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农门有福女TXT下载农门有福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农门有福女全文阅读

作者:月下无人烟     农门有福女txt下载     农门有福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小心思

    郑氏听到前面时,还有些愣然,这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争分夺秒把他们迎进门点着蜡烛商量一晚上吗?怎么这就想打发他们回去了?

    而且最后的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像是威胁呢?是在说她腿脚不好的话,逃荒就不带着自己了吗?

    心下百转千回,面上也只能按照李树制定的规则来,谁叫现在是自己在求着人家呢?

    郑氏看了一眼在场的人,神情有些讪讪:“那我们就走了哈,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就是蔷薇那丫头带来的消息,谁也不知道这事儿究竟准不准确是不?所以咱们知道就可以了,还是先不要告诉乡里乡亲了,万一这消息是假的,那岂不是不太好?别的先不说,愚弄乡亲的罪名我们可担不起呀。”

    郑氏已经能够找上门来求助,那就说明她觉得这消息是大有可能的了,只是她不希望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太多,否则一大群人都往北跑,那自己能够成功逃荒的可能性不就减少了吗?因此才有这么一遭提醒。

    郑氏三人组回去的时候,十分注意脚下,生怕自己踩滑摔倒之后,二房逃荒就不带着自己了。

    等三个人都走远了,这时候天色也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李树看了眼天色,先是回头对于氏说:“你们先吃饭吧,吃完饭也别想太多,早些休息,福月,你去把咱们家的灯笼提出来,我要出门一趟。”

    李福月将灯笼找出来,只是她拿了两个灯笼:“爹,你是想要到里正家去一趟吧?我跟你一起。”

    李树赞许地看了李福月一眼:“福月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咱们都不能瞒着乡里乡亲,走吧,趁现在人家应该还没有睡,将这件事告诉里正,明天乡亲们应该也就都知道了。”

    公鸡还没有叫,李家老宅的人就都已经醒了,刘氏一大早就没有了睡意,儿媳妇蒋小桃正在灶房里做饭,自己则是将糠粉掺和着喂鸡,只是刘氏的表情却是心不在焉的,眼底的青黑也很重,她昨晚大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自从儿女的人生大事都有了着落,日子也过得平缓,刘氏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事感到发愁了,结果现在出了这么一回事,刘氏的脑袋和心里头就像是随时都敲着一张大鼓,吵得让她心神不宁。

    李山边穿外衣边走出来,神情也是焦躁不安的:“媳妇,你说这怎么的突然就来了叛军呢?”

    刘氏白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要是能知道我还在这里当个村妇喂鸡?怕是早都去当官儿了!我现在只担心玫瑰那丫头,也不知道茂才给她传到消息了没,现在出了这事儿,还是得早点让他们一家人回来才行,还有我的小孙孙,现在外头哪里有家里头安全,天塌下来都还有高个子在上头顶着呢,二房那么有本事,你又是李树的亲哥哥,我们大房总归会得几分帮助的,我们可跟三房那些爱搞事的惹事精不一样,平日里老是上二房去找事,结果现在出了事儿,直接麻溜地跪到人家门口去求人了,哼,丢人!”

    两人现在就站在院子门口,李家老宅不算大,很是轻易地就能听了去,李山有些汗颜:“你也别说了......对了,亲家那边都通知到了吧?”“说了,刚得到消息就去说了,这毕竟是大事,我又还没有老糊涂。”

    两口子又说了些话。

    昨天李树说了今天会带着二房的一干人过来,所以郑氏和李老汉也都早早地醒了,简单的吃过饭之后,一家人就在堂屋里焦急地等着。日头出来了,还没有等到李树带着人过来,先是等到了村里人都在谈论逃荒的事情,郑氏一听到就急了,不是都跟二房说了,这消息不能外传吗?这些村里的长舌妇是怎么知道的!

    郑氏出去逮着个人一问,什么?居然是里正通知的,里正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看到讨论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郑氏心里就越来越急躁不安,而这个时候,李家二房来了。

    “李树,是不是你跟里正说得要逃荒的事情?”郑氏思来想去,还是不太觉得会是李蔷薇那丫头说的。

    李树很是憨厚的模样:“诶,是的,我想了想,蔷薇从来都不是什么爱撒谎的孩子,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多半是有可能发生的,再说了,不管是真是假,总得告诉乡亲们做个准备啊,不然那不是对乡亲们不公平的吗?”

    郑氏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夭寿啊,居然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那逃荒的队伍就太大了,万一路上没有吃的,那岂不是要遭罪了?梁氏忙在后头用手肘碰她后背,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叫她不要爆发不要生气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而自己一家子人还要靠着二房呢,自然是不能现在闹翻的。

    郑氏深呼吸好几次:“原来是这样啊,老二你呀从小到大都这么好心!”要郑氏来说,李树这不是好心,而是单纯的好命!几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做派作风和村里的寻常人等大不一样,李树咋就有这么好的子孙福!当初自己又是为什么和二房把关系闹僵的?郑氏简直悔不当初。

    李树还是很憨厚地笑着:“娘你们能理解就好,对了,爹他们在堂屋吧?我就先进去了。”

    说着也不等郑氏再说什么,李树就带着人进堂屋了,李家院子门外还有村里人在远远张望:“看着李家这阵仗,里正说得事情多半都是真的,咱们真的得逃荒了?”

    “里正来通知的时候不是都说了吗?这消息就是李树和他那个有能耐的小闺女来说的,你看李家二房这架势,多半是真的,李家在鹤汀县城都混得风生水起的,现在他们都在计划着要逃荒,这事还能有假?”

    “这倒是,你这话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要不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了,李家二房这么有钱富庶的人家,也不会这么慌慌张张地计划着要走!我也得回家收拾东西了!”

    “我也是,我也是!唉,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幸好咱家今年还没有种庄稼,不然这可是不小的损失啊,真要是种下去了,就算我能够逃出去,我想着都会心里痛!”

    乡亲们都谈着话,作鸟兽散了。整个柳风村,连带着周边的村落都开始争分夺秒起来。

    李树进门之后,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房人身上,李老汉先发问:“老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已经清楚了吧?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李老汉想要问的是,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都要靠你了,你不能不帮忙吧?方才在外头的动静李老汉也听到了,是老二将这些消息告诉里正和乡亲们的,他连乡亲们都提醒了,没道理把自己这些有血缘亲情的人给抛下吧?

    其实李老汉心里想的并不十分准确,二房和老宅的人是有血缘没错,但是亲情就得打个折扣了。李树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李老汉会这样问,当下也没有什么惊奇的:“现在南边来了叛军,我们鹤汀城物产丰富,要是叛军想要补给军需,多半会选定鹤汀城,古话说民不与官斗,这样的情况下,咱们只能逃。”

    李老汉点点头:“是,是该逃,只是咱们该逃到哪里去?你们见识大,总该有个主意吧?”李树朝着身后的李福月说了声:“福月,给拿出来吧。”

    李福月应了一声,就将东西给拿出来,平铺在堂屋的桌面上,李老汉等人凑过来一看,伊然是一张简易的地图,是李福月亲自画出来的,李福月用素白的手指在图上指画着:“这是我们所处的鹤汀城,现在叛军从南方过来,鹤汀城从北边出去有两条官道,一处往西北,一处往东北方向,西边物产丰富,又是土地肥沃之地,粮食产量足够,但是一方面西边地广人稀,倘若叛军有意夺取西边,西边的守兵守住城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算我们往西边去了,威胁还是悬在脑袋上,所以我们经过商讨决定,还是往东边去。”

    李福月的手指轻轻滑过,指到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盘鸣城,虽然城池的规模不算大,但是位置确实极好,有前面的大城池在,盘鸣城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不错,而且还背靠着群山绿水,有这样的地界,就算是有战乱,盘鸣城也能坚持很久。”

    李福月说得话语速不快,但是也让李家老宅的人愣了很久,每一个字他们都听懂,怎么合在一起之后就变得这么吃力了?李老汉和郑氏都是年纪大了,这会儿都没有说话,努力消化李福月话里的意思,但是对于李福月所说的什么什么好,什么什么地方风险大,他们还是没有琢磨出来,只知道一个意思:“福丫,你的意思就是咱们走这个什么盘鸣城去更好?”

    李福月点点头,李老汉和郑氏,连带着堂屋里的李家老宅的人都松了口气,这地方有多好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既然二房把打算跟他们说了,至少就说明是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过去的,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

    刘氏在背后戳了戳李山的后背,李山会意,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说:“对了,福月啊,你玫瑰姐姐现在还在她婆家那边,你茂才大哥已经去叫人了,应该能够在今天赶回来的,你.......”李山说到这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刘氏暗恨他嘴笨,只好自己站出来:“福月啊,你玫瑰姐姐很快就能回来的,你们有没有决定多久走啊?玫瑰是个年轻的,手脚又麻利,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助力,一路上也好相互照看嘛!福月你说是吧?”

    李福月微笑着,现在刘氏提到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那就是既然决定了要逃荒,但是什么时候走。李福月道:“伯娘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们打算明天大清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走。”

    明天清晨就走?虽然比李家老宅的人预算的要快得多,但是现在毕竟是特殊情况,要走自然要快点走,才能抢占先机,刘氏点点头,按理说自家闺女李玫瑰今天下午就能赶回来,自家儿子是个靠谱的,相信两人一定能赶在出发前回来的,幸好儿子出门的时候自己特意交代了要让他们早点回来,刘氏心下松了口气。

    李老汉放低了姿态:“老二啊,我们老李家现在就数你最有本事了,咱家是个什么走向,现在也都系在你身上了,我们可都是你的血脉至亲啊!”李福月都想写道德绑架四个字给贴到李老汉的脸上,这么些年过去了,李家老宅的人还是大体没有改变,李老汉这话不像是平日里他说得出来的,估计是私底下郑氏教给他的,李福月怀着肚子,现在脾气可没有以前表面上显露出来的好说话。

    李福月的话不冷不淡的:“爷爷,我们过来和家里人商量,也就是存了心想要帮咱们走出这次的麻烦的,要知道我们二房早年还没有被分出去的时候,在家里头也没有受过什么好处,反倒是我爹活做的最多,连带着我两个姐姐也是小小年纪就要帮着家里头干活,还得受家里头长辈偶尔的不好听的话,但是就像是爷爷你说的,咱们遇到这样的大事,能帮一把是一把,这也是我爹的一片孝悌之心,是我爹心善心好。结果您这样一说,倒成了这件事是我们该做的了,还记得当初我们二房被分家分出去的时候,老宅的态度可没顾念几分血脉亲情。”

    李老汉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了,他知道自己以前对这个二儿子是太忽视了,也知道自家二儿子对自己的做法是有着埋怨的,只是这话是郑氏那个老婆子教给他的,说是老二最是孝顺了,听他这样一说肯定会掏心掏肺的对自家人好,结果老二还没有发表什么看法,李福月这个向来牙尖嘴利笑面虎一样的小孙女先跳出来把话给说死了,这明明是郑氏教的说辞,结果郑氏唱了红脸对二房这样感谢那样感恩的说好话,自己这个当亲爹的反倒是说了些泼凉水的话唱了黑脸,老二说不准会对自己更加埋怨!李老汉当即对郑氏很是不满意,郑氏也知道自己教的话说错了,低下头就当做没看见李老汉的眼神。

第137章人挪活

    屋子里辈分最大的两个长辈之间气氛古怪,至于其余人大多数都在去收拾东西,准备好明天一大早就能走了。

    刘氏早就慌里慌张的去将自己养的三只母鸡给捉起来杀了,打算用厚盐给腌过之后好带着上路。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李老汉和郑氏之间的古怪氛围,李福月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家老爹肯定是注意到了。

    因为李树的神色看起来很是失望,只是这抹失望的神色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他早就已经不是需要父亲关怀的年纪了,李树打起精神:“既然已经通知到了,咱们也回去收拾东西吧,福月,你舅舅和小姨那边是通知到了的吧?”

    李福月点头称是,实际上需要准备的东西,李福月在此之前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甚至在半个月前还在鹤汀城里买了几个侍卫和能够帮忙打下手的丫鬟,其中两个丫鬟还带着自家的老娘,是帮妇人接生的一把好手,现在人都被李福月安置在镇上,李福月打算现在过去将人接到柳风村,好明天一同出发。

    从李福月出门到镇上的一路,都看得到慌里慌张的人群,到了镇上之后,李福月发现自己买下来的三个护卫以及两个丫鬟还有两个婆子都已经站在镇子的口子边,正等着自己过来呢。

    为首的护卫是个机灵的,见李福月过来,立刻就迎上来:“小姐,现在镇上也乱的很,想到你今天会来镇上带我们回去,我们就提前在这边等着了。”

    李福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你很机灵,不过我还得进镇上一回,你们陪着我进去吧。”几人都是连连点头,很快跟上李福月,其余的需要准备采买的东西,李福月早在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准备好了,她今天来镇上,除了要带着几个人回柳风村以外,就是要到镇上买三架马车,这是她之前就跟鹤汀城的商家商量好了的,现在只需要去领就可以了。

    镇上的人果然混乱,有些人是乍一时间得到消息,又是震惊又是担忧,米粮店已经有不少人正在抢购东西了,李福月身边有这么几个壮汉护着,倒是没人撞到自己面前来,她护着肚子,一路走到了好饮食门口,好饮食承接了米粮的生意,现在库里还有不少的米粮,李福月到的时候,好饮食门口堆了不少的人,眼看着就有人想要直接往店门里闯进去,这是因为好饮食现在没有个当家的看着,现在这个局面,掌柜也不敢直接将粮食给卖出去。

    见李福月来了,掌柜的很是松了口气,而之前跃跃欲试的人群,在看到李福月身边的几个壮汉之后,都不敢硬闯了。

    “东家,你可算来了,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啊?”现在这样的时节,有不少提前囤好了粮食的商贩高价将米粮卖出去,愿意卖出去都还算是好的了,就算比平常的价钱贵上十多倍,也有的是人咬着牙来买,现在这时节谁能缺了粮食啊?还有大半的商贩,自身不缺粮不缺钱,就是将米粮屯着不卖出去,就想看人们哭天喊地的样子,掌柜是个新来的,摸不准李福月的脾性,因此不敢自己打主意。

    李福月摸着肚子,话说得简单:“卖吧,照着之前的价钱卖就是了。”

    掌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照着之前的价格卖就行了,”李福月又将话重复了一遍,“只是不能同一个人买的太多,一人份不能超过半斗,掌柜的,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在镇上做小生意混了十来年的,对咱们这镇上有多少生面孔熟面孔,应该都是有数的,你就在这里看着,一家人最多只能买三份,要是家里人实在太多的,可以放松到四份五份,这其中的标准你自己来衡量。对了......”后头这一句话李福月压低了声音:“若是那些富足人家,最多卖两份,穷苦人家另算,要是实在有买不起的,打个半折出售,只是别让其余人知道了。”

    掌柜瞪大眼睛,连连点头,东家的库房里屯着多少米粮,他心里是清楚地,要是东家愿意这样压着价格放粮,镇上的情况就不会继续这么混乱下去了!

    李福月嘱咐好了掌柜,方挺着肚子,高声说:“乡里乡亲们,好饮食的米粮不提价,每个人都有,大家都一个跟在一个后头,这样排着队买就行!要是有乱插队的,请自行离开。”

    原本闹嚷嚷的人群一听到这话,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怕被好饮食的人请走,所以都乖乖地排着队,见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李福月又跟掌柜嘱咐,让店里的伙计可以在库房里支三斗粮食回家,这部分不算在工钱里。

    安排好之后,李福月带着护卫丫鬟婆子,以及三辆崭新的马车回家了。而这一天,原本囤了很多米粮,打算高价卖出去的商贩,发现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人来自己这里买,原本囤的米粮也失去了意义,只能咬牙压低了价格卖出去,重伤了这类发难财的人的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夜色如同往常那般暗下来,但是柳风村的人们却不如往常那般的平静,在李家老宅,经过一下午的忙活,也没有将东西给收拾完,虽然昨天得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在收拾屋子,打包行李,但是时间还是太仓促了,没办法只好将蜡烛点着继续忙活,而李老汉却是坐在堂屋里,喝着浊酒吃着花生,面容带着些许愁苦的看着一大家子人。

    “爹,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明天还得一大早就起来呢,再说了,你这酒喝多了,明天起来就容易头疼,到时候还这么赶路?”李山忙出了一头的热汗,李山随手擦了把汗水走进来,就看见李老汉坐在堂屋里发愁,李山一见这阵仗,心里也跟着发愁。

    李老汉只是瞅他一眼,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接着喝自己的酒。刘氏跟在李山后头进来,李玫瑰和李茂才晚饭前到的家,刘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前景,拉着李玫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现在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见了两父子的形容,刘氏不赞同的用眼神示意李山:先别管这些有的没有,先把眼前的东西给收拾好了就行!

    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刘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李山再清楚不过了,见自家老爹没有要理人的意思,便幽幽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去忙活了,结果李老汉又开始说话了:“老大啊,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苦呢?”

    李山回头无奈地看着他:“爹,你的日子哪里算得上苦啊,自从咱家从洛家赎回来之后,咱做田地也不像以前那样子起早贪黑拼死拼活了,三天两头的还能试一试肉味,这待遇在咱们村里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事实的确如李山说得那样,但是李老汉这时候正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哪里会想得到好处:“这些年日子是过的不错,但是那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离开咱柳风村了?人的根就在这片人长大的地上,咱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咱们老李家的根可就断了啊,老大啊你咋不懂这个道理呢!”

    李山便又反驳:“什么叫做根就断了,咱们老李家的人都跟着一起走,人还在,根就还在,再说了,咱们这还只是逃荒,以后要是叛军被打跑了,咱也还能回来呢!爹,你还是想开一点吧,都说树挪死,人挪活,想要好好地活着,人就不能像树那样,你觉得是根,离了地根就没了,那跟树有什么区别?爹,咱们是活生生的人,根就在咱们的脚底下,我们走到哪里,根就跟到哪里,而不是一辈子都被埋在土里才像话。”

    李山难得说这样的劝解的大道理,李老汉听到了儿子的话,又陷入了深思之中,是啊,是这个道理啊。他比儿子多活这么多年,结果居然还在这样的问题上犯冲,脚在人身上,就算以后想回来不也能回来吗?人的根就在脚底下啊!

    对比李家老宅这边的略显沉默的氛围,李家二房可就轻松多了,李福月在书桌上铺好了纸,手执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三个大字——盘鸣城。

    李从新就在身边闪着星星眼看着:“三姐,你写的真好看。”“你日夜勤学苦练,等你长大了,照样写的好看。”李福月将手中的狼毫递给李从新,“从新,你来写几个字。”李从新郑重地将狼毫接过来,一笔一划很是用心。

    “收拾好了就早点歇息吧,明天可是要早起呢。”

    李苗月给小知微洗好了澡出来,抱着香喷喷的闺女亲了亲,“知微,你说是吧?”

    李福月正在看李从新写字,闻言回头有些无奈:“能够静下心来也不错了,现在让我躺在床上,我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二姐,你先带着知微去睡觉吧,这孩子午觉也没有怎么睡,想来应该困了,是吧?小知微?”

    小知微牙牙学语地回应着,两只肉嘟嘟的手在虚空中挥舞着,笑得李苗月又是一片母爱爆棚,在小孩子的脸颊上又亲了亲,“那我们也先回后院了,你们也别磨蹭太晚,我的乖乖小宝贝,走,咱们去休息了!”

    这时候李从新的字也已经成型,李福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从新的进步不小,看来我没有盯着你学习的这段时间你也没有荒废学业,二姐说得对,明天咱们一家人都得早起呢,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是。”李从新一向听话,走到了门口之后,想起了下午跟着自家三姐一起回来的几个壮汉和丫鬟婆子,又回过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三姐,下午跟着你回来的那三个看起来就很壮实的大哥哥是不是很厉害啊?”说着李从新还有模有样的挥了挥拳头,在虚空踢了一脚:“就像是这样?”

    “他们是你三姐我叫来保护我们的,自然有几分拳脚功夫在身上。”李从新眼睛里的光更甚:“那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教我武功啊?”村子里的男孩子偶尔聚在一起玩,也有学着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侠客动手动脚的时候,只是多是自己凭着感觉乱打,还要美其名曰说是自己的独门招式,李从新经不住想,要是自己真的学了武功,那多厉害啊,又能看书还有武力,他自己都要崇拜自己了!

