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唐冢TXT下载唐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冢全文阅读

作者:天高辰远     唐冢txt下载     唐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九章 号角吹响

    这两章写的真的很结巴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查了很多东西,也借鉴了很多,依旧只写成这样……】

    李适之说的那只老狐狸此刻正在门下省隔壁的中书省待着。

    中书省内,李林甫也正在思索着。

    “东主,刑部那边刚才来了个员外郎,去给左相送了份卷宗。”上午的时候给李林甫汇报的那个中年文士此刻再次汇报着。

    此人姓钱名益,字开阳,江东钱氏族人,十几年前便投身李林甫门下做了个幕僚,为李林甫这些年来的纵横捭阖可谓立下了汗马之劳。

    “开阳,你说这回万家目的何在?”李林甫开口问道。

    “按照万家以往的作风,应该不会牵连过大,听说这几年卢家的那两个小家伙在豫章郡内闹的动静不小,按万德昭的性子应该是想着要敲打敲打吧。”钱益想了想说道。

    “七宗五姓在豫章的人除了王冼,明面上的也就只剩下了段璋了。”李林甫的记忆很好,但凡玄宗交待下来的事都能妥妥当当的办好,他能受重用也是有原因的。

    “吏部前些天也收到了段璋进京述职的回文。”钱益又记起了前两日收到的一个消息。

    无论什么年代,当官的总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本职任地,尤其是这种交通不便的古代,出一次远门动辄十天半月的,官员要是到处乱跑,那衙门里一摊子事还要不要人管了。

    所以但凡朝廷有需要官员进京述职或者吏部进行考核什么的,都会提前很久下发一个公文,通知地方上的官吏。关于将会有什么人来京,什么时候来,来多久之类的信息地方上的官吏进京之前也会发一个回文,也好让朝廷做好准备。前几日吏部便收到了段璋将要进京述职的回文,只是现今万家那边还未发动,京里的大人们也丝毫没有发现这个普通的公文会带来怎样的风暴。

    由此也能看出这个钱益的不凡,不说明察秋毫,至少也是思维敏捷。

    “一个段璋真的够吗?他可是连个信使用的都是员外郎啊!”李林甫说到这有些玩味的笑了。

    “呵呵,这个万德昭出手还是阔绰,不过换个角度想,倒也符合他们家的作风,扳倒一个长史,赔上一个员外郎,一出一进的正好持平,他这也是告诉我们,他们万家别无他意,只要咱们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管外面的事,还是那副超脱的样子。”钱益接着说道,看上去为万家说了很多好话,实际上深知万家实力的他也不希望自家东主贸然现在万家的对立面。

    “他倒是超然了,把这么一个火星扔到这遍地是油的长安城来,这是要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啊!”李林甫叹了口气说道。

    “的确!而且咱们即使知道了他的目的,也非但不能阻止,还得帮着把火烧的更旺。”钱益接着说道,不时还用眼角观察下李林甫的神色。

    “你啊你,直说咱们要动手不就行了。”李林甫无奈的笑笑。

    “东主本就该更进一步!”钱益眼见火候已到,忙起身对着李林甫拜了下去,说道。

    “发动吧!”李林甫也收起了其余的情绪,人家已经把戏台子搭好了,即使自己不上也会有人逼着自己上的,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只是自己身后这些人的**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一个首相能不能满住他们。

    “那就先把韦坚的御史中丞拿过来?”钱益问道,用的确是肯定的语气。

    “让萧炅过会儿递个折子过来吧!”李林甫淡淡的说道。

    李林甫准备自己亲自出马,本来如果由翰林院把折子上呈皇帝效果更好,只是李适之都能看出所剩时间不多,他哪能看不出来?折子进了翰林院什么时候能被发现就很难说了,所以尽管有风险,效果也不佳,李林甫依旧决定自己跑回腿。

    “那这御史中丞的位子该让谁来做?”钱益请示道,虽然他心中已经猜到人选,只是这种恩出于上的事自然轮不到他来做。

    “让杨慎矜来吧,这一年多的教训,想来已经让他看明白不少。”李林甫说道。

    “好的,东主。”

    说完便下去安排了……

    皇城,太极宫内,花宅的主人正在向他的主人,也是整个大唐的主人,玄宗皇帝李隆基汇报着。

    快六十岁的李隆基依旧一脸的富态,几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已磨平了他身上曾经的纨绔气息,如今的他即使是安静的坐在那也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就这些吗?”李隆基淡淡的开口说道,纯正的长安官话。

    “回圣人的话,就这些!”花老大恭敬的回答道。

    内卫这个组织实则是当初李隆基做太子的时候创办的一个特务组织,帮他收集一些情报,也铲除过一些敌人,在李隆基登基前后那段时间里可谓出力不少,加上这群人都是李隆基一手养大的,忠诚自不必说。虽然内卫的人已经换了两代,但是对着这些老兄弟们,李隆基给予的信任还是要远远超过外廷的官员们的。

    只是等到李隆基坐稳江山后,他便发现这么一个特务组织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和百官们的关系,毕竟官员们和这些特务那是天生对立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在家和媳妇亲热还要担心被人围观不是。

    于是,在皇位巩固之后,李隆基便开始压制内卫的权力,像一些逮捕稽查的权利也都还给了刑部。

    只是近些年来他日感百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唯恐皇权受到冲击,他便又重新启用了内卫,皇帝又一次在力不从心的时候选择了身边的人。只是这一次李隆基变得更加谨慎,如今的内卫十人,除了花老大,花老二还是在永兴坊的花宅里呆着维持内卫的日常运转外,还活着的老八老九进了文官系统,老三老四则进了军方,也算是为他们洗白后再放进外廷,让百官不是那么的反感。

    作为严重依存于皇帝的存在,内卫可以对所有人神秘,却绝不能隐瞒皇帝。所以花老大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时间便跑来向皇帝汇报。

    “这群家伙又要不安生了!”李隆基皱了皱眉,说道。

    “花大!”

    “属下在!”

    “过两日,去把那个女娃带来给朕瞧瞧,她父亲的事,朕替她做主了!”李隆基淡淡的开口说道。

    “属下遵旨!”圣上的这个命令也在花老大的意料之中,既然圣上这么说了,那也就意味着此事到此为止了。虽然有些不甘心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只是皇命已下,他不得不从。

    花老大一走,站在李隆基身旁的一个身材高大面白无须,年纪看上去和李隆基相差不大的人开口说道:“圣人对太真妃的宠爱真是厚重啊!”

    “呵呵,高将军,这你就不懂了!这一回是他们外官们内斗,咱们就别插手了,有人想做那渔翁,却不知朕才是那最大的渔翁!”李隆基笑笑,对高力士的说话没有回应,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

    第二日,大朝会,八月的望日大朝会因为正好遇上中秋节假,所以便提前了一天。

    承天门外,在京的官员们几乎悉数到场,大多数的人都在讨论着接下来三天的长假应该去何处游玩。对于这些天子脚下的官员们来说除了每年过年时能有长达半个月的假期外,每月的旬假一共才只有三天,还是分开来的,这中秋的三天假是他们一年中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所以今日的大朝官员们都心照不宣的准备走走过场。

    只是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却已经知晓了前日内卫出动的事,现如今的内卫虽然比不上从前了,但是那天子爪牙的身份却依旧让人深感畏惧。轻易不出动的内卫这一回的出手,只怕又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些机灵的官员纷纷抬首望着立于前排的左右两相,只是李适之和李林甫两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言语或眼神上的交流,让这些想要探查的官员们好生失望。

    两阁上的鼓声,响到了第三通。这时候便从含元殿西廊走出一名身着朱衣的内使,冲着立候在宣政门外的百官微微鞠躬之后,便大声宣呼道:“时辰已到,文武百官挨班上殿……”

    随着中使的宣呼,百官们便排成了东西两班,手捧芴板敛息凝神,挨个走进含元殿,东边是文官,西边是武官,分立于大殿内两阁前的两廊,直至龙尾道两侧。

    当两阁上第五通鼓响起时,百官们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仰着脖子看向南含元殿的东序门。这时候大殿里传来一派笙箫鼓乐之声,紧接着就是一队队宫娥采女,捧盂执扇,簇拥着玄宗皇帝李隆基从东序门里进了含元大殿,端坐在了大殿北边正中的御座之上。

    负责大殿礼仪的内使,于丹墀上宣呼各班首官,清点本班各部官员是否到齐,然后勾头进殿,跪奏玄宗皇帝:“各班应到众官俱已到齐。”

    玄宗皇帝听得内使奏毕,微微一颔首,轻轻的一声“上朝吧”,内使便心领神会,领了口谕,向殿下百官宣布大朝会开始。

    于是百官这时候接连进殿,文班由一品衔的三太、三公领班,武班由一品衔的郡王、散官骠骑大将军领班,进入大殿之后却列成了八列,右边的文官排了四列,左边的武官同样也排了四列。

    百官站定之后,随着班首大臣的呼号,百官们齐齐跪倒,三跪九叩之后,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听得玄宗皇帝的一声“众卿平身”,百官们才纷纷起身,手捧芴板站定,大朝会直到此时才正式开始。

    按照朝会的惯例,这时候皇帝和百官并不出声,执事的内使,便站在御座前高声宣布:“百官诸卿,有本且奏。”

    “臣,有本要奏!”站出来的是一个台院的御史,此人为人低调,平时也不轻易上本弹劾,除了大朝会恐怕很多人连此人的面都没见过,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姓名。

    “臣弹劾豫章长史段璋草菅人命,为一件瓷器怒杀浮梁县市令唐远一家……”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市令唐远,彻底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第八十章 初战告捷

    那位连名字也没被百官记住的台院御史就这样默默的退下了,来的突兀走的洒脱,他未深入江湖,江湖上却注定留下他的传说。

    大殿内的官员们大多是疑惑的,不说那个什么市令,咱们大唐有这么个官职吗?就是那正五品上的一郡长史,在这勋贵遍地走高官多如狗的长安城还真是……连狗都不如!

    正在多数的官员们还在惊讶这个小小的御史为何要在大朝会这等正式的场合上冒失的发言时,一些嗅觉灵敏的官员们却已经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果然,还没等他们再去观察一下前排的两位相爷的反应,昨日前来送信的那位刑部员外郎便不经李适之这位刑部主官的示意,擅自站了出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那便所幸将自己的价值用的更彻底一些,没有领导会去用一个别人的马仔,这位员外郎唯一能寄托的也只有自己身后的人了,自然必须想尽办法让自己发挥的作用更大一些。

    员外郎说的还是昨天他向李适之汇报的事,只是隐去了内卫深夜出动抓人的事。

    说完后,员外郎退了回去。这下,那些迟钝的官员们也终于开始意识到不正常了,眯着眼休息的也睁开了眼,站的横七竖八的也赶忙正了正身体,相互用眼神互瞄的人也停止了交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御座上的圣上,以及前排同样坐着的两位相爷。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圣上开口了。

    “适之,你兼着刑部尚书,这件事你怎么看?”

    “回圣人的话,臣当初看到此案卷宗之时,只觉得这是一件普通的命案,便循着旧例吩咐地方上仔细查探,没有上报圣人,还请圣人治臣失职之罪!”李适之颔首道,没有起身跪拜,因为不需要!过于做作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果然,皇帝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适之你身居首相,朝廷上的事千头万绪的都要你拿主意,这件命案本也没有涉及到官员,一时失察也是难免的!”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本来没什么的李适之听完圣上的最后一句确是真的惊住了,本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圣上这最后一句却实打实的给他定了个“失察”之罪。李适之表面上依旧平静,可是后背却湿了一片。

    “哥奴啊,这件事你看该如何处理呢?”李隆基没有再去关注李适之的反应,转头对着另一边的李林甫说道。

    “回圣人的话,臣以为但凡受了御史弹劾的官员无不需要停职待查,段长史这回牵扯的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理应唤来京城问话。正巧豫章郡今年来京述职的正是这个段长史,前些日子吏部也收到了豫章郡关于段长史已出发进京的回文。”李林甫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哦?这才八月,这个段璋倒是个急性子嘛!”李隆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个段璋他到哪了?”李隆基这句话是对着后面的百官说的。

    “回圣上的话,豫章长史段璋已于昨日傍晚入京,现正寄住在吏部的驿馆内。”站出来答话的是一个吏部分管接待的员外郎。

    段璋此次入京走的是运河水路,入长江,过扬州,进入黄河后再到洛阳。抵达洛阳后段璋便按着卢家两兄弟的指示在此观望长安的动静,在得到卢家传来的唐雪玢已被内卫带走的消息之后,再也坐不住了,连忙骑快马赶到了长安。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审案吧,正好这个苦主的女儿也到了长安。适之,你觉得此案该如何去审啊?”李隆基对着自己的首相问道。

    “回圣人的话,既然事涉一郡长史,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依臣看,不如就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都派个人去吧。”李适之回答道。

    “呵,‘三司会审’啊!这个小小的市令面子还真不小嘛!脸都没露一下,就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本事不小嘛!”李隆基这话带着一丝火气,只是不知道是对着谁的。

    只是底下的官员们见到圣上发火,连忙把头压的更低了。

    “那就依左相的意思办吧!”李隆基下了命令,说道。

    李适之闻言松了口气,刑部和御史台都是自己的人,大理寺那位又是个无门无派的,这一回主动权算是抓在自己手里了。

    “圣上,臣京兆尹萧炅有本要奏!”事先安排好的配角终于掐着点上场了。

    “讲!”李隆基虽然已经知道内容,不过场面上的活还是要做完的。

    “启禀圣上,最近几个月不断有商人前来京兆府报官,言称广运潭上水路拥堵,船只阻塞,货物转运不便,一船货往往需要一天甚至数天才能卸完,如今广运潭上早已泊满了货船,甚至于阻塞的船只已经蔓延至浐水之上了!”萧炅按着计划把奏本说完后便退下了。

    听到这的李适之立刻便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昨日下午李林甫要进宫呢!原来是为了这事!一下子就是一个御史中丞,胃口可真不小啊!

    “韦坚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朕交待的差事还能不能办好了?”李隆基虽然已经为此发过火了,今日再次听来依旧觉得气人。

    这里就不得不说下韦坚的来历了,韦坚,京兆万年人。父亲是韦元珪,先天中年,授银青光禄大夫,开元初年,担任兖州刺史。韦坚的姐姐为赠惠宣太子妃,他的妹妹又是如今太子李亨的太子妃,可见此人的关系有多铁。

    开元二十五年的时候升为长安令,其干吏之名传遍朝野。

    天宝元年三月,被提拔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当时渭水曲折淤浅,不便漕运,他主持征调民工,在咸阳壅渭筑造一堰堤以阻绝灞、浐二水,其后向东作一条与渭水平行的渠道,在华阴县永丰仓附近复与渭水汇合,又在禁苑之东筑望春楼,下凿广运潭以通漕运,使每年至江淮载货之船舶在潭中集中,借以深得玄宗皇帝欢心。后来又升兼江淮南租庸、转运、处置等使,又兼御史中丞。

    “韦中丞想必近来忙于御史台中事物,一时间对广运潭有些疏忽。”李林甫只把话说道这,看上去是在为韦坚开脱,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指责韦坚有了新差事就忘了老差事。

    “算了吧!还是让韦坚干好自己的本分吧!御史台的事换别人吧!”李隆基考虑了片刻说道。

    “那不知圣人属意何人?”李适之眼见韦坚之事已不可挽回,连忙抢先问道,这是也是他作为首相的权力,对于这种大九卿的人事变动,作为首相他是有第一位的建议权的。

    只是今日的圣上似乎对他非常的不满,李隆基没有理会李适之的话,却把头偏向另一边,对着李林甫问道:“右相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回圣人的话,臣觉得侍御史杨慎矜能担此重任!”李林甫说道。

    “也好,反正这个中丞的差事他以前干过,就让杨慎矜再把这事担起来吧!”李隆基说道。

    片刻后,李隆基又对着堂下说道:“韦坚,你就给朕好好的办好广运潭的事就好!”

    韦坚自然也来了,闻言后立刻站出来答道:“臣谨遵圣谕!”

    同样站出来谢恩的还有侍御史杨慎矜,话说这个杨慎矜乃是隋炀帝杨广的玄孙,初为洛阳令,后为监察御史,知太府出纳,后又加封太子舍人,监管京仓,开元二十六年累迁至侍御史,仍知太府出纳,天宝二年权判御史中丞。

    本来和李林甫的关系不错,只是受封御史中丞之后,渐渐疏离了李林甫,李林甫眼见自己的马仔要不听话了,连忙出手敲打了一下,前年便让人参了他一本,把他从御史中丞的位子上赶了下来,重新做了个侍御史,如今眼看杨慎矜又听话了,再者李林甫正是用人之际,便想到了启用他。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手下一员大将落马,李适之哪里能察觉不出今日情形不对,圣上这是明显的在偏帮李林甫,打压自己。昨日也不知李林甫到底对圣上说了什么。

    “好了,明儿就是中秋了,大家伙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朕就不留你们了,这件案子就这这么办吧!下午就让三司过堂,争取早日审结,也别搅了大家过节的兴致。”李隆基笑着说到,随即又仿佛才想起来一样,又对着身旁说了一句:“高将军,你去永兴坊一趟,既然人是花大带走的,那就让他也去听听,各路神仙都去看看,最后各上各的本,朕到要看看这么一个小小的市令能不能把这长安城的节日给搅黄喽!”

    李隆基后面的话是边说边站起来对着堂下说的。

    听着圣上这霸气十足又意味难明的话语,百官们早就静若寒蝉,各有各的心思,还没等案子开审,这过节的兴致想必已经搅淡了许多。

    玄宗皇帝像来时那样被人簇拥着离开了大殿,百官们也直起了拜下去的身子,刚刚喊完“恭送圣上”的嘴正想开口招呼几个好友探讨一下今日的情形,却见左相一脸铁青的走了出去,随后跟着的是一脸淡然的右相。

    没有空去理会后面窃窃私语的百官,李适之匆匆忙忙的回到了门下省的值房,连忙招来上回的那个老者。

    “昨日内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李适之如今最为关心的事。

    老者自然也知道东主问的是昨日下午李林甫进宫后都和皇帝说了些什么,他立刻便开口说道:“听昨日侍奉的翰林说,左相入宫后除了呈上了京兆尹萧炅的奏折,还对圣上提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适之意识到这才是圣上今日如此态度的关键。

    “左相说,东主近日常与人饮酒,其中便有太子左庶子苏晋,集贤院学士,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贺知章……”老者答道。

    “这些事你为何现在才说!”李适之已经带着火气了。

    “昨日执事的翰林一时也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也是今日朝会时才向我汇报的,那时东主已经进了大殿,我……”老者也很无奈。

    “唉……这帮文人啊!写诗作文的事倒是很擅长,对这些朝堂上的东西反应还是太迟钝了!”李适之也是无奈的说道。

    “那也没办法,咱们和内官的关系不好,高力士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咱们能指望的只有这些圣上身边的文士了。”老者说道。

    “东主,在下不得不说一句了,东宫那些人,以后还是少来往一些吧!”老者苦口婆心的说道。

    “唉……我也知道身为首相结交储君的害处,只是咱们已经陷的太深了……”李适之无奈的说道。

    李适之好酒,甚至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京城中好酒的人也不少,但是能和他坐在一起喝酒的却不多,其中恰巧就有很多太子李亨身边的人。

第八十一章 三司会审

    三司的效率很快,毕竟是大朝会上定下的东西,三司的长官也当场听见了圣上的旨意。

    下朝之后,新任的御史中丞杨慎矜就同大理寺卿李道邃一同来到了门下省的属衙,唐时御史台到了玄宗朝,御史大夫已经彻底成了虚职,只是用以给高官们加封的一个荣誉称号。

    因为如今的刑部尚书尚由左相李适之兼着,所以二人只好前来向其请示下午的案子到底该是个什么章程。

    李适之请二人入座后,杨慎矜便开口问道:“左相,下午的案子具体该怎么审?”

