想啥啊!那可是内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内卫和文官们斗成什么样了,这几年内卫那几个头头全都洗白了被皇帝塞进了朝堂,这摆明了就是要压一压近年来疯长的臣权,老皇帝要玩权衡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这下出了这么一件事,还跟内卫挂了勾,段璋又是文官,他们还不得往死里拼啊!党争一起,这时候谁还会去管是谁杀的人?”卢宗泰飞快的说着,丝毫没有对皇帝的敬畏。

    “今天这事我看八成就是万家人干的,咱们上回试探了他们一下,他们倒好,直接来个大的,今天这一出玩的好啊!由暗转明!一下子便把自己的劣势逆转,逼得咱们不得不出狠招!”卢宗保赞了一句说道。

    “这绝对不是万世俊那小子干的!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像是他做的,亲自动手杀人,这万二公子还真可爱啊!要是段璋你早一天来告诉我们,我们就能立刻捅上去,两条人命也够万家喝一壶的!”卢宗保恶狠狠的瞪着段璋说道。

    “那现在……咱们不能?”卢宗泰问道。

    “大哥,现在这么做还有个屁用!咱们先机已失,今天出手的一定是万家的那个老东西,老东西出手一定是连环招,咱们再这么干不过是跟着他屁股后面跑罢了!”卢宗保忙说道。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卢宗泰也不再问了,既然弟弟已经想清楚了,那就让他来决定好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老东西用的是阳谋,今天来这么一出,明天又是旬假,到时候公文一到浮梁县又得晚上一天。浮梁县的那个县令估计早就把命案上报鄱阳郡里了,也不知道送没送走,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老东西的办法肯定是将案子捅上去,到时候再把段璋的书信拿出来,有内卫在里面掺和,案子肯定会闹大,到时候便是无止境的党争,皇帝老儿为了平息事情肯定会拿段璋开刀的!”

    “不对!要是老东西动作够快,他会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就将党争扩散,到时候为了杨太真册封贵妃的事,皇帝一定会提前终止风波,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段璋罢职!”卢宗保突然想到段璋刚才说出来的消息,那个贵人便是杨玉环了,也不知道段璋的那个好友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近些年吵的沸沸扬扬,可是却一直没有准信,不过看来这次八成是真的了!老东西果然够狠!自己杀了人,却想着利用皇帝在册封贵妃之前不愿意多事的心理故意挑起一次党争,好让皇帝不耐烦的情况下直接不问事实就办了段璋,这几乎是一定的!

    “那咱们怎么做?”卢宗泰问道。

    “一个字,拖!也别杀人了,刚才的法子不好,咱们既然是干净的,那就一直干净下去,唐远家的命案闹到京城也得要一个苦主,现如今唐远夫妇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女儿,老东西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女娃在十五之前送去京城,还有那封信!咱们只要派人拖住他们,拖过了十五,皇帝册封完成,党争爱怎么闹怎么闹,闹得越久咱们越安全!韦超看样子是没死了,等韦超到时候带着唐远夫妇一出现,关于段璋杀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咱们既然什么坏事也没干,还从歹人手里救出了两个无辜百姓,士林之中自然会对咱们大加赞赏,到时候咱们让家里派人把矛头一转,对准这些草菅人命的无良世家,咱们就能有一个光明正大对付万家的机会了!”卢宗保越说越来劲,刚才还在想着怎么防御转瞬间便能抓住对方漏洞开始反击了。

    卢宗泰看着兴奋的弟弟也有些高兴,弟弟的脑子转的就是快啊!一个危机就这么给他解除了,没准还能抓住一个反击的机会。

    “大哥,咱们现在这么做,老段,你现在回去,明天的旬假该干嘛干嘛,但是不能出去耍乐,呆在家里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后日也别去太守那了,请个假,老东西一定会想办法把公文发出去的。没事!别管!”想出了办法,卢宗保对段璋的态度也客气起来了。

    “是,二公子。”段璋也轻松了起来。

    “大哥,唐远的那个女儿估计现在就和那个内卫在一起,最晚后天,老东西就会把她送走,会不会带着那封信,那封信是真是假咱们都不用去管它,老东西一定是想把咱们的视线转到这信上来,估摸着女娃手上的信八成是假的,到时候他再把真的信往长安一送,咱们就白忙活了!咱们现在反其道行之,只盯着人就行,派出人做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麻痹老东西。前半段松,到了快到京城时再重兵拦截,可以去请主家帮忙,北边是咱们的地盘,老东西派的人也不可能多到哪去,把人拦住就行!至于这个内卫,想法子把他留在豫章城,省得增加变数,我想老东西也会这么干,毕竟在他看来,有这么一个高手在,咱们要对女娃下手会很难的,为了给咱们降低难度,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嘿嘿!”卢宗保说道最后,竟笑了起来。

    谁说姜都是老的辣,小的也不差嘛!

第七十三章 棋子的思想

    卢宗保之言,虽不中亦不远矣!

    七月二十九日,接近午时,肖焱和唐雪玢刚从县衙回到客栈。

    二人推开门走进房间,眼尖的肖焱便看见屋内的案几上多了一个信封。

    “小玢,你看!”肖焱对着唐雪玢说道。

    唐雪玢也看见了,二人对视一眼,关上门,走近了案几。

    “小玢,先等下!”

    肖焱喊住了少女,随即拔出随身带的长剑,一道寒光划过,信封上当即出现了一道划痕。

    肖焱见没有出现毒气之类的东西,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唐雪玢没有反感少年的多疑,他们现在身处危险之地,小心一些是应该的!

    少女拿起信封,看了起来。

    “是什么?”肖焱对着唐雪玢问道。

    “一封信,豫章长史写给浮梁县令的信,还有一张图纸。”唐雪玢淡淡的说道,图纸她看过,信件的内容她也早已知晓,自家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全是拜这封信所赐,只是少女的情绪早已在惊变的那晚消耗干净,如今面对这些,她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

    “小玢,这是……”肖焱看完信件后不知道说些什么。

    “咦,小玢,这里还有一张纸!”肖焱拿着信封摆弄起来,随即又发现了一张白纸。

    少女接过白纸,只见上面写道:“段璋,范阳卢氏;王冼,太原王氏。”

    “小玢,这是什么意思啊?”肖焱问道。

    “不知道!”唐雪玢摇了摇头,少女虽然聪慧,却也不可能知道这两个名字后面代表的意义。

    二十九日,晚上,出去了一天的肖逸回到了客栈。

    两位少年便将今日看见的县衙审案,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封一事告诉了肖逸。

    肖逸看完书信和字条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段璋是豫章长史,这个你们都知道,至于这个王冼是豫章太守,他们都是‘七宗五姓’的人。是一伙的!”