    “从新想要学功夫,还不如由我来教你呢。”这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李从新回头一看,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三姐夫已经走过来了,李从新瞪大眼睛:“真的可以吗?”他知道自己三姐夫是做猎户的,连那么凶猛的狼和狗熊都能杀死,肯定也是功夫了得的!

    周渡生走进来,拍了拍李从新的肩膀:“从新想学,我当然可以教,只是你这个体格对于练武来说还是太过单薄了,以后每天早上跟着我一起强身健体,还有每日的饭菜也得吃饱,不可挑食,充足的睡眠对身体也好。”

    李从新振奋极了:“我从来都不挑食的,我又不是三姐!那就说好了,三姐,姐夫,我先去睡觉了!”说着一溜烟儿的跑回自家屋子,很快李从新屋子的灯火就熄灭了。

    “这臭孩子,还敢揭我的短了。”李福月脸上有些顾不住,本来想从周渡生身边溜过去,却被周渡生抓住了手:“夫人这段时间胃口不好?”在之前他家夫人可是没有挑食的习惯的。

    李福月偷溜的行动被制止,只得无奈地摸了摸肚子:“没办法,自从怀着这个孩子之后,一些之前想吃的,现在都没有什么胃口。”温热的大手贴在她搭在肚子上的手背上,周渡生的声音很轻,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讲道理:“好孩子要听话,不能折腾你娘亲哦。”

    李福月有些护短:“这孩子已经够听话了,我都没有孕吐,腰也不算酸,已经够好了。”这下换周渡生无奈了:“这孩子还没有见世,我就能感觉到夫人眼里为夫已经毫无地位可言了。”铁臂环在李福月的后背,周渡生压低的声音跟在委屈似的,李福月觉得好笑,在周渡生侧脸上轻轻碰了碰:“好啦,你这么大一只,跟孩子计较什么?”

    小夫妻夜谈许久,最后相拥着沉沉睡去,第二天,李福月赶在李芽月来敲门之前醒了,周渡生向来有早起的习惯,李福月起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余温,她也没有含糊,起来收拾之后,打开门正好遇到打算来敲门叫人的李芽月。

第138章膨胀了

    “我还当你没醒呢,今天福月倒是起得早。”

    李芽月边说边递过来一碗面:“简单洗漱一下,就先吃面填肚子吧,今天要赶的路可不少,你这肚子可不能受饿。短时间娘都不能在咱自己家下厨了,她心里头感慨的很呢,对了,锅里还有不少,吃完了再去添。”

    “大姐我知道了,诶,咋没有看到李从新那小孩儿?”李福月想起昨晚的事儿,心里就明了了,果然,李芽月道:“从新那孩子跟着三妹夫出去晨练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大早上的起来就亢奋的很,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不过也罢,他的东西娘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在咱们村再逛逛吧。”

    “姨姨,姨......”这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一听就是属于李家最小的小孩儿,陆知微。小知微被陆原抱着,正朝着李福月的方向张牙舞爪的,想要抱抱,李福月顺势将小知微接过来:“知微呀,今天起的真早呢,真乖!”小知微小幅度地蹬着腿,笑得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形,逗得李福月连连发笑。

    一家人吃过早饭之后,那几个壮汉护卫已经将马车驾到李家的院门口了,还没有等到李从新和周渡生回来,倒是先等到了李家老宅的一行人,郑氏和李老汉走在前面,看到那三驾极为高大宽阔气派的马车,都很是惊叹,心想着果然跟着二房没错!有这马车在,可比自己用腿来走好得多啊。

    “爹娘,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不是说好我们出村的时候来老宅接你们吗?”李树已经准备好了,率先迎过来,李老汉有些局促不安,其实他们之所以会一大堆人拿着东西摸着黑提前过来,也是因为郑氏说怕二房的人私底下偷偷绕过他们跑了,所以一大家子人这才提心吊胆的提前过来看看。

    郑氏说:“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吗?正好我们收拾的早,就想着早点过来了,不然你们还要走村里中间过一回,那不是麻烦吗?”郑氏的视线移到了院子里规规矩矩站着的护卫丫鬟和婆子身上,“这些人是?”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先站出来,有些怯生生地说:“老夫人,我们是福月小姐采买回来的丫鬟小厮,是来伺候老爷和小姐们的。”李家老宅的人都惊了,郑氏也是如此,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被人称作老夫人,心里瞬间有着说不出的慰贴,只是她有些暗恨这丫头不会说话,什么叫做伺候老爷和小姐们?既然是他们老李家的奴才,当然是要伺候他们一家子人啊!

    郑氏正挺直了后背,想要说些什么训斥的话来摆摆老夫人的谱,李福月就已经走到了刚才那个小丫鬟的面前:“春桃,你不用这么紧张,做好我交代给你们的事就可以了。”小丫鬟闻言似乎松了口气:“是,福月小姐。”李福月赶在这样的大家都忙着逃荒的时节采买丫鬟,带着这些丫鬟小厮婆子一起逃荒,实际上也算是救了几人,这些人都是家里穷困,不得不从奴籍的,他们就算想跑,也没有足够的钱米粮支持他们逃荒,所以几个人其实都很担心主家会抛下自己。

    郑氏却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绕绕的,在她看来,就是李福月故意打断了她的训斥,这就是李福月不想让老宅的人使唤他们二房的奴才呢!郑氏心里犯嘀咕,那么大的一个家业,怎么人却是这么个小气模样,连自己的奴才伺候爷爷奶奶都不愿意,简直就是不孝顺啊!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在几个奴才面前恐怕脸都丢光了吧?指不定这几个奴才背地里看不起自己呢,刚才被叫老夫人有多窃喜,现在郑氏就有多怨恨。

    郑氏心下很是不满,脸上还是干巴巴的笑着:“哎哟,福月可真是有出息啊,瞧瞧这气派的样子,和城里的大老爷也没差了呢!”

    李福月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她似笑非笑:“继奶奶真是会打趣人,我哪有什么出息,继奶奶不嫌我们二房寒碜就不错了。”一个继字,说明了和郑氏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郑氏的脸色瞬间有点挂不住。但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赔笑?

    让郑氏更加觉得气愤的是,李福月对着大房倒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着三房就是不冷不淡的,这不是摆明了在李福月心里亲疏有别吗?郑氏又是嫉恨,又是郁闷,一时间连看刘氏都又不顺眼起来,只是刘氏怎么会被郑氏的眼神吓到,翻了个白眼就算过去了。

    等到周渡生和李从新回来的时候,李从新脑门上全是汗水,但是神情却是亢奋的,能够成为武林大侠的憧憬远远大过了身体的疲累。李从新先坐上了马车,李福月看了眼他,压低声音问周渡生:“会不会练的狠了点?”

    周渡生也压低声音:“没事,我有分寸,也就是让这小子多跑了几圈,腿脚功夫还没有教呢,不会耽误一家人赶路的。”李福月这才点点头。等人都到齐之后,一行人就出发了,此时天色尚且没有亮,村子里的人却都已经醒了,出来看时,只看到了滚滚而去的马车,像是被感召到了,村里的其他本来丝毫不慌张的人,也都感到了一种迫切的心理。

    马匹都是经过养精蓄锐的,现在天色尚早,官道上都没有什么人,在太阳高悬之前,一家子人已经出了鹤汀城,在平缓宽敞的官道上一路向着东边前进。

    一路上,李福月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外头的情况,在这条官道上,偶尔会有马车和行人出现在他们队伍的旁边,但是人数不多,看来大多数人还没有开始走,要么是消息还没有传到,要么是认为这是假消息不愿意离开生长的土地。此次出行,就是为了尽快赶到盘鸣城,所以在中午时分队伍也没有停下来,只是简单地吃了干粮就继续赶路,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一行人还没有到落脚的城镇,在经过考虑之后,李福月决定守着夜原地野营过夜,为此,一行人选在了一块有凹层的山壁下。

    先是围坐在一起,架起了篝火和铁锅,李福月本来想要凑过去帮忙,结果被李芽月和李苗月联手给劝到一边去了:“你现在大着肚子呢,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就已经够受累了,还是在旁边坐着去吧。”

    李福月表示肚子里的孩子乖得很,自己也真的没有不舒服,但是耐不住两个姐姐不让自己干活,只得摸着肚子,靠到一棵树下,看着众人忙活。

    今晚竟然有着满天的星子,李福月抬头望着夜幕,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周渡生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也抬头在望着星空:“夫君这脚下无声的功夫又精进了?”

    周渡生笑:“看夫人看得正是入迷,不想打断夫人思绪而已,走吧,该吃饭了,你午后也只吃了半张饼子,再不多吃一点恐怕身子会熬不住。”

    李福月顺势搭上对方伸出来的手,解释道:“我倒是想多吃啊,可是我一沾到马车,就昏昏欲睡的,连带着食欲也没有什么了......”两人说着话往露宿的地方走过去,众人已经开吃了。这一顿主要是由于氏来做的,是汤面加上烧牛肉,满满一锅,够大家子人吃了。方才看了一会儿星空,李福月这会儿心态平和,食欲也不错,吃饱肚子之后,锅里还剩了两碗的量,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众人还是将东西吃完了,吃完饭之后,主要由那两个年轻的小丫鬟来帮着洗碗涮锅。

    接下来就是守夜分工的问题了,简单的讨论了之后,最后将长夜分成三个部分,李家老宅守上半夜,二房的人守中半夜,而三个护卫守着下半夜,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守夜,都是分别派两个人来轮流守着,李福月这样的孕妇和李苗月和李玫瑰这样的药照顾幼儿的被剔出来了。

    周渡生去喂了马匹之后,便护着李福月,两人睡过去。李福月带着迷糊地醒过来时,天色还是黑的,星子散落在天际,她猜想是白日里一直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导致现在睡意不深,身旁周渡生还在熟睡,李福月起来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什么睡意,便给周渡生掖了被子之后,披上了外衣走出简易帐篷。

    天上星光依旧闪耀,但是地面上的动静可就没有之前那样安然的人间烟火气息了,李福月听到了营地守夜的位置传来阵阵谈话声,当下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轻手轻脚往那边走。

    “小丫头,你多少岁啊?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啊?”梁氏打量篝火面前忙活着的身影,神情愈发的满意。

    春桃正在点燃篝火,然后提着铁锅准备架上去,身边已经放着了一小圈食材,看着应该是要做宵夜,李福月站在营地后面默默看着,并不贸然走上前去。

    梁氏和李海只是在后面跟二大爷似的坐着,而前面也只有春桃一个人在忙活,春桃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回答道:“回三夫人,我今年就满十四了,家里还有我老娘,一个人在家日子过得苦,福月小姐好心,就把她也一起带上了。”

    梁氏就又问:“那你可有没有婚配啊?”

    春桃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安地看着梁氏。梁氏就笑了笑:“哎哟你这孩子,我也只是问问,你若是没有许人家,以后我遇到什么好人家的男人,不就能帮你牵红线了吗?”

    春桃迟疑了一下,方道:“春桃年岁还小,的确还没有说人家,只是春桃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还是不劳烦三夫人费心了。”梁氏笑得有些浮夸:“哎呀,小丫头还知道防人呢?不过啊,你可得知道,我可是你家福月小姐的婶娘,我以后遇到的那肯定都是有钱有势的,难不成还能短了你的不成?再说了,我也还有个儿子,年岁也和你相当,只要你愿意啊,我也不是不同意的啊。”

    可谓是图穷匕见了,梁氏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分明才十四岁,但是却是好的不学坏的学,长得也远没有梁氏和谢翠翠那样的模样。春桃的脸已经憋红了,想要反驳,但是又怕会得罪李福月,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春桃掩饰着擦了两下,就假装注意力集中在锅里,不说话了。

    “诶,你咋不说话了?春桃?”梁氏却还是笑眯眯的,还当是春桃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在她看来,春桃是个没有根基的丫鬟,而且是二房的丫鬟,二房又和自己是有着血脉关系的亲戚,那么自己怎么也比春桃这样的小奴才要高一等的,而且等以后二房有了更大的出息,自己也跟着就发达了,自己的儿子配春桃那真是绰绰有余了。

    春桃还是不说话,李福月这时候走出来:“什么味道?闻着可真香啊。”李福月是笑眯眯地,但是脸上却是没有什么笑意。梁氏一见李福月来了,之前那种上等人的潜在优越感瞬间就没有了,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哟,福月啊,这么晚都还没有睡觉呢?要不要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你现在可是不能饿着啊。”梁氏笑得很是谄媚,说的话都是放在以前不会说的,但是现在老宅的全部人都是李树看在亲情的份上才给带上的,情况大不一样。

    李福月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先走到春桃身边,看了一眼:锅里看着是白粥,但是实际上里头还埋着不少的腊排骨,李福月用铁勺随意这么一舀,就舀起来三四块排骨,这在这样的逃荒的背景下,完全可以说是奢侈,而且这还是他们走的第一天,要是照着这么个奢侈法,又不在路上补充物资的话,一群人根本走不到盘鸣城。

    “春桃,这些东西是谁带来的物资?”春桃闻言看了梁氏一眼,如实说:“三小姐,这是大小姐准备的东西。”李福月就又笑:“原来不是三婶婶你们带来的东西呀,这倒是让我没想到,之前不是说了,这些东西得收好了才行,咱们可还有远路要走呢,三婶,你说是吧?”

    梁氏的笑容有点僵,现在是夜深人静的,她赌李福月也不会闹起来,因此语气有点冲:“福月啊,不是三婶说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这么大的家产,我这个做三婶的不就是拿了几根排骨吗?至于这么较真吗?”梁氏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屑,像是李福月这样的举动好寒碜似的。

第139章爆发时

    春桃听了之后皱紧了眉头,但是还没有说什么,就被李福月给拦下来了,李福月的神情半点不恼怒,这样的平淡的神色看在梁氏眼里,就显得很有压迫感了,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为啥这个一向牙尖嘴利的侄女却没有什么话说?

    李福月的语气也是平静的:“我记得三婶你们也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吧?”

    “那又怎么样?”梁氏心里直打鼓,梗着脖子回道。

    李福月却是神情莫测的笑了笑,并不再跟梁氏说别的什么,只是对着春桃说:“走吧,春桃你早些去睡,三婶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连米粥都不会煮了?”

    梁氏在后面攥紧了拳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狠话合适一点,因为现在的确是自己得靠着李福月过日子,这时候之前一直在两个人后面装死的李海走过来了,梁氏一看他怂兮兮的样子就是心烦,直接在李海的胳膊上使劲儿一扭:“之前说吃二房的粮食的时候,你可是同意了的,刚才在后头装什么死呢?那鬼丫头一向看不上我们这些和李家没有血亲的,你好歹也是她亲叔叔,要是硬气起来,我就不信她一个已经出嫁了还赖在娘家的鬼丫头还能那么嚣张!”

    梁氏说着说着,语气愈发的冲,一口牙咬得磕磕响。

    李海对于这些话已经不痛不痒的了,只看向那散发着肉香的铁锅:“那这肉粥你还吃不吃了?”梁氏瞪他一眼:“吃!当然要吃,我为啥不吃?煮都煮好了,难不成要糟蹋了才好?再说了,要是不吃,李福月那鬼丫头还当是我们怕了呢!”两人这边狼吞虎咽地喝着粥,而那边李福月将春桃带到了一边:“对了,日后若是那边的人再来差使你们,不必理会。若是梁氏还跟你说这些这样那样的话,不想听的就当是听不到就好,知道了吗?”

    春桃重重地点点头,她之前还怕李福月会责怪自己,没想到东家居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春桃心里知恩:“福月小姐,我知道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娘说过怀着孩子的妇人还是到点就睡比较好。”

    李福月摸了摸肚子,笑得有些温柔,和方才那绵里藏针的笑容完全不同:“好,你也先去睡了吧。”李福月回帐篷处时,周渡生已经醒了,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衣在微微而过的夜风中衣角摇晃。

    见李福月回来,周渡生也只是帮她拢了衣裳:“冷着了没?”李福月摇摇头:“这样的天气,还算不上冷。夫君不问我去哪里了?”周渡生牵着李福月有些微凉的手,用温热的体温化去那手心的凉意:“我见你不在,便出了帐篷想去寻,结果刚掀开帘子就听见梁氏的声音,大致就明了了,料想夫人不会吃亏,就在这里等着夫人凯旋而归了。怎么?夫人吃亏了?”

    李福月又是摇了摇头:“倒也说不上是吃亏,现在的情形,梁氏几人越是嚣张,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他们,罢了,这事儿暂且不提。”

    第二天清晨,有些雾气蔓延过来,一行人整装待发,接着朝着东边的方向而去,连着几天都在赶路,终于到了一处城镇,可以补给粮食。好的方面是城镇里物资还是丰富的,而坏的方面是这几天从南边来的逃荒人越来越多,城镇里根本没有客栈了。李福月对于这情况倒是早有预料,并不担心,毕竟在荒郊野地也能安营休息,更别说是在城里了。

    李芽月道:“福月,你的意思咱们就不进城里,就在城郊露宿吗?”

    “客栈人多,这算是件好事,但也意味着我们太招眼,容易被人盯上,像之前那样在城郊露宿风险不小,这样吧,我们去找找客栈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家,愿意收留咱们的,咱们用粮食作为交换。”

    众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在傍晚时分,一群人成功找到两户挨着的民居,对于在荒野里奔波了好几天的一行人来说,终于能够睡上床榻,是难得的舒坦,虽然一行人明早就得走,但是能安安稳稳的住上一晚也不错了。

    李福月给的粮食足够分量,收留他们的人家也是高兴,借了厨房给几人,李芽月和于氏这样的下厨好手终于有了像样的可以发挥的空间,一家人都饱餐了一顿。但是在吃完饭后,出了事儿。

    此处且先说说梁氏,梁氏自从第一天晚上出了这偷嘴的事情之后,心里始终是悬着一根线,松也不是,紧也不是,但是李福月一直都没有跟梁氏清算,甚至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这件事,梁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只是放松的同时,心里有些看不上李福月的外强中干,时常跟李海说李福月也没什么厉害的,真到了要撕破脸皮的时候,可不就是怂了吗?

    因此,梁氏前两天打消的主意又冒起来了,那就是春桃。在梁氏看来,春桃长得不错,而且性情乖顺,又是奴才出身,好拿捏,做事也麻利,简直是最好的儿媳妇的选项了!梁氏心思活络起来,这两天时不时就找着春桃,只是春桃不似一开始的恭顺,对于自己提出来的要求,也学会了拒绝,倒是把梁氏气的不轻,自然而然的把错推到了李福月身上——肯定是李福月说了什么,导致春桃这样一个奴才也看不上自己!

    梁氏不便自己出手,便撺掇了自己的儿子李茂阳来纠缠春桃,李茂阳是个十足的傻子,人莽又不通人情,只知道听亲娘的,他娘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几天下来纠缠都是言语上的,只是越发的变本加厉,这天直接将春桃给拦了下来:“你老是躲着我干嘛?我娘都说了,你是我媳妇儿,我们是要上床造娃娃的!”

    春桃听了又急又怒,差点没有吐出一口血来,她咬牙瞪着李茂阳,李茂阳还不知收敛,甚至还想伸出手来抓春桃,春桃心下一跳,灵活的身体从李茂阳手底下钻出来,不要命似的往前面跑,当然她不是没有目的的随意乱冲乱撞,她直接往李福月的房间跑过去。

    李福月此时还在和李苗月一起逗着小知微玩儿,虽然她现在肚子渐渐大了,不方便抱着小知微,但是能够看着这孩子活泼乖巧的样子,她心里都觉得暖和,而李芽月则是在旁边,给李福月肚里的孩子缝着小衣裳。

    “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了,现在坐在这床榻上,跟做梦似的。”李芽月这样叹道,手里却是没有闲着。

    李苗月抱着小知微,也表示赞同:“是啊,福月,你这肚子有没有不舒坦?知微前几天在车上坐着不舒服都在闹腾,这两天坐习惯了才好了一点。”

    李福月摸了摸肚子:“还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这孩子格外的懂事。”李芽月笑了笑:“这是懂得疼娘呢,诶,你们听到什么动静了没?”李芽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走到门口去看,就看见春桃一路朝着这边跑过来,再仔细一看,后头还跟着个穷追不舍的李茂阳:“春桃?和茂阳?”