    作为再次投靠的第一把火,杨慎矜自然十分重视。

    “本官悿为首相,门下省的事务繁忙,今天下午的案子本官就不参与了,你们去找下右侍郎萧隐之吧。”李适之开口说道。

    “这个……恐怕于礼不合吧?圣上要的可是三司会审啊!”杨慎矜惊了片刻后说道。

    李适之这是怎么了?认输了吗?这才刚交手一回合啊!刑部右侍郎萧隐之也不是他的人啊!

    李适之当然不是怯场了,只是在这件案子上他先机已失,即使凑上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的结果。再者,从早上的事看,现如今圣上对他的态度已经算的上恶劣了,他必须赶紧做些什么挽回自己在圣上面前的形象,而他恰恰知道有一件事只要干好了就一定能让圣上开心。

    扬长避短!你李林甫想从正面战场战败我,那我只好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了。

    “这个,杨中丞无需担心!本官等会儿就去向圣上请示,三司会审那就三司去嘛!我这么一个宰相去了,算个什么事啊!”李适之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那敢问左相,此案应在何处设堂审讯?”杨慎矜见李适之已经执意退却,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在哪个衙门过堂这件事上还是必须要争一争的。

    结果显而易见,已经放弃了大头的李适之自然也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和他计较,李适之闻言后当即说道:“既然涉及到官员了,那还是放在御史台过堂吧,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跟着去就行了。”

    谈话到此结束,杨、李二人各回本衙,中午的时候圣上的明旨便传了下来。早上大朝会上皇帝的命令只是个人的口谕,只有经过中书草诏,门下堪核,最后皇帝用印再下发尚书六部或中央、地方衙门执行,这样才算是正规合法的一道政府行政命令。

    果然,三司会审中的刑部只来了个右侍郎萧隐之。

    接旨之后三人都不敢怠慢,圣上的旨意明白的写着要从速审结,大理寺卿李道邃还有刑部右侍郎萧隐之接过旨意后连忙赶到了御史台,三司汇合后就在御史台的正堂落座。大理寺卿的官衔本来是最高的,只是如今在御史台的地盘上过堂,加上李道邃早已打定主意此来只为了旁听,绝不参与进审判。虽然貌似左相做出了一副投子认输的模样来,可是当了这么多年官,他又不是傻子,还没有傻到真的认为李适之会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既然他们两大神仙想要交手,那咱无门无派的小兵还是一旁呆着吧!

    所以,大理寺卿李道邃自从一坐下来就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至于那个刑部右侍郎萧隐之更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位子,干脆就拿起纸笔干起了书吏记笔录的差事。

    “杨大人,原告我可给你带来了啊!”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正是花大。

    此处不得不提一下内卫的规矩,内卫十个头领只要还在花宅里面,名字便只能是花大、花二……直到花十,只有从里面走出来后才能用回自己的本名,所以每一代的内卫名字都是一样的。

    跟着花大进来的是唐远之女唐雪玢,唐雪玢依旧一袭白衣,将自身的柔美衬托到极致。只是在场的都是多年的老吏,在这个嫖娼不犯法反而会被士林传为美谈的年代,这些人早就是花丛老手了。再者,在这个以女子丰腴为美的长安城,唐雪玢这么一根瘦竹竿还真不符合他们的口味。所以除了第一下惊艳于少女精致的面容外,片刻后众人便失去了兴趣。

    花大将人带到后,就找了个角落靠墙的位子坐下,圣上有旨,让他旁听,他自然也需要在场。

    这个时候,豫章长史段璋也被带了上来,段璋此时尚为戴罪之身自然没有再穿官府,一身青衫倒也显出几分文士的儒雅之气来。

    没有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段子发生,二人内心都知道,这么一场的争斗早就超过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现如今的他们不过是两颗握在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见人已经到齐,坐在上首主位的御史中丞杨慎矜便开口说道:“人已到齐,诸位看,是否可以开始了?”

    说完先看着大理寺卿李道邃,李道邃见状连忙说了一句:“既然人都到了,那扬大人就开始吧!”

    随后看着刑部右侍郎萧隐之,萧隐之干脆就举起手中纸笔对着杨慎矜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最后再看向远处坐着的花大,只见花大竟已经闭上了双眼,杨慎矜自不会傻到认为他真睡着了,既然都问了,自然不能漏掉这尊大神,问道:“花大人,你看?”

    “啊?问我啊?那就开始吧!杨大人随意,我就一旁听的。”说完竟又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那便开始了!”杨慎矜坐正了身子,对着堂下说道。

    “原告唐氏,你有何冤情尽可说来!”虽然早已明知案情,但是这审案的程序却一环都不能少,回头上呈皇帝的卷宗也得按着今天的笔录来。

    “民女唐雪玢,状告豫章长史段璋……”虽然早已知道自家的惨案,段璋只能算是个挑起的人,吴伯吴妈的死应该和段璋无关,只是到了现在,实话已经没有父母的安危更加重要了。

    唐雪玢将自家的惨案再次说了一遍,并适当的配上了几滴眼泪,倒也有一份楚楚可怜的味道在里面。

    杨慎矜听完唐雪玢的述说随即又对着段璋问道:“段璋,对原告的控诉你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回禀大人,有!”段璋说道。

    “讲来!”杨慎矜说道。

    “下官的确派管家去过浮梁县找唐远定制一件瓷器,只是……”段璋开始反驳,只是不等他说下去,杨慎矜便打断了他。

    “为何要定制瓷器?”杨慎矜问道。

    “这个……”段璋犹豫了。

    “说!”杨慎矜敲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为了做贺礼……”段璋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给谁的贺礼?”杨慎矜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给杨太真的贺礼!”段璋所幸放开了,实话实说。

    “为何事贺?”杨慎矜依旧刨根问底,册封杨玉环的事虽然传的很凶,长安的官员们也多有自己的看法,可是毕竟朝廷没有明发旨意,圣上也没有当众表态,所以依旧是处于言传和意会阶段,只是这一回,杨慎矜却像个二愣子一样非要将此事捅出来。

    “下官听闻杨太真将要册封为贵妃,便想着提前备好一份贺礼。”段璋说道。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杨慎矜问道。

    “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在一次聚会上告诉下官的。”没办法了,段璋只好将好友给卖了。

    “记下!”杨慎矜对着执笔的刑部右侍郎说道。

    萧隐之虽然已经惊呆,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未停,心里却一直在念叨“这个杨慎矜到底想干嘛啊!”

    这也是堂上其他两人想问的!大理寺卿李道邃盯着杨慎矜看了许久却依旧不得其所,而闭眼装睡的花大也睁开眼看了看他,随即又若有所思的闭上了眼。

    “好了,段璋,你接着说!”杨慎矜对着段璋说道。

    “是,大人,下官虽然曾派过管家去浮梁县找浮梁县市令唐远定制瓷器,但是唐远拒绝为下官烧制瓷器后,下官的管家便受令返回,并未在浮梁县停留。”段璋说道。

    “可有人证?”杨慎矜问道。

    “浮梁县令可为证!”段璋想了想说道。

    “还有呢?”杨慎矜回忆了片刻,说道。早上下朝后,李林甫身边的幕僚钱益便来找了他一趟,将本案的前因后果还有右相的意思都跟他说了一遍。

    “可是第二天下官的管家却并没有回府,后来下官得知管家竟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害了!身上所带下官的亲笔书信也被人夺去。”段璋说道,适时的露出一副惊愤的表情。

    “你从何处得来的管家遇害的消息?”杨慎矜问道。

    “下官府上有一供奉,名为韦超,是他告诉下官的。”段璋答道。

    “韦超现在何处?”杨慎矜问道。

    “下官猜测对方杀害管家夺走书信为的必然是杀害唐远一家后再诬陷于我,所以下官得知消息后便立刻派韦超前去保护唐远一家,只是韦超至今下落不明。”段璋总算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没有再被打断。

    “唐氏,你可有见过被告所说的韦超此人?”杨慎矜又转头对着唐雪玢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从未见过。”唐雪玢答道。

    “那你父亲唐远现在何处?”杨慎矜又问道。

    “民女不知!家父家母至今下落不明。”唐雪玢摇了摇头说道。

    “那被告你也不知道了?”杨慎矜又对着段璋问道。

    “下官不知!”段璋也摇了摇头。

    审讯问道此处便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双方的焦点都在唐远夫妇身上,只是唐远夫妇至今下落不明,审讯自然只能先暂停了。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虽然圣上下了从速审结的命令,但也没有让官员们晚上上班的意思。所以眼见审讯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杨慎矜便有一次一一询问了堂上众人,最后下达了暂停审讯的命令。

    各人自回自家,拿着誊抄来的笔录回去准备上奏的折子。明面上的审讯结束了,可是,无论什么年代,这种明面上东西都只是一个过场,背地里各自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八十三章 但愿人长久

    “叔叔,下棋的事咱们改天再说,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许辰进屋后,将手中的木盒放到了桌子上,对着唐远神秘的说道。

    “什么事啊?”唐远疑惑的看着许辰端进来的木盒,木盒很精美,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抬头看了看妻子,见其也是摇头苦笑,一脸迷惑的样子。

    许辰也不再卖关子了,掀开木盒的盖子,顿时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出现在唐远夫妇眼前。

    只见那是一个圆形的东西,看上去有些像胡饼,有好几寸厚,却有一种从未闻过的清香扑鼻而来。表面被一层洁白的看上去软软的东西所覆盖,上面摆满了水果,中间还用红色的东西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嘿嘿,叔叔婶婶不是老念叨说今天是你们女儿十七岁的生日嘛,可惜人又不在身边,我就想着做这么个东西给你们送来,咱们在这里给她过个生日,也算是弥补了一些你们的遗憾。”许辰傻笑了两声说道。

    “这东西叫做蛋糕,以前我每年过生日,爷爷都会做给我吃!”没法子了,只好再让那个亲爱的爷爷出来一趟了,也不管人家怎么去理解一个流浪的老乞丐是怎样做出这等美味的。

    “我们有老是念叨吗?好像只是随意提起过一遍吧!”这是唐远夫妇此时心中所想,二人相互对视一言,唐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开口对着正在忙碌着摆盘子的许辰问道:“小辰啊,你有见过我们家小玢吗?”

    许辰听见这句话后,双手明显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还好我们许大公子道行高深,转瞬之间便反应过来,适时的露出一副疑惑和回忆并存的神情,抬头看着唐远夫妇说道:“应该没有吧!”

    唐远看着许辰那张真诚又疑惑的脸,他相信了!只是唐氏依旧用一种玩味的笑容望着许辰。

    许辰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和唐氏对视,总感觉有一种偷了人家东西的感觉在里面。

    “叔叔婶婶,咱们点蜡烛吧!”说着许辰取出了一把细长的红烛,这年头还没有什么食用蜡烛的说法,在每一根蜡烛下面,许辰都特意安上了一个小小的圆盘,用来挡住烛泪。

    插上蜡烛后,许辰看看了屋子,连忙动身去将各处的窗帘拉上,又跑去将大门关好,顿时屋子里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唐远夫妇看着上蹿下跳的许辰,哪有半分在校场上指挥少年们排演阵法时的那种镇定自若的气势。

    “可惜了!要是晚上的话,效果会更好的,只是老师有命,今天晚上之前必须回去,一起过中秋,也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许辰有些失望的说道。

    “小辰啊!师命难为嘛!你那么辛苦才拜来的老师,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呢?”唐远摆出了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势来。

    许辰只好讪讪的笑笑,总不能说当初拜师咱用的是苦肉计吧!

    许辰取出火折子,把蜡烛一一点燃,整整十七只,象征着少女十七岁。虽然唐雪玢人不在这里,但是这份来自远方亲人的思念,冥冥之中想必她也能感受的到。

    当然,现如今这屋子里还只有唐远夫妇两个人能算得上少女真正的亲人,但是,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叔叔婶婶,许个愿吧!虽然小玢不在,但是叔叔也可以帮忙许一个的。”既然已经从唐氏口中知道了少女的名字,许辰自然也就自来熟的叫了出来。

    “好吧!那我便愿我们一家三口能够早日团圆,从此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唐远不知道规矩,大声将此刻他心中最大的愿望说了出来,似乎想让那薄情的老天能够听见。

    “会的!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一定会用自己的一生去保护你们一家人!”老天爷有没有听见,不知道,但是许辰却在心中郑重的许下了这个誓言。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许辰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甚至于觉得许辰只是一个轻浮孟浪的人。可是许辰却不这么认为,那惊鸿一瞥在他的心头不断地回想着,那种深深的感觉却一直在他的心中回荡,哪怕相隔千里,哪怕一句也没有说过,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对少女的了解加深,越来越强烈,你可以把它说成是求之不得的欲念,但是却不能否认,真的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

    所以许辰愿意一肩挑起这副重担,永远也不想放下!

    吹灭蜡烛,许辰拿起小刀开始切蛋糕,屋子里只有三个人。不!应该是四个!还有一个在里屋躺着呢!按照我们耿大夫的话来说,“伤筋动骨尚且要一百天,这种伤及内脏的致命伤哪里能那么快就好,好好躺着休息吧!”

    可怜的韦超兄,这些天来一直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明明感觉自己的双眼就快要睁开了,一股温热的汤水入口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没办法,长安的消息还没传来,这位舍命救人的韦超兄弟,只好让他将就着再睡上一些日子了。

    将切好的两块分别递给唐远夫妇后,许辰忽然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还没等许辰做出反应,屋子的大门便被一群少年挤开了……

    为首的自然是石磊,铁牛周康等人也在!竟然连平时稳重老练的郑泰也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东西,不时地还咽下一口口水。

    “哈哈,都来了啊!那就别傻站着了,赶紧都进来吧!”唐远看见这群少年的模样,哪里还不懂少年们的想法,大笑了两声说道。

    门口的少年们也知道闯了祸,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去直视大哥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听见唐远的话,依旧一动不动的。

    “都站着干嘛!还不死进来!要给老子丢人啊!”许辰狠狠的说道,既然唐远这个主人都发话了,许辰也不好拒绝。

    少年们闻言,如蒙大赦般冲进了屋子,乱糟糟的哪有一丝铁军的风范,混在人群当中的石头却明明感觉到有一股冷冰冰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少年们进屋后,围着圆桌站好,一个个眼睛直盯着桌上的东西,心里头却在想着“原来这就是过生日才能吃的东西啊!石头说的果然没错,这东西闻着就这么响,还这么好看,吃到嘴里一定很美味!怪不得石头说一句就咽一次口水,还老是强调一年才只能吃一回,这东西真值啊!”

    除了派出去巡逻站班的人,还有提前回豫章城的一批,剩下的十几个人都在这里了,这么小的一个蛋糕自然不可能够十几个人吃,最后许辰除了唐远夫妇手中的没动以外,将剩下的蛋糕分成十几份,每个少年也就得到了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蛋糕,算是给大家伙尝尝鲜。

    “吃吧!”许辰对着少年们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是少年们依旧没动,许辰这下有些好奇了,这群家伙这是怎么了,来这不就是为了吃蛋糕吗?

    “怎么了?”许辰问道。

    少年们低着头,相互推扯,最后由铁牛站出来说道:“大哥,听石头说这东西一年只能吃一次,要是我今天吃了,那……我今年的生辰还没到呢!”

    说完铁牛也有些不好意的低下了头。

    “我……”许辰一时语塞,看着这群家伙,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管少年们有多成熟稳重,但说到底依旧只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许辰摇了摇头,有些好笑的说道:“别听那吃货瞎说,吃吧!以后什么时候想吃大哥再给你们做!”

    听见大哥的话后,少年们抬起头对视一眼,立刻伸手拿起面前的瓷盘,吃了起来。

    只是许辰特意遗忘了石头这个始作俑者,这家伙本事大了啊!明明是自己想吃,却又害怕一个人来目标太大,来了会挨骂,竟然跑回去鼓动所有人一起来。不错!还学会团队作战了!对于这样的好同学,许大哥自然要好好关照关照了!

    于是乎,石头又露出那副幽怨的眼神来了……

    “哈哈,石头,来,叔叔的给你!”唐远实在受不了石磊这副表情了,一张娃娃脸上却偏偏露出一个深闺怨妇般的眼神,实在太好笑了!

    唐远夫妇对这个年纪最小的石头,那是十分的喜爱的!许辰能这么快的拉近和唐远夫妇的关系,石头可谓居功至伟!

    石头听见后赶忙拿起盘子叉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还不错!知道分享,只拿了一半,剩下一半还给了唐远。只是这么一小块,哪里够他吃的,吃完之后又是同样的眼神盯着那些还没吃完的少年,这群少年中石头的年纪最小,大家平时对他也十分的关心,最后基本上每个人都分了一小口给石磊。

    最后许辰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里那没动过的蛋糕也给了他。

    “大哥,你还没吃呢!”石磊这回好像倒是学会谦让了,咬着叉子嘀咕道,实际上是说,“大哥,您就先吃上那一口,剩下再给我,这样才合适嘛!”

    许辰哪会看不出他的想法,直接说道:“吃吧!这东西我都吃腻了!”

    “大哥命真好!这么好吃的东西都能吃腻……”说完双手飞快地接过许辰手中的盘子,没看出一点犹豫的样子,就这样,许辰为远方少女准备的生日蛋糕倒有一大半进了石头的肚子。

    蛋糕很快就吃完了,不去理会意犹未尽的少年们,许辰面对着唐远夫妇,准备抛出自己今天准备的第二个大杀器。

    “叔叔婶婶,今日中秋佳节,我这里正好有感而发,想出了一首词,念出来给叔叔婶婶助助兴怎么样?”许辰一脸得意的说道。

    “哦?小辰,你还会作诗填词?”唐远这下惊讶了,要知道当初他得知这群三十多个少年们,竟然全部都识字,而且竟然平均都认识上千个字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由不得他不震惊,在这个年代,识字的百姓恐怕还不到两成,能认识上千个字,那已经算得上很有文化的人了!