    “豫章城咱们不能呆了!必须赶紧走!”肖逸随后说道。

    “走去哪?”唐雪玢淡淡的问道。

    “去长安!”肖逸说道,他在南边隐居十多年,在这边一点根基也没有,只要去了长安找兄弟们,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看来这两天的碰壁让肖逸有些气闷。

    “而且你爹的事涉及到了一郡长史,想要解决也必须去长安走一趟!”肖逸随即又说道。

    “不!我不走!最少现在不能走!”唐雪玢坚定的说道。

    “肖叔叔,你想过没有,对方为什么会将这个信封送来,又点出段璋和王冼的关系?”唐雪玢问道,看到肖逸疑惑的眼神又自顾说了下去。

    “如果按照段璋所说,那么手里有这封信的人便是杀了吴伯、吴妈的人,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逼迫我们迅速离开豫章城,好达到他们的目的。”

    “可是,咱们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今日早上县衙里的那件案子,很明显也是有人故意想要将我爹的事抖出来。那好!那我就随了他们的愿!明日旬假,后日太守大人也会排衙,那我就在太守大人的官署内,将我爹的事说出来,再把这封信和图纸交上去!由暗转明!我到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办!”少女说着说着,明媚的脸上竟露出这些天来头一次的微笑。

    只是这笑容却震惊了身旁的两人,肖焱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小玢好美。肖逸却在心里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昔日那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再也回不来了……

    七月三十日,衙门里的官吏们放旬假,各个官署内空无一人,只是豫章城的几个最高层却早已没了休假的兴致,早些日子定下来的游玩计划也纷纷推掉。如此一来,一些嗅觉敏锐的官吏们也察觉到发生了大事,除了一些像医学博士、博士之类的闲散人员其余的有品官们也都纷纷放弃了休假,安安静静的在家里待着。整个豫章城的官场便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过了一个旬假,山雨欲来风满楼!

    八月一日,朔日,各大官署都要进行排衙。

    首先,便是豫章太守的排衙,但凡豫章城内各个衙门的长官都需齐聚太守官署,先听太守大人发表一通训示。往日每月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强打着精神度过的,只是今日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着大大的。

    太守身处主位,左边的是别驾,右边的是长史,再边上便是军方的司马。今日,上座的却只有三人,豫章长史段璋的位子赫然是空的!太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长史患病。这话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在场的官员没一个信的!

    官员们一个个睁着眼睛,低着头在下面左顾右盼着,每个人都是先相互对视一眼,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上面空着的位子,最后用一脸原来如此或者果然有事的表情来完结无声的对话。

    王冼也没有去管下面人的交流,自顾自的说完了自己的话,然后便让众人散了。

    官员们刚走出太守官署大门,正准备开口吆喝两个相熟的好友一起,边走边探讨下刚才发生的事。只是才出大门便看见一位全身缟素的少女跪在大门前面,手里高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字,两旁还各站了一老一少,持剑的人。

    有眼神好的官员已经看见了白纸上写的字,开篇便是“民女唐雪玢状告豫章长史段璋草菅人命……”

    看清楚了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长史大人为何而病了。官员们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相互间匆匆拜别,赶回自家官署排衙去了。官员们又不是平头老百姓,这种时候还待在这看戏,你脑子瓦特了吧!

    王冼听见衙役回报,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日,卢家两兄弟已经拜会了他。

    王冼让人把唐雪玢三人请了进来,衙役们想让肖逸二人解剑,肖逸却直接扔过去一个牌子,王冼看见了直接挥了挥手让衙役们全部退下了。

    唐雪玢将状纸递上,王冼仔细看过后递给了豫章别驾韩岗,韩岗是个五十多快六十的人,眼神有些背,磨磨蹭蹭好不容易看完了。韩岗便又递给了司马贾崴,贾崴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虽是文官确是行伍出身,贾崴飞快的看完了状纸,又递回给了王冼。

    三人都看过之后,王冼便开始问话。

    “唐姑娘,你既是鄱阳郡浮梁县人,你父失踪也应该去鄱阳郡报官才是,怎么跑到本官这豫章郡来了?”王冼这话纯粹就是扯淡了,拖延时间的意图非常明显。只是韩岗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眯着双眼也不知在看什么,至于贾崴更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来,倒是饶有兴致的观察起肖逸来。

    “回太守大人的话,民女父亲的失踪与豫章长史段璋有莫大的关联,太守大人身为江南西道采访使,民女自然要告到大人这里来!”唐雪玢平静的说道。

    “哦?你说你父亲与豫章郡长史段璋有关系,可有证据?”王冼问道。

    “自然有!”唐雪玢取出那个信封将书信和图纸呈了上去。

    王冼接过后看了一遍,又递给左右看了一遍。

    “韩大人,贾大人,你们看?”王冼问道。

    “呵呵,小女娃告的是段长史,下官身为司马不好说。”贾崴首先发言,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那韩大人怎么说?韩大人分管监察官吏,这事该可以说了吧?”王冼见贾崴退却,连忙出言挤兑韩岗。

    “这个嘛……以下官看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韩岗突然睁开眼,对着王冼说道。

    老规矩便是将卷宗和涉案人员一同送交长安,要么是大理寺,要么是御史台,无论如何段璋这官暂时是当不了了。

    王冼还真是直到今日才发现这个表面死气沉沉,一副啥事不管只等致休的豫章别驾竟然是万家一方的人!好嘛!平时装得跟个绵羊似的,今天总算露出獠牙来了!

    “只是单凭这位姑娘的一面之词,就妄动一郡长史,似乎有些草率了吧?”王冼淡淡的说道。

    “王大人有所不知,也不算是一面之词了!下官这里还有一份浮梁县令的供词,也指认段长史曾派管家去过浮梁县一次。”说着韩岗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了王冼,王冼接过看完后,又递给了贾崴,贾崴一本正经的看完后,再次递还王冼。不要觉得这么传来传去麻烦,这种场合之下,谁都需要一个思考的时间,传递公文资料便是最佳的机会。

    “咱们当官的,平日里哪怕是遇到点礼仪上的小事,被人弹劾了,不也是要停职待查的嘛。”韩岗直着身子,双眼眯着看向前方,嘴巴一张一合,语调极为平缓的说道。

    “现在,段长史害的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哪里能不往上报呢?”

    王冼盯着韩岗看了许久,转头对着贾崴问道:“贾大人的意思呢?”

    贾崴坐正了身子,王、韩二人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也就是到了要变态的时候了。现在场上就三人,韩岗已经表态,贾崴的这一票至关重要,虽然王冼也可以凭着长官的权威一票否决,但那样做对他的伤害太大,到时候御史台少不了参他一个独断专行。

    “依下官看,还是让段大人往京城走一趟吧,正好今年也轮到他进京,不如就一同去吧!有什么事到了京城都能说个清楚,要是没事也正好能把咱们今年的差事了结了。王大人您看呢?”贾崴说了很多,不过依旧是同意了韩岗的意见。这下两票了!

    “呵呵,既然二位大人都这么认为,那本官这就签发公文吧!”王冼忽而笑了起来,他不敢断定贾崴是一时的选择还是他也是本地世家一方的人,但是无论如何,段璋这回是必定要进京一趟了!反正这也和昨日他们商议的结果一样,王冼此番的做作除了是卢宗保说的麻痹对方之外,也是存着想探一探韩、贾二人底的意思,结果还真让自己探出一个来。

    “唐姑娘,这是本官的行文,你拿好,还请明日来码头,本官会派人护送唐姑娘往长安一行的。”王冼对着唐雪玢说道。

    “谢大人!”唐雪玢对着王冼行了一礼,接过公文。

    事已了,三人便原路返回客栈去了。

    太守官署附近的一座小楼上,一扇沿街的窗户正来着,从窗户内正好可以看见太守官署大门前发生的一切。

    万德昭对着儿子万世俊说道:“看见没?棋子也有棋子的思想!”这是他这两天多次向儿子提起的话,“你不给他们发挥的余地,他们就会让你寸步难行!记住了吗?”