    李苗月和李福月闻言对视了一眼,都站了起来。

    春桃看到李芽月,就跟看到了救命恩人似的,跑进来就躲在李芽月的身后,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芽月小姐,救救春桃吧!”

    李芽月正诧异着,那边李茂阳已经气喘吁吁的追进来了:“春桃,我们闹着玩儿就行了,你怎么还跑到姐姐这边来了,芽月姐,我和春桃闹着玩儿呢,你就别担心了!”

    春桃发凉的手紧紧拉着李芽月的衣袖,声音里的哭腔更重了:“芽月小姐,我们不是在闹着玩儿,他!他!”后面的话春桃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整个人又慌又着急,话都到了嘴边了,却是说不出来。

    “春桃,你想说什么,慢慢说就是。”李福月带着安抚的声音传过来,春桃这才注意到李福月和抱着孩子的李苗月也在这里,心里那股子焦急也淡了两分,春桃忍住了哭腔,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福月小姐,他轻薄我!”

    这下该换李茂阳慌张了,李芽月一向是温温柔柔的,他可不怕这样的类型,但是一个李苗月是个暴脾气,看到不顺眼的事情会直接上手的,至于李福月,他娘再三说过,让他不要招惹到李福月头上,他心里就有意识,得罪了这个福月姐的下场,可比被打一顿还可怕。

    李茂阳声音结结巴巴的:“苗月姐,福月姐,你们也在啊,你们别听这个死丫鬟胡说,我哪里会轻薄她?分明是她败坏我的名誉!”

    “哦?是这样的吗?”李福月神情看不出异常,既然你们两人各执一词,那就看谁说的更有理了,春桃,你先说吧。”

    春桃心里有了点底气,点点头:“自从梁三夫人问了我之后,梁三夫人倒是没再说什么,但是他却是缠上了我,趁着没人的时候,时不时会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摸我的脸,还一口一个媳妇儿,说梁三夫人已经将我许给了他!刚才在外面,他想将我拦下来,我就跑出来了。福月小姐,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

    将这些话说出来,对于春桃这样一个从小受男女大防思想长大的女孩来说,是很艰难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说出来,春桃想起了以前在牙行时,那些比她年长的姐妹常说些府院内闻,勾引少爷的丫鬟多半是会被发卖了的,只是这样的时令,她能到哪里去?更何况还得带着自己的老娘。那一刻,春桃的心犹如擂鼓。

    李茂阳这下知道春桃是真的豁出去了,心下又是怕又是气恼,怕是针对李苗月和李福月的,而气恼则是针对春桃的。他娘还说春桃是个老实本分的良家女子,哪有良家女子会将这样的私事广而告之的?分明是个不要脸的荡妇!李茂阳声音干巴巴的:“福月姐,你们可不能听信这丫鬟的片面之言啊,我什么身份,又怎么会去轻薄她?”

    李苗月顿时间就怒了:“是啊,你是什么身份?”李茂阳浑身一震,缩了缩脖子:“可是我娘说了,我们可是一家人,咱可是有血亲的,这些奴才叫你们小姐,那我不就是少爷了吗?我是少爷,她是奴才,自然有着主仆之别了。”

    李苗月龇着牙:“李茂阳,你可真是好样的啊!”李茂阳看着李苗月的神色就怂,不敢说话了,而这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梁氏插着腰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哟,我还想着这小子会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来了福月丫头这里了啊。”梁氏看着屋子里的人,挑高了眉头:“这是什么情况?福月,芽月,苗月,难不成是我生的这蠢小子怎么得罪你们两位了?这孩子还小,又一向不是个机灵会说话的,你们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你们三叔的面上,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梁氏的话说得很是随意,说完就想抓着李茂阳的手腕离开:“走吧,快给你两位姐姐说句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是别在这里打扰人家姐妹谈心了。”李茂阳马上对李福月等人说了对不住。

    李苗月没有接受,挑高了秀眉:“三婶婶,现在可不是李茂阳得罪了我们,而是该跟这个小丫头说不是才对,春桃,将你之前说得再说说,你别怕,有我们在呢。”

    春桃看了看隐隐有火药味的双方,还是坦率地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梁氏越听,神色就越是难看,当然这不是因为觉得儿子丢人,而是觉得李福月几人太嚣张跋扈,不留情面。她的宝贝儿子做错了吗?很显然没有啊!本来两人一个是少爷的身份,一个是丫鬟的身份,这事儿哪里能算是自己儿子的问题呢?梁氏觉得自己看透了本质,这明摆着是李福月几姐妹想要借这件事来削自己的颜面呢!

    梁氏是真的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因此很有底气的看着李福月等人:“怎么的,苗月你们这意思是要为了一个丫鬟来伤害我们的亲戚情分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还年轻,不知道轻重,你们二房是发达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你们做女儿的,这样做是在伤你们老爹和兄弟的情分,就算是老爷子知道了,恐怕也是要生气的,倒是老二可就处在不孝不悌的境况里了,你们几个也是不孝的!”

第140章谈判中

    春桃年纪轻,听梁氏说得这么可怕,心里就开始害怕了,这件事是不是不该把东家卷进来呢:“福月小姐......”

    她刚想劝李福月不用管自己的事情了,结果却被李福月拍了拍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李福月一手托着肚子站出来:“听了三婶刚才的话,我这才想起是有一点疏忽了,还多谢三婶提醒。”

    梁氏还没有来得及得意,就听见李福月又说:“春桃,你快点去叫人,把我阿爷,继奶奶,我爹娘,伯娘大伯,三叔还有玫瑰姐她们都给叫来,三婶这话可把我给点醒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通知家里其他人呢?大姐,二姐,你们说是吧?”

    李芽月和李苗月知道李福月心下是有打算的了,此时听到李福月的询问声,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她家小妹还是一如既往地损!

    梁氏却是有些迷茫了,什么情况?李福月不是应该直接赔礼认错吗?怎么这件事还要闹到家里其他人面前去了?那她的脸不是就丢光了吗?她想要阻止:“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家里人赶路这么久都已经够累了,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休息了!”说着梁氏就想将春桃拦下来,可是春桃的行动更快一步,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廊外头。

    李福月气定神闲,抚着肚子坐下来,很是悠闲的样子:“哎呀,三婶你咋不坐下来?站着可是费腿脚的。”

    梁氏皮笑肉不笑:“其实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想了想,实在是不需要闹成这样的大场面,这样吧,我就先带着这个蠢小子回去了,福月你们几个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

    梁氏这下想走,却被李苗月给拦下来了:“三婶婶,别急着走啊,就当是留下来和我们姐妹几个谈谈心嘛,往后接着赶路可没有这样的悠闲日子了,还是说......三婶这是心虚了,所以才不敢一会儿在一大家子人面前对峙?”

    梁氏的脸青了白,白了红,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李茂阳却是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悄悄拽着梁氏的袖子:“娘,我们直接走吧,我害怕。”若是李茂阳没有说这一嘴,梁氏倒是真想走,但是一听到儿子这怂兮兮又没出息的话,梁氏倒是被气出了胆子来,直接往李茂阳的手背上一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行的端走的正,半点不心虚,有什么好怕的!”说这话,嗓门儿够大,倒像是在逞凶斗狠似的,只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受到她语气的影响,李福月甚至还坐下来,悠悠闲闲地喝着茶。

    春桃的腿脚麻利,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现在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人,李树于氏和李从新走在最前面,于氏满头都是大汗,走进来先将李福月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发现她气色好的不行,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春桃叫着我们这群人过来,但是又不说是什么事儿,吓得我还以为是福月这边遇到了什么事儿。”于氏还以为李福月见红了。

    春桃有些愧疚,她担心这边的情况,所以急去急来,一路上也没咋解释。

    李福月拍了拍于氏的手臂:“娘,我身子没事,请大家过来,是有件事儿要处理,事儿不算小,得大家都来做个见证才行。”

    郑氏跟在后头,听到李福月的话之后,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梁氏,梁氏现在心里正心虚着,郑氏一见这场面,就知道是梁氏和李家几姐妹之间出问题了,若只是梁氏她也就算了,但是她的宝贝孙孙还在这里呢!郑氏站出来打和场:“福月这丫头,就是喜欢说些吓人的话,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大事儿?”

    郑氏笑得很谄媚,心说向来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说法,李福月就算是再不讲理,也不会不给自己面子,再说了,自己还顶着个奶奶的身份在,就算是继奶奶,那也是奶奶!

    李福月却像是没听到郑氏的话一样,眼神示意春桃,春桃心里来了勇气,用坚定的语气,将事情经过重复了第三遍,之前她都是心里惶恐,说话没有中气,但是现在她知道几个小姐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之前那点担忧全都没有了,中气十足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屋子里的人都没有料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春桃的老娘从人群里走出来,抱着春桃的脑袋,眼泪水忍不住地流:“你这傻丫头,这样的事儿咋不跟我说?你是没了爹,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福月小姐,我这丫头自小就是个老实性子,是不会说谎骗人的,求老爷夫人为我家春桃做主啊!”

    老婆子形容悲切,说着说着的还想要跪下来恳求,于氏看着也觉得心酸,忙将人扶住了:“你莫要着急,福月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她叫我们过来,肯定是要公正处理这件事儿的!”

    郑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准确来说,在春桃控诉李茂阳的登徒子举动的时候,郑氏就觉得浑身不是劲儿了,这鬼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宝贝孙子轻薄她,但是却拿不出证据来,再说了,她家茂阳是多好的孩子啊,又懂事又聪明,怎么会轻薄这样一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小丫头片子呢?这肯定是李福月这帮人想要针对三房,想出来的阴招呢!

    郑氏的这一番心理活动,就算是李茂阳本人听到都会觉得心虚,而李福月又成了背锅侠,心里数落二房的郑氏和梁氏,大抵都是忘了,这些天吃的用的都是仗着李树那点儿血脉亲情,蹭的二房的。

    话又说回来,郑氏听到于氏的话之后,当即呛声反驳:“老二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茂阳可是你们两的亲侄儿,这个叫春桃的死丫头不过就是个奴才,难不成你们要为了一个奴才不认亲侄儿了?要传出去,你们可太没脸面了。”

    李从新也被挤着站在人群里,闻言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声:“这可还真不一定谁丢人,怎么看也是茂阳哥的问题吧?”郑氏马上就瞪了过来,在郑氏看来,于氏这个做娘的是个蠢笨的,就连于氏生的儿子也是蠢笨的,其实比起觉得李从新蠢笨,郑氏更恨的是李从新的存在,郑氏的算盘一度打得很响亮,在李从新出生之前,李树只有三个闺女,在村里人看来,这就是绝后的意思,要是没有李从新,二房现在诺大的家产,郑氏有信心吃一半进去,结果李从新的出生,将郑氏之前的算盘打得稀碎,郑氏忍不住地想,要是李从新不在了......郑氏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心脏忍不住地激动了几分,要是......要是李从新不在了,现在二房的家产,可不就得交到自己手里头了吗!

    李从新只觉得这个一贯不太友好的继奶奶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他往旁边躲了躲,可是郑氏的恐怖的眼神也跟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李从新感觉像是被什么如影随形的阴暗东西盯上了一般,但是眼前白影一闪,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那带着阴狠的眼神,正是他家三姐。

    李福月笑眯眯地:“之前三婶说的话里,还有一句话我挺认同的,那就是这事儿虽然是小孩儿闹出来的,但是究其原因,却要从大人身上找问题。”

    梁氏疑惑,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不对!这死丫头的意思是在说自家儿子没有家教,这是在变着弯儿的在骂她自己呢!比起梁氏的愤慨,郑氏现在却是有些心虚,她刚才的眼神,不会是被李福月给看出来了吧?不对,还是不要自个儿吓自个儿了,都说是姜都是老的辣,李福月才多大点儿?就算是比旁人机灵能干点,也不至于跟个人精似的啥都明白,于是郑氏梗着脖子:“呵,我说福月丫头怎么会把我们这么一大群人都叫过来,敢情是已经有了决断,这是来宣布结果的啊!那老婆子我可得听听福月是个什么打算了。”

    李福月笑着:“继奶奶这次倒是爽快,那福月就说了,我想要的,是咱们啊,就此分开前行。”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惊。

    本来很强势的郑氏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没想到李福月居然是打得这个主意!她本来以为李福月只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削三房的面子,借此为由来羞辱三房,没想到居然直接想要将他们一大家子人给抛开!郑氏立刻控诉道:“福月丫头,你这是想要让你爹落的一个不孝不悌的罪名了?你这可是不孝的。我们老李家这么多人,要是被赶出去了,我们该去哪里?那么多的荒民,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阴狠?”

    李福月却是不为所动,她本来也没想这样做,但是方才郑氏看向自家小弟的眼神,那里头的杀意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李家老宅,尤其是三房这些人,分明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需要她浪费同理心。李福月冷冷淡淡地说:“继奶奶,这就是你搞错了,准确来说,我是让三房走。”

    这话一出,满屋子又是一惊,大房的人面面相觑,明白了李福月这是有意要对付三房呢,和自己这一房关系不大,看着就行了。

    郑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居然是从一向看着都是假仁假义的李福月嘴里出来的?这分明是在针对他们三房啊!郑氏哭天抢地:“老头子,你听见了没有,福月丫头这是想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啊!我跟了你几十年,现在居然要被一个孙女儿给逼死了啊!你还不说句话?”

    李老汉也是眼神复杂:“福丫,这......”

    李福月的神情却是半点不变,笑眯眯地看的三房的人心慌,她接着说:“诶,继奶奶,你先别着急哭呀,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指不定到时候你上赶着想分道扬镳也说不准呢。”郑氏当即就不假哭了,她倒是要看看李福月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反正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走!就算是趴在二房身上吸血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三房的各位亲戚,当初是求到我爹面前,说是家里实在是难以维持生计,不跟着我们一起逃荒就会没命,我爹一向是个心软的,这才将几位带上了,但是这几天下来,三房吃用的都是我们的,夜里守夜的时候还有夜宵,但是自己的粮食却护的死死的,听茂阳说啊,你们带的东西什么都不多,就是粮食多。”

    李福月的话娓娓道来,说得三房的人很是没脸,郑氏的脸黑了:“不就是多吃了点粮食吗?你们怎么这么小气,二房这么发达,难不成还愁多我们这几张嘴吃饭不成?至于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吗?”

    “既然继奶奶觉得只是一点粮食的话,那就将这点粮食给还回来吧。”李福月的声音很平淡,郑氏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你们是有钱人家,我们是穷苦人家,自然是不一样的,这个时节叫我们拿粮食出来,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这话连刘氏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你们自己的粮食根本不拿出来,吃的都是二房的,这会儿居然说二房是要你们的命,都说后娘不做人,但也不至于这么缺德吧?”

    “伯娘不必说了,”李福月又接着道,“若只是单纯的偷嘴,我们二房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请三婶和三叔扪心自问,你们晚上做的食物,有多少是吃完了的?又有多少是被偷偷倒掉了的?在这样的时节,这般的糟蹋粮食,这样的亲戚,我们二房可谓是招惹不起了。”梁氏面色很臭,连带着李海神情也不好看起来,虽然和二房是有血亲关系的,但是这会儿李海越看李福月,越觉得这个侄女儿简直是不知所谓,竟然为了这样的小事就苛待血亲,简直是不可理喻。

    郑氏冷笑,也顾不得有没有面子了,顶着众人带着谴责的目光:“这样就想让我们走?别开玩笑了。”她已经表明了态度,就算丢尽了脸,也不能离开二房这棵大树。

    李福月也算准了郑氏这样的想法,向来有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说法,但是在这里,就成了舍不得肉就引不开白眼狼,更何况,对方眼里的肉,在自己眼里并不能算是什么好肉。

第141章被盯上

    李福月微笑:“方才我也说了,说不准继奶奶待会儿会忍不住窃喜和我们分道扬镳呢。三房离开,我们二房可以提供一百斤粮食,这粮食是我们所带的粮食总量的三分之一,还有两匹健壮的马匹,可以帮助托运,此外......”

    李福月拿出一个样式简单的小荷包:“此外就是这个,十两白银。”

    郑氏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不仅给粮给马匹,还给银子!这这这......李福月这是疯了不成?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难不成是她还在做梦?郑氏在自己的脸上狠狠一掐,痛得很,往儿子儿媳的身上一望,和自己一样都是惊奇的表情。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可别耍什么小心思!”郑氏一脸谨慎地看着李福月,一直保持沉默的李老汉也出声:“福丫,你还是别逗着你奶奶他们玩了。”“我这可不是在逗着人玩。”李福月将那装着银子的荷包提到郑氏手心上面,手指一松,颇有重量的实感让郑氏的手跟着颤抖了一下,那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又来了。

    李福月就笑:“怎么样?继奶奶,我这样的筹码够诚意了吧。”郑氏咽了咽口水,说话有些艰难:“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些什么阴谋,我可不上当,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能被你个小毛丫头给收拾了?”

    李福月微微歪歪脑袋,作势要将小荷包给拿回来:“那看来继奶奶是不愿意同意福月的条件了,那也没办法啊......”那带着金钱气味的荷包被郑氏握着还没有超过一分钟,郑氏怎么会忍心让它又这样想像流水一样流走?郑氏下意识地将荷包往后头一收,手心的温度让郑氏心里手里都是痒的,她有多少年没有摸到过这么多的银子了?

    “继奶奶不想将银子还回来,那就是同意了?要知道这一百斤的粮食已经够多了,三房要吃饭的也就只有几张嘴,这粮食的数量完全够继奶奶你们一路吃到盘鸣城去了......既然我们两房人相互看不顺眼,那也没有办法啊,这样半路分开,不是也很不错吗?而且继奶奶你们自己还带着有粮食,先前你们吃我们二房的,我们也不算进去了。”

    郑氏又咽了咽唾沫,她心里明白,这样的条件已经很诱人了,他们自己的确手里还有三四十斤的粮食,而且他们人少,绝对饿不死的,当初之所以跟着二房受二房的气,也就是因为觉得二房够有钱,跟着二房有吃的,饿不着自己,没想到二房原来也没有多少存货......他们有粮食,有马匹来运输,而且还能白拿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划算的事情!而且一路从柳风村出来,根本没有遇到多少逃荒的人,说不准情况根本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严重!

    郑氏这样想着,顿时间有了主意,回头看梁氏和李海,宋氏的表情,也都是心动的,郑氏摸着手里头的宝贝银子:“同意了,我同意了!”

    李老汉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老婆子,这事儿得仔细想想。”郑氏却是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想的,人家都这么讨厌我们三房了,难不成还要在这里受气不成?老头子,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先说好,要是老头子要跟着我们一起走的话,这粮食和银子我们可得再多要一点!”