    但是,能认识字和能作诗填词又是不一样的。

    “当然了!大哥作的诗那可是连老师也赞不绝口的!”吃人嘴软,吃了那么多蛋糕的石头这时候自然要站出来为大哥撑场面了。

    “哦?”这下可是连唐氏也惊讶了,唐氏幼时便熟读诗书,在浮梁县也算小有名气的才女,一个玩泥巴的工匠能把这远近闻名的才女娶回家,为此唐远可是骄傲了好多年的。

    唐氏在诗文上还是有一定的造诣的,许辰他们的老师她也听少年们说起过,那可是一郡的博士,正儿八经的有品官,才学那是没得说的。能让他都赞赏的诗文,那必是佳作,还真没看出来,原来这个许辰还有这么好的才华。

    不去理会惊讶的唐远夫妇,许辰装模作样的开始酝酿情绪,摇头晃脑的吟道……

    不是许辰故意如此,实在是现如今的习惯就是这样,一首好的诗词除了要有好的文采外,还得讲究念出来的气势,还有蕴含的感情,要是你一脸平淡的把东西念出来,哪怕是千古佳作,也给人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第八十四章 千里共婵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唐氏听完之后,嘴里却只是念着这最后一句,眼角却渐渐湿润了。

    “婶婶,都是我不好!害婶婶又想起那些伤心事了!”许辰见唐氏哭了,赶忙出声说道。

    “不!你很好!词也很好!是婶婶又……”唐氏的泪再也止不住了。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许辰认真的说道,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奈,这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所能做的一切,仅仅是出言说几句安慰的话而已。

    第一次,许辰是那么的痛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他是那么的渴望力量!他真的希望回去之后就把那些东西造出来,然后将那些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统统摧毁!

    可是,这也仅仅只是想想罢了……许辰那可怕的理智再一次发挥了作用,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扯着蛋。而许辰这不光是扯蛋的问题,是小命不保的问题,没有实力之前,他只能躲在别人后面观望,尽自己所能的去影响一下事态的发展,他的命现在不只是他的,还有身后的一帮兄弟,还有他刚才立下的誓言。要是现在就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只能默默地低着头,不去管那异彩纷呈的天空,慢慢的等待着自己种下的小芽渐渐的长大。

    唐氏的情绪影响到了唐远,许辰也知道现如今这种气氛不好再呆下去,忙见礼拜别,领着少年们走了。

    许辰走后,唐氏用还带着泪珠的双眼望着丈夫,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感伤,反而有些调皮。

    “远哥,你说这个小辰他是不是看上咱家小玢了?”

    “啊?怎么可能?他们两个都没见过啊!”唐远还没适应妻子突然间的转换,大脑有些迟钝,嘴里却下意识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笨啊!他的那番话也就骗骗你这个大老粗,想骗过我没那么容易!”

    都说女人天生是个演员,真是一点都不假!眼角明明还挂着伤感的泪,脸上却是一副意味难明的笑容,嘴角上扬,倒有一种识破奸计的得意。

    看着妻子那又是流泪又笑容的脸,唐远看的也有些忘神,当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被这张脸迷住了吧,直到今天依旧难以自拔!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唐氏用手在唐远面前晃了晃,说道。

    “哦!没什么……”唐远老脸一红,连忙掩饰道。

    “要说小辰这孩子也不错!温文尔雅,还有这么好的才华,最重要的是会花心思,对没在这里的小玢都能做到这一步,实在难得!”唐氏不愧是母亲,能对自家女儿好的男人,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小辰是不错!只是那小焱怎么办?”唐远这回有些纠结了,肖焱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肖逸又是自家十几年的兄弟,这还真不好选啊!

    “这个……也是哦!”唐氏脸上也有些犹豫,但是转眼间便是浓浓的自豪,自家女儿能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少年倾心,作为母亲的当然会感到自豪了。

    “这个嘛……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唐远也做不出选择,只好这么说道。

    “嗯!那下回再见到肖兄弟,提亲的事可千万别再提啊!他要是来提亲,咱也不能急着答应下来,要让咱们女儿选好才行!”唐氏又赶忙加了一句,丝毫没有想起当初自己着急嫁女儿的心情,这不情况不一样了嘛!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态度当然不一样了!

    “哦!好吧!”唐远讪讪的点头,说道。

    来自千里外的祝福,身处长安的唐雪玢似乎也能感受的到,收回了望向南方的视线,此刻圆月正高悬于天际,接下来少女将面临入京以来最大的考验,自家的事到底能不能完结,她的父母到底能不能再次出现,一切都要看今晚了。

    时光往前退上片刻,此刻的唐雪玢正住在永兴坊花宅的客房中,花宅的后院,上回花大他们相聚的地方,花大和花老九正在说着话。

    花老九,内卫十人中现存年纪最小的一个,出了内卫后便在礼部做了一个员外郎,也恢复了自家的本名,叫做李俊,的确是个俊俏的男人!

    “老九,刚才杨家老三是不是请你喝酒了!”花大问道。

    “没错,大哥,平康里最好的楼子,最贵的席面!”刚刚才回来的李俊,依旧一脸通红,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胭脂水粉的印记,帅哥在窑子里总是很吃香的!

    “都说了什么?”花大没去介意老九身上的香气,依旧平淡的问道。

    “啰哩叭嗦的说了一大堆,看来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了,意思只有一个,要咱们下次审案的时候别再把他家那个宝贝妹妹扯出来。”李俊说道。

    “呵呵,我看他想说的是让他们最好别掺和这事!”花大笑了笑,说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咱们……”李俊有些摸不清,开口问道。

    “咱们还能咋办?圣上已经下命令了,这件事咱们不能掺合。”花大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反正圣上也让我把唐家女娃带去面圣,咱们就所幸卖他杨家一个面子,今晚我就带着唐家女娃进宫。杨太真册封一事,怕是跑不掉了,卖他杨家一个好,咱们也不亏。”花大接着说道。

    没有再去讨论什么,都是些雷厉风行的汉子,做下决定后,花大立刻来到客房把意思和唐雪玢说清楚,少女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自然点头同意。

    换了件衣服,带好父亲给的礼物,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少女深吸一口气,去接受属于自己的考验。

    出了坊门,今日是节假,长安没有宵禁,远处的东市内热闹非凡,游人如织,牛车上的少女却没有去看那些。

    来到皇城前,花大向守门的金吾卫递了自己的牌子,内卫的特权,无论何时都能进出宫门。从朱雀门旁的偏门中进入,两人走进去后,背后朱雀大街上的繁华和喧闹被彻底隔绝开了,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高高的宫墙,巍峨的殿宇,皎洁的月光下,平时冷冷清清的皇城,在这佳节里面也挂满了巨大的彩灯,为这巨大的皇城增添了几丝人气。

    走过长长的御道,终于来到了广运门前,一个内官早已在此等候。

    “圣上现在何处?”花大开口问道。

    “回花大人的话,圣上此刻正和太真妃在掖诞宫内。”内官恭敬的说道。

    “劳烦公公带路!”对这些皇帝身边的人,花大也保留了足够的尊重。

    内官便领了二人,进了广运门,往西北方向的掖诞宫走去。

    花大一直在注视着唐雪玢,发现这个少女没有普通人进入皇城后的那份紧张,反而饶有兴致的观看起皇宫内的景致来。刚才在外城还能说是故作镇定,只是到了这内宫中依旧还是这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倒是让花大高看了许多。

    内官领着二人到了宫门前,向内通报了一声,便转身退下了。

    二人在外等了片刻,便有另一个内侍,带着他们进了掖诞宫内。

    掖诞宫内,此刻正灯火通明,一队歌女正在大殿中欢舞着,上座的自然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只是他身旁却还有这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唐雪玢心中想着,“想来那位便是杨太真妃了!”

    二人静立片刻,玄宗见来人是花大,便也提前结束了歌舞,身旁的夫人见状连忙扶起李隆基。

    此刻唐雪玢才算是真正的看清了杨玉环,此时妇人爱着红裙,杨玉环因此前曾为女道士“戴黄冠”,穿黄色道袍,觉得自己身穿黄衣更显肤白,今天依旧穿着黄裙,肩上披着质轻如纱的紫色薄绢,如此黄、紫相配。在这之前无人以此色穿衣,杨玉环容貌既美,身姿绰约,其身穿此衣在外,所见之人自然顿觉眼前一亮。

    衣着如此,其发髻也很特别。她刻意将长发梳松,发端插上发环,使发面呈扇形,正中大,两边小,上面饰以金凤、珠翠等首饰,后佩孔雀翎,两鬓簪以步摇。此发髻由杨玉环首创,后人称之为“玉环髻”。

    所谓步摇,即是为女子鬓发修饰之用,上有垂珠,步则摇动。杨玉环所佩步摇,系用丽水镇库紫磨金琢成。此紫金与其肩上紫绢相映,两者相对,再与那步摇上的垂珠相配,垂珠摇曳之时,更显风韵。

    少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杨玉环的穿着,就赶忙纳头拜下,口中依旧不忘说道:“民女唐雪玢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杨玉环尚未册封,实则杨玉环这几年在宫里呆着那都是不伦不类的,“杨太真”这个称号,那也是世人带了一丝取笑的称呼,“太真太真”,可毕竟不是真的妃子,所以只能算是“很像真的”了。所以,唐雪玢也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干脆忽视掉。

    “平身吧!”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谢圣上!”唐雪玢缓缓地抬起头,盯着御座下方,她还不能直视着皇帝。

    待少女一抬起头来,李隆基才发现少女的脸竟是那样的精致,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一种水灵还有柔美,李隆基的眼神为之一呆,紧紧地盯着少女的脸。

    身旁的杨玉环自然知道皇帝又动了色心,赶忙拉了下皇帝,同时伸过头去,用粉嫩的嘴唇在皇帝耳边吹了口气,同时用婉转的声音说道:“圣人,人家还有事要说呢!”

    终于,还是丰腴的杨玉环更加符合咱们玄宗皇帝的胃口,李隆基在看过唐雪玢“瘦弱”的身材后,便失去了兴致,被身旁的美人唤回了神。

    “你们家的事,花大已经跟朕说了一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隆基用手摸了摸鼻头,用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说出的话虽然也在尽量保持自身的威严,却总是少了平时那一股味道。

    唐雪玢听见圣上问话,悄悄吸了口气,调整好状态,将已经思考过许多遍的话语说了出来。

    “民女本是浮梁县人士……”

    就这样唐雪玢再一次将自家的遭遇说了出来,只是此刻她的演技可谓经受了千锤百炼之后才得来的,带着七分真情另加三分修饰,将一个本来和美甜蜜的家庭突逢剧变后的那种痛苦和心酸表现的淋漓尽致。

    “玉分,玉分!”听到最后的杨玉环也不由得留下了泪。

    当唐雪玢拿出那个破碎的瓷环时,杨玉环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美玉她见过很多,但是这媲美玉器的瓷器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圣人,这个瓷环好美啊!”杨玉环对着李隆基说道。

    这意思还不明显?这就跟后世逛街时候妻子看上一样东西后对丈夫说的话一样,丈夫除了买单还能干啥?

    “唐氏,如此瓷环你家可还有?”李隆基自然也是个好老公。

    “终于来了!”唐雪玢心道,她特意拿出这个瓷环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引起杨玉环的注意,自从她从花大那里得知圣上如今几乎时刻和杨玉环在一起时,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如今果然奏效。

    “回禀圣上,此物民女家中已经没有了,但是家父尚在人间,只要找到家父,自然就能再次烧制出此物来。”唐雪玢回答道。

    李隆基听完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唐雪玢的意思,这还真是有些交换的味道啊!李隆基不由得又看了少女一眼,察觉到此女心机不浅,倒也去了心中的那些遐想。

    对于唐远这个案子,他不在乎,本就是个小案子,他之所以要抛出去也不过是想要探探某些人的反应,同时也敲打敲打某些人,以现如今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你家的事,朕给你做主了!”李隆基淡淡的说道。

    “民女叩谢圣上隆恩!”唐雪玢激动地叩谢道。

    随后,歌舞再一次开场,花大并着唐雪玢退出了掖诞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唐雪玢再也忍不住那翻滚的热泪,随着皇帝的金口一开,这件事也算终于结束了。不管那些大人物们接下来还有什么较量,他们一家终于还是从棋盘上走下,哪怕只做棋盘下的一粒尘埃,唐雪玢也再不希望被卷进这些东西里了。

    满是泪水的双眼望着天空上那皎洁的圆月,唐雪玢不由得思念起父母来,此刻她真想能够跨越千山万水,只求回到父母的身边!

第八十五章 李适之的反击

    十六日清晨杨玉环起床洗漱完毕,向李隆基娇声说道:“三郎,妾身也数次亲自动手画眉,奈何就是少了一些韵味呢?”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说道:“玉环你之所以难以画出其神妙,缘于不得柳叶眉之要领。你且要记住,须以青黛细点,随后描成新月之状,如此方才能显出其妙。”

    “好呀,妾身身边既然有如此的画眉高手,就不用详细去记这些要领了。”杨玉环娇声说道。

    “呵呵,看来无论何事都不可轻易沾手啊!譬如这画眉之事,朕难不成今生都要为你画眉不止吗?”李隆基笑着说道。

    杨玉环娇嗔道:“陛下若嫌为妾身画眉烦了,自可转为新人画眉嘛,妾身不敢拦阻的,昨日的那位唐姑娘不就是个很好的新人嘛!”

    语气虽然依旧娇嗔,只是其中那股浓浓的酸味却飘出去老远。

    李隆基只好拿起画笔,走至杨玉环面前,摇头叹道:“是呀,朕也曾有此意。奈何玉环你这双美目实在撩拨人,唉,恐怕今后真要画眉不止,永远丢不开手了!”

    杨玉环闻言心中感动,美目流露出的柔情蜜意更加令李隆基心醉。

    “三郎可知外人都是怎么称呼妾身的吗?”杨玉环眼见李隆基此刻正迷离的望着自己,连忙把握住了这难得的机会,开始试探道。

    “哦?如何称呼的呢?”李隆基笑道。

    “他们啊!他们称呼妾身为‘太真妃’!”杨玉环柔柔的说道。

    “太真妃?呵呵,他们这莫非是在笑话大唐天子的后宫无人吗?”李隆基笑着说道。

    “笑话倒是不敢!只是心里难免想着皇帝后宫无人,只好寻一个女道士来滥竽充数了。”杨玉环说完后,便用一双美目瞟着李隆基。

    “呵呵,滥竽充数,好一个滥竽充数啊!”李隆基笑道。

    “是啊!妾身如此滥竽,在陛下身边无声无音的,早就该裁撤才是。”杨玉环随即便用着幽怨的眼神痴痴地看着李隆基,适时的显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

    “对呀,该是裁撤的时候了。”李隆基嘴里喃喃道,随即看到杨玉环的脸色有些惨白,李隆基知道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补充说道,“人嘛就不用换了,但是这‘太真’之名的确应该裁撤掉了。”

    杨玉环立刻回嗔作喜道:“陛下要予妾身什么名号呢?”

    这就是要给自己册封了,一个名号背后代表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而已。

    “呵呵,此事先不急,还需从长计议才好。”李隆基笑了笑说道,身为一国之君这些矜持还是必须有的。

    李隆基所说的从长计议,当然便是要定杨玉环名号,需要先把寿王妃的事办好。毕竟杨玉环曾经是寿王李瑁的妃子,而自从杨玉环剃度为女道士后,寿王妃的位置便至今空置着。这样的事,如果没有李隆基的发话,李瑁是万万不敢自专的。

    正好昨日左相李适之特意进宫转给李隆基一个折子,是宗正寺大宗正上呈的,说是寿王李瑁中馈乏人多年,如今坊间已是流言四起,严重影响了皇家的声誉,所以特来向圣上请旨,建议早日确定寿王妃人选。

    当然,这位大宗正还特别体察圣意,说圣上不是不记得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只是因为国事繁忙所以才疏忽了。说这等细末之事实在当不得圣上牵挂,如今微臣这里已有个合适的人选,圣上您只需看过之后,决定是否可行便好。

    大宗正选定的人选便是名门韦氏,大宗正在奏章中既赞韦氏出身名门,又赞其性柔温婉,有辅佐之德,简直把韦氏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要说这拍马屁就是得找准时机,大宗正这一份奏折上来,李隆基非但不怪罪他的僭越之罪,对他把韦氏夸上天的事也只有高兴。

    最重要的是这份奏折是左相李适之递上来的,这就等于身为百官之首的首相已经同意了皇帝册封妃子的事。要知道唐代的皇帝还远远不能像明清一样,完全不管官员们的想法,例如唐高宗想要册封武媚娘的时候,甚至于不得不设计除掉当时的宰相长孙无忌才能得逞。

    现如今李隆基想要册封一个自己儿子的老婆为妃,没有宰相的支持自然很难,而恰恰李适之在之前的几年里对自己数度的暗示都无动于衷。这一次借唐远的案子给李林甫一个打击李适之的机会,除了是警告他别和太子走得太近之外,又何尝不是李隆基想要敲打敲打李适之,让他在册封杨玉环的事上给自己一个满意的态度呢。

    现今,李适之果然上道,没过几天便表态了,李隆基自然很高兴。

    当天上午,李隆基便让执事的翰林起草了一份册封韦氏为寿王妃的诏书,连忙让内侍送去了门下省,虽然是节假,但是中书门下这样的中枢要地岂能一日无人呢?

    昨日过节正好是李林甫当值,而今天自然就轮到了李适之了,所以说嘛,李适之还是很能把握时机的!

    拿到诏书的李适之连忙批示了同意的意见,同时又加盖了中书门下的印章,而那个内侍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当场便换回了中书门下的回文,就在这门下省的署衙内重新又草拟了一份诏书,并让掌印的内官加盖了带来的玉玺。

    就这样,一份合法的诏令便在中书令不在场的情况下出炉了,不是害怕李林甫会反对,恰恰是因为想避免李林甫的同意,这么一件大的功劳谁会想着多一个人来瓜分呢?