    “爹,孩儿记住了!”万世俊用力的点了点头。

    唐雪玢一身白衣的在大街上走着,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少女这么一身白衣,将自身的美丽烘托到了极致,惹得大街上的男子们不住的回头偷看。

    只是迎面而来的许辰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说服吴县尊,低着头跟在老师后面,自然没有发现身旁错过的美丽。

    其实许辰之所以能够迅速说服吴垠和王冼,和少女唐雪玢今早的一番作为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吴垠今年年底便到任期了,豫章县是个上县,他已经是个从六品上的中级官吏了,要是能平定长山岛,这么一笔大功劳加上来,他就能在年末的考核中一举跨过中高级官吏之间的这条鸿沟,成为高级官吏,从此前途不可限量。加上早上的那么一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危机,豫章城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今天早上估计只是个开始,他必须尽快攒够功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王冼早上经历这么一出,更是感到自己在豫章郡势单力薄,迫切需要破局,而徐番的弟子许辰无疑是一把好刀,不是因为他了解许辰的能力,而是他知道徐番的能量。而他之所以会在得手后让王源放弃手中利益,是因为他有一盘更大的棋要下!

    【费尽心机终于把地方上的这些事写完了!!接下来便让我们随着唐姑娘的脚步,去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管中窥豹的偷瞄上一眼!】

第七十五章 操不完的心

    远行的人已经带着争斗的源头远去,留下来的人却也没能得到安宁。

    昨日码头上匆匆一瞥的风景虽然很美丽,不过对于今日的许辰来说却也只成了一个美好的邂逅。

    生活还需要继续,半天的时间仿佛就是老天对于许辰这些天忙碌的一个短暂的奖赏。正在尖嘴岭上看风景的许辰被柴七匆忙的脚步打断,柴老来了!

    许辰下了山,对这些天来豫章城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许辰正在猜测柴老此来的目的。

    长山岛的水寨已毁,一天的时间也只是将废墟清理干净,还没来得及干别的。众人在附近搭了一排茅屋,这两天便暂住于此,好在夏日尚未过去,漏风的茅屋倒有几分清凉味道。

    一间茅屋里,许辰见到了柴老,石头听说柴老又来了,连忙又跑了过来,一双大眼紧紧盯着他,双手似乎要张开护住后面的许辰。

    许辰让他出去等着,他也不听,无奈之下,只能让石头留了下来。

    “柴老此来所为何事?”许辰问道,他确实不明白柴老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一般平时二人间没有直接的联系,都是通过柴七来传递消息的。

    “我要远行一次,提前给你送些解药来。”柴老还是那副看样子,淡淡的说道。

    “不知柴老这是要去哪里?”许辰随意的问了一句。

    “长安!”没想到柴老竟回答了。

    许辰从柴老手里接过解药,一看竟有五粒之多,按柴老的话来说,这便是五个月的药量了。许辰小心翼翼的收好,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面对着救命的东西哪能不重视呢?

    本来见面到此就算结束了!只是许辰见柴老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测对方应该是还有什么事,只是看样子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许辰自然要主动点了。

    “柴老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许辰客气的问道。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近日来城里发生了一些事,按咱们约定的来给你说道说道。”柴老自然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把不准卢家两兄弟此次任务的目的,想着许辰这小子脑子转的快,就想来请教一番。

    “也好,柴老请说!”许辰也不知道柴老所想,只是对这些事也有着探寻的目的。

    许辰搬来几把竹椅,便坐在茅屋里聊开了。

    柴老便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卢家两兄弟也是个不错的领导,没有只是给柴老一个命令,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于是现在,柴老便把事情对许辰又说了一边。

    许辰听完之后,还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才在东湖湖心岛上练了十几天的兵,对朱大送来的消息有些疏忽,外面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许辰也能明白柴老此来的目的了,这是问计来了。

    许辰听完后,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沉思了起来,这是许辰做的炒茶,水平不高,但至少免了那五味杂陈的苦楚。

    柴老也没打扰他,也拿起茶喝了起来,味道有些怪,很淡,没了种种味道之间的变化,却独有一股清香,倒是很适合他这样的老人喝。

    许辰想了想,开口了,“柴老,这件事情看来应是万家对卢家的一次反击,只是开头有些杂乱,不过后来又有神来之笔,想来不是一人所为。”

    “是,二公子也说这是万世俊和他老子万德昭合力而为。”柴老淡淡的说道。

    “他们终归还是斗起来了!算了,这些都与咱们没太大关系,咱们现在该考虑的事如何从中达到一些自己的目的。”许辰说道,眼看柴老静静的听着,没有出言,许辰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么办吧!现在双方的焦点就是这个叫做唐雪玢的女子,依柴老所说,卢家两兄弟想着是拖住她,让她十五之前赶不到长安,好让万家的后招落空。那万家的目的必定是让她十五之前赶到长安,好开始自己的计划。既然已经知道了双方的目的,那咱们的目的也是不断地削弱卢家的实力,这和万家的目的是一样的。那柴老此去只需走一趟就好!”许辰说道。

    “只有这些吗?”柴老看着许辰淡淡的问道,有些失望,许辰说的都是最明显不过的事,这些东西还要你说吗?

    “呵呵,敢问柴老的功夫比上回伤了柴七的那个老者如何?”许辰也不介意柴老语气中的情绪,笑了笑问道。

    柴七上回受伤的事也第一时间跟柴老说了,柴老自然知道那个老者的存在。

    “一掌还打不死柴七,能算的上什么高手!”柴老语气不耐的说道。

    “哦?那不知与柴老比起来如何?”许辰却不满意这么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依旧刨根问底道。

    “一掌能打死他!”柴老最后还是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柴七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这个老者绝不是万家功夫最好的人!按照柴老说的,这其中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内卫’的人存在,万家既要将此人拦下来又要将唐雪玢安全送去长安,所调动的人手绝对不少,卢家兄弟虽然通知了主家,但是依我看,他们这次还是轻敌了!”许辰这个结论不是建立在情报的基础上,他现在实力弱小,能得到的情报太少,他只是凭着对万世俊的感觉,还有老师说过的对万德昭的感觉,觉察出两人的不凡,以及对万家实力的一个模糊估计,得出此次卢家兄弟的准备可能会不足。他们这一支手上已经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人了,至于说通知了主家,许辰不相信卢家的主家会有多重视,大宅门里的那些道道实在让人提不起信心来。

    许辰的意思也很明显了,既然这一回卢家很可能失策,那么柴老此去无论是否出力,对大局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使到时候失败,卢家两兄弟也不会对柴老起什么怀疑,其实这才是柴老最关心的事。

    许辰能给出的也只有这么一些没有营养的意见。没办法!现在双方的争斗已经延伸到长安去了,许辰现在连豫章城里的基础都没打好,哪里有本事跟他们去紫禁之巅看看啊?

    “我们现在的重点依旧是在豫章城,柴老你复仇的对象也只是卢家在豫章的这一支,对吧?”许辰肯定的问道。

    柴老也明白了许辰的意思,既然这一次的行动既不会被怀疑又能削弱卢家的一些实力,那跑一趟也无妨。

    二人聊完后,柴老便出门走了,许辰送柴老出门,正好看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正对着柴老远去的背影发神。

    “三当家!”许辰对着女子叫了一声,假装没有看见对方失神的样子。

    “许公子,奴家已经不是什么三当家了。”耿燕秋收拾心神,转过身来对着许辰说道。

    “那我以后便叫你秋姐吧!”许辰笑着说道。

    “公子请便!”耿燕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秋姐,小弟问您个事!”顺杆爬这种事还难不倒许辰,既然对耿燕秋的身份有了猜测,那么许辰这般模样也就谈不上什么失了身份了。

    “许公子请说!”耿燕秋依旧淡淡的。

    “秋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在伤势不加重的情况下,一直昏迷不醒呢?”许辰有些纠结的问道。

    “简单!给他的药里下点蒙汗药不就行了。”耿燕秋随口说道。

    “这么简单?”许辰瞪着眼,惊讶道。

    “你不就是想让他醒不来吗?睡着了自然醒不来了,睡觉也有利他养伤嘛!”