    李福月并不在意:“好好好,爷爷,您是要跟继奶奶他们走吗?”李老汉的脊背就像是一瞬间苍老了,李山皱着眉头:“爹,你不能.......”李老汉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我不打算走,我跟着老大过日子,你们一路上也小心点,到时候我们到盘鸣城会面。”

    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第二天,郑氏带着儿子和两个儿媳,以及两个孙子离开,值得一提的是,李蔷薇并没有跟着三房的人离开,宋氏走的时候,李蔷薇站在二房众人的身后,宋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劝她离开,而李蔷薇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和三房同行,宋氏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先于二房的人出发了。

    目送众人离开之后,李苗月心下也松了口气,看向李福月眼神示意:福月,还真有你的。李福月说的话全是真的,他们一家人从柳风村带出来的粮食的确只有三百多斤,也的的确确分给了三房等人足够分量的一百斤粮食,只是她没有提的是,后来她又从好饮食调了五百斤,就放在第三架马车里,郑氏几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

    “三姐,继奶奶他们几个人走真的好吗?”在回屋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李从新紧跟在李福月后面,声音里有些不确定。

    李福月拍了拍李从新的脑袋:“傻孩子。”郑氏看向李从新的那个狠辣的眼神还印在李福月的脑海里,只怕接着让三房留在身边,那就不是养一帮蛀虫那么简单的事情了,那是尖着牙的垂涎白眼狼,是会咬人的。

    李从新不解的摸了摸脑袋,一时间没懂他三姐的意思,不过李从新想,既然三姐这样做了,那肯定是有这样做的道理的!李从新决定跳过了这个问题。

    没有了李家三房之后,一行人前行的速度居然更快了,短短三天前行的路程,比之前四五天走的路还长,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南方的逃荒者愈发的多起来,在三房人分开前行的第二十三个日头上,逃荒而来的灾民冲进了一座小城镇,本来计划在城镇停留的李福月等人临时改变了计划,接着北行。

    日夜前行,看似平顺的路途却让一行人都提心吊胆的,在临近第二座计划停留的小城镇的前夜里,一行人依旧在荒野里扎营休息。越来越多的逃荒者让李芽月有些不安,趁着众人休整吃饭的时候询问李福月:“福月,你说咱能顺利进城里吗?”他们之所以要到这座小城镇停留,倒不是因为需要补给粮食,事实上他们的粮食还算充足,主要的原因是从这座小城镇穿过去,就能穿过捷径通往平原地带,而到了平原地带之后,目的地就在眼前了,若是不从这座城镇过,而是选择绕行的话,需要走更远的路,李福月担心时间会催化形势。

    李福月安慰长姐:“大姐,你别担心,咱们早些过去,不会惊动太多人,而且我们人手也足。”说是这样说,李福月秀气的弯眉却是微微皱起了。李芽月却是相信了,松了口气:“那就好,眼看着就快要到了,可不能在这个关口上出事。”

    夜里,李福月和周渡生回到两人的帐篷,一时间帐篷里只听得见外面草丛间蟋蟀的声音,李福月摸着肚子,有些不安,往周渡生的怀里缩的更深。

    “夫人似乎这段时间时常心神不宁的?”李福月倒是没有嘴硬,她抿了抿唇:“我有些担心。”周渡生劝解:“可是在为明日进城的事情担心?若是如此,夫人大可安心才是,我们粮食足够,我也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绝不会让旁人伤你分毫。”“傻子......”李福月承认自己听着心中慰贴,但是她所忧心的并不是这件事,“我倒不是担心进城的事情,我只是担心......”李福月的手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又将周渡生的手拉过来贴着小腹:“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周渡生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并无。”

    李福月幽幽地叹了口气,神情忧虑:“这正是我担心的事情,之前这孩子就格外的老实,我一不孕吐二不腰酸,我先前也都当是这孩子懂事不闹腾,但是现在已经到了四月份上了,按理说胎儿也该有胎动了,可是这孩子太过老实,现在都还没有胎动过......”

    李福月咬了咬下唇,她在前世时,也曾听说过这样的情形,会有可能是死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激素和为人母的情绪影响,她这段时间以来格外的敏感一些,心里一旦有了这样的担忧,就控制不住的害怕会是事实,李福月向来不是个爱哭的人,现在却觉得鼻头一酸,泪珠子就这样从眼眶滑落。

    温热的指腹贴在李福月的脸颊,将泪珠给擦拭下来,薄唇轻轻地贴在李福月薄薄的眼睑上,沾上了咸涩的泪珠子,李福月之前那种担忧焦急的情绪一下子被周渡生的动作给打断了,她一时间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憋红了脸:“你做什么啊。”

    “在哄夫人高兴。”周渡生的手还贴在李福月的小腹上,温暖的热量隔着衣料温热着皮肤,周渡生的声音柔和,“夫人莫要着急,还是没边儿的事儿,怎的就哭上了?明日我们进城,正好找一个像话的大夫看看就好。女子怀胎不易,夫人莫要自己吓自己。”

    温热的,可依靠的力量从周渡生的手上传递过来,李福月方才颗不安的心也平复下来,她将还带着泪痕的脸颊贴在周渡生胸口,听着那沉稳又带着力量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被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包围着:“知道了,明日找大夫看看就好,我相信我们的孩子定然是坚强的。”两人终是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色尚未明了,一行人就朝着城池而去了,几人也是经过了一番思索的,带着粮食的马车定然会引起逃荒者的注意,若是遇到了被逼到穷凶极恶的,一番缠斗争夺定然是少不了的,而其中还有女眷,很容易在争斗中受伤,所以一行人分成了两队,两个护卫和身体素质强的妇人以及李树李山李从新还有陆原,驾着带有粮食的马车,先行冲出城镇,而李福月这样的孕妇,还有带着孩子的李苗月,以及身体一向不好的李芽月为一队,有周渡生这样的武术高超的人守着,又没有随身带着粮食这样招眼的东西,其实更加的安全。

    带着粮食的马车先行出发了,到李福月他们进城的的时候,才发现城里不是一般的乱,幸好带着粮食的队伍已经先出发了,要是手里还拿着包裹,估计想要从众人的视线中离开很悬,也不是没有人将视线集中到她们这群弱女子身上,只是身边还站着个冷硬强势的周渡生,手里拿着玄铁弓羽,大多数人都是看了李福月等人一眼后,再看到周渡生之时,便匆匆地转移了视线。

    只是李福月几人也不算顺利,他们不仅是想要穿过城镇,还有一个目的是寻找大夫,但是一路走到城镇里的医馆,里面空空如也,连根草药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是大夫了,一打听,原来医馆的人已经逃荒去了,而剩下的没有被搬走的草药也早都被灾民一抢而空。

    李福月摸了摸还是没有胎动迹象的肚子:“那也没有办法了,先将看大夫这件事放下,我们先出去吧,别让爹爹他们久等了。”

    在几人身后,两个男人远远地跟着,其中一个贼眉鼠眼,跟个瘦竹竿儿一样,而另一个则身体健壮,行为粗鲁,瘦竹竿儿看着李福月等人远去的背影:“大哥,咱还要跟着吗?”

    高个子儿盯着几人,吐了一口唾沫:“跟,为啥不跟?你看那几个人,虽然穿的是普普通通的衣裳,但是一个个娘们儿都是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货色,把这几个女的全给绑了,不愁她们家里头的人不给钱!”

    “可是......”瘦竹竿儿看了一眼走在李福月旁边的周渡生,“那几个小娘们儿倒是不用担心,随便吓唬一下就老实了,就是那个男人看着像是个练家子,可不好收拾啊。”瘦竹竿儿看着肩宽背挺的周渡生,就觉得心里犯怂,这拳头要是往脑袋上来一下,怕是会死人吧?

    高个子直接往瘦个子脑门上来了一下:“你个蠢货,咱们可不是那种只知道靠蛮力的白痴,你没注意到吗?这城里现在这么乱,这几个人不直接穿过城跑路就算了,还要在城里东绕西绕的,又在医馆门口停这么久,准是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要找大夫呢,咱们前段时间抓的人里,不就有个大夫吗?”

    说到这里,高个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瘦个子还是摸不着头脑:“大哥,这是啥意思啊?又关那个会医术的小子什么事儿?”

    高个子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了小个子一眼:“白痴,你已经蠢的没变了,算了,你跟着我行动,不要打草惊蛇!”瘦竹竿儿重重地点头,他大哥是读过一年书的,肯定不一样!

第142章惊与喜

    “后面的动静可是不小啊。”在穿过长街的时候,李福月和周渡生两人并行,周渡生压低的声音在李福月耳边响起。

    李福月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恐怕跟了好一会儿了,你在这里,想来对方不敢直接动手,应该会想些损招,我们且先走着,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手脚。”

    李苗月和李芽月也是听到了李福月的话,李苗月不由地抱紧了怀中浑然不知的小知微,李芽月也有些紧张,又不敢显露出来。李福月自己倒是心态平和,她现在心里唯一的烦恼就是肚里的孩子还没有胎动这件事儿。

    在几人走出城镇之前,出了变动,一个跛着脚的衣衫褴褛的老太婆突然摔倒在了几人面前,嘴里还嚷嚷着:“哎呦,老婆子我的腿哦,我腿摔断了哟!救命啊,杀人了啊!”

    在这样哭天喊地的声音中,李福月略感新奇,这就是古代版的碰瓷儿?有李福月的话在前,李苗月和李芽月看着这个突然摔到他们面前来的老太婆,都很是谨慎,小知微眨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不解。

    只是假装倒在地上的老太婆心态可就不一样了,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不想付医药钱就算了,怎么连扶一下都不干?甚至李福月还哼着小曲儿,护着肚子从老太婆旁边绕行,而周渡生也很配合的走在李福月旁边护着她,李苗月和李芽月见状,对视一眼,也都跟上了李福月。

    坐在地上的老太婆傻眼了,这群人怎么不按常理办事儿?“哎呦,杀人了杀人了!这些人撞到了老婆子我还想跑路啊!”若是寻常时候,还有人过来看看,但是现在城镇都是乱的,大家都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来管这闲功夫。老太婆嚷了半天,也没有人过来看看,实在没办法了,暗处盯着这边的人只好走出来。

    正是之前的高个子和瘦竹竿儿,高个子走在前头:“诶,你们这群人,怎么能这么心狠?老婆婆,你没事吧?”高个子将老太婆给扶了起来,老太婆刚才是装出来的难受,现在是真的难受了,这年头坑蒙拐骗也是需要强大的心态啊,刚才倒在地上无人在意,着实是尴尬了。

    这就到了重头戏了,李福月直视着来人,将两个人都给看得不自在了,才将审视的眼神挪开:“这位大哥这是要出来主持公道了?”

    不知为何,高个子觉得李福月的眼神很是犀利,给自己的压迫感甚至比她身边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还强,但是这怎么会呢?这分明只是个弱女子,甚至还怀着孩子!高个子将心里这样那样的思绪都给抛开,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说辞道:“我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决不能让你们这样的恶人横行于世!这位大娘看着可伤的不轻,你们可得负全责才行!”

    “伤的不轻?”李福月挑眉,“怎么个伤的不轻法?你只是过来瞧了一眼,怎么就能确定她伤的不轻了?”

    高个子暗说难缠,只得硬着头皮狡辩:“方才听到这大娘叫喊的那么悲切,还需要看吗?指定是伤到了!得看大夫才行!”

    李福月很是随意的样子:“那好啊,大夫在哪里?”高个子心说这条肥鱼终于是上钩了,不容易啊:“这个简单,我倒是知道有一个神医,是前段时间和我们一起逃荒过来的,大夫虽然年轻,但是医术了得,只是这诊金是有点高嘛,毕竟这样的乱世,想要找点草药可是不容易的,我可以带着你们去见这位大夫,你们可别想跑人,这做了错事儿,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李福月和周渡生都向彼此的方向微微一倾,视线微微一接触,就又分开,两人的默契使得双方都很快明了的彼此的意思,李福月爽快的点头:“行啊,我跟你们走,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家不是?”

    骗子三人组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但是又很快的强行压下来了,有钱的好啊,有钱的宰起来爽快!

    几个贼人积极地在前面带路,走的那叫一个健步如飞,甚至还嫌李福月等人走的太慢了:“诶,你们走快点吧,等待会儿天色暗了上山可麻烦着呢。”

    “放心吧,这才过晌午,说什么也没那么快天黑。”李福月又道,“只是啊,这位大娘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被撞到了腿脚不好的样子,走的比我这个年轻力壮的还快。”

    骗子老太婆一听,唉哟,一时间高兴肥羊上钩,居然忘了装腿疼了!顿时间,本来很精神的一老太太瞬间弯下了腰:“唉哟,你不提还好,一提我这就浑身不舒坦!哎呦喂,我的腿哟,我的老腰哟!”

    李福月看得想笑:“可不得了,前面那位大哥,看着这老大娘身体又不太好了,你是好心人,帮忙将人背着上去吧!”

    李福月说得正是高个子,高个子回头一看,不是凭啥让我来背啊:“姑娘,别看我这长得高高壮壮的,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啊,要是把这大娘又给摔到了,可就不好了,真要背的话,不如你们来背吧。”

    李福月很是无辜:“我们几个姑娘家,哪来的力气,一个抱着小孩儿,一个怀着孩子,还有一个向来身体就不好呢。”

    高个子的眼神就移到周渡生身上,这不是还有个男人吗?结果周渡生冷冰冰的视线看过来,那隐隐带着杀意的压迫感让骗子三人组都是一怂,就算是那老婆子也不愿意让周渡生背,生怕他会下狠手:“年轻人啊,还是你来背吧。”高个子无奈地将老太婆背起来,心里放着狠话,现在怕你,等待会儿到了山上他们自个儿的地盘上,还不知道谁怕谁呢!哎呦,这老太婆咋还这么足称的!

    几个骗子所说的山上,其实就是城郊的一座小山坡上面用几张木板子拼起来的简陋营地,地方虽然小,但是容纳的人却是不少的,见一行人从山坡下面走上来,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处,眼神里有着好奇和羡慕的打量——这里面大多数人都是面黄肌瘦的。

    “几位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就先带着这位大娘去看大夫,你们也别先急着走,那位大夫医术高超,说不准还能帮这位姑娘把把脉呢,是吧。”将老太婆背上来之后,高个子觉得肩膀都已经麻了,忙招呼着让李福月等人坐下,自己则是赶紧带着小弟绕到另一边:“让麻子他们盯着这群人,好好办事,干完这一票,说不准我们都能吃香喝辣!对了,那个沉迷医术的怪胎呢?跑哪里去了?”

    “在后山呢,说是要去采药,兄弟们都跟着呢!”高个子就急忙忙地往山坡后面去,果然就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拿着手里的两根他看不出名堂的草药在做对比,高个子两三步走上去:“别在这里看这些草木根了,现在有件大事儿要交给你,你要是做成了,我们接下来两个月估计都不愁没吃的了,我们可不是白养着你的!”

    背着药篓子的青年男人看着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面容俊秀,只是有些过于清瘦了,他闻言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半点没有高个子脸上的着急:“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做,你别说瞪着我了,就算是杀了我也不做。”

    “你这人,简直死倔!”原本就跟着青年的人脸上带着怒气,眼看着就想要动手,就被高个子给挥手拦下来了:“他们不是什么缺钱缺粮的人家,给我们一些粮食,对他们来说只是拔拔毛的事情,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可就是好几个月的命!他们的命算是命,我们的难道就不算了?我们也只是遭了难的无辜良民而已!”青年男人冷笑:“放火抢粮,被你们抢走粮食的照样有贫弱之家,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无辜良民?”

    高个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最好不要太得意忘形,我们之所以留着你和你带着的那个小拖油瓶,也不过是看你会医术有点作用而已,要是你不配合,那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没用了,你知道后果的,你不怕死,那个小拖油瓶可不知道怕不怕。”

    青年男人的脸色一白,神色几经犹豫,最后咬牙说:“你们到底要让我做些什么?”高个子满意地笑了:“放心,都说是医者仁心,你们当大夫的总是假仁假义不想让手上沾血,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将这迷魂散给放进了他们的药里,劝他们喝下去就可以了,兔溜子,你去将那个小拖油瓶给控制住,要是我们医者仁心的大夫不听话的话,哼哼。”说完带着威胁的话之后,高个子很是得意地看见青年男人脸上的挣扎和妥协,带着青年男人往李福月等人所待的地方走。

    “哎呀,真是让各位久等了,大夫给老婆子看了看伤口,说是问题不大呢,开了点药就没事了,只是我跟大夫提了一嘴这边有个大着肚子的弱女子可能需要帮助,我们这大夫热心啊,非要来看看,我也就将人带过来了,来吧,陈大夫,好好地给人家看看,我一个外人站在这里不合适,怕是人家姑娘会觉得不自在,我还是出去吧。”

    高个子说完之后,就走到外面,等着青年男人出手,这学医的小子有多重视那个小拖油瓶他看得出来,只怕是把小拖油瓶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高个子的贼人半点不担心青年男人不听自己的话。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屋子里那略显诡异的氛围,在高个子男人出去之后,不管是青年男人,还是李福月等人,都是一脸惊奇地看着对方。

    李芽月神情愣愣的,傻了一样地看着这个背着药篓子的青年男人,嘴里一张一合,但是那两个字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倒像是出声之后,会打破眼前的有些不可思议的情况——陈清。

    多年未见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李芽月觉得实在是不太真实,虽然十来年过去了,彼此的外貌都有了变化,但是五官却是不会怎么变动的,陈清比以前更加的清瘦,下巴都是尖的,只是身上那股子如松如柏的温润气质却是还在,陈清也是一脸惊愕,嘴中喃喃:“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们。”当年陈清离开杨风村时,李福月还是个六岁多的娃娃,这么多年过去,变化自然很大,他认不出,周渡生脸上带着面具,他看不见脸,但是却不妨碍他认识李芽月和李苗月,尤其是李芽月。

    陈清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注意到高个子并没有在近处窥视偷听,而是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偶尔看看这边的动静,他心下也松了口气,将目光从李芽月身上收回来:“这是福月?我先为你把脉吧。”

    李福月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陈清,她本来对于所谓的山上的大夫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结果遇到了陈清,陈清的为人她自然是信得过的,配合着将手伸出去。

    高个子有人质在手里,本来就有些有恃无恐的心理,这会儿望见陈清在给李福月把脉,以为陈清是在照着剧本演戏,更是放松了几分。

    “可是有什么不适?”来之前,高个子也随意跟陈清说过了李福月等人在城里找医馆的事情。

    “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这孩子的动静太过老实,我心里不大放心,我在杂书上看,女子怀胎四月会有胎动,可是我肚子看着大,却半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死胎这两个字眼对李福月来说太过残忍,她没能说出口。

    陈清仔细地把过了脉:“福月这就是有些情绪紧张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不必太过担心,你的脉象平稳,孩子也很健康。”

    许是情绪还是悬着,李福月摸了摸肚子,还是有些担心:“可是......”

    陈清又道:“像你这样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我估摸着许是双胞,所以虽然看着肚子大,但是胎儿却发育没那么快。”陈清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应当是这样的。”其余人则是被这话给砸晕了,李福月摸着肚子的手都有些汗津津的,双胎?双胎?这还真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但是这样的话也就说得通了。周渡生也有些手足无措,两个准父母都开始紧张兮兮的,但是紧张中又有着惊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143章奇了怪

    李福月见屋外的高个子没有注意这边,方道:“还没有问,陈清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清往李芽月方向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收回:“此时说来话长,先将眼前的情况解决再细谈吧。”

    李家的三姐妹都感觉陈清同曾经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虽然仍然温润,但却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经历世道的沉淀。陈清从袖中拿出来一包东西:“这是迷魂散,本来是用在给你们的汤药或是饭菜里的,这群人并非是普通难民,此前是在山上当做山贼的,虽然现在收敛几分,但若是逼急了还是会动刀子的,他们的目的是绑架你们,并向你们家中人通信勒索。”

    李福月点点头:“此前我们便知道有诈。只是听到山上有大夫,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当是试试运气了,陈大哥放心,在上山之前,我相公就用了特殊的法子通知了家里人,真若是较量起来,我们也不会输给这群山贼帮子。”

    陈清表示了赞同:“你们有盘算就好,我就怕你们毫无准备,寻着机会还是你们还是早些下山吧。”

    李芽月和李苗月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陈清这话的意思......李芽月有些着急:“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们一起下山吗?我们又怎么能将你一个人留在这贼窝里?”

    陈清闻言扯出一丝苦笑:“没法子,我还带着一个小孩子,现在还被那群人扣在手里。”李芽月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自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原来是这样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芽月说完就开始懊悔,她到底在说什么?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把小孩子一起救出来走人吗?说来,对方这么在意那个孩子,想必就是陈清的儿女了吧?

    李芽月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曾经年岁还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少年情谊,只是对方很快就在自己的世界中消失了,十来年没有回来过一次,那点少年的情谊,早就被岁月掩埋了暖光,倘若不是今日再次遇见,李芽月确信不会刻意去从回忆中翻找出这人的点点滴滴,罢了,人生本就是这般阴差阳错。

    李福月看了眼自家长姐,知道她虽然是三姐妹中脾气最为柔和的,但实际上又是最能放得下的一个,她知道自家长姐这时候说的话是口不对心的,因此解释道:“陈清大哥,我们的意思是,将你的孩子救出来,我们一起走,这样的世道,和这群山贼待在一起,就算躲得过这次,下一次你的孩子也不会安全,你就当是我想找个大夫和我们一起好安心吧,我们想个法子。”

    陈清被说动了,良久点点头:“好。”和山贼待在一起,总不是个好去处。

    他们说的时间不长不短,外头的高个子却是有点等不住了,走进来张望:“在怎么样各位,咱们队伍里的大夫是不是厉害的很?”李福月便笑:“的确呢,之前我这心里还在犯慌,陈大夫这么一说,我可是半点都不担心了,陈大夫真是医术了得,我这正在问大夫我能吃什么药呢,陈大夫你说呢?”