    于是乎,左相兼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宏文馆学士李适之为正使,门下侍郎、集贤院学士兼崇文馆大学士陈希烈为副使,便前往韦氏家中册封。册封韦妃之时,其排场不亚于册杨玉环为寿王妃之场面。算是李隆基给儿子的一个补偿,却实在是带着一股掩耳盗铃的味道在里面。

    而李瑁有了新妃,一颗悬了数年的心方才踏踏实实放了下来。父夺子妃,若是李瑁这些年稍有怨言,或死或废,实在就是在李隆基的一念之间。李瑁这些年小心谨慎,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又主动提出替宁王守孝,如此孝顺恭敬的态度,今天终于得到了回报。

    随后第二日,即天宝四年八月十七日,玄宗李隆基正式册封杨玉环为贵妃。

    自大唐立国之后,唐随隋制,贵妃之号相当尊崇,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到了高宗皇帝之后,因屡出强势皇后,贵妃之号再未轻易授人。到了李隆基即位之后,取消了“贵妃”之号,别出心裁地设立了“惠妃、丽妃、华妃”的封号,如今再恢复贵妃之名授予杨玉环,意味着李隆基再复旧制。自从王皇后之后,李隆基不再议封皇后,那么前有武惠妃,后有杨贵妃,实为后宫之主。

    皇帝纳皇后或纳妃,均有一套繁杂而隆重的礼仪。杨玉环今被立为贵妃,非是以父家闺女受册的,其仪式也就从简,李隆基仅在内宫中举办了一场小范围的欢庆宴乐而已。杨玉环受册后觉得今后有名有分,内心早就欢喜异常,也就不在意仪式的大小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前杨玉环没有贵妃名分,其家族也非外戚,也就没办法讨得便宜。如今贵妃之名既定,那么皇恩浩荡、惠泽周流,李隆基肯定会推恩于杨氏一门。

    杨玉环的养父杨玄璬早年因养女之故,已从河南府士曹参军的位置上升为国子监同业,从七品官员骤升至四品官员,可谓大讨便宜。然此时已逝,也就没有必要再升迁了。

    杨玉环亲生父母早亡,如今女儿成了贵妃,他们虽在墓中也要追赠一番以显荣耀。李隆基追封其父为兵部尚书,其母为凉国夫人。杨玉环之父生前不过官至蜀州司户,至多为七品官员,如今夫妇二人在地下享受着正三品的待遇,可惜人鬼殊途,不过成了活在世上的家人的虚荣罢了。

    杨玉环还有一个亲叔叔杨玄珪在世,此时为光禄寺太官令,李隆基超擢其为光禄卿。

    杨玉环的亲哥哥杨铦,被任为殿中少监,是为四品职;其堂兄杨锜,即叔父杨玄珪的儿子现任侍御史,当杨玉环被册妃后的第二日,李隆基命杨锜娶了武惠妃的幼女太华公主,杨锜由此成为驸马都尉。

    杨玉环还有三个美貌的亲姐姐,这三女相继嫁给了崔家、裴家、柳家,此时也在京居住。李隆基除了恩赐三女豪宅外还册封杨贵妃其大姐为韩国夫人,三姐为虢国夫人,八姐为秦国夫人。每月各赠脂粉费十万钱。虢国夫人排行第三,以天生丽质自美,不假脂粉闻名于世。杜甫《虢国夫人》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思,平明上马入金门。却嫌脂粉宛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便是如此了。

    至于那个杨家老三,杨玉环的远房兄弟杨钊,原为市井无赖,因善计筹,在玄宗与杨氏诸姐妹赌博时候,令杨钊计算赌账,后又赐名国忠,身兼支部郎中等十余职,操纵朝政。玄宗游幸华清池,以杨氏五家为扈从,每家一队,穿一色衣,五家合队,五彩缤纷。沿途掉落首饰遍地,闪闪生光,其奢侈无以复加。杨家一族,娶了两位公主,两位郡主,玄宗还亲为杨氏御撰和彻书家庙碑。

    杨门上下皆蒙荣宠,引来京城之人的极端羡慕,就连诗圣亦有诗云:“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此言可谓道出了长安等地百姓的心声。

    在八月十七日这一天除了册封贵妃这一件大事之外,还有一件小事,就不算那么的引人瞩目了。

    李隆基此日下午下了一道手谕,不顾三司会审尚未有结果,直接给唐远的案子结了案。豫章长史段璋被贬去幽州成了一个下县的县令,理由是“德行有亏”,可怜的段长史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救了唐远夫妇两个,却只因为一时投机的贪念白白空耗十余年的努力,再一次从头开始。

    家里的案子结束了,少女唐雪玢却不知该往何处去,父母也不知身在何方,所幸花大出言,会派手下的内卫们前往各地查探,内为身为皇家爪牙,足迹自然遍布大唐各地,唐雪玢也就只好在长安留了下来。

    而此时在长安西南部靠近延平门的永和坊内,角落里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周围或明或暗的布满了内卫的探子。

    小院的主人是礼部员外郎手下的一个掌管文案的小吏,从八品上的官衔,在这天子脚下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最近的几天里,这座小院的周围确如铜墙铁壁一般,不仅内卫的人来了,就连皇宫中的供奉也来了两个,为的自然不是这么一个小吏,而是前两日入驻小院的两位宗师级高手。

    小院主人的名字叫做万世卿,豫章万氏长房嫡子,只是这位万大公子混的却实在不怎么样。

    “平爷爷,安伯。”万世卿恭敬的向着面前两人行礼。

    “世卿啊,家里的事已了,我们也该走了。”说话的是万平。

    “哦,劳烦平爷爷回去代世卿问爷爷和父亲的安好。”万世卿仿佛早已料到,平淡的说道。

    “唉……家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传了上千年了总归是有它的道理的,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老想着出去闯闯,见识见识,可等到人老了就发现其实什么都不重要,家和家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在外面闯闯,爷爷也不拦你,等到哪天你闯累了,记住,家里永远有一个位子,家里的人也都在等着你。”万平活了这么多年,哪能看不出万世卿的想法,遂说出了这么一席话来。

    “平爷爷,世卿知道了!”万世卿听完后,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好了,咱们也该走了!也不能让外面的人等太久。”万平转首对着万安说道。

    万安点了点头。

    于是,万世卿在院中拜别了两人,万平随后便牵过那匹瘦马和万安离开了小院。

    二人走到延平门前,见被内卫带走的老王已在那等候,万平点了点头,老王上了马车,随即三人便一同出了延平门,离开长安往南驶去。

    “终于走了啊!”后面跟着的两位皇宫的供奉其中一位眼见万平他们走远,如释重负的说道。

    “是啊!总算走了!”另一位也同样放松了紧绷几日的神经,没办法,两位宗师带来的压力太大了。

    随后又说了一句:“通知小的们,以后对那万世卿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是听说这万世卿被万家驱逐了吗?”刚才那位供奉疑惑的说道。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可不想有哪一天被这两个老疯子盯上。”另一位皇城供奉一脸余悸的说道。

第八十七章 忙碌的许辰(一)

    八月里的许辰似乎一直在忙碌着,为了长山岛上的事在岛上待了半个月,如今长山岛上的一切已经步入正轨。

    下山岛上的集镇已经初成规模,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的到来,商铺的建设速度也将越来越快。至于北面的长山岛上,此时已是清一色的水泥砖房,青砖碧瓦隐在山林草木间竟也有了一份诗意,至于室内更是宽敞明亮,墙壁光滑洁白,一尘不染,倒让彭泽的乡民们真有一种住在仙境般的感觉。

    有了水泥的出现,下山岛上许辰分得的那块地,跨湖高架桥的建设工程也正在筹备当中。岛上的这一头已经按照许辰的规划开始兴建仓库和货栈、酒肆等配套设施,而湖对面的浔阳郡都昌县也被许辰顶着王冼的名义成功的交涉完成。如今材料的准备已经完成,就等着入秋后湖水褪去再开始桥墩的建设。

    而自从中秋回豫章城之后,许辰就更加忙碌了,一回去徐番便恢复了许辰他们的课程,如今许辰每两日去老师那里上一天的课,剩下的一天除了要完成课业以外还要忙一大摊子的事。

    王掌柜在豫章新城中开的分店过几日就要开张了,而东湖上的那个湖心岛许辰也准备将其改造成理想的秘密基地。除了城里的事脱不开身外,每过四天许辰还要往长山岛上跑一趟,每次都是刚从徐番那里下课连家也不会,直接在桃苑边的抚河上了快船就往长山岛赶,呆不了几个时辰隔天便要再赶回来。没法子啊!就算工程上的事不去管,唐远夫妇那里怎么着也得多露露面不是?

    昨日上完课,今天又是轮休的日子。大早上的,许辰便爬了起来,锻炼完身体后便在客厅接待几位东湖船帮的主事人。

    东湖虽算不上大,但周边靠着这片水域吃饭的渔民却也不在少数,加上豫章又是个水城,不说东湖,还有西湖、象湖、青山湖这几个靠着城墙的大湖,豫章城周边还有一些稍远的湖泊。这么多的水域,这么多的渔民,围着一座豫章城,要说之间没有争斗未免有些不现实。而这些遍布城市四周的湖泊恰恰又天然的从地理上给他们划分好了势力范围,为了抵御来自别处的威胁,保护本区域渔民的利益,渔帮这一类型的组织也就在所难免的会出现。

    既然要在东湖上搞一些动作,不事先拜会下这些地头蛇是不可能的。

    “抱歉!抱歉!在下来晚了,让诸位旧等,实在是罪过!”许辰还没进门就开始致歉。

    屋子里面的几位听见许辰的声音,也纷纷从靠椅上站了起来。这些椅子是许辰为了今日的见面特意准备的,今日来的这些都是吃力气饭的苦哈哈,要让他们装成士子文人正襟危坐,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于是许辰便特意换了这些靠椅,既舒适又能保持姿态威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却也能让来人感受到主人家的诚意。

    “许公子严重了!咱们这些苦哈哈今日能吃到如此香茶还是托了公子的福气哩!说实话,小老儿还真想公子能晚些来,也好让我们多吃两口香茶。”这时候第一个出声的自然是对方的首领,一个望之七旬左右的老人。

    老人名叫张宏,是东湖渔帮几十年的老头领了,最近几年早就不问世事,呆在家中含饴弄孙了。今日特意来见许辰这个晚辈,除了是因为许辰的计划实在太大,后辈们拿不定主意,更重要的是张宏打听来的关于许辰的事让他十分感兴趣,所以便有了今日之行。

    “哈哈,这有何难!”许辰闻言笑道,随即对着身旁的铁牛说道:“老三,去给张老爹拿十斤包好的茶叶来!”

    “是!”铁牛随即就出去了。

    张宏看着许辰,微笑不语,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又何尝不是对许辰的一个小小的考验,目前看来,许辰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张老爹,不知在下的计划您老以为如何?”寒暄结束,许辰便直奔主题道。

    “小老儿近年来已不问外事,老姜,你来跟公子说道说道吧!”张宏转头对着身旁的一人说道。

    此人看上去比张宏要小许多,虽然头上也有些花白,但是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的。此人许辰也见过,正是那日晚间去寻石磊时在湖边遇上的姜老汉,也是东湖渔帮的现任帮主。

    姜老汉听见老帮主点了他的名字,也就开口说道:“许公子的计划,说实话还真是让我等大吃一惊啊!只是这世间的事想到和做成可是两码事啊!”

    姜老汉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许辰明白这是为何,也不多说什么,从桌上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身为渔帮的帮主,管着这么一大帮子人,要是还不识字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就算以前没条件,当了头领之后还是要补回来的。

    姜老汉接过仔细看完后,又递给了张宏。

    许辰等张宏看完之后,才开口说道:“诸位都是水面上的行家,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想必诸位比我清楚。”

    许辰给他们的是一些后世的水产养殖方面的小常识,如今这个年代,江河湖泊中水产丰富,大规模的养殖自然少见,即使有也是一些粗放型的,还从来没有人会去总结这方面的知识。许辰也是以前上学的时候翻过《天工开物》一书,凭着记忆再加上了一些后世的常识总结出来的,就这,在如今的年代也算得上十分先进了。

    东湖的这些渔民们代代都靠着湖里的水产为生,这么多年下来的捕捞,每年东湖水产的再生速度早已无法跟上渔民们的捕捞速度,再加上和城内其他渔帮的恶性竞争,情况就更加糟糕了。虽然渔民们也想过自己进行养殖,奈何技术跟不上,养殖的速度和野生的也差不了多少。这个问题也是困扰城内其他渔帮的一个共同问题。

    许辰给他们的计划便是以东湖湖心岛为中心,将方圆十里的范围划成一个人工的水产养殖基地,由许辰提供技术,再搞好基础建设,渔帮则提供人手,统一管理,共同养殖水产,收获的水产再由渔帮分给帮内的渔民们,等于就是一个农业集体化的雏形。

    张宏和姜老汉都是水面上的老人了,一辈子打渔卖鱼为生,对这些水产的了解不可谓不深,自然能明白许辰给出的东西的实用价值。

    但是,姜老汉听完许辰的话后,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老汉多疑,实在是许公子废了这么大功夫,最后却只要了两成的份额,这个……”

    姜老汉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一旦水产养殖基地建成,不仅东湖渔民们的危机能够解决,有了这么一个大的优势后,挤跨城内其他的渔帮也是指日可待的,到时候整个豫章城的水产供应便将绝大部分操控在他们手中。

    对于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姜老汉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就凭许辰他们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从一群乞儿走到了如今的这般地步,先是办鱼市,后是开酒家,最近甚至听说连长山岛那般凶狠的水匪也被许辰他们平定了,想来建成这么一个养殖基地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未来有如此广阔的前景,收益也必然相当可观,而出了全力的许辰却仅仅只要了两成的分红,这实在是让他们想不通,心中也难免有一丝不踏实的感觉。

    “呵呵,既然帮主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在下也不好隐瞒了!”许辰知道对方疑虑未消,不把事情说清楚,对方是不会踏实的去干活的。

    “其实在下的目的不是这个养殖基地,而是这块湖心岛!在下准备把几样赚钱的买卖放到岛上去,自然要在周围防范一二。”许辰淡淡的说道。

    “买卖?什么买卖?”下首坐着的一个中年汉子听见许辰的话,立刻出声问道。能让许辰舍弃养殖基地那么大一块利益的买卖必然是更加赚钱的东西。

    “这个嘛……”许辰犹豫了。

    “年小子,有你这么问的嘛!”张宏听见手下冒失的出声,呵斥了一句。

    那个年姓中年汉子眼见老帮主发火了,忙讪讪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小老儿管教无方,让公子笑话了!”张宏拱手向许辰赔了一礼。

    “无妨!”许辰笑笑,没有介意。

    张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难免还是会嘀咕,毕竟人为财死,对许辰的赚钱买卖还是会很好奇的。

    许辰也知道不能让人惦记着的这个道理,既然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是存着把这帮渔民拉上船的心思。

    于是,许辰又说道:“老帮主莫急,如今在下这买卖还只是个想法,具体做起来还指不定要用到多少人呢,在下的情况老帮主也清楚,手上的能用的人太少,到时少不得要叨扰帮主一二,只是这买卖乃是在下的隐秘,所以……”

    许辰也没把话说完,但是他相信对方一定能明白。

    果然,张宏听完之后便说道:“许公子能对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透露到这一步已是难得了,江湖上新人的入伙还讲究要纳个投名状呢!这些规矩小老儿还理会得!”

    张宏得到了许辰的答案和承诺,自然也轻松了不少。身为一个在道上混了一辈子的老人,自然也不会过早的把本钱投进去,还好许辰也聪明,只说先让他看看,看清楚了再做决定。

    “多谢老帮主谅解!那咱们就先把这养殖基地的事干好吧!”许辰得知了张宏的态度,也放心了。

    自己的这个东湖小基地也终于要立案上马了,现在还是先把外围的一些东西建好吧!

    许辰心里这样想着,便又取出一副养殖基地的详细地图来给众人参详,上一回给他们的只是一个大体上的计划,如今一切都已经谈妥了,自然可以进行深入的交涉了。

第八十八章 忙碌的许辰(二)

    许辰的图纸不止一张,从里至外,由上到下,全方位立体化的展示了整个养殖基地的全貌。

    水面上的部分也就和后世常见的水产养殖场一个样,用长长的铁纤和厚厚的渔网将湖心岛整个周边区域划分为一个一个扇形区域,在每个扇形区域内分门别类的进行不同水产的养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关键是水下的部分。

    只见水下的部分密密麻麻如同迷宫一般被许辰用竹子和渔网杂乱的填满了整个区域,在许辰的计划中用的将不是竹子和渔网,而是钢筋和铁丝网。

    这么说吧,许辰建设这个所谓水产养殖基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为自己在东湖湖心岛的布置加上一圈外围的防御设施。许辰预计将火药和玻璃的生产放到这个湖心岛上,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没有严密的防范是不可能的。除了在沿岛的水下布置如此多的障碍物外以彻底阻断外人从水下潜入的可能之外,许辰还会在岛上的地面上浇筑长达数寸厚的钢筋混凝土以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水面上的防范就简单多了,以防盗捕为名,除了让渔帮派人日夜守护外,在各处的渔网上许辰还准备挂上铃铛,一有人靠近便会拉响警报,而且进出湖心岛的通道将只会有一条,其余的地方都将被渔网覆盖。在这些方面,渔帮这些老人倒比许辰更加有经验。

    而湖心岛上的看守,许辰自然也只相信自己身旁的这帮少年人。这一点上许辰也和渔帮达好了共识,他们的人只能在水面和岛上的外围活动,而且还有严格的人数限制,绝不能进入到岛的内部。

    对于湖心岛,许辰准备将其划分为一层一层圆环状,将各个作坊分开,在每一层中建造一些房屋作为作坊所在,每一层中只放一个原料制造地,每层之间都用墙壁隔开,只留一个进出口,原料的运输靠的则是墙壁上留出的小口,一条木质的流水线贯穿整个基地,所有的原料生产加工都放在外围,最内层的地方自然是成品制造地了,当然里面的人也必然是许辰身边的人。

    这样的设计必然可以最大化的起到保密的作用,这里毕竟是城区,附近全是本地士族的势力范围,许辰要想做些事自然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其实本来长山岛是个更好的地方,但是水泥那种不重要的东西也就罢了,火药这种要命的东西,许辰实在不敢交给彭泽他们,毕竟彭泽还算不上他的心腹。

    至于产量问题,火药那东西只是许辰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而玻璃这东西,傻子才会去大规模生产哩!明明是一种宝石,你非得整成白菜,不是傻子那是什么!