    “可是……要是老吃蒙汗药会不会对脑子不好?”

    “你要他睡多久?”

    “十几天!”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

    “和你熟吗?”

    “不熟!”

    “那不就结了!他脑子好不好,和你有很大关系吗?”

    “这个……可我是个好人啊!”

    “这话,李伟他没准也信过!”

    ……

    许辰来到后山,同样是一间茅屋。

    不过许辰这次来,手里提着很多东西,鸡鸭鱼肉的,还有一大堆补品,后面跟着的石头手上还抱着两床崭新的被子,还有一大堆锅碗瓢盆。当然还有一串药包,至于有没有放蒙汗药,就不得而知了。

    说实话许辰当初拜师的时候准备的都没这么周全,倒让跟着他的石磊一头的雾水,连连问他这是要去哪?

    到了地方,许辰回过头来对着石头恶狠狠的说道:“记住!待会儿绝对不能乱说话!不然打断你狗腿!”

    “哥,我这是人腿……”石头低声嘟囔道。

    “还敢说话!”许辰把东西全搁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一巴掌就对着石头后脑拍了过去。

    “听清楚没?不准说话!”许辰瞪着他说道。

    石头还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发狠,连忙抿着嘴点头。

    “听明白没?”许辰见石头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大哥,不是不让说话吗?”石头开口傻傻的问了一句。

    “好!好好保持!”许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许辰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再瞅了瞅手上的东西,感觉差不多了,便伸手敲了敲门,随即一间忐忑的望着。

    这幅模样……简直就像……就像女婿拜见老丈人的样子!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

    “唐叔叔好!”许辰躬身施礼,通常都是站在他后面的石磊可以保证,大哥今天这个礼,标准的那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许公子,你这是……”中年人看着许辰这左手鸡右手鸭的也有些迷糊了。

    没错!这个中年男子便是唐远!那一天韦超摆脱吴伯的追踪后,在鄱阳湖岸边的渔家寻了一艘渔船,便划到了鄱阳湖上,一上船,韦超便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好在唐远夫妇都是水乡人家,划船捕鱼的本事还是有的,唐远知道现在岸上必定有很多人在找他们,也不敢随意上岸,便只好在这湖面上飘着。只是他们可以捕鱼为食,但水面上缺医少药的,没过几天韦超的伤势便越来越重,高烧持续不退,对这个救命恩人,唐远夫妇还是很在意的,如今见他这样也是万分着急,便想着哪怕冒险也要上岸去找个郎中来。

    正好昨日晚上,他们的渔船飘到了长山岛,这也是必然的,夏季鄱阳湖水位高,往长江流,长山岛正好卡在出口的位置,船飘到这里很正常。

    眼见岛上有人,唐远再也忍不住,便背着韦超上了岛,正好碰到了还在岛上的许辰他们。对付这些江湖上的内伤外伤,耿燕秋可比那些郎中要靠谱的多,几针扎下去韦超的状态便出现明显的好转。

    许辰出于好心,便将三人留在了长山岛上,今天柴老一来,把事情一说,许辰那颗玲珑心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几人的身份,再说唐远也报了他的姓氏,更关键的是,许辰忽然想到了昨日在码头上惊鸿一瞥的那个美丽少女,结合这些情报一分析,这些人物之间的关系哪里还能不明白。

    “唐叔叔,唐婶婶,两位在湖上游荡多日,在下想着两位的身子可能吃不消,便准备了些鸡鸭鱼肉之类的给两位补补。”许辰温和的笑着说,“还有些药物,这些是给两位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这夏日暑气重,两位又劳顿数日,在下怕两位吃不消,便想着些药物过来。”

    这些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药,只是这时节小康家里都会备的一些药,许辰时刻把握着分寸,昨日自己的态度说不上冷淡,却也只是平常,今日要是显得过于殷勤,反倒不美。

    “另外这些药是给这位受伤的叔叔的,药里面有些安神的药物,对叔叔的伤势恢复有好处。”既然叫了叔叔婶婶,自然要叫全套,光叫唐远夫妇那不是司马昭之心嘛!既然已经知道了韦超是唐远的救命恩人,可是又不能不让他接着昏迷,那自然要事先说出来,不然要是唐远自己发现这药有古怪,那还怎么拉近关系啊!不拉近关系,那还怎么……那啥啊!

    “哦,还有这些家物什也一起给叔叔婶婶拿来了,看这位叔叔的伤势也不是一两天能好的了的,在下估摸着两位还要在此住一阵子,便让人都带来了,两位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再去拿!”许辰这是要把知心晚辈的角色演到底了。

    看着许辰带的这些东西,唐远一阵疑惑,家逢巨变后,唐远也更加谨慎起来,这个许公子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关心起自己来呢?唐远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来。再看看许辰那张真诚的脸,回想昨晚初见时,也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唐远的疑虑倒是消了一些。

    “有劳许公子了!”唐远想不出许辰的目的,便所幸全接了下来。

    听见唐远那淡淡的语调,许辰知道对方这是有了戒备,既然如此,今天也只能到这了,见好就收!

    “那就不打扰叔叔婶婶了,叔叔婶婶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来前山找我就行!”说完,许辰又施礼拜别。

    许辰走远后,唐氏对着丈夫说道:“这个许公子我看人不错啊!”她也能感觉到丈夫的戒备,便为许辰说了一句好话。

    “谁知道呢?经了这么多事,还是小心点吧!”唐远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七十六章 路上的事

    今天这张上传的有些晚了,不过有六千多字,今天争取再来这么一章!求书友们多多支持啊!】

    “人不可貌相,马也不能!”这大概肖焱这几天来感触最深的一句话了。

    八月三日傍晚一过长江,坐在舒服的马车内,肖焱很快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进了江夏城。接下来更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八月六日到了淮安,八月七日过南阳,再看看那匹瘦马还是那副快要断气的样子,每迈出一步路都仿佛要费老大的劲,这是这口气……真的好长啊!丫的都不停地跑了上千里了,恁是没断!

    过了南阳后的路就有些难走了,茫茫秦岭横在众人面前,已经很少有宽敞的大路走了,大部分都是山间的羊肠小路。老车夫却依旧不急不缓的驾着车,瘦马也依旧喘着气,只是每当众人觉得前方已无路时,马头一偏,便又豁然开朗,颇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一路在后面追着的柴老不禁再次感慨道:“又让那小子猜中了!”

    在山中穿行了两天的众人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人烟,进了淅阳城,众人找地方休息了一晚,接下来还有一段更艰难的路要赶。

    下一站是上洛,上洛至长安不用一日便能到,途中也没什么险阻,不像淅阳到上洛,依旧要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每年死于山中猛兽口中的行人不在少数。

    十日早晨,老王叫起了众人,旅程再一次开始了。

    傍晚,入夜时分,树林中异常寂静,甚至虫鸣鸟叫的声音也消失了,老车夫停下了车,肖焱拔出了剑,唐雪玢也双眼看着远处的黑暗,该来的总会来的……

    树林中走出一行人,没有黑衣蒙面,大大方方的,倒像是路遇的旅人。

    为首的那人走到了马车前,抱拳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诸位请了,鄙主人令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哦?你家主人的兴致倒挺特别的嘛,喜欢在这深山密林中迎人待客。”说话的是老王,语速平稳,神态淡然,真看不出一点衙门内杂役的样子来。

    “对待贵客自该诚心一些,数百里外相迎也算是全了礼数。”为首的汉子回了一句,除了身形粗狂了一些外,倒也看不出什么江湖草莽的气息。

    “呵呵,那敢问贵主人如此盛情所为何事啊?”老王笑笑,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山林间景色怡人,便想请诸位留下来小聚一番。放心!鄙主人已让在下备好了宽敞舒适的帐篷,美酒珍馐,时令瓜果也一应俱全,想来足够诸位用上十天半月的。”为首的汉子回答道。

    “贵主人倒是想得周全,只是我等尚有些琐事要办,怕是要辜负贵主人这一番好意了!”老王拒绝道。

    “诸位这又是何必呢?”为首的汉子苦笑道,“我等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请诸位停下来歇息歇息,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为首的汉子这话说的倒有些意思,其实他身为卢家主家放在长安的人,本来这日子过得挺悠闲的,过几天就中秋了,他正筹备着节日里该去哪放松一下呢。谁承想主家的一纸命令下来,他就得跑到这深山沟里来陪野兽过节,这能不让他郁闷吗?