    高个子一听就高兴了,他要的就是让李福月喝了掺和了迷魂散的汤药,好将这群人制服呢:“是该吃药的,怀着孩子可不能马虎啊,得小心照料身体才行,陈大夫你说是吧?”

    陈清若有其事的点头称是:“我给你开点方子,你需按时吃,只是我配药得费点时间,看这天色也到晌午了,你们不若先留下来吃饭好了,我们这位主事儿的大哥可热心了。”

    高个子一听更是高兴,这样不仅能让怀着孩子的女人中迷魂散,其他人也都逃不了,没想到这个小子还挺有坑蒙拐骗的天赋啊!果然,只要拿捏住了那个小拖油瓶,再倔的人都只能乖乖听话!

    李福月故作为难:“我们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样的时节,粮食本来就珍贵,主事的还要招待我们吃饭,那岂不是太麻烦了?”

    觉得麻烦那就给钱啊!这话高个子也只是在心里头说说,嘴上却是说:“没事没事,我这个人最是热心了,你们放心的留下来吃饭,吃得多才是给面子。”

    李福月笑眯眯:“主事的果然热心肠,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麻烦主事的了。”

    “哪里哪里不麻烦不麻烦,各位且先等着,陈大夫,你先跟我出来一趟吧,我找你还有些事。”

    陈清跟着高个子出了门,高个子在他后背上一拍:“可以呀你,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将他们哄得服服帖帖的,那药还在你那里吧?”

    陈清演技在线,将迷魂药的纸包露出来一点:“我亲自来下药,但是前提是你不许动我的孩子,否则……”分明是最温润柔和的长相,但是那目光中的决绝和阴狠让高个子都吓一跳:“知道知道,只要老老实实的,我绝不动那个小拖油瓶!”

    “好好好,我也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高个子有些汗颜,“你快些将药下了端进去,我马上就让人把那个小拖油瓶放出来。”“你最好说的是真的,那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了,要是你敢动他,我算不要这条命,也要咬下你半个脑袋来!”

    说完这话,陈清就带着迷魂散往搭造起来的简陋药炉走去,高个子站在原地摸了摸脑袋,刚才陈清放狠话的时候,高个子只觉得脑门一凉,好像真的被陈清给啃掉了脑袋似的,这到底是谁是拦路打劫的山贼,谁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啊?

    陈清将方子写好之后就配了药,马上给煎上了,当然没有真的将迷魂散给放进去,等李福月喝过汤药之后,高个子就拿了几碗粥并着一小碟咸菜过来了,是在这样的世道里,已经是顶配的伙食了,高个子还有些舍不得,但是一想到成功绑架了几人能够得来的好处,高个子心里也就平衡了很多。

    在人后,高个子叮嘱陈清:“你记得把东西给放进去,别让这些人起疑了,等药效发挥之后,你再叫我们进来,清楚了没?”陈清随意地点点头,李福月等人喝过了粥之后,很自然而然地“晕”过去了。等人陈清出去叫山贼们进来的时候,高个子就走在前头,很是高兴:“不错,小子,你也算是终于办成了件事儿了。”

    陈清冷着脸:“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把我的孩子交出来。”

    高个子有些不以为然:“着什么急,小拖油瓶过的好好地呢......诶,怎么少了个人?那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呢?跑哪里去了?”

    现在才注意到?陈清心下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说:“我哪知道这些,我可是把他们都给药倒了,才出来找你们进来的,快点说,我的孩子在哪里!”

    高个子现在整个人都慌了,本来采取这样的迂回方法就是害怕周渡生这个看着就蛮力大的男人,结果现在一群娘们儿被放倒了,威胁性更大的男人却跑了,这算什么回事儿啊:“遭了,准是药效不够,药这几个娘们儿还成,想要放倒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就不够看了,你说你也是,咋不多加点儿料?”

    “你给的多少我就放的多少,只能怪你给的迷魂散分量太少了,你直接跟我说,我的孩子在哪里?我也不在这里给你废话了。”

    “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事儿?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个男人给找出来!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把这几个娘们儿救走,准是躲在暗处想找个机会来收拾我们呢!你们还愣着什么?快点去找......”高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根尖锐的银针就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高个子瞬间不敢再说话了。

    陈清冷着脸威胁:“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问最后一遍,我的孩子在哪里?”

    “疯子,”高个子感到了脖子上柔软的皮肤被针尖对准了,“他好好地待在屋子里睡着呢!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就是!”

    陈清不再多说,直接出了门,高个子摸着脖子瞪着陈清的背影:“呸,还医者仁心呢!也不瞧瞧刚才那要杀人的劲儿!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还不快点去找人啊!”跟着高个子进来的人被高个子这么一骂,都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真晦气,本来以为是来讨赏的,结果居然被臭骂一顿!

    现在就只剩下高个子站在屋子里,看着几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心想能够将这几个人给捆起来当人质也不错,于是拿上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的麻绳,先朝着大着肚子的李福月走过去,结果麻绳还没有上手,一根银针又抵在了自己的脖颈旁边,这场面有些熟悉,高个子的脑袋还是懵的,一时间转不动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啥会有这银针?”高个子也不敢点头啊,只能瞪着眼睛,神情僵硬。

    李福月扬唇一笑:“这个问题你还是到梦里头去慢慢想吧!”用周渡生教的手刀往高个子的脖子上来了一下,高个子眼白一翻就昏过去了,李福月向来谨慎,将高个子带过来的麻绳用在旅他自己身上,缠了好几圈,还给打了个死结。

    李芽月和李苗月也从地上翻坐起来:“小妹,你这手刀用的还挺熟练的。”

    “那是,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天赋吧,是吧?师傅?”“这点我是承认的,夫人学什么会什么。”周渡生笑着从暗处走出来,怀里还抱着眨着大眼睛,新奇地咧着嘴笑的小知微,这孩子还当大家是在做什么游戏,乐呵呵地,也没办法倒在地上装晕,只好让周渡生抱着了。

    李福月也不耽搁,从山贼身上扯了半截布料下来团成团塞高个子嘴里,然后周渡生将他扛到了先前躲着的地方。

    李福月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只要陈清大哥那边顺利就大功告成了,想来没有这个做指挥的,剩下的人都是一盘散沙,而且,想来他们对陈清大哥也没有什么戒心。”

    总体来说,李福月的判断没有问题,李福月一行人按照之前约好的,在城郊等人,陈清也是很快的带着自己的东西下来了,身后背着药篓子,里面是他采来的草药,而手边却是牵着一个小小的,瘦弱的男孩儿,看着也就四岁的样子,一头柔软的黑发被布条给好好地束在脑袋后,五官都是小小的,很是秀气,若是下意识的看过去,估计还以为是个女娃娃。

    只是看着是四岁的年纪,神情却不太像是四岁,似乎和一般的孩子比起来,太过冷漠了,不属于孩子的沉默和冷淡挂在男孩小小的脸蛋上,显得很不和谐。

    “白澈,这些都是救我们出贼窝的恩人。”陈清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小男孩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几人一眼,随后又垂下了眼睑,并不叫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陈清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这般性子,也是没有法子。”

    “小孩子这样的也是有的,不算什么大事,我们且先走着吧,陈清大哥,我们家人多,你跟着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陈清点点头:“是啊,凭我一人之力,这孩子跟着我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就算是说定了,一行人开始往李家大部队所在的方向前进。在回去的路上,李福月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儿时不时会看打量自己一眼,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难得的带着点好奇的意味,李福月对着他笑笑,对方又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什么,不再看李福月了。

    “福月,福月。”李苗月凑到李福月身旁,说着悄悄话,“说来也是奇怪,这孩子看着和陈清大哥可不像,之前我们都以为陈清大哥挂在嘴里的就是他的孩子,但是现在看来,不太像这一回事,陈清大哥看着可不像是当爹的人了。”

    其实李福月也有同感,主要是当男孩出现的时候,那种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让李福月有些在意。

    李苗月顿了一下,又道:“最奇怪的在于,你没发现,那孩子长得像一个人吗?”

    李福月下意识问:“谁?”

    “你说呢?你再仔细看看那孩子的眉眼,不觉得隐隐和妹夫有点相像吗?”周渡生?这倒是李福月没有想到的答案,但是代入这个设定之后,李福月总算知道之前见到小男孩时那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那眉眼的神采,可不就是像周渡生吗?而且冷着一张小脸的样子,和再次相遇时故意冷冰冰的周渡生更是相像啊!

第144章小可爱

    “我看妹夫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福月你也先别急,妹夫是什么样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而且这孩子看着都已经这么大了,那时候妹夫才是个毛头小子,能做什么?”

    李福月倒是没有想到李苗月所担心的问题,跃然心上的是另外一个猜想,和周渡生长得相像的小男孩?难道说......李福月对上了周渡生的视线,对方的剑眉正微微拧着,见李福月看过来,周渡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有可能。

    李福月的心少有的起伏很大,她再去看那孩子,对方冷淡的,与一般的孩子不相同的模样,都让李福月有些理解了,倘若是他们所设想的那样,这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会这般也不难理解了。

    只是现在也不是方便直接询问陈清的时候,两人都保持了默契的沉默。李家带着的大部队等在了城郊,在午后的阳光中,焦急地等待着,见到几人在视野尽头出现,李树和于氏都松了口气,李从新跑在最前面:“姐,姐夫,你们可算回来了!诶,这是谁啊?还有这个小不点。”被叫成是小不点,白澈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抬眼看了李从新一下,一张稚嫩小脸十分的严肃,李从新摸不着头脑:“三姐,这孩子你们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呀?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

    被叫成小老头,白澈终于有了丝小孩子的脾性,又看了李从新一眼,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不满,只是依旧不说话。

    “行了,别逗人家小孩子玩儿了,我们得快些赶路才行,若是那帮山贼反应过来之后追上来,咱可就要吃点苦头了,趁着现在时辰还在,快些往北边去,运气好的话咱还能找到一个好去处歇脚。”李福月这样一番话,众人也没有意见,都称是,很快队伍就出发了。

    穿过城镇之后就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原野,官道也比之前的更加的宽敞,就算拉载着粮食的马车并没有前进的很快,一路上畅通无阻,也行进了不少路程,到了夜色降临之时,李福月一行人没有到下一个城镇落脚,而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在一片繁茂的林地里过夜。

    在简单地吃过饭之后,李福月还享受了独一份的饭后点心——一大碗的安胎药。虽然这个享受的过程并不太美好就是了,李福月几乎是捏着鼻子喝进去的,喝过药之后连吃了两块蜜饯都没有将那股子苦味给压下去。

    周渡生从来都不是怕药苦的人,但是见到李福月挣扎的表情,突然也觉得这药苦的无法忍受。“好啦,是我在吃药,又不是你,眉头松一松?”李福月将周渡生皱起来的眉头抚平,“对了,陈清大哥那边,你去问问?”“嗯,等你再缓一缓我就去。”“我这边没事,你去试着问问,只是这件事牵扯颇多,还是小心着些为好。”

    周渡生出了帐篷,陈清在给李福月送了汤药过来之后,就去哄着白澈吃饭了,等周渡生到两人住的帐篷时,白澈已经被哄着睡觉了,李福月掀开帘子站在帐篷门口,远远地望着那边的动静,只见陈清走出来,听到周渡生所说的话之后顿了顿,随后两人往河边走了,那边离营地较远,方便两人相互试探。

    深夜寂静,今夜的月光如银辉,洒在地面上,树影在风中微微摇曳,李福月有些无聊,自己跟自己的影子玩的起劲儿,紧接着,一道更加高大的影子将李福月的影子重叠,李福月抬头眨了眨有些干燥的眼睛:“这么快就谈好了?”

    “嗯,倒是比我想的要顺利很多,来,先进去,外头风大。”两人进了帐篷,周渡生也不卖关子,两人躺在褥子上,周渡生缓声道:“那男孩儿,的确是姑母的孩子。”

    即使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和准备,听到肯定的判断时,李福月还是心中一跳:“你且仔细说说,姑母当初若是身怀有孕,你们应当也会收到消息。”周渡生对她从不隐瞒,有什么情况两夫妻都是清楚地,她并不记得先皇后死前还有着身孕。

    “这就是关键所在,当初姑母嫁入皇室本就是被引导的,当今圣上出生之后就已被盯上成为现在的傀儡,摄政王一党自然是不愿让姑母再生一子,因此姑母初发现有孕在身时,除了心腹御医以外,并无他人得知此事。”李福月点点头,此前周渡生也跟她说过,周家一朝大祸临头,现在看来皇宫与将军府之间的眼线肯定少不了。

    周渡生接着说:“这孩子尚在腹中时,就很是孱弱,也因此并不怎么显怀,当到了宫变之时,胎儿才七月大,姑母自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便用药催产,而自己吊白绫而死,死后嘱咐宫人将自己焚尸。”李福月的心狠狠一颤,女子催产后死,若是全尸,必然会留下痕迹,先皇后这是做好了觉悟了。

    李福月轻声说:“而那个御医,也就是陈清大哥?不对,这年纪可对不上,应当是陈清大哥的家里人吧?”周渡生点头:“的确,姑母的心腹就是陈清的父亲,陈御医也死在了宫变,后来将白澈托付给了陈清,陈清便从京城出逃,这多年一直在避开人群过活,倘若不是这次叛乱,也不会出现在世人眼中。”

    “原是这样......那小白澈他为何与寻常孩子不大一样?”“此事我也问过陈清,他猜想是因为白澈是被催产而出,自小身体就比常人孱弱,且这几年里陈清怕被追查到,一直隐世而居,少有与外界接触,这孩子少有见到其他人,性子也就孤僻许多。”可是这是不是有点孤僻的过分了?从见面到现在,那孩子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连陈清都说,往日里白澈虽然话少,但还是会说上几句的,但是现在却格外的沉默。

    第二天,一行人照常踏上了北上的路,自从来到平原地带之后,众人赶路的进程明显更快了,李福月每日除了吃饭以外,就是试图接近那个不像孩子的孩子,白澈这几天都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过一句话,这导致于氏和李树等人一度以为白澈是个小哑巴,李福月有心观察他,注意到他也并非是对外界完全无感,白澈在看到她或是小知微时,情绪总会更有起伏一些,一双黑亮的眼睛就这样盯过来,眼神里有着探究和淡淡的疑惑,似乎想不明白什么东西。

    这天夜里,照例白澈是要回帐篷睡觉的,这孩子其他方面和别的孩子都不大一样,但是觉多这一点却有些相似,每每到点就睡了,也不需要别人来哄。

    “小白澈,为什么时不时地就盯着姐姐呢?”李福月小心地蹲下身子,微笑着看他。

    白澈本来要去帐篷的脚步顿住了,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李福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巴,又说不出来,李福月很有耐心,等他回答。

    “你,的肚子。”白澈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所特有的好奇,“是鼓鼓的。”

    李福月摸了摸小腹:“肚子吗?”

    许是很久没有张口说话,白澈还有些不习惯,他拧着两弯小小的眉毛,努力的组织语言:“你的肚子,是圆圆的,和别人的,都不一样……为什么?”

    李福月的手还放在小腹上,神情是浅淡的温柔:“因为姐姐的肚子里孕育着小孩子哦,以后会长成小白澈这样可爱的小孩子。”

    白澈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可爱?我吗?”李福月点了点表示肯定:“当然呀,小白澈很可爱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呢。”

    白澈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抿了抿薄薄的下唇,又问:“就像是那一只不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吗?”一只,这是什么量词,李福月知道他说的是小知微,但是也为他的这个说法觉得好笑又好玩儿:“等孩子出生后,就像是小知微那样,还不会走路,很柔弱,要靠大人照顾才行呢,每一个能跑会跳的孩子,都是被大人们小心照料过的哦。”

    白澈的眨了眨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类似炫耀的神采:“我,会跑,也会跳。”说着,小白澈在原地小小的蹦跶了两下,常年不运动的孱弱幼小的身体,因为这几下的蹦跶微微涨红了脸,白澈停了下来,寻求夸奖似的看着李福月。

    李福月并不吝惜夸赞:“小白澈真棒,要是好好吃饭,以后能够长得更高,跳的也更高哦。”小白澈又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看了一眼李福月,只说了一句:“哦。”就迈开小短腿儿跑进了帐篷。

    李福月扶着肚子站起来,神情难得的轻快,她发现这孩子并非是自闭,只是沉默孤僻了一些,耐下心还是可以引导他正常交谈的,而且她也知道了,这看似冷漠的孩子,对于生命有着独特的珍视和好奇,这样的感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可贵且利于孩子身心成长的。

    李福月摸着小腹,觉得有些好笑,好像自从怀孕以来,她都快成教育专家了。回帐篷时,李福月将这事儿告诉了周渡生,周渡生也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试着去接近小白澈,但是都谈不上顺利,他以为是自己带着面具的样子看着唬人,但是摘下面具小白澈也不看自己一眼,自顾自地发呆,让周渡生难得的有些挫败感,一度担心这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这段时间夫人受苦了,预计五日之后就能抵达盘鸣城,安稳下来之后,夫人也不用这般颠簸受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受苦受累的。”李福月心中的确并不觉得有多苦累,孩子格外的省心,虽然长途远行,但也是一路在马车里,不需要自己下去走路,而且这还是她来到这古代社会后,第一次走出这么远,看到了以前困在一个地方少有看到的风景。

    李福月的声音又响起:“只是盘鸣城的情况如何,我们还不算清楚,这一点倒是让我有些挂心。”周渡生也微微蹙眉:“我们有暗线在那边侯着,他们未曾传坏消息过来,想来应当是安稳的,至少比沿途看到的城镇境况好很多。”“这倒是。”沿途以来,从南边叛乱之地出来的难民愈发的多,有些往西边跑,也有往东边跑的,像李福月一行人这般一路朝着东北跑的也不在少数。

    两人迷糊糊的睡去,中途李福月却醒了,夜半时分,天气格外的闷热,空气像是粘稠的有实感可触碰的,人就像是被围在了蒸笼里,闷热的滋味让人只冒热汗,两人睡前有凉风徐徐,还盖着薄被入睡的,李福月将周渡生仍自盖着的薄被掀开些,自己则出了帐篷,营地是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不寻常,原本的凉风已经没了,万里无云,夜空中繁星倒是很多。

    周渡生也从帐篷里走出来,神情有些慎重:“今夜安静的有些不寻常。”按理说现在在守夜的是那几个护卫,但是现在却听不见声响,篝火也没有燃着。

    旁边的帐篷动了动,李苗月和陆原走出来,李苗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天气真是玄乎,睡觉前还是凉快的呢,怎么这会儿这么热?诶,福月,你们也睡不着?”

    “嗯,是被热醒了,小知微还睡着吗?”李苗月点点头:“那孩子不大怕热,这会儿还睡着呢。”

    李福月环顾了一圈:“今天晚上格外的热,也格外的寂静,张大他们都没在。”张大就是这晚负责守夜的护卫之一。空气中突然飘落了什么,周渡生用手一接,用手一捻,那东西就成了灰粉:“不太妙,我们赶紧走,去将大家都给叫醒,动静记得放小一点。”

    李苗月和陆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慎重,赶紧叫人去了。

    “夫君,这是?”

    “是灰烬,应当是哪里着火了,只是这天气异常,可怕的不是自然着火,而是人为放火。”

    周渡生这样一番解释,李福月就明了了,人为放火在这样的时节和什么挂在一起?那就是烧杀抢掠。李福月也不耽搁,将睡得并不踏实的人们给叫醒。

    当众人都醒了,开始急忙收拾东西时,张大等人慌慌张张地从营地外头跑进来了:“东家,东家,快些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东边都已经烧起来了,那边的百姓正在到处抢东西呢!”

第145章到站了

    “东家,你们咋不着急啊,那些人过不了多久就能抢到我们这边来了!诶,你们都收拾好东西了?”