    看完许辰的图纸,张宏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早就呆立当场,无话可说了。

    “呵呵,老帮主放心,这些基础建设的事都包在在下身上了!还望到时候帮主能在人手上支援一二。”许辰看见惊呆了的众人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连忙开口保证道。

    “许公子客气了,您这等于是在为咱们做事,小老儿帮里的这些人您看上谁只管拉过去使唤就行!”张宏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老帮主放心,只要人手充足,年底就能把这些建完!”许辰也打了个包票。

    “呵呵,不急不急!”虽然口里这么说着,可是张宏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许辰再和他们聊了一些细节上的事后,张宏他们便告辞离去了。

    许辰将他们送出门后,也轻松不少,这边的事也算是定下来了,下面具体建设的事就让兄弟们看着就好,有了水泥,加上烧出来的砖,要把这些都建好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只是东湖这边还得赶在入冬之前完成水下的建设,如今的年代可没有全球变暖,广州那边冬天也是会下雪的,更何况这豫章城。不提水面结冰,就是那冰冷的湖水也会大大的延缓工程的进度。

    把人送走之后,许辰算是了了一件事,在院子里逛了起来,少年们还在外面操练,前院的那些单双杠也早已换成了铁质的,终于不用再听到那些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了。一切的一切都在走上正轨,许辰感觉自己的实力也在一个不断上升的过程中,这样的感觉的确很好,只是在这美好的氛围下面,许辰却感觉到身边少了一些欢笑的声音,似乎还多了一股幽怨的味道。

    许辰逛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幽怨的来源……

    “滢滢!”许辰看见不远处的陆滢,忙叫出声来。

    哪知小女孩竟然不搭理许辰,反而转身快步的走开了,许辰见状有些疑惑,连忙赶了上去,一把抓住还要跑的陆滢,双手将她拉了过来,却见小女孩的一双大眼中竟然挂着泪水。

    “谁?是谁欺负你了!”许辰见状立刻就火了,大声问道。

    “没有人欺负我……”小女孩喃喃的说道,只是低着头,不停的流泪。

    “滢滢,你怎么了?跟哥哥说!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哥哥在!”许辰也察觉到有事发生,连忙说道。

    “哥哥……也是会离开的!”陆滢痴痴的望着许辰,说道。

    许辰望着小女孩那双大眼,忽然间便明白了过来!唉……陆滢这个小女孩,小小年纪便遭逢家变,心智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成熟,只是这种成熟却缺少了相应的人生阅历,对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一种受罪。

    许辰笑了笑,蹲下身来,摸了摸陆滢的小脑袋,用手轻轻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痕,语调轻柔的说道:“傻瓜!你有见过会抛弃自己妹妹的哥哥吗?”

    “有啊!哥哥只要有了喜欢的女子,就自然会把妹妹抛开了!”陆滢依旧撇着嘴说道。

    许辰看见少女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双手握着小女孩的肩膀对着她说道:“滢滢,咱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个世间只有咱们才算的上是家人,一家人当然必须生活在一起了!不管是谁,也休想分开我们!”

    说道最后一句,许辰坚定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狠厉。

    “以后啊,哪怕滢滢有了喜欢的男孩,哥哥也不会把滢滢放走的!那家伙要是真喜欢咱们家滢滢,那就让他倒插门好了,不想倒插门,哥哥也会让他倒插门的!哥哥向你保证!”许辰一脸夸张的对着陆滢说道。

    “那哪还有人会要滢滢啊!”陆滢也被许辰的表情逗笑了,果然是早熟的孩子,对这些事了解的都这么清楚了。

    “怕什么!咱们滢滢这么漂亮,还怕没人要啊!再说咱们这里这么多男孩,哥哥可是听说,他们很多人都喜欢滢滢哦!”许辰突然神秘兮兮的在陆滢耳边说道。

    “我才不要呢!一个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瞥过头去,一脸嫌弃的样子。

    “哦……原来滢滢喜欢这样的啊!那也行!哥哥以后就给滢滢找个白面小生……”

    就这样,许辰慢慢的将小女孩的视线转移开了,其实陆滢对许辰的感情只是在困境下得到了拯救下的感激,以及后来相处中那种割舍不开的依恋。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分的清什么亲情和爱情,只是从小小的内心中一种不愿分离的眷恋,而许辰又何尝不是呢?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身旁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他的亲人,都是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其实哪怕是爱情走到最后,留下的又何尝不是亲人般的眷恋呢?要说许辰对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会有别样的想法,这未免也太禽兽了!萝莉养成这样的东西,也许有人会好这口,但是许辰绝对不会有这想法!

    “辰哥哥,滢滢要吃蛋糕!”心情好了过来的陆滢对着许辰说道。

    “靠!果然是石头那家伙惹的事!”许辰一听小女孩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了,陆滢这么一些天来的幽怨心情,都是被那蛋糕闹得!石头这家伙一定是回来之后不停地在陆滢面前显摆,没办法,家里就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石头平时有什么话也都会找陆滢说,别看那家伙人高马大的,可是他那点小心思碰上陆滢这么一个早熟的孩子,完全不够看!许辰在长山岛的那些事估计早就被他透了出去,可怜许辰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别说出去,到头来全被套了话了!

    “好!滢滢想吃蛋糕,那哥哥就天天都给你做!好不好?”都到了这一步了,许辰还能说啥呢?

    陆滢一听,果然高兴了起来!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天听石磊那家伙到处显摆那什么蛋糕是如何如何的好吃,她早就心痒难耐了。加上听他说许辰竟然是为了给一个女子做的,小女孩顿感不会再爱了!感觉自己的辰哥哥马上就要离开自己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了,哪里能不着急呢?

    于是这些天来,陆滢便特意不去找许辰,可又害怕许辰真的不来找自己了,便只好每天不时的在许辰面前晃荡。奈何许辰最近实在太忙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少女,这下就更让陆滢生气了,也就更加赌气的不去找许辰,连吃饭都是一个人在屋里吃的,直到今天许辰忙完了,得空才发现陆滢的异状,小女孩多日来的委屈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眼泪自然哗啦啦的就出来了。

    许辰看见小女孩这幅模样,笑着摇摇头,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态嘛!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许辰便带着陆滢去集市采购做蛋糕的食材。其他的都还好办,面粉鸡蛋不说,水果这东西南方也是不缺的,只是这鲜牛奶实在不好找,南方放牧的人家本就几乎没有,这年头的大户人家最多也就养上几只羊,平时取些羊奶尝尝鲜,只是那羊奶的膻腥之气实在是让许辰头痛,既然是要哄小女孩开心,自然要用最好的材料了!

    最后终于好不容易在一家酒肆中找到了一些,这家酒肆也是因为做的几道料理需要用到牛奶才会养了一头奶牛,许辰本想花高价把奶牛买下来,奈何人家老板不卖,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许辰买了一些牛奶,并且还特意嘱咐老板,每日要是有多余的牛奶,都可以给他送去,少年们都在长身体,这点货还真是不够用啊!

    许辰带着陆滢回到家,小女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能和辰哥哥一起出去逛街对于陆滢来说也是很开心的!还好,小女孩的心思立马就被将要出现的美食吸引住了。

    同样的工序再来一遍,只是这一回的时间有些长,制作奶油的法子也是许辰以前随意学的。在这条件简陋的时代,自然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加上这一次许辰特意多做了几个蛋糕,让上回没吃到的少年们都能尝尝,省得那群吃过的混蛋老是在那显摆,尽惹得其他人在哪里狂流口水。

    终于,从中午忙到了晚上,终于把几个蛋糕做好了,早已等不及的陆滢伸手便扣了一下,连忙送进嘴里,等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珠了。许辰便干脆把一整个蛋糕都送了过去,小女孩也不等用叉子,操着一双小手就开动了起来,片刻后,一个蛋糕便被她吞进了肚子,随后又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许辰。

    许辰看着已经变成花猫脸的小女孩,挺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就忍不住发笑,看见陆滢的这幅表情,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对着陆滢说道:“滢滢啊,你知道不?吃了这个蛋糕可是会变成大胖子的!”

    陆滢一听一双大眼就瞪了起来,想着已经吃进去的东西,再看看许辰手上的美味,再想想变成小胖子后的代价,一时间竟呆立当场。

    看见小女孩可爱的模样,许辰再也忍受不住大笑了起来。随即又不忍心捉弄她了,便又把一个蛋糕递了过去,口里还不停地安慰道:“放心!只是吃几个没关系的,别天天吃就好了。”

    这话听得小女孩又是一阵纠结……

    “大哥,你又做蛋糕了啊!”石头这鼻子还真是属狗的,闻着熟悉的味道就过来了,还带着一脸的谄媚,大概也是知道了许辰了解到了他没能保密的事。

    跟着石头来的还有一帮少年,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看着许辰手上的东西,吃过的人便在没吃过的人面前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淡定模样,只是眼珠子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蛋糕。

    许辰笑骂一句,便让少年们都进来了,家里的厨房就在平时吃饭的大厅不远处,吩咐众人拿好餐具后便又再一次分起了蛋糕,所幸这一回做的多,少年们人人都能分到不小的一块,至于陆滢那里……除了吃货石头外,还真没人会去抢!

    随后少年们便在大厅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许辰却没有久待,因为柴老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 忙碌的许辰(三)

    柴老的这一趟长安之行还真是彻底贯彻了许辰打酱油的建议,一路上连面都没露,更别提完成卢家两兄弟交待的阻截任务了。

    只是当柴老回到豫章城时,卢家主家的书信便早一步的到了卢宗泰两兄弟手上,当二人得知万家竟然为此出动了两位宗师时也只能大呼“非战之罪”了。加上柴老又能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描述出来,故而对于他的失利也就没有多加责难,更加谈不上怀疑了。只是由此之后两人对万家的实力有了深入的了解,遂开始收缩自家在豫章郡的实力,并从此不再轻易的招惹万家。

    柴老此来一则是为了将路上的遭遇和许辰说上一遍,二来也是来和许辰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许辰听完柴老的述说也吃了一惊,尽管已经猜测万家的实力惊人了,只是没想到竟强到了这般地步,所幸自己和他们还没有严重的冲突,只是以后的行事得小心些了。

    至于卢家的事许辰倒不担心,除非卢家两兄弟彻底放弃扩张的想法,一心一意守着现在的那点家底,不然就难以避免的会和本地的世家势力牵扯上。而依万家在本地的实力,恐怕早已将触角布满了整个豫章郡了,卢家只要一动就会触碰到万家。再者,七宗五姓在豫章郡的势力也不止卢家一家,不说别的就是王冼也在不断的寻找时机渗透进来。退一万步说,就算双方都有不动干戈的想法,这不还有个随时都有着性命之忧的许辰在里面掺和吗?

    所以,当许辰将这些都和柴老说过之后,老人家也放心不少。就算不能借刀杀人,等到自家实力够了也可以亲自操刀上嘛!大不了直接让柴老带几个竹筒回去嘛,报仇而已,其实也可以很简单的!

    柴老走了之后,许辰却陷入了沉思,万家突如其来的展示实力的行为,倒是让许辰有些被动。现如今卢家两兄弟开始龟缩,以前的一些计划现在也变得不合时宜了,需要再好好筹划一番才行。

    还有就是唐远家的事已经了结了,也不能让他们一家人老是分别不是,看来过两天要去长山岛走一趟了,只是要如何正当合理的把消息传过去倒也得费点心思。

    第二日,许辰去桃苑上课的时候便找机会特意问了下老师。

    “老师,您能看到朝廷下发的廷报不?”许辰殷勤的给老师倒了一杯自家炒的茶叶泡出来的茶。

    如今徐番也喜欢上了这种清淡的茶水,年纪大了的人总都是喜欢这种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味道,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更加类似人生的味道,淡淡的茶汤中竟能饮出一股大道的滋味来,自然深受这些儒家文人的喜爱。

    “想问什么,直说吧!”看见自家大弟子这番近乎谄媚的表现,徐番自然知道对方有事相求了。如今徐老师都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许辰一露出这种表情,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随即大脑开始高度集中。没法子啊!不这样的话,要是被他绕了进去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那就太没面子了!

    “弟子近来突然间想关心下国家大事,民生疾苦,老师不也常常教导我们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许辰一本正经的说道,丝毫不管随口而出的范学士名言。

    “嗯!这句话不错!又是你那爷爷教的吧?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如此高人的风范啊!”徐番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说完后又将已经空了的茶杯向许辰递了过来。

    “装!你接着装!”这就是徐老师此刻要表达的意思。

    “好吧!我想去看看唐远他们家的案子有结果了没。”许辰也知道骗不过老师,只是时不时来这么口花花一下,也能拉近下关系不是?再说了,要不这样的话,老是一副心机重重的模样,徐老师还不得灭了你啊!

    “唐远?就是‘千里共婵娟’的那位吧?”徐番问道,随即又饶有兴致的笑笑,对着许辰挪揄道:“啥时候也给你老师我弄个蛋糕尝尝啊?平时让你填两句诗词都推三阻四的。好嘛!这一转眼就来这么一首,这首水调歌头怎么着也能传个上千年了吧!”

    徐番说完,随即又叹口气,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也是!咱这一脸沧桑的老头子的确是没有人家那豆蔻年华的少女来的有诗意啊!”

    许辰听完老师这饱含酸意的话语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眼紧紧盯着对面已经快把脑袋埋进桌子里的石磊,脸上还挂着迷人的微笑。

    徐老师眼见自己的话竟然没什么效果,不由得苦笑一声,随即从自己的书桌上抽出一沓纸张给许辰递了过来,口里还愤愤的说道:“自己找吧!”

    许辰连忙笑嘻嘻的接过,快速的翻了起来,看了几张后遂适当的做出惊讶、崇拜和疑惑的表情看着老师,而徐番也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许辰这一记无声的马屁可算是大大的满足了下徐老师的虚荣心。

    徐番递过来的东西便是朝廷的廷报,只是这内容……未免太多了些!许辰没看过太守署衙的廷报,但却敢保证这里的东西绝对比王冼那里要齐全多了!不光江南西道的,就是整个大唐最近发生的事恐怕都在这里了吧!看来这个徐老师果真是来历不凡啊!

    许辰翻了很久,这么一叠的文案被人分门别类的按照地域和时间编成了数份,即使这样许辰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好不容易在八月十七日的京师长安那一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远案未经三司结案便被圣上以中旨了结,段璋被贬为下县县令也算是达到了万家的目的,万家停止活动,卢家两兄弟也龟缩不前,这件案子也就算彻底完结了。

    这是个好消息,得尽快告知唐远夫妇,只是具体要用什么办法,许辰还得好好想想。

    “老师,太守那边应该也有这么一份廷报吧?”许辰摇了摇手中的纸张,对着徐番问道。

    徐番看了看,遂回答道:“有!圣上册封贵妃,自然要明发天下的。”而唐远一家的事正好在同一天,便也顺带着发了下来。

    听见徐番这么一说,许辰立马就想到了注意,开心的笑了。

    看见大徒弟的那个笑容,徐番不禁叹道:“你这回又要打着为师的旗号了,是吧!”

    许辰讪讪的笑笑,随即拿起笔开始把十七号那天的廷报誊抄了一遍,还特意把所有的东西都抄了上去,抄完之后吹干墨汁,满意的笑了。

    上完课之后,许辰没回家,在抚河边上上了船,直接就往长山岛赶。

    几个时辰之后,已是深夜,许辰上了长山岛后便撒丫子往唐远住的地方跑去。

    到了门口后也不管唐远夫妇已经睡下,抡起拳头就开始猛砸门框,片刻之后,不光是唐远夫妇醒了,远处巡逻的刘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是许辰时才如释重负的退走了。

    “小辰,你这是干什么啊!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来瞎闹腾什么!”唐远明显是刚被惊醒,一句话的功夫就打了数个哈欠。

    “叔叔,婶婶呢?”许辰连忙问道。

    “干什么?有你这么问的吗?大晚上不睡觉,跑别人家来问人媳妇在哪!”唐远果然还处在迷糊当中,都开始乱说话了。

    许辰听完这话也是满头的黑线,也不再卖关子了,不然还指不定从唐远这大嘴巴里冒出啥来呢!连忙说道:“叔叔,你们家小玢有消息了!”

    还是这话管用,尚处于迷离境界的唐远听完这话,立马就瞪大了眼睛,一双大手抓住许辰的肩膀,一边摇一边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还好许辰最近一直在练体,还真看不出来,这半点功夫都没有的唐远,手劲这么大!

    “是小玢!小玢有消息了!”许辰赶忙说道。

    “真的?在哪?”唐远听了第二遍终于确信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在长安!喏,您看!”许辰连忙把纸张递了过去。

    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哪里能看得清,唐远眯着眼盯了半天也没看清到底写的是什么,遂烦躁道:“灯!灯呢?”

    “乱喊什么!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人家小辰大老远连夜跑来送信,你连家门都不让人进!”唐氏也听见了许辰说的话,忙端着盏油灯走了出来。

    等到屋内的灯光亮起来时,唐远早就迫不及待的看完了许辰送来的纸张,忙问道:“小辰,这是什么?”

    “叔叔,这是太守大人署衙里得来的朝廷的廷报,叔叔您知道廷报吧?廷报就是……”许辰还待解释,便被唐远打断了。

    “行了!叔叔我在衙门里呆了十几年还能不知道这个?这上面怎么没印章啊?”看来果然是经年老吏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哦,这个是我求老师让我进去誊抄来的抄件。叔叔放心!保证一字不差!”许辰说道。

    “这么说来,小玢现在是在长安了?”唐氏也反应过来,说道。

    “应该是!听老师说叔叔家的案子好像是苦主的女儿求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开恩特地降旨结案的!”许辰拉着老师的大旗说着自己早已得到的消息。

    “那就是小玢没错了!”唐远一听兴奋的说道,遂又叹气道:“难为这孩子了!这一路的艰辛还有京里的困难……”

    “好了,远哥,别难过了!最重要的是小玢她还平平安安,就足够了!”母亲的要求总是那么的平淡,却又饱含深深的爱。

    “婶婶说的对,一切都过去了!”许辰也连忙开口说道。

    “对!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去长安,找到小玢!我们明天就走!”唐远也不再悲伤,现在想的就是尽快赶到女儿的身边。

    “啊?太快了吧!”许辰一听唐远的话,惊住了。

    “时不我待啊!知道了小玢的消息,我哪还能坐的住!”唐远焦急的说道。

    许辰看看唐远,又看看唐氏,只好无奈的摇头……

    第二天早上,昏迷了一个多月的韦超,突然奇迹般的醒了!似乎也是听到了主人的消息,被惊醒了。

    没法子,唐远都要走了,走之前总不能不让他们给救命恩人道声谢吧?于是,韦超只好就醒了……

    韦超醒来之后听闻了段璋的事,沉默了片刻,遂决定要动身去幽州寻他,完成自己守护一生的誓言。

    许辰只好为三人准备船只,虽然要赶时间,但是许辰依旧坚持要让唐远夫妇乘船走水路进京。这年头医疗水平低下,出趟远门都有可能要人命,唐远夫妇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懂武功,许辰可不想他们出一丁点儿事。

    为此,许辰还特意让彭泽随船护送,未来货栈的事还得靠彭泽这帮人,这一次走运河进京也算是去打个前站,探探情况。再者,有彭泽护着唐远夫妇,许辰也安心一些。

    快到中午的时候,众人准备妥当,长山岛的码头上,许辰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唐远,唐远接过,包裹挺沉的。

    “叔叔,这里面有几百贯钱,最近我这里的现金都花出去了,目前就只有这些了,您拿着吧!”许辰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回不是装的,这点钱实在是拿不出手啊!可是许辰这边的工程全铺开了,资金实在是很紧张,拿不出更多了。

    “哦!对了!这包里还有两个琉璃杯子,您拿去长安应该能换不少钱!”许辰又加了一句,那两杯子是许辰拿着模具造出来的,吹玻璃这种技术活他还做不来,只能搞两简单的物什了。

    “你小子尽瞎操心!凭你叔叔这门手艺在哪能吃不上饭了?”唐远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随即便把包裹递了回来。

    许辰却死活不接,嘴里还不停的说:“长安居,大不易!叔叔您还是拿着吧!”