    再者他打听了一下,这道命令的缘由竟是那两个卢家的弃子,那两个小杂种凭啥指使老子啊!这个大汉所在一系当年在和卢宗泰他老爹争斗之时,与之结怨颇深,俗话说“父债子还”,现在老子死了这笔账自然被他记在了卢宗泰哥俩头上,不去找他们麻烦就已经算是碍于主家的面子了,还想老子帮他们办事,开什么玩笑!

    大汉本想拒绝这差事,只是家中的高层点名让他去,他也无可奈何,许辰的预言,再一次应验!

    本着消极怠工的态度,大汉不情不愿的来了,本想好好和这帮人说话,大家应付过去就得了,哪曾想对面的这伙人竟然这么硬气,这要是打起架来再伤了几个人,那这回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倒要多谢兄台的好意,只是我等真有急事要先行一步,不如兄台留下名号来,等在下把事情办完定当登门赔罪!”老王抱拳说道。

    “唉……这下是亏定了!”大汉低着头叹了口气,说道。

    谈话到此就算结束了,大汉挥了挥手,树林中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

    很快,众人便被包围了,本来这种时候只需要呆在车里策马狂奔,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出对方包围,被人追击也总好过被人包围,只是奇怪的是老车夫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真的吓傻了一般。

    肖焱跳下了车,老王也跳了下去,二人便一左一右的护在马车旁。

    就像为首汉子说的一样,对方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困住他们,不然此时只要对方来上一排弩弓,肖焱他们哪怕功夫再高也很难护的周全。

    双方渐渐地拉近了距离,大汉也看的出肖焱和老王不是普通人,自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轻易地靠上去送死,他找来两人,分别向着二人冲去,这种时候还敢向前冲的人,自然也是高手,其余的众人则分散开来包围着马车。

    很快双方交上手了,肖焱这边对上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壮汉,手里用的是三尺长刀,老王那边对上的则是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瘦弱中年,抽出腰间的软剑和老王斗了起来,而老王用的竟然也是软剑。

    肖焱这边对上人高马大力量十足的壮汉,只好用起灵巧的身法不断地腾闪挪移,手中的长剑使着巧劲拨开大汉刀上的力道。而老王这边就要激烈的多了,同样的身型,同样的兵刃,甚至于连招式也相差不大,两柄软剑就像两条长蛇般不断地在空中飞舞,不时地吐出信子,擦出几丝火光,划破一下林中的黑暗。

    “老爷爷,您觉得这两边那边会结束的快点?”马车上的少女唐雪玢突然笑着对老车夫问道。

    这一句提问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要是对双方的武功路数没有很深的了解,以及对武术对战有着很深的实战经验的话是绝对答不上来的,而能答上来的人又岂能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呢?再者,你见过哪匹要死的马能一口气跑个上千里路却依然还是那副老样子吗?

    “呵呵,小女娃这是在考校老头子呢,也好,闲来无事,就和你聊聊吧!”老车夫笑了笑,对着少女说道,一副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话,想找个陌生人聊聊天的模样。

    “右边的这两个家伙呢,用的都是阴柔的招式,虽然看上去差距不大,拼的也很激烈,只是你注意到没有,王小子的呼吸一直很稳,花招不多,出手也很准,依老头子看啊,过不了几回合,这边就要赢了。”老车夫用手指了指老王这边的战局对着少女说道,也不管对方懂不懂。

    “哦……那老爷爷,小焱子这边呢?”唐雪玢也不意外老车夫对老王的了解,转头又问起肖焱这边来。

    “这个小家伙嘛,现在看上去处于弱势,身上的伤也不少了,但是他们家那剑法的威力还没发挥出来,要是发出来了,几招后那大块头的喉咙就要碎了。但是也说不准,要是他还没领悟到那一层的话,可就要性命难保了!”老车夫摇了摇头说道,一切都很平淡,没有什么危言耸听的意思。

    “你不担心他吗?对这小家伙这么有信心?”老车夫看见唐雪玢依旧微笑着看着战局,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对小焱子有信心,他的剑法我也不懂,我只是对老爷爷有信心!”少女认真的点点头,对这老车夫说道。

    “呵呵,小女娃嘴巴倒是挺甜的嘛!”老车夫笑着说道,“可是,老头子可不一定会出手哦!”

    “老爷不会见死不救的!”少女十分肯定的说到。

    望着少女那双清澈坚定地大眼,老车夫笑了笑。

    情势果真如老车夫的预料,老王那边没几回合便击败了对手,既然对方没有杀意,老王也懒得下死手,刺伤了对手两条手臂,让其失去战力,也就够了。

    至于肖焱这边,身上的刀伤越来越重了,但是少年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紧紧地注视着对手,仔细的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忽然间,肖焱紧握手中长剑,一改之前轻柔飘逸的风格,开始如暴风骤雨般猛攻了起来,看到这,老车夫点了点头。

    体型高大的汉子被肖焱的进攻扰乱了节奏,一时的破绽却被肖焱抓住,不断地用更加猛烈的招式进攻着,大汉的招式渐渐错乱起来。

    片刻后,明明刚才还在上下翻飞的长剑却如闪电般向着大汉的喉咙直射而来,大汉只来得及横刀挡了一下,几寸厚的钢刀却如纸片般破碎,长剑入体,大汉此时也看清了剑柄上的牡丹花纹和上面的数字,只来得及说出“内卫,剑痴!”四字,便仰头倒下了。

    敌人授首,肖焱紧绷的神经一时间放松下来。

    “唉……还是太嫩啊!”老车夫叹了一口气。

    随即挥了挥手中的长鞭,长鞭飞舞,真如闪电般飞射而出,风驰电掣般的长鞭着体却轻柔异常,卷起肖焱的腰,老者手腕轻轻一抖,也不见使了多大力气,肖焱便轻盈的落回了马车上。

    此时再看刚才肖焱所在的地方,三柄短小的飞刀随后插进了泥土中。

    “让你别出手,你非不听!前辈高人面前也是你们这些小辈能放肆的吗?”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

    “是,师傅,弟子知错了!”另外一个低沉地声音随后也传了过来。

    片刻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老一少两人。

    老者看上去和老车夫一般年纪,花白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红光满面,看不出一丝衰败的样子。少者却是一位望之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三寸短须,一副干练的打扮。

    “李老祖,您怎么来了?”为首的那个大汉刚才还在气愤自己手下的猝死,这才一回头,竟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家伙!

    这个老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就是主家的家主见了也要恭敬的称呼一声“李伯”的存在,他怎么会来这里?卢宗泰那两小子绝不可能请得动他!

    “糟了!被人阴了!”大汉转念间便明白了过来,能让这么一尊大神出动的人岂是一般人,听刚才那话的意思,岂不是说那个其貌不扬的老车夫竟然是跟李老祖平辈的人,也是一个宗师级的大高手!那自己还被派来执行这么一个要命的任务,那岂不是找死吗!看来家里又出了什么事了!