    张大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福月便道:“你们且先将自己的东西给收拾一番,张大,你留下来。”

    其他的护卫听到这话,说了声是就各自去收拾东西了,手脚还挺麻利,而被留下来的张大却是惴惴不安,留他下来做什么呀?他的东西也还没有收拾呢。

    “你不用着急,我会叫他们将你的东西一并带上,叫住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你先说说,是怎么发现这事儿的?换句话说,该你们守夜的时候,你们跑哪里去了?”

    张大有些心虚,但是李福月虽然面色平淡,气势却很足,张大也不敢撒谎,挣扎之下,还是说道:“东家,我这里先赔个不是,今天我们哥几个儿守夜的时候,溜出去喝了点酒,但是真的没有喝多少,只是想解个馋,又怕被东家看见,这才跑出去了。”

    李福月被气笑了:“你怕我们发现你们在喝酒,就不怕我们发现你们不见了?”张大摸了摸脑袋:“这、这我们还真没想到,东家,我们哥几个都是有把子力气,但是不用转脑袋的,您听我接着跟你说,我们出去之后啊,有个家伙半路跑去解手,差点就迷路了,好半天才回来,跟我们说有一群人在西边的那个镇子里,好大的阵仗,我们听了之后一时好奇,就跑过去看,结果正好碰到他们在防火烧村子,还在抢人东西,手里的刀都在发亮!我们被吓得,连忙就跑回来了。”张大现在想到当时的场面,都有些后怕,万一被那群贼人给看到了,自己可就回不来了!

    “行了,收拾东西去,准备走。”李福月的神情愈发的慎重。

    张大还有些不解:“只是我们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好像也没出什么事儿啊。”李福月的声音平平,在这样闷热的夜色中,却透出一丝冷意:“你又怎么知道,对方不是在借你们回来的轨迹,将人给引过来呢?”张大闻言,身后沁出冷汗来。

    “福月,咱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出发。”李苗月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知微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担忧。“二姐,你也别怕,咱们现在就走,等小知微一觉醒来,又是晴天了。”李苗月重重的点头。夜色里,车马出行。因为走得匆忙,众人上马车都是随便坐的,小白澈和陈清就分在了两个车厢,跟李福月坐在一起,小白澈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好奇地看着李福月的肚子,过了一会儿,轻声问:“我们为什么要现在走?”在他的记忆中,似乎像这样出发的时候都是在早上吃过饭之后。

    “因为现在我们有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白澈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危险?我们会死吗?就像以前山底下的老婆婆一样,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只能用黄土掩盖那样吗?”李福月倒是没想到,白澈现在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含义了。

    她并不打算像对待一般的孩子那般,用童话般的谎言去进行善意的欺骗:“危险有可能会带来死亡。”白澈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倒让李福月有了一种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视的错觉,她接着说:“可是危险并不会必然导致死亡,而且......”

    李福月突然伸出手,在白澈脑袋上揉了揉,白澈有些不太适应从头顶处传来的温暖的温度,往后面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开,那双在从帘缝中透出来的月光照耀下,显得纯粹又认真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李福月,李福月说:“而且有大人在的时候,就不会让你这样的小孩子先去死,知道吗?”

    小白澈歪歪脑袋,消化着她的话,最后缩回靠背上,只是“哦”了一声。周渡生一直在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李福月耳朵没有他的好,因此也只能屏气凝神,小白澈向来是个安静的孩子,见李福月他们都没有说话,自己也就默默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周渡生轻声说:“安静过头了。”有时候,深寂远比喧闹更加的危险,李福月眉头蹙起,而正是这时,一根冷箭从帘子外划过,李福月听见冷锋擦过布帘发出的摩擦声,这破风而来的声音,让两个成人都敲响了警钟,只是到底没有之前那么担心了。

    “对方居然有会用弓箭的。”李福月本来以为对方应当是被逼着的难民,最多不过是提一柄砍刀,没想到还有用箭这般精巧的活计。

    周渡生提起了自己的玄铁弓箭:“只是对方的箭术看着可不怎么样。”他身形在黑夜中如鬼魅,风将门帘子掀开,周渡生乘机而出,踩着木踏子一跃,李福月就感到头顶的马车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所幸这架马车当时耗费了不少钱财,足够的扎实,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承载住周渡生。

    嗖嗖的冷箭离弦的声音,身后那逼近的马蹄声变慢了,很快就消失在林地深处,周渡生盘腿坐在马车顶上,没再回去,他时刻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只是那追击的人,没再发起进攻。马车里,小白澈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不住地往边上倒,只是每当要睡着的时候,小白澈就猛地睁开眼睛,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了,然后如此重复一轮。

    李福月安慰他:“想睡便睡吧,现在已经没事了。”小白澈定定的看着李福月,她以为是小孩儿不信,还想再说两句,结果就看见小白澈软软的靠在车壁,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李福月看得惊奇,这孩子看着像是个心思深的,没想到睡觉居然还挺轻松的。

    周渡生就守在马车顶棚上,直到天亮,那种和夜色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才散去,李福月醒过来时活动了一下身手,着实是不太舒服,肩膀都是酸的,周渡生从马车上跃下来,分明在紧张地境况下守了大半夜的夜,但是周渡生看着却是神采奕奕,李福月觉得自己的样子看着还更像是熬了个通宵的:“为何夫君精神看着倒是不错,我反倒是灰头土脸的了。”

    “因为夫人怀胎体弱,自然更受累些。”李福月无奈,自从她有孕以来,周渡生几句把她的所有的锅都抛到肚子的孩子身上了。嗜睡和喜欢发呆这些事抛给怀孕也就算了,但是连黑暗料理的事情都给抛给孩子,那是真的过分了,因为她从来就不擅长厨艺。

    正想着,李福月的肚子咕隆隆响了一下。

    “夫人这是饿了?那我们先停下来用早膳。”“不是。”李福月一把抓住想要出去通知消息的周渡生,“应该不是肚子饿了,我也没觉得肚子饿。再说了,我们摆脱威胁不久,还是趁着日光足,抓紧前进才是......只是刚才的肚子响声,我觉得……”李福月抿了抿嘴唇,眼神突然迸发出柔光来:“似乎是胎动。”她记得早期的胎动都不会很明显,也只是肚子会发出咕隆隆的声响而已。

    周渡生也愣住了,伸着手小心翼翼地贴到李福月的小腹上:“现在好像没有了,有,有,真的在动!”“你怎么突然傻里傻气的。”嘴上是这么说,但是李福月也心知自己好不到哪里去,那种为人母的实感将她笼罩着,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感知到,她在孕育一个鲜活的生命,哦,准确来说的话,说不准是两个鲜活的生命。

    在又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一行人才坐下来用早饭,李福月喝安胎药真是喝的从未有过的顺畅,虽然苦还是苦,但是李福月发现这种苦的的玩意儿,还是得一口气喝完才行,不然时不时地喝一点,那味道真的是会要人命的。

    吃完饭后,因为昨夜大多数人都没有休息好,精神疲乏,所以众人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围着坐在一起谈天,打算等吃过的饭消化一点之后,再出发。

    “昨晚上可真是有够惊险的。”李苗月咂舌,怀里小知微却依旧是卖萌担当,眨眨眼睛就能迷翻一众大人,李福月尤其如此。李苗月笑着在小知微脸上摸了一下:“也就这孩子睡得最踏实了,要不然怎么说小孩子不知道犯愁呢。对了,福月,还有三四天就能到盘鸣城了吧?知微再过一段时间也得学着走路了,这几个月下来光在赶路了,她脚都没有怎么沾过地面。”

    李苗月作势要将小知微放到地面,小知微将两只胖嘟嘟的小短腿给缩起来,就是不搭在地面,引得一众人发笑。“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等到了之后,咱也能过几天松活日子,至少不用一天到晚在马车里闷着了,这天气可真让人有点受不了。”

    “是啊,越来越闷热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一切顺利,从两座大城池穿过之后,就到了盘鸣城关口,这边显然受战乱的影响不大,又或者说战乱还没有波及到这边来,李福月一行人到了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连带着骨头缝都是舒坦的。李福月在这边直接过了户城郊的楼子,不偏不闹腾,还有个小菜园子可以让她随便捣腾,她很是满意。

    至于其余人,认识到短时间之内是回不去柳风村之后,也都跟着咬牙要在这边搭房子,只是自然没有在自己的地界上那么用心,但好歹能够住人。李福月新家所在的地方,周围没有什么邻居,但是离主干道挺近,有马车在出门也很方便。

    周围没有邻居,但是挨着主干道倒是有几乎人家,有个大娘很是热心,也许是八卦好奇,带着自己的老姐妹上门来询问情况:“你们打哪里来的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几个大娘的话都带着口音,说的快了李树和于氏等人都只能面面相觑,而李苗月和李福月这些做生意和南来北往的人交流的人,和周渡生这样的经历多,走遍江湖的人倒是还能勉强听得懂,李福月先说:“大娘,我们是打那边逃荒过来的。”

    大娘很是惊讶的样子:“南边来的?你们这样子哪里像是逃荒来的哟,一上来就能定居下来的可不多哟。”其实大娘说的还是保守了,这些天偶尔也有人来盘鸣城,只是来也是因为家里没粮了,那是真的来逃荒的。

    “可能是因为我们走的快点吧。”李福月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交谈,拿了一些蒜蓉制品出来,“对了,大娘,来试试我们家独门秘方做的吃食吧。”李福月拿出来的,就是秘制的小龙虾,她早就不需要靠小龙虾来赚钱了,因此这样当做家传秘方吃食做个人情倒是合适。

    几个大娘以为李福月是有心在这边开店做生意,这是在招揽客户呢,看着那红彤彤的东西,跟虫一样,可不太像是能吃的东西,几个大娘都想拒绝,但是耐不住李福月十分热情,几个大娘勉强地拿起一个,照着李福月所说的法子将小龙虾剥开,犹豫了一下才将虾肉吃了。

    这一吃,几个大娘的眼睛亮堂起来了。

    “哎呦,闺女,这味道可真行啊!”

    “我差点把舌头都给咬了!”

    “这什么味道?是白蒜?”

    一个大娘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小龙虾,还有些嘴馋,但是以为李福月只是拿出来让人试吃一下,不好意思再说要。

    李苗月向来眼尖心巧,见状就道:“大娘,咱们家做的不少,你们就当是帮个忙,帮我们分担一些吧,带点回去吃也行,咱们估计着要在这边住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四周都没有别的人家住着,你们也算是我们家的邻居了。”

    几个大娘也知道这是客气表心意的说法,都笑着接受了,其中各种夸赞李家人能干暂且不提。

    再说在盘鸣城住过三天之后,李老汉带着灰头土脸的李山到二房来探门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放在李老汉这人身上很是合适,在逃荒之前,李老汉对于二房的姿态是放得比较高的,就瞅准了李树是个有孝心的,一向是李树来送东西,他看心情推拒几回再说,结果逃荒以来,李老汉对于三房的偏心眼子,让李树算是彻底歇了那份孝子心肠,已经好几天没有主动找过李老汉了,更别说跟以前那样三天五次的送东西上门。李老汉东琢磨西琢磨,这事情不对啊,这儿子怎么就不亲了呢?

第146章闹翻脸

    这就带着李山赶到二房来了,而李老汉还真有件事,那就是当初和二房分道而行的三房众人,当时说的好好地,要在盘鸣城会面,结果这几天下来,三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李老汉就开始有些着急了。

    “爹,你们来做什么的啊?”李树心里有几分明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李老汉慌里慌张:“李树啊,你有没有你三弟他们的消息啊?”李树心想,果然如此,李老汉知道二房和三房的大多数人都不对付,所以刻意将和李树有血亲关系的李海放在前面,虽然他爹的样子看起来慌里慌张的,但实际上应该是细细想好了说辞才过来了的。

    李树面上神情不变:“爹,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三弟的消息,三弟他们就算要联系,也是联系爹你呀。”李老汉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老实憨厚的二儿子居然也说得出这么圆滑的话来了,有些讪讪的说:“我这不也是着急吗?那可是咱们家里的人啊,和你也是血亲,再说了,你们二房现在这么有本事,神通广大的,我还以为你们有消息呢?是真的没有吗?”

    这话就是做老子的在指责儿子不孝顺不尽兴了,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没什么,但是放在李老汉和李树身上,就显得李老汉很滑稽了,要是李树都不算孝顺儿子,那别人家都不敢说孝顺这两个字了,这么多年过来,二房发达了,李树还记挂着李老汉这个老古板的亲爹,时常会接济老宅的人,就算郑氏和梁氏轮番针对二房来搞事情,李树看在李老汉的面子上,也会相让两分,结果这么多付出就换来一句你们二房。是啊,有需要的时候就是我们二房,用完了要耍阔气耍傲气挣面子了,就成了你们二房!

    就连跟着李老汉过来的李山都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爹是一辈子没有吃过大亏就不知道厉害,年轻时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养家,到了老了反倒是更爱说教人了,越活越糊涂:“爹,话不是这么说得,咱们一家人能到这盘鸣城来,多亏了老二,要是我们没过来,指不定就死在战乱里了,你怎么能现在这样说老二呢?”

    李老汉却是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冷眼冷眉的李树,一种控制不住儿子的恼怒冲上了心头:“是,你现在出息了,不得了了,就忘了是谁把你给养大的了!是啊,外头都是战乱,我们可都是亏了你才能活到现在,我们的命都是你的是吧?那你们当时为啥要逼着你娘他们走?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们这不是心里挺清楚的吗?他们走了要是没粮食,要是遇到贼人,不就交代了吗?你这是在逼着他们去死啊!”

    李老汉说得脸色长得通红,眼珠子像是快瞪出来了一样,说话时那手指就差没有指到李树的脸上来了,李树心都是凉的,突然吼了一声:“滚!都滚!你以为你多厉害?谁生的我,谁养的我,我都一清二楚,是我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是我娘辛辛苦苦地养家,结果她一死,你转头就去勾搭了回来一个郑氏,你还要我跪着来伺候你们?我告诉你,不可能!”李树突然的爆发,吓到了所有人,李山和李老汉更是如此,李老汉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李树身后站着的李家三姐妹早就是义愤填膺,李福月将想要冲出去骂人的李苗月拉住,自己从李树背后走出来,她脸色冷淡,说话的声音都是轻声细语的,只是李老汉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面对这个孙女,比面对暴怒的二儿子还有压力。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李福月为人果断有手腕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李老汉之所以能在李树面前吹胡子瞪眼睛的,都是仗着自己是他亲爹,而且李树一向宽厚能忍让,让李老汉肆无忌惮,而李福月,虽然也是亲孙女,但在李老汉看来,那也是隔了层外人的血脉的,终究没有亲儿子来的亲近,且李福月可不是个能够吃亏的人。

    李福月说:“那当时你为什么没有跟着郑氏他们走?”很轻的声音,甚至听不出什么怒意,但是却让李老汉一下子僵住了,就好像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掀开,那人性的自私和算计暴露在众人面前,李老汉试图装傻:“你在说些啥?老子听不懂!”

    李福月笑着:“就知道阿爷你会这么说,没事,我就再说详细点。既然阿爷你说我们和三叔他们分道扬镳,是想要害死他们,那为什么当时没有拼命阻止,又或者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最心疼的儿子一起去死?”

    这话算是大逆不道的,只是李福月说得毫无负担,一心逼视着李老汉的良心。

    “我,我当时怎么知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才突然想起来的?”李老汉找到了台阶,急忙要从高台上下来:“对对对,我就是这两天突然想起来的,你们当时就是险恶用心!不想要带着我们这些累赘!”李福月声音压低,那双眼睛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看着李老汉:“那阿爷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不打算带上你们,你们觉得自己能出得了南云镇的门?你们会第一时间被困死在那里,阿爷这么有智慧,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李老汉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李福月退了一步,突然用轻蔑地声音说道:“有件事是我之前一直都想错了。”

    不止李老汉和李山看了过来,二房的人也看着李福月,等着她说后续,李福月道:“以前我以为继奶奶和三婶老是跳出来搞事情,是因为她们心坏,现在看来,她们的确是心坏,却是浮于表面的心坏,但是有的人却是站在她们的后面,一边放纵她们搞事情,自己能提供支撑,要是她们搞事成功了,自己就能坐享其成,要是她们搞事失败了,自己就能跳出来指责她们,还能在我爹面前留下个关心爱护的印象,这勉强也算是一箭三雕了,手腕真厉害啊,爷爷。”

    “只是你也很困惑吧?自己分明时不时会给我爹一些甜头了,要知道以前可是一点甜头都没有的,但是这个一向都是老实听话的二儿子,怎么还越来越不听话,小心思还越来越多了呢?原因也很简单,偶尔抛出一点甜头,那是训畜生的法子,而不是该用在儿子身上的手段。估计你在怂恿暗示郑氏来二房作乱时,嘴上一边训斥,心里却是暗自期待吧?简直可笑,给自己立不偏心的人设,快把自己都给骗过去了!”

    “不孝女!不孝女!你这都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李老汉开始有些气急败坏了,一张脸又是涨红又是发紫的。

    李老汉不承认李福月的话,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但是其他人又不傻,听了李福月的话,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呀!别说是李树和李家姐妹,就连李山都觉得这话逻辑没有毛病,李山犹犹豫豫地劝道:“爹,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这样下去......”李山是觉得这样搞下去就太难看了,李老汉等得就是这句话,他正愁没有台阶下呢,李福月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都正好戳在李老汉的脊梁上。

    “既然阿爷急着要走,我们也不便挽留了,只是以后,还请阿爷也心疼心疼我爹,不要偏心到了心窝子里,还要特意来戳我爹的痛处。”李老汉就当是是没有听见,急匆匆地离开了,像是条灰头土脸的败狗。

    李树看着李老汉两人的背影,最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事情似乎就这样的掀开了篇章。

    李家一家人在盘鸣城安定下来后,起初各个方面,还是挺习惯的,伙食还可以自己来做,但是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就有点难受了,刚开始的时候,于氏端着自家的板凳,到主道边上的几户人家串门,大娘们没什么事情做时,也喜欢聚在一起谈天,于氏就跟二十一世纪学外语的学生一样,很是认真的去听,半个月下来,也会说一些了,而且也凭此成功的打入了大娘交流区内部。

    于氏对于自己取得的结果很是满意,时不时还要在李树这个之前也听不懂的人面前炫耀,李树面上只说学方言有什么用?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私底下跑到城里的茶馆里去,听那些大爷们谈天说地,暗自苦练方言,李家的三姐妹都是清楚的,也偶尔拿出来姐妹间说说笑笑,也并不戳穿自家老爹。

    这些天,李福月除了和苦死人的安胎药斗智斗勇之外,就是围观李苗月教小知微学走路,虽然这几个月都是在长途跋涉,但是小知微却是吃好喝好,被李苗月照顾的很好,小短腿也越来越有力,只是这孩子很倔,就是不肯把脚沾到地上,一旦李苗月抱着她往地上放,小知微两条小短腿就缩得老高,就是不肯放下来,每当李苗月试图教小孩子下地,李福月都守在旁边看乐呵。

    “你呀,我都快被她气出病来了,你还笑是吧?”李苗月汗水都出来了,没好气地看着李福月,李福月摊摊手:“二姐,你也莫要着急嘛,这事儿急不得的,这还得小知微她自己愿意才行啊。”

    “要等到她愿意?那岂不是人家同龄的孩子都会跑了,她还赖在大人怀里不肯下地呢!难道你想要一辈子都不下地吗?是吗?”李苗月在小知微滑嫩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小知微还当她是在和自己闹着玩呢,笑得更高兴了,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李苗月无奈:“你还笑呢,你以后准跟你小姨是一派的。”

    小白澈也在旁边看着不肯下地的小知微,突然炫耀般的看着李福月,像是在说:你看,我会走路,但是这一只小孩子却还不会!

    这下换李福月哭笑不得了,走到小知微面前小心地蹲下来,摸了摸小知微的小短腿:“知微的小腿有劲儿,正常走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估计就是从柳风村一路赶到这盘鸣城,这孩子要么是被人背着抱着,要么就是躺在床上睡觉,根本没有需要下地的时候,所以这孩子才不肯沾地。”

    李苗月点头:“唉,我估计也是这样。”

    李福月思忖一番,方道:“对了,我来画一个模板,让爹用木匠手艺给造出来吧。”李福月不含糊,直接取了纸笔过来,李苗月抱着小知微过来好奇地看着:“福月,你这是要画什么?”