    唐氏见状,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唐远会意,便将包裹收下了。

    片刻后,船只起航,许辰站在码头上不停的挥手告别,同时心里对着自己坚定说道:“长安,总有一天我会去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远去的船只上,唐远忽然笑着对妻子说道:“这该不会就是那小子的聘礼吧?”

    “你觉得你家女儿值多少?”唐氏瞥了瞥丈夫淡淡的开口说道。

    唐远想了想,认真的吐出了两个字:“无价!”

第九十一章 夜宴开场

    九月十日,九月份的第一个旬假。

    豫章郡太守王冼设宴,邀请函发遍了整个豫章郡内的大小官吏,名门世家。用的却是诗会的名头,更是号称今年豫章一郡的科举推荐名额将从此次诗会中产生,而设宴的地点恰恰就是几十年前滕王李元婴修建的滕王阁。

    当然了,这样的请柬徐番这里也有一张,而每个收到请帖的人都可以携带一人参加。徐番这里自然就是许辰被拉了壮丁,正巧许辰也想着利用这个机会去实施一个新的计划,一个能赚很多很多钱的计划!

    宴会傍晚才开始,下午的时候,桃苑,徐番住处。

    徐番特意打扮了一下,褪去万年不变的粗布衣衫,换上了一件青绿色的丝绸长衫,腰间别了一根翠绿的玉带,脚上穿的也是绿色的鞋子,竟然连发髻上插着的也是一根翡翠的发簪,真的……就差一顶帽子了!

    看见老师这番骚包打扮的许辰直接就沉默了……

    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老师,您……真有钱!”

    徐番瞥了许辰一眼,淡淡的说道:“为师也是世家子。”

    “还真没看出来……”许辰讪讪的笑道。

    “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啊!”徐番也懒得跟这疲懒的大弟子瞎扯,看了看依旧是一身青衫的许辰,说道。

    “老师,我这样挺好的!”许辰喃喃道。

    “不行!哪有老师穿绸子,弟子披麻衣的道理?赶紧去换!”徐番板着脸说道。

    知道老师这是要自己帮着撑场面,许辰无奈的摇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走哪去啊!为师这都给你准备好了!”徐番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一叠衣服说道。

    许辰看了一眼那同样绿油油的衣服,使劲的摇了摇头,说道:“别!我有衣服!”

    说完,许辰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便一身白衣的出现了,没办法,既然老师一身绿,许辰只能一身白了。

    徐番望见一身白衣的许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许辰算不上帅哥,但也算的上眉清目秀的,尤其是一双深邃或者说是沧桑的眼睛,让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锐变了,配上这身衣服倒真有点温润如玉的味道。

    只是这颜色依旧让徐番皱了皱眉头,今天这是宴会,大喜的日子,穿这身也太那……

    不过徐番转念又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便拉着许辰走了。

    感觉到老师笑容的许辰明显有些迟疑,只是还来不及想原因,便被老师拉走了。

    桃苑离滕王阁其实很近,还不到三里地,可是今天的徐老师却仿佛要将骚包进行到底了。等到徐番拉着许辰来到门口时,门口正停着一辆牛车。

    两晋传下来的风俗,上层的士族们出行都偏好牛车,虽然没有马车快,但却比马车要来的平稳,当然更主要的是,牛更贵!

    一头健壮的黄牛拉着一辆彩车,牛身上也被涂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徐番拉着徒弟上了牛车,遂吩咐车夫启程。

    短短的三里路,牛车走得很慢,车上的帘子也被拉开,徐番在车内正襟危坐,还不时的摆出一些沉思的架势。

    许辰偏着头看了看一路上同样缓缓前行的人群和车流,立马便明白过来老师的用意,作为好徒弟的许辰自然要演好这个衬托的角色。

    于是许辰也立刻端正地坐好,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振振有词,竟然还不时地向老师问上几个问题。

    徐番见徒弟这么上道,欣慰的点头,同时做出一副严师的模样来教训着不听话的许辰,许辰自然也是一副悻悻的样子接受老师的教育。

    车内的二人完美地演绎着,很快,观众就来了。

    “徐兄,竟连赶路都不忘了对弟子的教导,为师之道如此,实在是让我等汗颜啊!”路边的一辆牛车向着徐番这边靠了过来,车上的一个男子尚在远处便已出声招呼道。

    “黄老弟这是在取笑为兄吗?”徐番一听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哈哈,岂敢!岂敢!”来人哈哈的笑了一声。

    来的这个人便是黄家的家主黄宪,许辰不明白的是,两边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平时说起话来也挺随意的啊!可是偏偏今天却依旧客客气气的打着招呼,寒暄着,后来竟然还“之乎者也”的掉起书袋来,听的许辰一阵恶寒。

    许辰猜测这可能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应该保留的一些礼节,没看见黄宪也是正襟危坐在牛车里,同时帘子拉的高高的吗?既然是自己不懂的东西,那还是接着装懂比较好!

    于是许辰也一脸微笑的在旁边坐着,摆出一副用心倾听长辈言语的模样来。哪知许辰的这番表现看在两人眼中却又对许辰的身世起了一些别样的猜测。

    就这样,两辆牛车并行着,中间却又矜持的保持着一些距离,三里地真的不长,哪怕再怎么放慢速度,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滕王阁前,太守署衙的卫兵们早已在楼阁周围用帷幔围成了一个圈,帷幔内的草地上也奢侈的用地毯铺了一遍,地毯上铺的则是精致的榻榻米和黄梨木的案几,案几上则摆满了酒水瓜果,场内还有一队队川流不息的侍女。

    入口处,卫兵们设立一个小的关卡,摆了几张案几,几个衣着华丽的署衙官吏们正在案几旁查收着请柬。

    牛车在距离入口三丈多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夫们径直驾着车走了,剩下的路自然需要客人们人步行过去。

    徐番师徒下了牛车,旁边的黄宪也是如此,所有在此下车的客人们相互之间作了一揖,却也没有靠近,依旧矜持的保持着距离向出口处走去。

    许辰暗暗观察了下,发现同一时段下车的人在走向入口的这短短一段路上,相互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奇特的规律,再看了片刻后,许辰猜测那应该是地位和身份的差别。许辰被老师拉走之后,发现后面竟依然还有着人在原地等候着,直到认为合适的人走后才会动身,而后面的人也理所当然的依旧等待着。

    真是默契的阶级划分啊!恐怕收到请柬后的人,来此的先后顺序也是不一样的吧。“万恶的封建社会啊!”许辰在心里感慨一下,随即又心安理得的跟着老师走了进去。

    果然,一进入帷幔后便发现,滕王阁外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人,应该都是早来的客人们,人虽多,声音也很杂乱,却也没有那种沸反盈天的喧闹,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矜持着低声细语着。

    唐代的宴会自然不会这么沉闷,只是如今宴会还没有开始,身旁络绎不绝的走过的又都是达官显贵,如此情形下坐在外面的中下级官吏们又怎会现在就开始放浪形骸呢?

    许辰跟着老师往滕王阁内走去,滕王阁内也摆着几排的案几,落座的自然也是豫章郡内最顶层的一些人。许辰跟着老师来到最前面的一圈位子落座,坐下后,许辰习惯性的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遍周边的环境。

    周边的人有认识的,但大多是不认识的,而这些人也多数在看着许辰,感受到周遭这些异样的眼光,许辰忽然间明白老师刚才的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在周围这些五颜六色的衣着中,许辰这一身白,实在是太耀眼了!

    这下不好了!虽说的确打算在今晚露一手,但许辰也不想从一开始就成为焦点啊!老师明明预料到这种情形却特意不说,看来也是存着想让自家弟子露一手的打算,可是这和咱许公子低调的风格不符啊。!

    明白过来的许辰却也没有低下头去装缩头乌龟,既然已经这样了,多余的动作只会让人更加注意你,于是许辰只好面带微笑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直视前方,仿佛在关注着什么,其实却没有任何的焦点。

    渐渐的,宾客们大多来齐了,徐番他们身旁的座位也坐满了人,最上首的地方摆着三个案几。段璋去职后,朝廷又给新派了一个长史,只是如今新任长史尚在路中,是不可能赶上这场盛宴了。所以最终落座上首的便是太守王冼,别驾韩岗以及司马贾崴三人。

    三人落座之后也就意味着所有宾客都已入座,今晚来的人很多,豫章各大世家的家主们大多悉数到场,身边也多数跟着一个年青人,想来也是带出来见见世面的自家晚辈。

    虽然王冼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到场的各家家主还有各级官吏们却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太守王冼眼见众人到齐,便拿起手中茶盏,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做出一副要说话的模样。

    一直在留心着他的阁内众人,见状后便立刻停下了各自的轻声细语,很快阁内的寂静便传到了阁外,整个场地刹那间便安静了下来。

    王冼见众人安静了便开口说道:“今日旬假,本官一时兴起,邀了诸位来此一叙,叨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说着王冼拿起酒杯,满上后,对着众人环了一个揖,遂说道:“本官在此先自罚三杯!”

    说完,王冼便灌了三杯酒,众人见太守大人如此作为,脸上笑了笑,同时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冒失的出言说什么“太守大人客气了,我们不怪你!”之类的傻话。

    在这种大场合上,开口说话的顺序也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遵守着。

    “今晚本官邀请诸位前来,为的是以诗会友,也是为了考较下今日前来的,各位本郡的俊杰们,也为明年朝廷的科考选出咱们豫章郡的考生来。”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王冼是一开始就把自己今日的目的说了出来。

    只是,一场科考选拔诗会而已,为何要遍邀全郡的官吏士绅前来,个中缘由恐怕就不足为外人道哉了。

第九十二章 滕王阁序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关于本章的问题,请书友们仔细阅读正文相关里面的第一章,关于本书的细节设定,里面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今晚来的人有很多,许辰粗略看了一下,不光只有豫章郡的世家,周边一些郡县的世家似乎也被邀请来了,这个所谓的择士宴会,来的士绅官吏竟要比学子还多,而对这个异状,所有人竟似乎都如未察觉到一般,理所应当的谈笑着。

    宴会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开始了,毕竟只是个娱乐性质的宴会,做为最高领导的王太守也不会在那里高谈阔论,搅了大家伙的兴致,再者,这也和他的初衷不符。

    领导讲话一完,宴会便正式开始了,等了许久的士绅官吏门也纷纷举起案几上的酒杯,先慰劳慰劳下自己的肠胃。

    王太守准备的酒自然没有许辰自家酿的烈,喝进嘴里没什么酒的味道,倒仿佛后世的鸡尾酒一般,竟有一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在里面。

    这下可让喝惯了许辰酿的酒的徐老师大皱眉头,灌了几口依旧觉得不过瘾,遂转头对着许辰说道:“徒儿,啥时候把你家那酒放到集市上去卖啊?”

    许辰闻言愣了片刻,对老师要表达的意思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徐番,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师,咱们是读书人,这商贾之事会污了咱读书人的灵气的,以后还是别提这事了吧,凭白惹了一身的铜臭之气!”

    徐番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徒弟,良好的修养让他忍住了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只是一双眼睛依旧冷冷地盯着许辰。

    被老师盯得发毛的许辰终于忍受不住,现了原形道:“老师,弟子不是每天都给您送了许多去吗?不够的话,您直说啊!”

    徐番依旧沉默的盯着许辰,最后终于从嘴里冒出一句话来:“为师想自己买着喝!”

    “靠!原来是嫌老开口问徒弟要酒喝跌份儿,想自己花钱买啊!早说啊!我卖你了!”当然这句话也只是在许辰脑海里转了一圈便消失了。

    听见老师这死要面子的话,许辰立马转变了下脸上的表情,一脸诚恳的对着老师说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买酒这般小事还是让做徒弟的来干吧,这样吧,为了方便师傅老人家饮酒,弟子决定一次性为师傅储备一年的酒。”

    看着许辰满脸诚恳的表情,徐番摇了摇头。

    眼看老师还是一脸遗憾的模样,许辰没办法,只好又加了一句:“老师啊,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美酒那可是稀缺资源,怎么能说卖就卖的呢?要经过一番营销才能推向市场的!”

    徐番虽然没有听过这几个现代的名词,但也懂了许辰这番话的意思,盯着许辰说了一句:“赚的更多是吧?”

    许辰讪讪的笑了笑,羞涩的点了点头。

    “不是会污了灵气,惹得满身铜臭吗?”徐番用刚才许辰说过的话问道。

    “所以弟子才让别人去卖啊!”许辰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这点程度的打击还攻不破许辰的面皮。

    不去管老师无语凝噎的表情,许辰拿起案几上的果子吃了起来,不错,全是纯天然的,一点化工原料都没,这可得多吃点。

    一声呼喊却唤回了失神的徐番……

    “致远,何事让你如此瞩目啊?”

    声音浑厚,带着一丝迷人的磁性,声音的主人正是坐在上首的太守王冼。

    “哦,刚才看见一只恼人的苍蝇,便想着如今明明已经入秋,怎的还有这般多的蝇虫,一时失神,失礼之处望太守大人海涵。”事实证明,老师还是不能惹的!

    “呵呵,豫章地处南方,这个时节有几只残留的蝇虫也是难免的,致远无须在意。”王冼笑笑说道。

    本来事情就该这么结束了的,只是不知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是无风也起三尺浪,总之在这么一片祥和的氛围中,突然间便冒出了一个声音。

    “豫章这么个地方,蛇虫鼠蚁本就不少,虫鸣犬吠罢了,徐博士不必介怀!”一个大概是外地的世家代表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聪明的他还不忘了把徐番带上。

    这话一说出来,满堂皆惊,却也没有什么“你他妈放什么狗屁!”之类的豪言壮语出现。进入滕王阁内就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换句话说都是有修养,有城府的人,哪怕那些看上去像愣头青的年轻人也是经过家族熏陶,见过场面的人,自然不会被这明显挑衅的话语刺激到。

    不要以为豪门公子都是那种遛狗斗鸡,上街调戏大媳妇小姑娘的货色,那种人虽有,却绝对是少数。这年代的世家教育经过上千年的积累,早已变得系统和完善,在里面走过一遭的世家子弟们,出来后虽不敢说已经变得温文尔雅,但至少在这种大场面上都会尽量保持者自己的威仪。

    在场的多数是豫章本地人,听见这明显侮辱本地人的话语,想得却不是站出来怒言相击,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只有街头的泼妇和江湖的草莽才会一言不合就挺身而上,世家子弟们有着它们的解决办法。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大多数却反而明显的松了口气,宴会一直以来的诡异终于得到了解释,“终于来了!”这是大多数与会的本地世家们的心声。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而不是全部,只能说明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小部分的人知道了今晚将要发生的事,这么一些人,不是嗅觉灵敏,而是……他们也是计划的制定者。

    此时,会场的氛围更加的诡异了,而那只引起这场无声风暴的苍蝇却依旧自顾自的啃着瓜果,只是许辰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

    但是,显然逃不过有心人的视线,比如一直观察着许辰的万家二公子,万世俊。

    万二公子其实最近很郁闷,自己头一次出手,本想好好表现下自己,没想到最后竟弄成这番模样,闹到甚至不惜让家中出动两大王牌才把事情解决。虽然家中对此并无人说些什么,可是咱们万二公子的那颗骄傲的玻璃心却依旧让他觉得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嘲讽。

    而偏偏同一时间的许辰却竟然一出手就平定了困恼豫章郡数年之久的长山岛匪患,这让本就比许辰大的二公子如何能接受的了?世家的教育再完善也无法磨灭世人心中的虚荣嫉妒之心。

    更何况今天的许辰穿的那叫一个白啊!一进来便晃瞎了二公子的那双眼,顿时汹涌的情绪迸发而出,以至于从宴会开始至今,二公子的眼光便没有离开许辰半分。

    如今眼见如此绝佳的火山口已成,这让咱们的二公子哪能忍得住将许辰丢上去的诱惑呢?

    “徐师,这位想必就是您新收的高徒了吧?”万世俊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对着徐番问道,他以前在徐番教下听过几天课,这声“徐师”叫的也十分自然。

    “正是!”徐番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听闻这位许兄弟当初可是雨夜求学,最终徐师被其精诚所动,这才收为弟子,许辰这番好学的作为如今可是传遍了整个豫章城,为全城学子所推崇。”万世俊接着说道。

    许辰求学的事的确在市井之间流传着,只是今日在这般场合上,万二公子坐在本地世家的首位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而恰恰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眼看二公子出身说了这么一通,哪能不明其意呢?这么好的冤大头已经出现了,这要不上去敲两下,实在对不起自己啊!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各式各样的问候之言接踵而至,徐番也知道自家弟子成了他们缓和气氛的发泄点,也随即打起精神来,仔细地应对着每一个人。

    “听说徐师这位高徒前些日子可是平定了长山岛的水匪哦!可真是文武双全,让我等叹服!”这是一位同样年轻的世家公子说的。

    “哈哈,徐兄可真是收了一个一个好徒儿啊!听说这位小兄弟几个月前还是济病坊里的一个乞儿呢!”这是一个豪爽的大汉说的。

    “真的吗?我可是听说这位许兄是个卖鱼的啊!他不还在东市搞了个什么鱼市嘛?”这同样是个世家子。

    ……

    此时徐番身边的许辰面尽管心中早已将万世俊骂了千万遍,但对着各种饱含深意的赞赏言辞,依旧做出一副谦逊的表情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坐在老师身边,手上的瓜果也放了下去。

    许辰的表现却没有熄灭场上众人的“热情”,豫章本地的这些世家们也察觉出王冼今日的晚宴有些不太寻常,虽说不上是鸿门宴,但各家家主依旧需要一个时间来交流,来商谈一番,而许辰恰恰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机会。于是乎,趁着其他人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谈着许辰的事迹之时,为首的几个家主们却频繁的用眼神交流着。

    坐在上首的王冼本想借着刚才那个外地人创造的时机发动早已计划好的攻势时,却没想到场中竟出现了这副场景。此时此刻王冼自然不可能大声出言,让众人肃静,看眼依旧乱糟糟的场面,只好徒呼奈何。

    还好,许辰的事迹不多,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些,到最后连许辰当初在抚河溺水的事也被众人抖了出来,这时候焦头烂额的徐番也有了快要发飙的举动,只是在案几下面许辰伸手扯了扯老师的衣袖,徐番会意后才将怒火压了下来。

    眼看许辰的事迹快要说完,太守王冼也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可是……

    如今才是真正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好不容易挑起头的万二公子又怎会轻易的放过许辰呢?再说,家主们的交流还没结束呢!