    没去理会大汉在想什么,甚至于都没去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不够格!

    一老一少直接走到离马车一丈多远的地方站定,细心的人便会发现,这里正好是老车夫长鞭的极限。

    “万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李老祖开口问道,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

    “还好,能吃能睡的。”老车夫笑着说道。

    “呵呵,看得出来,那不知贵主人近来可好,上回受的风寒现在可好些了?”李老祖又拉起了家常来,这里说的“贵主人”自然不是万家家主万德昭,而是万德昭的老爹,万家上一代家主,也是老车夫真正的主人。

    “还行,主人的病早就好了,如今身子骨硬朗着呢!倒是你家那位,听说好像快不行了。不是老头子说啊,人老了就该有个老人家的样子,气性还那么大,不是长寿之相啊!”老车夫依旧淡淡的说道,只是话里藏的针连眼神不好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李老祖没说什么,他的那个徒儿倒是个护主心切的人,没法子,谁让说的是他爹呢!

    来的这个李老祖是赵郡李氏一家的人,和卢家虽同属“七宗五姓”,关系却不是那么好,这次会来这里也纯属因缘际会,凑巧碰上了,便想着来见见老朋友。只是那老毛病却依旧改不过来,一见面斗斗嘴是必须的,没办法,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要想过瘾的动手较量,不说惊天动地也至少会闹的满城风雨,不痛不痒的打两下吧,还不如斗嘴来的痛快。

    只是李家上一代家主,李老祖侍奉的人,的确已经病入膏肓,不久人世了,倒是这个徒儿是家主老来得子,加上练武天赋不错,便让他跟了自己。

    “那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嘛!要像你们家那位一样的话自然活的长了!”李老祖反击道。

    “怎么?李兄今天来也想拦下老头子吗?”老车夫也不跟他斗嘴了,直奔主题道。

    “其实,李某这次能遇上万兄还真是巧合,只是咱们老朋友之间好不容易见了,要是不喝几口酒聊上几日,传出去平白让那些老家伙笑话我李某人不通礼数,万兄你说呢?”李老祖看见为首的那个汉子是卢家的人,来这里拦截万家人必是有什么要事,卢家的事他可以不管,只是南边的万家此次派这么一尊大神来长安,怕是所图非小,同为北方世家,又是结盟的关系,当然得拦一拦了。

    “喝酒这事嘛,要是李兄执意如此,那么老头子也只好陪陪老朋友了。”老车夫笑笑说道。

    正当李老祖松了一口气,准备出言相邀时,老车夫又对着后面的密林中喊了一句:“安子,剩下的路就由你来带吧,老头子去会会老朋友去。”

    “既是前辈相邀,平叔尽管去便是,剩下的路交给我好了。”应声而来的是一个五旬多的男子,万安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机械般的回答着。

    “好!好!好!”李老祖看见来人,连着三声叫好。

    “万家把你们平安两大门神全派了出来,这还真是好大场面啊!”李老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万兄轻便吧!改日去了长安,得了空闲的话,还望过府一叙,也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能好好聚上一聚。”李老祖说完这话,也不等其他人,扭头便走了。

    片刻后,树林深处,李老祖的徒弟再也忍不住问了出来,“师傅,刚才那是?”

    “万家的两大宗师,万平,万安。”李老祖淡淡的说道。

    “什么!那个人才五十多吧?”徒儿震惊了。

    “呵呵,万平这个名字他用了快四十年,万安这个名字那个人只用了二十年。”仿佛是嫌对徒儿刺激的不够,李老祖又加了这么一句。

    “什么!”徒儿这下更加震惊了,师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万家的规矩,只有宗师才配享有“平、安”二字,那岂不是说,“他们三十多岁就成了宗师!”这是什么概念啊!要知道师傅天资过人也到了五十才达到这个境界,就这还算早的了!

    “二十年前,万家当代家主万德昭出豫章,游历天下,身旁便跟着这个万安,那时候万德昭才二十出头,如今他的儿子也快十九了。”李老祖真是嫌雷死人不偿命啊!又加了这么一句。

    这回徒儿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家主出巡,宗师护驾,这恐怕只有李家才有这气魄吧!这个李家不是他们赵郡李家,而是陇西李家,准确的说是太原李家!皇家!而且按照师傅刚才说的,万家的宗师都是三十多岁随着家主一起出游的话,那岂不是再过两年万家又要出一个宗师了?加上这两个就有三个了!咱们李家才两个呢,另外一个还是快入土的样子。不对!宗师的寿命一般很长,活个百岁很正常,那就是说……万家还有老一辈的宗师?天啊!这么个数量快赶上皇家了吧!

    “那为什么?”徒儿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能不停地嘀咕。

    “你是要问,玩家既然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在长安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对吧?”李老祖问道。

    看见徒儿点头,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也不算没有,只是没传出来而已,万家在朝堂上的确几乎没有一个族人,也只将势力局限在豫章一郡,从不外扩,但是他们家对朝堂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只是他们从来不参与朝堂上的争斗,只有在可能危及到豫章郡根基时才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所以你在长安才会没听过万家的名字,不光是你们这些小辈,除了一直呆在长安附近的老家伙们会知道一些万家的事以外,就是那些离得远的世家们也不清楚,卢家就不知道!”

    李老祖笑了笑,怎么看都有些阴险,卢家也有两个宗师级高手,只是比他们家更惨,一个快要死,另一个正在死。即使在以前也只是在范阳的老巢里呆着,对着万家的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隐约觉得万家传承的年头也不短了,实力应该不弱,却从没想过万家的实力会和他们旗鼓相当,甚至于超过他们。而知道具体情况的另外几家也乐意看到有人出头去啃啃这块硬骨头,自然不会对卢家说什么。

    “平时不咬人,被惊动了就伸头咬上那么一口,可不就是缩头的王八嘛!”李老祖笑着说道,仿佛嘲讽可以让万家变弱似的,或者仅仅只是给自己找一点心里的安慰罢了。

    “可是……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徒儿问道,明明有那么强的实力却做起缩头乌龟来,这么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乌龟活得长啊!”李老祖这话说的,透着一股无尽的落寞在里面。

    “等你到了师傅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活得长就是最大的意思!”

    ……

    同样震惊着的人还有一个,年轻人总是对力量有着炙热的追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肖焱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些人都是父亲以前提起过的,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一类人,宗师!

    平时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人物,他一天竟然见了三个,哪能还能坐得住,连刚才身上的伤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到万平跟前,一脸谄媚的套着近乎。

    “老爷爷,您真的是宗师吗?”肖焱问道,头一次叫了“老爷爷”。

    “你很羡慕?”万平看着少年人那双炙热的眼睛,平淡的说道。

    “当然了!不瞒您说,我将来的目标就是成为剑术宗师!”肖焱一脸骄傲的表态道。

    “有什么厉害的!宗师再厉害,也只是人罢了!”万平这话说的,同样透着一股落寞。

    肖焱愣了,这不废话嘛!难不成还有人不是人吗?

    肖焱只能想到这里了,要是许辰在这里,他一定能想到,既然老人家已经这么说了,那只能说明……真的有人不是人!