    李福月照着记忆,在纸上勾勒成型:“姑且叫它学步车吧。”李福月在记忆中的形状进行了修改,模样简单粗糙了很多,相对的,制作起来也就没那么复杂。用木头来做外表,容易摩擦的地方就用细腻的软布和棉花来填充。

    李苗月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倒是个好东西,知微好奇心重,要是喜欢玩儿,说不准玩着玩着的就能走路了,小妹,还是你机灵。”“只是以前看到过的闲书里面记载过的内容。”

    在李树从茶馆回来后,听过两姐妹的话,很快就投入了制作学步车的工程之中,他太久没有用过木匠手艺,现在正好是手痒的时候。小知微果然对学步车很感兴趣,她坐上去,但是不肯用自己的脚沾地走路,想要李苗月给她推车,李苗月狠了心要让她学走路,自己不去推,也不让陆原他们去推。

    两母女就这样僵持着,小知微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哭的伤心极了,刚开始是干嚎,到后头眼泪水还真被嚎出来了。到最后,小知微发现李苗月双手抱胸的看着自己,不像往常那样很宝贝的来哄自己,小知微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但是看到母亲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小知微止住了哭声,一边打着嗝,一边尝试着将脚探到地上,小短腿一蹬,小推车就这样滑出去了,小知微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委屈巴巴,开始变成了新奇,到最后就像是个小疯子一样,在小院落里滑着车玩儿。

    李苗月看着,心里也是高兴,几天下来,小知微不再抗拒脚沾到地面后,学走路的进程跨进了一大步,李家三姐妹都没有怎么出门,光是围着小知微和小白澈两个小孩儿转了。

    而一件事情的发生,将李家二房才平静下来没多久的生活给搅起了波澜。

第147章生与死

    那就是三房人又回来了。

    只不过不同于李家的其余人是走着进来的,三房的大多数人都是躺着进来的,身上多少多少都挂了彩,其中以李海的伤势最重。

    郑氏哭天抢地的跟李老汉说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说是往盘鸣城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伙山贼,粮食什么的都被收了,人还被扣押着。

    李老汉一听,难不成就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一伙贼人?自己这方没有遇到,儿子却是遇到了!

    “当家的,咱儿子这会伤的这么重,得花不少银子才能养好,咱家哪有这个钱啊,你还不快点去二房,让李树给钱?再不快点,他亲弟弟可就没命了啊!”

    李老汉眼神飘忽:“这,这件事,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怎么好去麻烦老二他们?”郑氏狐疑地看了李老汉一眼:“老头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二家也是李家的,他们的钱,我们怎么就用不得了?以前你可没有这么偏心眼啊。”

    在他们身边的李山都听不下去了,心下无语,将伤药放下就出门了,李老汉自然看见了李山的神色,心下也是烦躁:“你别老是把二房挂在嘴边上,我听着烦。”

    郑氏一愣,又开始假哭:“我们现在儿子伤的这么严重,眼看着就要性命不保,你却还担心二房的钱?二房像是差钱的人家吗?老头子啊,你可不能这样偏心啊!老三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我当然也不忍心看老三这么难熬,但是老二那边,唉,算是闹翻了,我实在是没有那个脸面去求!再说了,咱家也不是没有钱,这么多年,老大和老二他们给的节礼补贴,你不都是给存起来了吗?这时候正该拿出来用。”

    郑氏眼珠子一转,小声试探:“老头子,钱自然还是有一些的,但是也不多啊。”

    进了她口袋的东西,想让她拿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二房那么有钱,拿点出来给自己亲弟弟治病都不行吗?

    郑氏又说:“老头子,这钱咱可是要留着养老的,要是以后你那两个儿子都是不孝顺的,咱得留点钱来自己多筹划筹划呀!你说实话吧,这儿就咱两个人,难不成你真的舍得把这钱给拿出去?”

    李老汉看了看周围,屋子里的确就只有他们两人,有些难堪的说:“我们年纪都大了,不比他们年轻力壮的还能找到钱,有养老的钱,也算是底气不是?”

    郑氏就知道李老汉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一时间满意地笑了。

    说来也是奇怪,要是放在别的人家,都是当亲爹的留东西给子孙后代,到了李家这边,就成了儿子给的钱财都得存着,关键时候还得从儿子身上薅羊毛,关键李老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儿子要孝顺老子,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于是在郑氏的撺掇和说教下,李老汉又往二房去了,这一回按照郑氏教他的损招,一走到二房院子门口,就假装要下跪给李树和于氏磕头,这不管有没有闹翻,李树和于氏都是不能受的,将人给死死地托住,李树额角青筋都绷起来了:“你要做什么,先直接说事儿,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来恶心我们两口子!这大礼我可受不起,但凡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顾惜,就不会这样来逼我!”

    李老汉脸上躁得慌,按照郑氏出发前教的话:“这、这我也是没有法子了......”

    郑氏却是在暗地里观察李家屋子,除了李树两口子还有没有其他人,准确来说,她是在看李苗月和李福月两姐妹在不在。

    她瞅好了机会过来了的,李苗月和陆原带着小知微去市集上买东西去了,而李福月则是歇了几天后,还是决定在这边置办点产业,这会儿和周渡生还有小白澈一起在打探行情呢。

    见最难缠的两个都不在,郑氏心下放心了许多,李芽月?哼,郑氏根本就不当回事,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没脸没皮的,有什么能耐?

    李老汉神色讪讪:“老二啊,你听我说,你弟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眼瞅着这伤的太重了,我和你娘都是焦心啊,老二啊,我上次回去,也检讨过自己了,的确对你忽略了太多,你就当给爹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赎罪的机会?爹你这话就说的好笑了。”这话是于氏在旁边有感而发的,估计也只有上门求人帮忙的时候,她这个公爹才会摆出这么一副弱势可怜的模样了!而且李老汉一向是个不会说话的,于氏猜想,这话应该是郑氏教的,这里面算计的味道可就太重了。

    郑氏看到了于氏的眼神,瞬间恼羞成怒:“男人们说话,你一个娘们儿插什么嘴?再说了人家老子儿子说话,关你什么事?”于氏不是个脾气爆的,但是这会儿听到郑氏的话,也是一肚子火气:“这里是我家,我还不能说话了?”

    郑氏轻蔑冷笑:“你家?不过就是个外人而已,真当自己也是李家人了?那两个有出息的丫头,哪个是你生的?”李树将于氏拦着身后:“我姑且再叫你一句后娘,要是再在我家编排这些,那你还是快点滚回去了,搞清楚,在这里你才是外人!”

    李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郑氏听了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走,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她还想从二房身上狠狠地薅羊毛下来呢!

    李树又开口了,只是这次却是对着李老汉说得:“老三的事,我现在不想管,你还是回去吧。”李老汉心下一转,现在不想管的意思......难道是以后再说?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一向是个心软的,于是拿着还想要说些什么的郑氏往回走。

    李芽月看着离开的两人,有些担忧:“爹,娘,为啥阿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咱们二房?”在李芽月看来,三房人和李老汉的举动,都太伤人了,就算以后是有情分的,现在也给磨得啥都不剩了。

    于氏说:“什么叫做树大招风,这就是吧,不想让你好过的亲戚,可比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还吓人哩。”

    下午,李苗月和李福月都回来了,李树跟她们说起这事情时,整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李福月思忖着:“爹,你也别太着急,这事说来简单,他们过来,无非就是想要钱而已......”李福月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李苗月给打断了:“小妹,这回咱们绝对不能再给钱了,三房已经不打算要颜面了,现在给钱,只会助长他们的邪念,以后他们一没钱就来咱家吸血,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气炸的。”

    李福月却笑着点点头:“二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听我说完嘛,咱们的确不能再给钱了,但是三叔重伤,咱们不是还有陈清大哥吗?让陈清大哥去探探对方的虚实,三房也就没理由再闹了。”

    李芽月眼前一亮,是呀,还有陈清。

    一开始,李家人是邀请陈清一同暂住在李家的,毕竟李家的小楼多住一个陈清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陈清却婉拒了,现在住在城里医馆提供的小房里,小白澈本来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但是医馆提供的地方有限,加上小白澈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和李福月等人很亲近,他此前性情那么孤僻,陈清都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终于愿意亲近人了,陈清便将他留在二房的小楼居住,彼此之间的来往也多,李福月的安胎药都是由陈清来配调的。

    李福月也不含糊,直接带着人去找了陈清,随后就往李家所住的地方走。李老汉一行人有心在这边盖房子,但是奈何房子没那么快建的好,所以现在一家人还是按照之前跟着二房人露营的方式住着,营地就搭在了地基旁边。

    李福月到的时候,李海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身边围着梁氏和宋氏照顾他,梁氏是一脸的不耐烦,宋氏态度要好些,只是两人都挺憔悴,看得出这些天过的不好。李福月是被郑氏给引进来的,梁氏和宋氏见了李福月之后,都有些拘束,李福月也不在意,笑着对陈清说:“陈大哥,就麻烦你帮我三叔看看了。”

    陈清提着自己的药箱走过去,先是给李海把了脉,随后又查看了伤口的情况,他拧着眉,有一句话说得是不怕西医对你笑,就怕中医对你皱着眉,郑氏不知道这句话,但是不妨碍她看得出陈清的表情不算好:“陈大夫,我儿子是不是伤的很重啊?是不是需要很多医药费啊?”郑氏到现在都还在惦记着二房出医药费呢,二房作为李家的亲戚,在李家人眼中却硬生生变成了冤大头。

    陈清又给李海把脉,确认了之后方道:“的确很严重,弄不好可能会没命。”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说实话陈清也是没有想到,来之前李芽月给他说了说是什么情况,陈清还以为三房是轻伤装重伤骗钱来了,但是现在看来,的确是很严重。

    什么?会没命?

    郑氏眼白一翻差点给撅过去,她本来以为儿子只是轻伤,怎么会这样呢!她颤巍巍的:“陈大夫,是不是搞错了啊?”

    陈清淡淡的说:“我之前也是疑惑,所以这才再三确认了,他这刀伤虽然看着严重,但是伤痕不深,而且避开了要害之处,最多养上几个月就能好,只是......”陈清的话将郑氏的心都高高地悬起来了,她急忙问:“陈大夫,只是什么啊?”

    “只是伤人的那一把刀上,应该被涂了毒,虽然刀伤没有波及要害,但是毒却能够扩散到要害之处,病人是不是这几天以来常常嗜睡,虽然没有喝什么水,却尿频不止?”郑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大夫,现在该怎么办啊?”

    “所幸发现的时候还早,我先给他开副方子养着,一日三次,饭后一刻内服用,记得必须要按时吃。”

    郑氏连连点头。

    陈清写好了方子之后,二房的一行人就退出来了,陈清并非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人,因此二房的人脸上都有了几分凝重之色,李树叹了口气:“没想到三弟是真的伤的这么重。”在来之前,二房的人连带着陈清都觉得李海是装病重,骗他们心软的呢。

    于氏道:“这样的大事,咱不帮是说不过去的。”对于二房的经济情况来说,宁可在小钱上亏损,也不能在德行上亏损。李福月也知道其中的厉害:“爹娘,你们就暂且放宽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陈清大哥,那方子也给我一份,上面的药材,三房用不起的,我们二房来买单。”

    陈清点点头:“我猜想你们会这样做,所以刚才写方子的时候就多写了一张。”李福月将名贵药材这一块给包了下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与此同时她还在盘鸣城里打探产业行情,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就是看些教养子女的书籍,只是大多数都是些老顽固写的和李福月三观相背的观点,李福月随意看看就给丢一边去了。

    当日子来到十一月,初雪降临的时候,李福月的肚子发作了,得亏此前做足了准备,又有李苗月才生育过的例子在,李福月生产的过程还算是顺利,只是那比足以刻骨铭心的痛楚,还是让李福月下定决心以后不生了,这种滋味她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了,李福月和周渡生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有话便直说了,没有出乎意料,周渡生很支持她的决定,事实上,等在产房外,听到那嘶哑的惨叫声的周渡生,整个人就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家破人亡的时候,全程下来,汗津津的手心都被并不尖锐的指甲给戳了几个口子出来。

    李福月所生的,正如陈清所说的那样,是一对双生子,安静的哥哥以及活泼爱闹的妹妹,两小只都是软萌萌的,李福月整个人都沉浸在母爱的光辉中,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李苗月会一天到晚都不愿意和小知微分开了。

    坐月子的时候,两个小宝贝的小床就安置在了李福月的床榻旁,李福月一伸出手,就能碰到小婴儿柔嫩的脸庞。哥哥相对的更加孱弱,而妹妹却是个活泼好动的,而且很早就已经睁开了水雾蒙蒙的眼睛,朝着李福月的方向咧嘴笑着,看得李福月的心跟着也水雾蒙蒙起来,虽然知道新生儿还看不清景物,李福月也会同样对着孩子微笑回去。

    在此之前,李福月就和周渡生选了好几个名字,最终经过全家人公投,哥哥叫做景志,妹妹则叫做佑夕。

    全家人都在为两个新生儿的出生陷入狂热的情绪中,而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个消息的传来,将原本火热的情绪直接冰封了。

    李家老宅传过来消息,李海死了。

第148章子不语

    李海一命呜呼这样大的事情,并不是李老汉等人平静客观地传过来的。

    这时候李福月才出月子不久,因为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休养,她的状态已经恢复到了生育前,只是母爱泛滥,暂时不在外面奔波做生意,成天在家逗宝宝们开心。

    因而郑氏手里握着一根带着荆棘的棍子,猩红着一双眼睛冲到李家时,李福月正抱着睡不着的佑夕在院子里慢慢转悠着,哼着轻柔的歌,试图哄这个活泼过头的小朋友睡觉。

    郑氏一脚将门给踹开,一见到李福月,眼中的恨意更甚:“李福月,你去死吧!”

    说着,就挥着那根荆棘朝李福月打过来。

    李福月几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佑夕,转身用后背护着怀里幼小的婴儿。

    意料中的痛楚没有传来,李福月回头看过去,周渡生将荆棘死死地拽住了,尖锐的硬刺扎到他的手心,殷红的血顺着荆棘往下流。

    周渡生没有松手,反倒是用力一扯,血流的更厉害,而郑氏哪有这样大的力气,荆条被周渡生扯了过去,肚子上还挨了周渡生一脚。

    周渡生这一脚踹的完全没有留情面,毫不夸张的说,郑氏当即飞出去了,撞在了院角落的柴火堆上才停下来。

    佑夕被这动静吓得嚎啕大哭起来,李福月连忙哄她,二房其余人也都赶到了院子里来。

    周渡生没管在地上直哼哼的郑氏,急匆匆地走到李福月面前来:“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李福月哄着孩子,闻言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顶多只是被吓了一跳,你才是,怎么流这么多血……”

    “不碍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出这么多血,怎么可能只是皮外伤?”李福月看着都觉得疼,“大姐,你去看看陈清大哥有没有空吧,这伤口看着狰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包扎妥当。”基础的包扎她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伤痕太严重,李福月怕自己给搞岔了,这会儿陈清应该在这附近的山头采药。

    李芽月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他。”出门前,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院落里紧张的情形。

    李福月将佑夕给李苗月抱着,自己先给周渡生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随后双手抱胸看着郑氏:“现在可以说说了吧?到底在发什么疯?”

    郑氏估计是被踹的不轻,整个人脸色都白了一层,这时候,李老汉梁氏宋氏一众人满头大汗地涌进了院落,刘氏和李山跟在后头,也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李苗月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李山看着众人,叹了口气:“苗丫,你三叔走了。”

    走了?

    走了!

    院落里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李山说的走,绝对不是离家出走的走。

    李树还有些懵,不敢相信地和于氏面面相觑:“三弟没了?怎么会呢,前几天不是还在说三弟的病情有了好转吗?”

    原本瘫坐在地上,死人一般的郑氏,听到了李树的话后,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李福月,如果眼神能杀人,李福月估计已经被郑氏弄死好几次了。

    周渡生看不惯这样的眼神,往旁边一移,就将李福月的身影挡住了。

    郑氏突然笑了起来,那猖狂的笑声远远的传出李家院子,将走在李家院落周围的路人都引过来看戏了。

    “什么声音,大白天的听着都挺渗人。”

    “好像是从李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走,咱看看去。”

    郑氏已经开始控诉李福月了:“好歹毒的人,端着神仙菩萨普度众生的架子,结果却这么歹毒狠辣!竟然害我儿性命啊!我的儿子啊,你竟然死在这毒妇的手里,儿啊,娘为你叫屈啊!”

    围观的路人跟打鸡血似的。

    “什么什么?还有血案!”

    “天啊,这可不得了啊。”

    “看那婆子那模样哟,一个字,惨呐!我看这事准是真的!这可是得报官,让县太爷来审才行!”

    “血案可不能随便盖在人头上啊,咱再看看情况。”

    李树看着李山:“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都在说三弟的病快好了吗?”

    李山又叹气,愁眉苦脸的:“本来看着是要好了啊,结果今天早上,三弟突然间上吐下泻的,吃进去的药全都吐出来了,后来才想起来要叫大夫,结果还没有派出人去找陈大夫,人就已经没了。”

    李树和于氏都是震惊,一时间双双失语,他们和三房是不对付,但是也不是那种对方死了自己都毫不在意的仇怨,李福月则是要思路清晰很多,她从周渡生身后站出来,直面郑氏怨毒的眼神:“大伯,你展开说说,什么叫做,后来才想起来要叫大夫?”

    李山的表情有些微妙,准确来说,不只是李山,李老汉和郑氏的表情也跟着变了,李山最终还是说了:“一开始,是娘说不用找大夫,说是福月你准备的药有问题。”其实郑氏的原话要难听很多,李山都是经过了删减的。

    郑氏就跟一只暴怒的老虎一般朝李山扑过来,尖锐的指甲往他脸上挠:“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说我宝贝儿子没了,还是我的问题了?”

    李山又不敢还手,一张脸被抓的跟花猫一样,刘氏却是不怕郑氏的,直接拽住了郑氏的头发和肩膀,将她从李山面前扯开:“咱们不拉偏架,实话实说都不行吗?你觉得我家男人说的是你,那准是你心里就心虚着!要是不心虚,我们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好说一说。”

    郑氏就不说话了,好像刚才那个发疯的人不是她一眼,她怨毒的眼神盯着刘氏的脸,刘氏居然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种狠辣决绝,一向胆大的刘氏,竟然有些瑟缩,但是又不愿表露出来,便梗着脖子直视郑氏。

    李福月波澜不惊:“真有意思,你觉得是我准备的药材有问题,那为什么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你照单全收,没有给我退回来?我给的每一笔药材,都是记录在案的,而且是城里医馆老大夫亲自经手过目了的,而且这些药材中,不乏有人参灵芝这样的珍贵药材,我们二房顾念着兄弟间的亲戚情分,出了血不说,还得被人追上门打骂,这算哪门子的道理?这是讲理的人家能做的出来的事情?我夫君的手,被荆条刺伤,流了这么多血,真真是无妄之灾,做了好事没有好报!”

    李福月的话铿锵有力,而且句句在理,条理清晰。

    围观张望的人,态度也动摇起来了。

    “听这姑娘说得很是有道理啊,收了人家这么昂贵的药材,结果到头来说人家药材有问题,还要上门来撒泼打人,这简直没天理啊,简直跟放下饭碗骂娘一个意思呗,说这是白眼狼都是侮辱白眼狼了。”

    “是啊,什么人参,什么灵芝的,这些可都是官老爷官太太才用得上的东西,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不一定能用得起,做亲戚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的厚道人家了。”

    听到周围人这么说,郑氏的脸愈发的扭曲起来,她瞪着围观的人:“你们是不是收了李福月那鬼丫头的钱?说!你们是不是收钱了!”

    周围的人都被郑氏的疯劲儿给吓了一跳。

    “这老婆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啊?”

    “我也觉得想像,她看起来和城北那个老疯子有点像了,听说发起疯来是会砍人的,可吓人了!”