    “在下可是听闻许兄弟不光于武事上平了长山岛,在这文事上也是一流的,做得一手好的诗词哦!”二公子又挑起了一个头。

    快要感觉无话可说的众世家子们一听这话,便又立刻闹腾了起来。

    “是啊!是啊!听说崇仁坊中有一酒家,不光菜做的新颖美味,更加难得的是门口的一副对联‘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真乃绝妙好句啊!”说话的这人应该算是个书呆子,倒只是单纯的觉着这句诗不错。

    可是别人们却不会那么好意了,接下来应便有一人出言说道:“本来这曲子词乃是低俗之人作的乡间俚语,但是前些日子的洪楼诗会上却出现了一首‘鹊桥仙’,被吴翁赞为千古绝响,不知此词可是许兄所做啊?”

    那日的吴姓老者此刻也在场,闻言点了点头,同时也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许辰。

    许辰闻言,笑了笑,平静的点头。心中却想着“既然你们这群家伙没完没了的,也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气,更何况咱许公子也不算啥大度的人,本来还想着等会儿出手,好让你们也有个表现的机会,也不枉来这一场,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不再去管王冼的用意,也不管世家们的应对,既然是诗会,那就得干些诗会的事,也不枉费了这名号。

    许辰温和的笑笑,熟悉他的徐番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这是有主意了,也就不再担心什么,而且看许辰这番模样,八成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许辰站了起来,对着太守王冼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问道:“敢问使君大人,今晚可是诗会?”

    王冼不知少年的用意,点了点头道:“是!”

    “小子不才,方才苦思良久,想出一篇文章来,想着今晚既是诗会,便让小子抛砖引玉可好?”许辰平静地说道。

    “哦?贤侄既有佳作但可吟诵出来!”王冼也是个好诗词的人,听见许辰的话,也起了鉴赏的心思,再者,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也不好做些别的。

    万世俊眼看许辰的表现,皱了皱眉,他知道许辰善诗词,在这方面他也没什么好妒忌的,因为没这必要。诗词之道,只是小道而已,虽说做出千古名篇来要靠些机运,但是应付平日的文会,万世俊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许辰这番镇定表现却让万世俊察觉到许辰似乎早有准备的样子,虽说宴会提前了几天通知,但是今天来的人很多,学识渊博的人也不少,许辰如今这算是毛遂自荐了,要是作出的文章不够出色的话,恐怕说不过去。

    不去理会众人的疑惑或者调侃的表情,许辰问侍从要来笔墨,拿起一叠纸张,就着一个案几,写了起来。

    刚写一个“滕”字,众人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字!”

    可等许辰将“滕王阁序”四字写完,场中不由得起来一片哗然。

    “呵,好大的口气!”

    “大言不惭!”

    ……

    当第一句写完,场中的嗤笑身更烈!

    “不过如此!”

    ……

    等到“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一句写完,这些声音才渐渐沉寂了。

    许辰写得很快,这篇文章早就默写了无数遍了,到了此时自然流畅异常,只是许辰这番镇定自如的表现看在众人眼中那真是比“七步成诗”的曹植还要有范!

    没多久,许辰便写完了,此时场中的人却早已惊的说不出话了……

第九十三章 终结者

    千古名篇的威力自然不同凡响,恐怕也只有目不识丁的粗人才会无法理解这篇文章的魅力,而显然今日到场的众人都不属于这一类。

    许辰做完一遍默写作业后,对着上首的王冼微笑的行了一礼,遂返回了自己的位子,在同样惊愕的老师身边坐好,再次谦虚的低着头拿起案几上的瓜果啃了起来。

    当事人如同一阵清风般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了,留下的却是死寂的现场,众人依旧还没有从名篇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当然这么说有些夸张,真正还沉浸在文章中的只有那些名师大儒,也只有这么一些人还会在心中保留一些纯粹的文思。剩下来的那些世家家主们除了刚开始的一丝震惊外,早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在接下的时间内想的却是许辰的这么一番动作会对今日的夜宴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好!好!好!此篇的确可为滕王阁之序,洋洋近千言真乃字字珠玑啊!”这个时候还敢第一个出声必定是名望最高的一类人,便是坐在上首的那位被称作吴翁的老人,吴家家主,吴睿的父亲。

    “没错!此篇必可名传千古!”说这话的也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只爱文章本身。

    随即,场中的那些特意请来的巨匠们也纷纷开口称赞许辰的文章,场面突然间就火热了起来。

    可是剩下的那些家主们却表情不一,豫章本郡的家主大多望向上首的万家家主万德昭,只是万德昭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古井不波,竟然在如许辰一样啃着瓜果。

    而身旁的二公子万世俊却也没有因为许辰抢了风头露出什么愤愤的表情来,也平静地坐在那里,双眼有神的望着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风头这种东西我们二公子还不在乎,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再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许辰如今这么一下子倒恰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为这,还得好好感谢感谢他呢!

    家主们在万德昭这边没有收获,便又将视线移到了下面一些的黄宪身上,只见黄宪微微一笑便也若无其事的喝起酒来,而他附近的罗家家主就显得有些高兴了。

    本地的世家家主们看见三人这番表现,自然也知道危机应该暂时解除了,遂也开心的加入了赞赏许辰的队伍中来,就和刚才他们传扬许辰事迹时做的一样。

    而剩下的一些外地的世家家主们以及参与了王冼计划制定的那些本地世家家主们就显得有些局促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了王冼。意思很明显,都这样了,老大你还不说句话啊!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啊?

    而他们的老大王冼此刻却处于极端的郁闷中……

    王冼最初的计划便是借着诗会的名义将适龄学子们召集起来,再加上个科举选拔赛的名头不愁他们不来。而这些学子们当中除了极少数的寒门学子外,其余的绝大部分是世家子弟,要是光把这么一些年轻人请来自然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于是他便直接给各家家主发了请柬,又言明每张请柬可带一个人参加,加上有选拔诗会的名头,各家家主自然会把家中学识尚好的子弟带出来。

    毕竟如今的朝廷选士,科举已成为定制,世家们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自家子弟去那独木桥上走上一遭。这也是王冼的底气所在,他身为朝廷下派的牧民官,手里掌控者每年科举的推荐名额,绝大部分的本地世家都要受他制约。

    豫章郡毕竟只有一个万家特殊些,其余的世家依旧需要靠着子弟在朝为官给他们的家族谋求利益,同时也为家族保驾护航。而操控着最重要的推荐一环的王太守自然也就拥有了对抗本地世家的底气,也有了分化瓦解他们的可能,这一特点也是郡县制的优势所在。

    所以说,虽然到任这几年王冼作为不多,但大义名分尚在,依旧有着对抗的本钱,加上从来没有铁桶一块的利益集团,豫章一郡也不例外。虽说万家在本地实力强劲,这一点前些日子王冼已经得到了答案,同时盟友也不少,比如黄家、罗家,但是总会有不甘心的人存在,比如王源和他身边围着的那个小集体,便成了王冼最好的拉拢对象,而这一次王冼也已成功的将他们拉了过来。

    今晚的计划就是王冼对上一次万家行动的反击,他本打算将这群年轻的学子们聚集在一起,以选拔诗会的名义让他们开始比试,有着科举名额的压力,他们虽然可能察觉到异常,但也不得不参与进去。

    而只要比试一开始,王冼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诗会比试一开始,年轻人的热情或者说火气就会被调动起来,再加上自己事先安排好的托儿适当的加上一把火,场面一定会火爆起来,继而甚至可能失控。

    场面一混乱,本地的这些世家家主们便来不及交流,交流一旦中断,对方的防线便建立不起来,而在自己完善的准备下,连续的打击必定能让对方措手不及。平时铁桶一块的本地世家势力之间就会出现很多裂缝,甚至于在压力之下平时掩盖的一些矛盾也有可能爆发出来。

    王冼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此机会看清豫章本地世家之间的一些关系,看看到底还有哪些人值得去拉拢,同时也让这些不太坚定的人看清楚自己的实力,科举的名额能提醒他们自己这掌握着朝廷的大义名分,而身旁的这些世家却也能告诉他们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

    只要摇摆的种子在这一次夜宴中种入了这些人的心头,以后在自己和本地世家的争斗中,这些人必然会有犹豫,而这些便足够了!

    本来王冼的计划执行的很好,请柬一发出去,虽然很多人都察觉了异常,但依旧还是带着年轻人来了。如此,演员全部就位,剧本也早已准备好,就等着王冼这位总导演开机了。

    刚开始的那位“蝇虫”家主对于时机的把握简直是妙极了!不仅成功完成了诱敌的战略目标,还顺带着捎上了徐番这位名士,为自己减轻了火力以便安全的后撤。

    王冼这位总导演都要为之拍案叫绝了!正准备乘胜追击,让下一个托儿上场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万二公子给搅和了。

    本来许辰的事说说也就完了,最多算得上是一个意外,剧本照旧就好,可是哪知上火了的许辰竟然站出来要求写文章。这对于王冼来说也是好事啊!和自己的目的完全一致!

    王冼听到这个要求之后简直都要爱死许辰这个少年了!自然迫不及待地让他赶快开始,只要许辰一完,诗会的比试便能如期进行了,那些本地世家们也将彻底失去防御的机会。可是……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丫的说的是抛砖引玉,可也不能一转头就拍死所有人啊!本以为你随便来一篇就算完了,文无第一嘛!就算你做的文章不错,可也不可能阻止其他人的表现**啊!再者说文章又不是诗词,诗词字少,总也能凑出几句佳作来,可是你这将近一千字的佳作算是个什么事啊!你来这么一篇,你让接下来的人还敢出声吗?他们要是不出声了,老子的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下去了啊!

    好好地计划就这么被许辰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搅黄了,果然,等到许辰的长篇宏论一出来,那些本来踌躇满志准备好好表现一下的学子们就彻底蔫了!就连王冼事先准备好的那几个加剧气氛的外郡学子们也一脸茫然的互相看着。

    现如今的场中就只剩下了对许辰作品的赞赏之声了,就连滕王阁外的那群人,听见阁内突然间这么诡异的一静一动,也纷纷好奇的前来打听,随后,许辰的作品便被人一句一句的传了出去,每传出一句都会引来一片的叫好之声。

    眼看自己的宴会已经彻底沦为了许辰的个人专场秀,王冼苦笑的摇了摇头,现如今的场面倒是比他预计的还要火爆。只是,其中却寻不到一丝火气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说我们的钱弘钱大公子如今便是火冒三丈,自从败在宋泽手上后,钱弘便苦心孤诣,时刻想着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上次洪楼诗会,趁着宋泽不在,本来自己都已经要夺冠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偏偏败在了一个无名氏的曲子词上面,可真算得上是丢人丢到家了!

    今天他也被邀请了,本已打算要好好表现一番,虽说宋泽也在,但是今天的他早在多日之前便预知了此次诗会,他也是王冼准备好的托儿之一,自然早就准备了多首不错的诗作,想着一定能大出风头的。

    可是!竟然又被人抢先了!而且竟然让连他出口的机会都没捞到,你说气不气人!更可气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是上回那首曲子词的作者!这可是连续两次的丢人啊!全是拜这个许辰所赐!你让我们本就不怎么大度的钱公子哪里能不气呢?

    只是不管他的眼神如何的冒火,许辰依旧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啃着瓜果,许辰的这番作态自然让钱弘愈加的气愤。

    可是,有人生气,便也会有人高兴,甚至于说是崇拜。许辰这番表现看在生气的人眼中是做作,但是看在高兴地人眼中却又是宠辱不惊的表现。

    许辰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眼光,自从他承认自己是《鹊桥仙》的作者后,便一直在关注着他,看着他沉着冷静的应对,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挥毫,渐渐地竟有些痴了……

第九十五章 夜宴散场

    王冼的计划彻底被许辰的一篇文章所终结,今晚的诗会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有许辰的这篇珠玉在前,恐怕也没有人有勇气将自家的作品拿出来了。

    如此,今晚的宴会也彻底成了许辰的表彰大会,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赞美之词,许辰也不能再以沉默应对了,只好站起身来,拿起案几上的酒杯,对着同样带着酒杯前来的宾客们,先是恭敬的回礼,然后是嘴上说几句谦虚的言辞,最后便是……无休止的喝酒,喝酒,再喝酒!

    宴会的气氛也被许辰的文章调动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的宾客开始离开自己的位子,借着祝贺许辰的名头四处活动了起来,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四处走动的自然是那些被王冼当做目标的本地世家的家主们。

    望着这群人脸上**裸的笑意,参与了王冼计划的这些家主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身为本地的世家,如今却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乡党们,本就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要是今天的目的能够达到,他们还可以用“成王败寇”来安慰自己。

    只是如今这种情形,竟连制定好的计划都来不及实施就这么彻头彻尾的败了,可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其实说实话,王冼的计划是不错的,可行性也很高,加上他们以有备算无备,成功的可能也是非常大的。诗会嘛,本就是个比试味道很浓的场合,加上参与的又都是些年轻人,搞出点火气来还是很简单的。而且哪怕就算有人有自信自家的作品能拔个头筹,可那也会矜持的等到最后压轴出场,这才是正常诗会应有的顺序嘛!

    可是,谁能想到被惹毛了的许辰竟然会不顾规则的抢先出手,一出手还竟然是这般惊人的千古名篇,这……让王冼他们的计划还如何进行的下去?

    计划进行不下去,今晚的这场晚宴也就彻底失去了意义,接下来的自然也就是众人的狂欢了,只是狂欢都是别人的,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眼见状况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的王冼,苦笑的摇了摇头,遂也拿起酒杯开始加入到赞赏许辰的队伍中,王冼一方的家主们见自家老大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斗志,也纷纷举起酒杯喝了起来,只是那酒的味道,实在有些苦涩。

    他们喝的酒苦不苦,许辰不知道,许辰知道的是自己手上的酒杯中的酒已经开始有些苦了,不是酒水的味道,而是自家胆汁的味道!

    “靠!这群发了疯的人,有病啊!老子写出来的文章,你们瞎高兴个什么劲,一个一个的都跑来敬酒,不喝还不行!”这便是许辰如今心中最想说的话了。

    唐代的酒宴本就豪放,上至天子,在宴会上喝的兴起了也会褪去上衣在场上跳起肚皮舞来,就更别提小民百姓了,喝醉了后连自家亲妈都不认识!

    今天来的虽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同样也说明这都是群酒量大的人!许辰虽然是喝烧酒的人,可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你丫自己看看,这是多少人!不仅滕王阁阁内的,外面的那些人也借着酒劲跑了进来,一人至少一杯,不喝还不行,不喝就抓着你的手不放,连身边的徐番扯都扯不开。许辰这都快喝了上百杯了!尼玛!就是白开水喝了这么多也得吐啊!

    最后,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离的许辰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而为了帮徒弟挡酒,同样醉眼迷离徐番想要出手拉一下许辰,却也做不到了。

    于是,许辰便彻底倒了下去,只是脑袋好像没有预料中的撞到硬物,一点也不痛,反而感觉有些软软的,很舒服!许辰不自觉的转动了下脑袋,蹭了蹭。嗯!真的很舒服!

    夜宴彻底沦为狂欢,不管是得意的人还是失意的人,都在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假期。

    最终,直到月上中天,狂欢的人群才开始渐渐散去,没办法,明天还得上班呢!

    回家的路上,规矩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多了,已经喝的半醉的罗家家主硬是挤进了黄宪的牛车里,一进去便张着满是酒气的大嘴囔开了。

    “哈哈,王冼老儿这回还是真有屁放不出来,憋得慌啊!”

    黄宪闻见满身酒气,皱了皱眉,却也没赶他下车,反而伸手把罗家家主扶正,甚至于还递过去一杯参茶,随后才开口说道:“王冼今天的打算本是不错的!出其不意,还真能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徐兄的那个徒儿竟然如此了得!一出手便将他接下来的计划直接终结了。”

    “是啊!这个许小子果然不错,文章做得不错,人也聪明,徐番这回是收了个好徒弟啊!”罗家家主赞赏道。

    “罗政,人家好是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好好想想自家的事吧!”黄宪出言道。

    罗家家主名为罗政,虽然平时看上去老是爱跟黄宪抬杠,甚至于还有意的鼓励自家的下人去和黄家的下人们争面子,但这些不过都是从小养成的毛病罢了。二人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家境又差不多,离得也近,父辈也是世交,自然成了发小。黄宪年纪大些,从小就不太爱说话,可偏偏罗政从小就是个皮猴子,上蹿下跳的,哪能忍受得住黄宪这个闷葫芦性子。于是便每天变着法儿的逗弄黄宪,惹他发火,这么个毛病也一直伴随着他长大,至今也没多少改变。

    但是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独子,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家的兄弟,黄宪年长一些,对着“调皮”的弟弟自然不会介意什么。再者,罗政虽平时爱闹腾些,可一旦说起正事来,却也很快会认真起来,这次也一样。

    “老黄,你说这回都有哪些人被那王冼拉过去了?”罗政问道。

    “你刚才没看见吗?那些喝闷酒的,只会多不会少!”黄宪喝了口参茶淡淡的说道。

    罗政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黄宪对着手上的茶杯望了片刻,才说道:“那边还没动静,先静观其变吧!”

    罗政闻言,点了点头,至于“那边”是哪一边却只有二人能够清楚了。

    同样的谈话差不多在每一辆回程的牛车上,尚还清醒的人之间进行着。

    卢家的牛车上,卢宗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感慨完后便看着自己的弟弟,却见自家弟弟依旧在愣愣的看着远处,卢宗泰顺着弟弟的视线望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务。莫名其妙的卢宗泰只好伸手拍了拍失神的弟弟,再次出声将其唤了回来:“宗保你在看什么呢?”

    “哦,大哥啊!”卢宗保随意的回了一句。

    卢宗泰见弟弟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遂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卢宗保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呢!”

    弟弟虽然这么说,但是做哥哥的却好像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笑,说道:“宗保你该不会是在想王家的那个女子吧?”

    卢宗保咋一听哥哥的话,惊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摇头,口中不停地说道:“哪有啊!大哥你别乱说!”

    只是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红晕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有什么的?要是宗保你真的喜欢王家的那女子,做哥哥的明日便为你跑一趟,替你去向王太守说和说和。”卢宗泰笑着说道,做为哥哥的他是认真的。尽管卢宗泰至今也尚未娶妻,但是弟弟既然喜欢那就一定得帮帮他,卢宗泰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只剩下了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对于弟弟不多的要求,他自然要想尽办法去满足。

    卢宗保闻听哥哥此言确实高兴了一阵,可也只是暂时的,随后便又将头低了下去,颓然道:“人家是王家家主的嫡女,咱们……高攀不上啊!”

    是啊!对方是太原王氏家主的女儿,他们虽然也是范阳卢氏子弟,只是他们如今的身份连卢家的支系都比上不上,又哪敢去高攀呢?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平时都意气风发的卢宗保才会如此颓唐,同为世家子弟的他更加明白世家婚姻中门第的观念有多么的重,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配不上王琳了!