第七十七章 京里的人

    这一章里面关于韦坚到底是天宝三年还是四年加封的刑部尚书,实在没搞清!为剧情需要还是让他在四年吧!】

    八月十二,傍晚,万平驾着车赶到了长安城南边的明德门前,只用了九天,从浔阳就到长安。

    “娃娃们,长安到了!”万平对着肖焱、唐雪玢两个少年说道。

    “多谢老爷爷一路相送!”唐雪玢对着万平躬身说道。

    “没什么好谢的,老头子护你来京不是为了你好,他们那些人阻你进京却也不一定对你不利,实在不值得谢。”万平摇了摇头说道。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还能为我爹爹做些事,这就足够了!”唐雪玢坚定地说道。

    拜别万平,万安只出现了一次,随后又不知所踪,两个少年跟着老王走进了长安城。

    长安城门没有关卡,守门的士兵只是象征性的维持一下城门的秩序。

    一过明德门,便是闻名天下的朱雀大街了!正是入夜时分,大街上人潮涌动,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齐聚长安城,时不时的便会出现一个蓝眼睛,高鼻梁,头发五颜六色的番邦人。还有那身高不到六尺,光着前脑门,后脑门上插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上挂着一件宽袍,脚上趿着木屐的东瀛人。更有那只着寸屡的胡姬们在路边兜售叫卖着,卖的不只是手中的货物,至于那浑身黑的像碳一样的昆仑奴只能在摊位边忙碌的搬着货物。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以前只出现在父亲回忆中的东西,此刻正活生生的展示在肖焱面前,少年的那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一切,一颗心却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着。

    只是此时的唐雪玢却没有去留意这盛世的繁华,她对着前面领路的老王问道:“王叔,我们现在应该去哪?”

    经过树林一战,唐雪玢自然确定了这个老王就是万家的人,而且看样子当初段璋的猜测是真的,杀害吴伯吴妈的就是这万家的人。

    本应愤怒的少女却早已收起了多余的情绪,对于过去,她已不再苛求,现在她只想找回自己的父亲母亲,既然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们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那么谁输谁赢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尽快的终结这一切,因为只有这样她的父母才可能再次出现。

    现在既然她已经在万家手中了,无计可施的她也只能先跟随万家的脚步,按着万家的要求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咱们今天先找个地方住下,待明日再去衙门。”老王笑了笑说道。

    很快,三人寻到一间酒肆,是专门供旅客打尖住店的那种,带着女眷也不好去胡姬酒肆或平康里那种重口味的地方住宿。

    夜里,肖焱爬了起来,没有惊动他人,自己从窗户爬了出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今天不是节日,宵禁的命令在长安依旧严格的执行着,只是远处的花街柳巷中依然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肖焱认准了方向,地图父亲曾给他看过,他也牢记在心,找准了方向摸了过去。

    他们住的地方是东市,往北便是胜业坊和崇仁坊,崇仁坊的北边便是目的地永兴坊了。

    坊墙很高,得有三丈多高,永兴坊西面隔着一条街便是皇城了,坊内住的也多是达官显贵。

    肖焱按照父亲的吩咐在永兴坊东南角的一处角落内果真找到了个半人高的小洞,小洞内也砌着砖石,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异状,此处又是街道的角落,平时来往的人虽多,恐怕没什么人会在此仔细探寻。

    永兴坊的这个洞其实是坊内的富家公子们的共享的一个小秘密,毕竟谁都会有深夜外出忘了时间又必须赶回家的时候。所以这么一条秘密通道便被众人心照不宣的保留了下来,不说永兴坊,这样的通道估计在城里每个坊都会存在。

    肖逸当年也是这个通道的常客,自然知之甚详。

    肖焱小心翼翼的将外表堆着的一层砖石取出,通道出现,钻了进去,又将其复原,坊墙倒是有一尺来厚,另一头也有着一层砖,故技重施之后,肖焱进入了永兴坊。

    果真都是高门大户,一个个院墙起的老高,这倒方便了肖焱,在院墙遮挡的阴影中,肖焱迅速的穿行着。

    终于赶到父亲所说的那间屋子!

    肖焱听从父亲的吩咐,没走正门,来到一边的院墙下,望着足有两丈高的院墙,肖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开始了准备工作。

    肖焱后退几步,忽然猛地向前冲去,借着前冲的力量,右脚在院墙上重重一踏,整个人跃然而起,冲上了天空,只是刚到一半,一丈多的时候,力量开始消退,这已是肖焱的极限了。却见此时肖焱握着早已拔出的长剑,右手往墙壁上一刺,剑尖入土,顿时长剑下压,坚韧的剑身立刻反弹而起,肖焱便借着这反弹之力,再次提了口气,身形再次上扬,转眼间便跃上高高的墙壁。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显然是练习多年的样子,以前肖焱一直不懂父亲让他练习这一招的用意,此刻算是明了了。

    进了院子,肖焱落在草坪上,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刚想迈步,却见短短的草堆里面射出几道银芒,肖焱连忙挥剑当去,清脆的几声响,银芒应声而断,却是几根细长的钢针。

    这下肖焱算是彻底明白父亲的用意了,这是让自己闯关来了,怪不得特意不让走大门呢!望着寂静万分的院子,肖焱却分明感觉到了阵阵杀意扑面而来。

    草坪看上去杂乱无章,肖焱却分明从中看出了一丝规律,那是父亲教过的一种阵图,肖焱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走着,左右摆动间避开了空中几条细小的丝线,渐渐地来到了一颗大树前。

    肖焱低头看着,记忆中的地图到了这里开始不同,这应该就是父亲说过的变化了,只是这种阵图的变化莫不需要花费许久的时间来计算,肖焱正在犹豫着是该留下来计算清楚,还是冒险赌一把。

    算了,时间不多,拼一把吧!肖焱握紧长剑,凝神静息,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肖焱看着眼前的大树,在树干上一踏,纵身跃上大树,随身而来的是如淅淅沥沥的小雨般的细小液珠,长剑舞的再密依旧还是被淋了一身。

    肖焱本以为有毒,看了看却发现只是一些淡绿色的液体,问了问味道后发现并无异味,冒险尝了一下,竟有一丝甜意,一股淡淡的清香。

    肖焱不知何意,健身体无恙后,立于树枝上,望准一个方向,跳了过去,那是另外一处安全的方位。

    渐渐地,肖焱走过了前院,通过了那机关满布的房间,来到了后院中,凝神观望后,却并未发现丝毫异状,正在犹豫间,一条黑影闪了过来,肖焱举剑便刺,黑影被撞飞,身上却发出阵阵火光,竟是长剑划到了金属,要知道肖焱手中的剑连数寸厚的钢刀也能刺穿,此刻那黑影身上的甲衣竟如此坚固。

    黑影没有在扑过来,却张开大嘴狂吠了起来,竟是一条狗!

    狗吠之后,屋子里的灯火也都亮了起来,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队披坚执锐的卫兵,迅速的包围了肖焱。

    “哈哈,我道是何方高人敢闯我花宅,没想到竟是位少年英雄,这倒让花某有些惊讶了!”随着一声大笑一个四旬多的大汉出现在肖焱面前。

    “小子!你手上剑是哪来的!”花姓大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肖焱手中的长剑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这是我爹给我的。”肖焱深陷重围却依旧不惊不乱,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废了那么大功夫,必然不是让自己来送死的。

    肖焱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让花姓中年人高看了一眼。随即便又被少年的话惊住了,下意识的问道:“你爹给你的?”

    “你爹叫什么?”男子瞪着双眼问道。

    “肖逸!”肖焱答道。

    “什么!”大汉这回直接向着肖焱冲了过来。

    “把剑给我看看!”花姓男子也不等肖焱拒绝直接伸过手去。

    肖焱犹豫了片刻,出于对父亲的信任,将手中长剑递了过去。

    花姓男子接过剑仔细地看了一遍,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爹还有什么东西要你送过来?”

    肖焱便取出父亲写的信,递了过去,肖焱眼尖,明显看见花姓男子的手有些颤抖。

    花姓男子接过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完后却是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哈,终于有老五的消息了!老五真的还活着!”