    卢宗泰听见弟弟的话,也沉默了,如同被放逐的他们也只能顶着一个范阳卢氏的帽子骗骗不知情的人了,可要想去争取同样是千年大家的家主之女,确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但是作为哥哥的他却不能如此放弃,他打起精神来对着弟弟说道:“宗保放心,哥哥一定会努力帮你争取的!”

    卢宗保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哥哥的安慰之言,有些欣慰,却没太当真。

    万家的牛车上,万世俊对着父亲说道:“爹,这王冼是准备动手了吗?”

    “动手倒也未必,依为父看,今天他只是想展示下实力,震慑震慑那些骑墙派。”万德昭淡淡的回答道。

    “呵呵,只是王冼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开门红竟成了绝响,后面的手段施展不出来,想必是相当郁闷的!”万世俊想着王冼刚才喝闷酒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

    万德昭听见儿子的话,也笑了笑,说道:“咱们这个太守啊!还是真有点子文人气,弄个行动计划还要披着个诗会的名头,到头来搞成这般模样。”

    “爹,不是文人气,我看是酸气还差不多!穷酸书生的酸气!”万世俊笑着说道,“只是啊!他没想到的是,竟出现了个不按规矩来的痞子,更逗的是这痞子还偏偏文采斐然!”

    万世俊的言语带着一丝轻笑,不仅没有对王冼这个州牧官的敬畏,甚至于对帮了他忙的许辰,以及许辰所凭借的文才也没有多少的感谢和敬意,仿佛这些都不是他这个世家子所需要的一样……

第九十六章 一个女人

    许辰昨天晚上没回家,确切的说是回不了家……

    喝醉了酒的男人,夙夜不归,的确会让家里的人想很多。庆幸的是,许辰的家里没有女人,两小毛孩子自然还算不上女人,所以,许辰这头一次的夜不归宿,算是很好的逃了过去。

    其实许辰昨晚真的没干什么坏事,人都喝醉了,还能干啥呢?至于在意识彻底沉睡之前那下意识的行为,真的算不上什么,能算什么呢?条件反射好不好!再说人许辰也不知道那是啥啊!

    当然,只是现在不知道,因为许辰还在睡着……

    “水……水……”

    这便是许辰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没什么新意,倒让已在他身旁等了许久的人微微有些失望。

    那人听见许辰的呼喊,连忙跑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的端了过来,只是这人可能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宿醉的人对于水的渴望有多么强烈。那小小的一杯水,自然不够浇灌许辰干裂的喉咙,于是乎,在许辰再次的呼喊下,这人便又跑过去倒了杯水……

    如是再三后,许辰也算彻底清醒了过来,眼看着屋内跑来跑去的人影,竟然笑了,遂非常欠抽的说了一句:“你就不会把那水壶提过来吗?”

    那人闻言也是一呆,可能也感觉到了自己这种跑来跑去的行为的确很傻,遂有点羞涩,忙回了一句:“哦!”

    完后便提着水壶走了过来,本来许辰都已经伸出手准备接过的,却没想到那人竟在许辰面前不远处站定。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身为世家小姐的王琳来做这丫鬟的事有些莫名其妙,随后便见她缓缓的退到了案几前面,把手中的水壶和杯子又放了回去,然后骄傲的抬起头,对着许辰说道:“要喝水,自己来!”

    许辰也被眼前这人的行为惊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许辰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要我把刚才喝的水吐出来不?”

    王琳听见许辰的这话也愣了一下,随即便失声笑了出来,笑容很美,声音也透着一股爽朗,虽然面部依旧淡黄,但还是让许辰看呆了。

    许辰看呆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是个女人,另一个则是,她竟然是个女人!

    刚才许辰看到的只有王琳的背影,加上又是刚醒过来,意识都不清醒,光想着喝水去了,哪有闲工夫注意别的。

    现如今等王琳正对着他,那身段,那脸蛋。我靠!哥是现代人好不好,你要玩变装也敬业点啊!装男人?那胸口那两坨厚厚的肉算什么啊?胸肌吗?

    王琳看着许辰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局促了。再仔细一看,好嘛!竟然看的是自己那里,再想想看昨天晚上许辰倒下去的时候干的事,娇羞的王琳顿时就怒了!刚准备出口骂两句,却见那该死的臭男人竟然做出来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动作来。

    只见许辰确定她是个女人之后,竟然飞快的爬起来,迅速的掀开被子,待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之时,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那表情,简直就像知道自己的贞操还在时的那种放松以及庆幸!

    此时的王琳已经彻底混乱了,许辰的表现让她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对许辰干了些什么似的。她沉默了许久,随后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混蛋!”一道尖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为了这一句,最简单,也最直接有效!

    骂完之后的王琳,转身就走了,走的时候自然还是气愤的!

    屋内只留下了呆呆的许辰,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许辰嘴里还喃喃道:“怎么就走了啊?我还没问这是哪呢!”

    一头雾水的许辰爬了起来,从床头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穿好鞋袜,便向屋外走去。

    王琳的那一声尖利的叫声自然也吸引了这间屋子周围的人,比如早已醒来正在和王冼说话的徐番。

    徐番听见徒弟的房间内竟然传来一声如此凄厉的声音,而且还是位女子的声音,徐番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倒是不害怕自家徒弟吃亏,以自家徒弟那水平,能让他吃亏的还真不多。

    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冼府上,许辰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听这女子如此凄惨的叫喊声,这要是许辰一下把持不住,做出点什么事来,那……那只好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去向王冼提亲了,想来自己的身份王冼也知道,那么以自家的面皮哪怕许辰祸害的是王冼的女儿,他也能说和的下来!

    带着豁出老脸也要为徒弟摆平荒唐事的心情,徐番赶忙看了看坐在上首主位的王冼。

    却见此刻的王冼竟也是一脸惊愕的表情,昨天许辰是怎么回来的,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那侄女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不仅亲自给护送回来,还放心不下的一宿未睡,一直在旁边陪护着,就差帮着宽衣洗漱了!

    侄女这番表现,他王冼要是还看不出她的心思,也就枉为世家子弟这么多年了。只是这个许辰嘛……

    才华是不错的,能作出这么一篇文章来,才学上没得说。且从他能短短一日之间平定长山岛来看,勇武和谋略也是不错的。再看他这几月来的行事无不透着一股稳重,这在他这样的年纪是很难得的!

    至于这最重要的门第嘛,本来他一个乞儿的出身是绝无可能高攀王家的女儿的,但是现如今徐番收了他为徒,这就不一样了!这年头的师徒名分那是很重要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再者,看徐番的意思那是要把这许辰当接班人来培养的,徐番的底细他身为太原王家的人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他的接班人是绝对有资格娶他们王家的女儿的,哪怕是家主的嫡女。

    为此,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的王冼却没有一丝焦急,甚至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王冼的这番想法反应在行动上就是有些迟缓。而徐番也是个聪明人,感受到王冼的迟缓,一转念便想清了缘由,只是……咱们徐老师不知道女主角的身份啊!

    他还以为王冼这是特意为了拉拢自己而为自家徒儿设的一美人计呢!这么一来,那女子的身份能好到哪去?不行!不能让我这宝贝徒儿被他王冼随便拉个人过来就给玷污了!

    想到这的徐番立马站了起来,就要往许辰那里冲去,王冼一见,立马急了!不成啊!这也太快了吧!时间不够啊!

    于是王冼也直起了身,赶忙拉住了徐番,徐番看见他这幅模样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拼了命的往外赶去,王冼这都不惜出手拉人了,自然不能让徐番去搅局了啊!于是便也使上了劲,两人随即便拉扯了起来,最后还是徐番的力气更大一些,两人的队伍便这么一点点的向着许辰的屋子走去。

    其实路很短,但是两人走了很久,更惨的是二人都不愿出声。没办法啊!这种事怎么说的出口呢?

    于是王冼府上的下人们便看到了奇特的一幕,自家的家主竟跟着一个男人在那短短的走廊里,一蹭一蹭的,那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于是乎,王家的侍女们便想通了一件事,怪不得夫人去世那么多年了,老爷都不想着续弦呢!原来老爷好这一口啊!这么一来,可把王家这群侍女们的小心思彻底泯灭了!

    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人误解的两人,终于还是艰难的赶到了许辰的屋子,正好碰见了出来观看环境的许辰。

    只是此刻的许辰看见老师的这番模样,却早已惊呆了!

    “老……老师,您……您这是在……干啥啊?”

    许辰的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却也惊醒了沉默的两人,两人纷纷转头看了下彼此之间的动作,顿时也是一惊!不过,高手就是高手,临危不乱的风范那叫一个,到位啊!

    只见两人淡定的分开,几乎同时的挥了挥衣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因为许辰问的是徐番,所以王冼甚至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徐番说。那礼让的风度简直能晃瞎许辰几双牛眼!

    “为师这是一时兴起,想着和王大人再体会下当年在长安跳胡旋舞时的那番心境!”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眼看徐番扯来了借口,王冼要接不上的话,那也就枉费这么多年的修炼了!

    “没错!只是岁月不饶人啊!当年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动作现如今却已成了奢望了!”王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特意露出一副追忆逝水年华的感伤表情来。

    许辰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再仔细瞅了瞅王冼,最后深为自己的肤浅感到可耻!这才是高手啊!

    许辰同样露出一副感伤的表情来,只是脚步却不由的往后面退了两步。

    没去理会徒弟的小动作,徐番开口问道:“刚才出什么事了?”

    “哦,刚才有一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跑进我房间,后来又莫名其妙的骂了我一句,然后就跑了!”许辰回答道。

    徐番看着一脸坦荡的许辰,再次问道:“你……就没干些什么?”

    “我……该干些什么吗?”许辰听见老师这番问话也是一头的雾水,随即看了看对面两老头露出的一副是男人都该懂的淫笑表情,许辰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随即用一副仿佛受了天大侮辱的神情,气愤的说道:“老师,我年纪轻,没那么快!”

    徐番不愧是修炼有成的前辈,对着徒儿这明显带着挑衅和鄙视的话语,依旧平淡的回击道:“这么说,你以前干过?”

    对面的许辰直接就无语了……

第九十七章 被相亲(一)

    旁边看着师徒两个斗嘴的王冼忍住了笑,连忙说道:“徐兄,刚才那个女子应该是在下的侄女。”

    “哦?可是令弟的女儿?”徐番一听王冼的话,彻底没了担心,既然是王家家主的女儿,那就……不吃亏了嘛!

    “正是家弟嫡女!”王冼又一次加重了筹码。

    “哦!原来如此啊!”徐番这下可是相当满意了。

    “徐兄以为如何?”王冼瞥了瞥身旁的许辰对徐番说道,都把话说到这里了,王冼不觉得徐番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番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

    眼看徐番点头,王冼也满意的大笑了一声,随即说道:“徐兄稍候,在下这就去看看我那侄女。”

    王冼的话没说完,徐番却明白了,这是要让两小家伙见个面的意思,对此,徐番自然同意了!

    眼见徐番再次点头,王冼便又笑了笑,随后便离开了。

    许辰眼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打哑谜,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却凭着直觉感觉到,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老师,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人阴了呢?”许辰想到,便直接开口说了出来。

    徐番听完徒弟的话,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长辈们给你安排的自然是好事了。”

    许辰盯着老师的脸认真的看了看,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的转身,双腿一发力,上半身前倾,意图十分明显,敌情不明,立刻闪人!

    只是教了他这么久的徐番早就从他那貌似正常的反应中看出了异常,许辰的脚一动,徐番便立刻伸出手拽住了他,真没看出来,平时看上去文弱的徐老师反应竟然这么敏锐,而且……手劲竟然这么大!

    许辰眼看跑不了了,连忙哀求道:“老师,我要便便啊!”

    徐老师虽然不懂这两个的意思,不过许辰都这番模样了,还能有啥意思啊?

    于是徐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憋着!”

    “憋不住啊!”许辰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只是这番表演显然动摇不了徐老师的决心,只见徐番非常霸气的说了一句:“那就拉裤裆里!”

    许辰一听也愣了,口里不由自主的说道:“没想到老师你口味这么重啊!”

    徐番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劲一点也没放松,就像刚才拽着王冼那样,拽着许辰往王家的客厅走去。

    于是,王家的下人们又看到了类似的一幕,只是换了个主角,同时刚才那些伤心欲绝的侍女们不停的感叹,自家老爷真是……爱错了人!这才多久啊!竟然就有新欢了!

    许辰眼看着附近时不时传来的异样眼神,再也忍受不住了!

    许辰奋力的挣开了徐番的手,话说这几个月的练体也不是白练的,刚才那是不想用蛮力,真以为咱怕你啊!

    许辰瞪着一双牛眼看着老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坏气氛了!

    “老师,您就算要把我卖了也得告诉我买家是谁吧?”

    徐番笑了笑说道:“放心,是好事!你小子不会吃亏的!”

    看着老师那一脸淫荡的笑容,许辰下意识的双手抱胸,嘴里不停的说道:“徒弟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不去理会这对活宝师徒,却说王冼离了徐番他们,便立刻赶往自家侄女的闺房。一进去便看见侄女正气愤的在房内对着家什发着火,侄女的那个丫鬟画屏正在一旁劝解着。

    “小姐,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啊!”画屏说道。

    “你……你知道他刚才做什么了吗?”王琳现在回想起许辰那个检查衣服的动作,依旧气不打一处来,本姑娘辛辛苦苦照看你一晚上,你醒来没一句感谢的话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还……还像被占了好大便宜似的!

    “他做了什么?”画屏连忙问道,少女这个年纪都是很八卦的,看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又说出了这番话来,哪里还能不好奇呢?

    “他……他竟然……”可是这话你让王琳怎么说的出口呢?

    “竟然咋样?”画屏更加好奇了。

    王琳看见画屏这番八卦的模样,也暂时从愤怒中清醒了一些,随即佯怒道:“好你个死丫头,连小姐我的事也敢打听了啊!”

    门外的王冼一见自家侄女的这般模样,急了!毕竟是自家侄女,这要真让那臭小子得手了,这……这时间来不及啊!王家那可是千年的世家,婚丧嫁娶那都是有着一大堆规矩的!婚事的六礼绝不可废,这么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半年的时间那都算是简洁了!可是,这半年后,难不成要侄女挺着个大肚子上花轿?不行!绝对不行!这也太丢人了!

    王琳哪里能想到因为自己的那一声凄厉的叫声,竟然让大伯联想到了这么多,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叫的更加凄惨!

    要知道咱们的王琳同学那可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立刻去实施的人,在这样的年代里,能干出千里翘家这种壮举的女子,又岂是普通的女子?

    王琳当初之所以会翘家,为的便是逃离未来那不可预期的婚姻,她只想追求她自己心中的那份小小的自由,哪怕最终逃不掉家族联姻的命运,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选择的权力,能在命运到来之前寻到那个可以让自己托付终生的人。

    昨日,滕王阁夜宴上的许辰,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少女的心中。你可以说她是为许辰的文采所折服,或者也可以说她只是迫于家庭的压力,饥不择食的随意选上了一个看得顺眼的人。但至少在此刻的少女心头,许辰的那副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而早晨的那番有些搞笑的经历却又让少女心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变的更加深刻,更加清晰。

    “琳儿,是谁把你气成这样啊?跟伯父说,伯父替你好好的去教训下他!”王冼走到侄女身边,连忙安慰道。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那个……”小姐没开口,丫鬟倒叫了起来。

    “死丫头,不准乱说!”王琳听见画屏就要说出来,连忙阻止了,只是脸上的那份娇羞却出卖了她。

    王冼看了两位少女片刻,随即仿佛刚刚想明白似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气愤地说道:“是姓许的那个小子吧?好啊!他竟敢欺负我王冼的侄女,是可忍孰不可忍!琳儿你等着,大伯这就去为你做主!”

    王冼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还适时的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

    聪明的王琳虽然知道大伯这是在演戏,可恰恰是这样才更让她觉得羞涩,王琳无奈的拉住了大伯的手,说道:“大伯,您就别取笑琳儿了!”

    王冼见侄女这番娇羞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遂大声笑道:“哈哈,大伯怎么会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道人伦嘛!”

    得!都扯到道的高度了,看来王冼此次的确很满意。

    “琳儿,觉得怎么样啊?”王冼笑着问道。

    “什么怎么样啊?”王琳瞥过头去,喃喃道。

    “哈哈,还跟大伯装傻是吧!以前给你介绍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一个也没看上,这回倒好,都衣不解带,常伴左右了!”王冼接着笑道。

    “大伯……”王琳这回可真是脸都红到耳朵根了。

    “这许小子吧,文采是不错的!为人处事也稳重,虽说出身差了点……”

    刚听大伯夸许辰,王琳还挺高兴的,哪知大伯转头又加了这么一句,这下可把王琳急坏了!这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中意的,要是又被这该死的门第观念给坏了事儿,那可怎么办啊!

    王琳也顾不上再低头做羞涩状了,连忙抬起头,用一双大眼渴望的看着自家伯父,哪知却碰上了伯父那挪揄的笑容。

    顿时,王琳就知道上当了,赶忙再次低下了头,只是这回,头低的更低了!

    “好了,大伯也不跟闹了,你中不中意,说句话!大伯可是豁出老脸才帮你把他和他师傅留在了客厅里,这许辰的出身虽差了些,但是谁让他有个好师傅呢!”王冼说道。

    听见伯父又拿门第说事,王琳气不过,抬头回了一句:“谁说人家出身一定差了!大伯您见过一个乞儿能有这般文采见识吗?这说明啊,人家没准以前也是世家出身,人家……”

    王琳看着大伯那微笑的脸,声音越来越低了……

    王冼望着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家亲闺女般的侄女,摇了摇头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王琳一听这话,更是羞得没脸见人了,连忙拉起大伯的衣袖,用撒娇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大伯……”

    王冼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要是再在这里耗着,那小子没准就跑了啊!”

    “哦……”王琳低头应了一句。

    “那快走吧!”王冼遂催促道。

    王琳扭捏的说道:“人家还要换衣服呢……”

    王冼此时才注意到侄女身上竟然还是昨天晚上赴宴的那番打扮,一身男装,脸色暗黄,这幅模样还真的是不好出去见人啊!尤其是今天这么特殊的会面。

    王冼理解的笑了笑,遂走出了侄女的闺房,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装扮妥当的王琳便在丫鬟画屏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17/ 第一时间欣赏唐冢最新章节! 作者:天高辰远所写的《唐冢》为转载作品,唐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冢介绍:
这是一条普通人历经岁月后最终成为领袖,带领人们走出遗弃之地的路......追寻的不是权利,也不是美色,而是我们曾经拥有如今却深埋荒野的那种包容万千的气魄,那苦难后依旧怀揣着的希望,以及内心深处早已被现实磨灭的那一抹关于梦想的悸动。万幸!上苍给了他一个寻找的…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唐冢》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唐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