    “快!快去通知他们几个,让他们赶紧过来,见见老五的儿子!”花姓男子赶忙向着手下下令道。

    “你叫肖焱是吧?”花姓男子带着兴奋地问道。

    “是!”肖焱淡淡的说道。

    “不错!不错!长得果然是一表人才,像你爹!”看着肖焱至今依旧一副平静淡然的样子,花姓男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哈哈,来!叫大伯!我是你爹他大哥!”

    “大伯?”肖焱用的是疑问语气,他现在还有些迷糊。

    “哈哈,不认识?没事,等会儿你就认识了!”花姓男子见肖焱这样只以为他行事谨慎,又是一顿满意。

    “来!别傻站着了,进屋说话!”

    肖焱随着花姓男子进了里屋,落座后,花姓男子将他腰间的佩刀递给了肖焱。

    “看看!上面的花纹是不是跟你爹剑上的一样?”

    肖焱接过一看,再一对比,果真和父亲剑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花蕾处刻的却是一个“一”字。

    “还有呢,看这些,这是你爹当年的画像,看看是不很像,还有这是你爹当年的笔迹,都好好看看。”花姓男子又递来一堆东西。

    肖焱一一看过之后,终于相信了花姓男子的话了。

    “哈哈,怎么样,现在信了吧?”花姓男子大笑一声问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缜密,难得难得啊!

    “大哥!在哪呢?你说五哥的儿子来了,人在哪呢?”屋子外面飞快地闯过来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壮汉人还在老远粗狂的声音早就传了进来。

    “老八,慌什么!人不就在那么嘛!”花姓男子指了指肖焱说道。

    壮汉看见肖焱后立马便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肖焱的肩膀,也不管肖焱是否受得了,一双牛眼盯着肖焱的脸就看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呼着阵阵酒气。

    “像!真像!太像了!”壮汉大声的叫着,声音震得肖焱耳膜直生痛。

    “够了!老八,别吓着孩子了!”花姓男子开口说道。

    “哦!哦!哈哈,这不是太兴奋了嘛!不但有了五哥的消息,还看到了五哥的孩子,这……这实在是太好了!”壮汉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开心。

    随后,屋里又来了几个人,都是中年汉子,见到肖焱后也是一个劲高兴的拍着肖焱的肩膀,可怜肖焱那肩膀恐怕早已红肿了。

    “大哥,咱这侄子闯到哪了啊?”花姓男子身旁一个文士打扮模样的人对着他问道。

    “还不错,闯到了后院了!”花姓男子笑道。

    “哦,后院啊!是还行。”文士明显有些失望。

    “唉,二哥,人家肖焱是第一次来,能到后院已经很不错了!”文士身旁一个看上去不过三旬多的中年人说道,此人面若桃花,实打实的一个美男子啊!

    “肖焱,是吧?”文士对着肖焱问道。

    “嗯!”

    “刚才在前面那间屋子最后不是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缸清水吗?你用清水冲个澡,再把身上这套衣服换了,旺财不就发现不了你了吗?”文士说道。

    “我……”这下肖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才那只狗应该是闻到了自己身上那些绿珠的气味,才冲过来的。

    这……这谁能想到啊!

    “好了,老二!别老是一副求全苛责的样子,这小侄子才刚来,别吓到人家!”花老大发话了,对于肖焱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

    “呵呵,习惯!习惯了!”中年文士也讪讪的笑笑。

    “好了!今天咱们终于有了老五的消息,还见到了自家的侄子,实在是一件大喜的事!吩咐厨房,备席!咱们今晚要不醉不归!”花老大豪言道。

    “说得对!要喝个痛快!”老八一提起喝酒就来劲,何况今天这么个大喜的日子。

    其他人也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不行啊!我还要回去,小玢还在等着我呢!”肖焱突然说道。

    “小玢?一听就是女子的名字,还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子!小侄子,九叔说的对不对啊!”原来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排老九。

    “是……”提起小玢来,肖焱也不好意思起来。

    “哈哈!那一定就是侄媳妇了!快把人叫来,也让她见见咱们这些叔叔伯伯们!”花老大也笑着说道。

    “不是!不是!不是什么媳妇……”肖焱赶忙摇头,这话要是传到小玢耳中,还不得又是一顿乱揍啊!再说最近小玢心情不好,玩笑都不敢开了。

    “诶,小侄子啊!现在不是没关系嘛!过几天就是了!哈哈!”老九阴阴的笑着。

    “唉!不是了!我们来长安是有事要做的!小玢家里被人灭门,死了两个老人,父母也都失踪了!”肖焱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连忙说道。

    “出了什么事,肖焱,别急,慢慢说清楚!”文士模样的老二开始意识到有事发生,不然老五不会无缘无故让儿子来长安的。

    其他人也纷纷明白过来,安静了下来不再吵闹。

    肖焱便将唐雪玢一家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自然也包括段璋的事,豫章太守他们的事,还有路上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

    “大哥,你看……”中年文士对着花老大说道。

    “看来还真是一件不小的事啊!”花老大喃喃道,且不说涉及一郡长史,还有后面的这两大家族,竟然一次性出现了三个宗师,这么大的麻烦来了长安,这是要出乱子的节奏啊!

    “小焱,你刚才说现在你的那个小媳妇还在那个姓王的手上?”花老大皱着眉问道。

    “是!”看见对方严肃的神情,肖焱也来不及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了。

    “笨!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呢!”花老大愤愤的骂了一句。

    “老九,立刻带人去把人带回来!”花老大命令道。

    “大哥,我去吧!”老八站了出来,说道。

    “你去,就要坏事了!还不知道那几个老家伙在不在呢!老九去我放心些。”花老大说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把人带回来!”老九说道。

    “走吧,小侄子,咱们这就去把你的那个小媳妇救回来!”老九来到肖焱面前,笑着说道。

    “九叔,可是外面已经宵禁了啊!”肖焱愣了。

    “傻小子!咱们内卫里啥时候有过宵禁的说法!”老九笑骂了一句。

    ……

    次日,中书省外。

    唐初设政事堂,中宗即位后,移政事堂于中书省,玄宗开元十一年,又改政事堂名为中书门下。

    所以,现在的中书省已经成了宰相们共同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忙碌了一上午的左相李适之,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走出了中书省的大门。

    外面,一个中年官员见状后忙迎了上来。

    “左相!”来人躬身行了一礼,道。

    “子金啊,这么早的不在你的御史台呆着,跑这皇城来做啥?”李适之问道。

    “左相,可知昨晚发生了一事。”来人便是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勾当缘河及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使,韦城男,去年正月里又被玄宗加封御史中丞的韦坚。

    “啥事?”看见韦坚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李适之也有些好奇了。

    “昨日,午夜时分,永兴坊的花宅出动了,去东市的一间酒肆里找了一个女子,还带走了一个姓王的中年人,那王姓中年人自称是豫章太守王冼派来长安公干的。”韦坚说道。

    “哦?内卫?豫章?王冼?”李适之低头想了想没有想出之间的联系来。

    “还有什么?”李适之问道。

    “不知,内卫的动作很快。”韦坚答道。

    “哦,既然如此,那便等着吧,想必这两天就能知道了。”李适之说道。

    ……

    中书省,右相李林甫的值房内,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向着李林甫汇报着,他得到的情报显然比韦坚多了许多。

    “豫章,万家,卢家,王冼,竟然还有内卫……”李林甫闭着眼,用手指敲着案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下要有好戏看了!这回杨六妹的册封大典看来倒是会很热闹啊!”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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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冢介绍:
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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