    郑氏怨毒的眼神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了李老汉:“儿啊,你在天上得看清楚,哪些人害了你,你可得向他们讨债才行啊!儿啊,你瞧瞧,你这么一走,你老娘我就无依无靠了,谁都能欺负你老娘我啊!”

    后面的话变得含糊不清,郑氏的眼神依旧带着浓烈的恨意,那含糊不清的话听在围观的众人耳朵里,就像是变成了诅咒一般,阴冷又毒辣,众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他们的后背渗透上来,就好像死者的魂魄真的环绕在这院落上空看着一样,顿时间不敢再说些什么了,甚至有胆子小的已经钻出人群走了。

    郑氏看到众人都嘘声了,脸上有扭曲的痛快:“看啊,这就是我儿子在天上帮我呢!”

    李福月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她面色平淡地走出来:“照你这么说,我亲娘也在天上看着呢,按照你的逻辑,难不成是因为你以前欺压我们几姐妹,所以现在遭报应了?”

    郑氏瞪大眼睛,混乱的脑袋似乎在消化李福月话里的意思,她双手撑在脑袋上,自顾自的念叨着:“不会啊,不会啊,怎么会这样,肯定是鬼丫头骗我呢,不能信,不能信!”

    “要是什么事都归咎于魂魄之说,那县太爷也不用学儒了,直接去当道士吧!”李福月态度强硬起来,“既然郑氏说这件事和我们二房有关,那就等陈清大夫来主持公道。”

    李老汉听到这里,在旁边补一句:“这、这要怎么主持公道?”

    李福月神情未变,淡淡说出几个字:“自然是要开棺验尸。”

    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李老汉也是被吓到了:“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成心不想让你三叔安生啊!”

    李福月冷哼:“现在可不是我们不想让三叔安生,而是你们不想让我们安生,休想用臆测来给我家扣帽子,要是真的想要对峙公堂,开棺验尸是必须的。”

    此时李芽月去喊人了,李福月将李苗月怀里的佑夕接过来,小婴儿早就已经没哭了,现在又闻到了母亲身上的气息,佑夕很安心,伸出手来摸李福月的脸颊,李福月柔了眼神,话是对着李苗月说的:“二姐,就麻烦你和原哥去县衙报官。”

    她又压低了声音:“再将医馆的张老大夫也一并叫过来。”

    李苗月和陆原都点点头,快步出了院落,直直朝着县衙的方向过去。

    听到要报官,李老汉整个人神色看着就不太好:“报官还是算了吧!本来就是家事,何必要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现在城里本来就乱,有个消息都会疯传起来。”

    李福月扬唇一笑:“家事?在这件事之前勉强还是家事,但是现在不是了,我们李家和你们李家从此断绝来往,毫无关系!”

    李老汉神色很难看,李福月当着这么多外人说得话,就像是往他老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本来因为李家有点闲钱,在城里也算是比较殷实的人家,又有个这么有钱的儿子,多得是吃不起饭的人羡慕他,结果现在,李老汉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

    李老汉说:“你不过就是个外嫁的丫头,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还住在娘家而已,你有什么发言权,你又凭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说的话又有什么分量?当着你爹的面就敢这样豪横,你这是不孝!”

    李老汉又看向李树:“老二,我虽然对你不够关心,但是我可是你亲老子,你就这样看着你闺女埋汰我,一句话都不说?”

    李树点点头:“我自然是有话要说的……我闺女的意思,就是我和我媳妇的意思,爹,我最后叫你这一声爹,从此以后,我们就绝了这份父子情分,当年你分我的那点田产,都被想方设法的给占回去了,我们在这里背井离乡的,就不说那些了,这些年,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乘十乘百的还你了,当年分家的时候,你亲口说过,要让大哥给你养老,就当我求求你,要是还真有点父子情分,就放过我吧,我们从此断绝往来!”

    周围围观的人都是惊呆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赶上了一出父子决裂的大戏,虽然儿子主动和老子断绝关系这点惊世骇俗,但是分家分出去那么点田产,最后都要想方设法的占回去这做法......真的有把儿子当儿子吗?

    李老汉是万万想不到李树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他知道二儿子怨他,恼他,但是没有想到,儿子居然会跟他决裂!

    其实李树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其中有积怨的影响,但是更多的,则是心寒。

    李树本以为,李老汉是偏心其他两个儿子,所以才一直忽略自己,但是现在看来,忽略自己是真的,但是是不是偏心其他两个儿子,却是不一定的。

    李海死了,他这个一向关系不亲,有矛盾,而且不同母的二哥心里都要惆怅一会。

    然而李海早上死了,郑氏被刺激的神经兮兮的,而自家的亲爹,却是半点伤心都看不出来,一心只关心自己的好日子,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不心寒啊!

第149章苦造化

    院子里的氛围很是诡异,自从李树说出了要父子决裂的话之后,李老汉就沉着一张脸,站在院子的角落位置,不说话了。

    至于郑氏,则是有些神经质了,她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声音含含糊糊的,也没人能听清,只是那怨毒的眼神始终在在场众人身上环视。

    佑夕被李福月抱着哄,总算开始睡眼惺忪,李福月轻哼着歌,将她抱回小床上,佑夕一沾到小床,那双可爱的眼睛就睁开了,不哭也不闹,只是小小地打着哈欠看着李福月,李福月将自己以前盖过的一面轻薄的小毯子给佑夕盖上,闻到有母亲身上让人安心的气味,小孩儿总算是睡过去了。

    李福月松了口气,那边,景志也沉沉睡着,这孩子不像双胞胎妹妹那么爱闹腾,很好哄,李福月给景志掖了掖小被子,这才和周渡生退了出来。

    见他们二人出来,李老汉又觉得很是不自在:“走!回去了!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

    说着就想要叫着李山刘氏梁氏等人出门,却被李福月言语拦下来了:“现在可不是你们想走就能走的,一切都得等县衙的人和大夫来了再说。哪有上门冤枉打骂人之后,还能随随便便走人的道理?”

    李老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不成要让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不成?这不是在浪费大伙的时间吗?”

    “先搞清楚,是谁先来浪费别人的时间的,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乡里乡亲都不着急,我们作为当事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着急的。乡亲们,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不看个究竟我可不走!”

    “我也是!”

    围观的人的确是兴致高涨,甚至有人一听到说要请县太爷过来,还要跑去将家里人也叫过来看戏,他们想着,今天这一出戏,不看准是要后悔的!

    而这时,人群外头传来李芽月的声音:“麻烦都让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空开一条通道,陈清背着李芽月进来了。

    “大姐,这是咋了?你的脚?”

    李芽月苦笑:“别提了,路上打滑,我差点没摔到山沟里去,还是陈清将我救上来的,已经用草药敷过了,应该没事。”

    李福月这才放下心。

    是个什么情况,在回来的路上,李芽月也给陈清大致说过了,此时他提着随身携带的药箱,问:“人在哪里?”

    这问的就是李海的尸首在何处了。

    “尸首应当还在老宅那边,没有抬过来。”

    陈清点点头:“想要查明死因,我先得看看尸首的情况。”

    李老汉一听,慌了,什么?还真的要验尸?

    那不是让人连个全尸都没有,让人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开棺验尸!你这是想让你三叔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在之前,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做什么事都得拿出证据来,你们不能空口无凭,侮我家人清白。现在县太爷还没有到,我不在这些事情上和你扯皮,陈大哥,他们找上门来,说是因为是我的药材害的李海没了命,你是大夫,你的话大家都更相信一些,你来说说,我给的药有没有问题?”

    陈清摇了摇头:“福月你经手过的药材,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寻常富贵人家也用不起一二,自然不会是药出了问题,我倒是奇怪,向来出了这种事,都是第一时间找大夫方子的毛病,李家人倒是奇怪,竟然第一时间找给药材的人的毛病。”

    围观的人一听,还真是这个理!

    怎么出了事先来找提供昂贵药材的亲戚的麻烦呢?这怕不是往日里把占便宜当做理所应当了,所以才下意识地来找麻烦吧?

    这样一想,众人看着李家老宅人的眼神都透着鄙夷。

    李老汉最是好面子的人,见众人用这样看不起的眼神看自己,李老汉脸都涨得发红发紫的,李老汉没脸没皮,打算把锅推到有些疯疯癫癫的郑氏身上:“这也是老婆子的想法,老大,你说是吧?”

    李山有些无语,这个想法的确是郑氏提出来的,但是爹你不是也没有反对吗?

    马车的声响由远及近,听这动静,来的人还不少。

    新上任的县太爷在李苗月和陆原的引路下,带着县衙的人来到李家的院子前。

    他身后跟着不少人,大概是师爷、仵作、还有捕头捕快都来了。县太爷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长得还算端正,他的气度一看就和平民百姓不一样,原本围在李家院子的人们一见,都纷纷让开,县太爷背着手走进院子。

    李苗月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瘦小的老者,正是张老大夫,是城中医馆最有资历的大夫,也是他经手过目的李福月给出的药材名单。

    县太爷走进来便问:“是个什么情况啊?”

    他问的其实是老宅的一帮人,毕竟报官的时候,李苗月就已经将二房这边的观点给说清楚了。

    没想到县太爷居然真的来了,老宅的人都倍感压力,郑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疯疯癫癫的没有指望。

    李山和刘氏都是不愿意再站队了,毕竟这件事在他们看来,不管怎么看都是三房没理,那么多的药材刘氏也是看到过的,什么人参什么灵芝一类的补品,随随便便拿出来一样都是一大笔钱,三房就这样吞了这些药不说,出了事就想着找二房麻烦,刘氏扪心自问自己不算是个很厚道的人,但是她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儿。

    见大儿子和大儿媳妇都闭口不言,李老汉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大人,你是好官,你可得公正审理啊,我没了小儿子,难免忧愤上头,这才会来找到二房来......”

    县太爷一挥手,打断李老汉的话:“大致的情况我也了解了,先不说这个,先说你们为什么判断是二房给的药材出了问题?”

    “这、这个......”李老汉汗津津的,“这都是我家老婆子说的。”

    县太爷抬眼看了一眼疯疯癫癫的郑氏:“她这样子像是脑袋清醒的吗?你们就没人拦着?她脑袋不清醒,你们也跟着脑袋不清醒?”

    李老汉擦了把虚汗:“这、这,我们是想拦,但是没有拦住啊。”

    县太爷又说:“既然负责开方子的大夫,和负责过目药材的大夫都在这里,那就让他们说说吧。”

    李老汉硬着头皮:“大人啊,这姓陈的大夫和我这个大孙女有些微妙关系,难保他不会说瞎话偏袒二房,我们当时也是觉得陈大夫不可信,所以才渐渐地不让陈大夫给我三儿看诊的。”

    县太爷白他一眼:“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至于张大夫,在我们盘鸣城医馆坐诊有五十余年了,向你来是两袖清风仁心仁德的好大夫,他的话总不会有假吧?”

    周围围观的人也纷纷帮腔:“是啊,是啊,张大夫可好了,上回我邻居家的大娘生了病,没钱请大夫,还是张老大夫找上门来免费看诊的呢!”“是呀,整个盘鸣城谁不知道张大夫是最公正的了!”

    张老大夫站出来:“诸位都谬赞了,老夫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但是实话实话还是做得到的。”

    “陈小大夫年纪虽然轻,但是医术却很高超,他开的方子我也看过,不仅对症下药,而且还照顾到了病患虚弱的身体,所用的药都是温和的。至于李三姑娘给的草药,我也都是亲自经手的,全都是上品,甚至有些高品质的药材在现在是有市无价的,这些我经手过的草药,是由我亲自送到李家人手里,这中间没有别的问题,李家人说药材有问题,不妨问问自己吧!”

    原本疯疯癫癫的郑氏听到这里,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面色惨白。

    而李老汉双手攥紧,竟然有些心虚的意味,不敢和张老大夫敏锐的眼神对视。

    县太爷也注意到了李老汉眼神的躲闪:“若是有隐情,就速速招来,要是回了县衙,可就不能简单了事了。”

    李老汉的背一瞬间变得佝偻起来,人看着也沧桑了十多岁,李老汉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这件事我们不查了!不查了!和二房也没关系,走,走,我们回去了!”

    县太爷直接向前走了一步,他觉得这事会闹成现在这样,肯定有隐情:“若是有隐情,就速速说清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伤人,按律可是得进官衙里去住几天的。”

    李老汉似乎是绝望了,放弃了挣扎:“是我们的错啊,是我们两口子做错事了。”

    郑氏一听这话,突然暴起,来抓李老汉的脸,嘴里很是激烈的反抗:“不对!不对!我没有错,是二房的错!是李福月的错!”

    郑氏被人给拉开了,李老汉苦着脸,接着说:“有两个大夫开的方子,和送来的药材,老三的确比以前要好很多了。甚至能够下地,偶尔能正常活动了,而且每天都挺精神,看不出病态……他娘就想着,反正老三的病看着也已经好了,还有那么多药材送过来呢,就将那些贵的东西都给攒起来,拿到城外给卖掉了,的确卖了不少钱,但是我们也没有想到,本来看着已经没事了的老三,突然就又发病了,是我们做错了呀!”

    李老汉的话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惊呆了,随后就直接炸开了锅。郑氏突然双手捂脸极为凄惨的哀鸣一声,直接卷缩着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李老汉也是无地自容。

    刘氏也惊的合不拢嘴,她不由得想起,十多年前,她在柳风村山口狠狠摔到了筋骨,后来郑氏也是克扣了她的伤药钱,当时还大闹了一场,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郑氏本性未改,而且还克扣到了自己的亲儿子身上,直接将亲儿子也给害死了,难怪郑氏不肯承认!

    周围一直看戏的人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展开。

    “什么意思?那个死掉的小儿子,是因为做娘的将药材分量克扣下来才会死的吗?天啊,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我眼珠子刚才都快瞪出来了。”

    “谁不是呢,”旁边立刻就有人接腔,“完全没想到啊,不过这家人居然还来找李家人的晦气,简直是不要脸啊,人家仁至义尽,结果出了事就把锅盖在人家头上,幸好这几姐妹都是态度强硬的,不然恐怕是大出血还要被当成过街老鼠一样指指点点呢!”

    周围人说话刚开始还是小声的,到后面就越发的大声起来,多少有一些,县太爷在这里,就肆无忌惮的意思。

    郑氏听着那些话,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像是看到了李海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一眨眼,就又看不到人了。郑氏伸出手去抓:“儿子啊,儿啊,你要去哪里啊!你等等娘呀!”

    说着,郑氏往前面走了两步,又加大步伐,跑了起来。只是前面哪有什么李海?郑氏一头撞到了木门上,咚的一声,原本虚掩着的门就这样被郑氏给撞开了。

    郑氏摔倒在地上,木门被撞开发出了碰的声音,动静还不小,很快,婴儿从睡梦中被吵醒后,带着委屈和无助的哭声响起来。

    李福月的脑袋里猛的敲响了警钟。

    她伸出手,朝着孩子们所在的方向。

    眼前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唯一的例外就是郑氏。

    原本倒在地上的郑氏,在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时,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那是一种破坏眼前一切的狠辣之色。

    郑氏直接往前一扑,瞬间扒到了景志和佑夕的小小的婴儿床前,被郑氏那粗鲁的力道碰到,婴儿的哭声更大了。

    院子里站着的人,都没有料想到眼前的变故,意识到郑氏想要做什么之后,李树和于氏的脸都吓白了。

    李福月和周渡生用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子里,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郑氏两只手分别放在了景志和佑夕脆弱的脖子上,脸上满是怨毒:“你们再往前面走一步试试!看看是你们动作快,还是我的手快!”

    李福月的心犹如雷鼓,景志和佑夕难受的哭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往前走:“你冷静一些!”

    “冷静一些?我已经够冷静了。”郑氏一张脸已然扭曲,她看着李福月一行人的紧张和惶恐,心里竟然涌现出了无穷的得意,“你害我没了儿子,我就杀了你的一对儿女!”

    郑氏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唯一的儿子,因此将锅死死扣在李福月脑袋上!

第150章雪夜谈

    “你们都不要过来!”

    郑氏看到房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神情也愈发的凶狠,她的手还放在两个孩子的脖子上。

    婴儿皮肤本来就柔嫩,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孩子的哭声从刚开始的洪亮,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李福月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能刺激郑氏。

    李福月试图转移郑氏的注意力:“郑氏,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意义?”

    郑氏果然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了注意力,她冷笑着,“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也试试没了孩子是个什么滋味!我的儿子死之前,可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啊!”

    你儿子的死纯粹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啊!

    李苗月听到郑氏的话,气得胸口起伏不止,但是现在也不敢说什么话来刺激郑氏,要知道,和疯子是不能讲道理的。

    李福月直视着郑氏,声音里带着哄骗意味:“郑氏,你口口声声地说着儿子,但是你却半点不为你儿子着想啊。”

    “你说什么!”

    郑氏瞪大眼睛,表情更加的凶狠,情形似乎更加紧张了,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

    李福月暗暗咽了咽唾沫,又稳住声音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儿子,但是却一点不关心你儿子的身后事啊!你仔细想想,你儿子要是站在这里,会交代你什么事情?”

    郑氏还真的听进了李福月的话,她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李福月见她顺着自己的话想了,心下稍稍松了些:“郑氏,你可不只有儿子,你不是还有孙子吗?”

    “孙子,我还有孙子......”郑氏喃喃。

    李福月又接着加码:“是呀,你仔细想想,三叔走的这么早,他的小儿子都还没有成年呢,你说三叔他能走的放心吗?你再想想,整个李家,还有谁能比你更疼孙子呢?要是你害死了人,你可是要蹲牢房蹲一辈子的,没了你这个最疼孙子的人,你觉得你的两个孙子在李家能过得好吗?郑氏,你的大孙子刚成年,还没有张罗婚事呢,你放得下心吗?”

    李福月的声音很轻柔,语速又是缓慢,引人入胜的,郑氏的思绪也跟着李福月的话,来到了两个孙子的人生大事上。

    是啊,儿子早早地走了,孙子的婚事都没有着落啊,要是自己就这样不管了,两个孙子的娘都是靠不住的,没了自己可不行啊!

    就在郑氏愣神的时候,李福月余光看向了周渡生,周渡生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

    此刻乘机而上,身形如同鬼魅,长腿一扫,就将郑氏从婴儿床前挡开,下一刻,郑氏已经被他轻而易举的制服在地,郑氏还想要挣扎,被周渡生一记手刀打在脖子上,郑氏脑袋一晕,昏过去了。

    一场危机,总算是化解了。

    几个捕快也冲进来,将郑氏给绑了起来,李福月则是快步走到婴儿床前,将两个小孩儿一一抱起来分别查看,确定了两个孩子都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佑夕刚才嚎的最厉害,现在嚎的都快没力气了,此刻感受到了母亲的怀抱,眼泪水还糊在脸上没有擦掉呢,人就已经对着李福月笑起来了,李福月用指腹摸了摸佑夕的哭的发红的脸颊,笑了笑:“小姑娘傻乐什么呢?”

    景志也是小脸通红,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李福月,此刻那双灵动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李福月和周渡生,那正经的小模样,就好像刚才和妹妹一起嚎的起劲儿的不是他一样。

    安抚好了两个小朋友,李福月和周渡生双双从屋子里退出来。

    县衙的人都已经将郑氏和李老汉制服着,打算带着回县衙,县太爷摸了摸小胡子:“这事我们还得回去记录在案,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明了,可能还有些细节,需要你们到时候来县衙一趟。”

    二房众人都点头:“我等一定配合。”

    县太爷带着人走了,围观的路人们也看足了戏,彼此嘴里说道着,四散开去,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明天就会在县里疯传的。

    经过这么一番事,众人都觉得很是疲倦。

    “福月,你才刚出月子不久,本来就乏力,你还是先去歇一歇吧。”于氏走过来对李福月说。

    李福月也的确感到精力有些不济:“那我现在就去歇歇,对了,大姐,你的脚还好吧?”

    李芽月点点头:“我本来问题就不大,擦了药之后就更没有什么事情了,还是能下地走路的。之所以陈清背着我回来,也只是怕一瘸一拐地走着耽误事儿而已。”

    李福月也点点头,回屋子打算睡一会儿。

    梦里,又是光怪陆离的光景。

    似乎有很多人簇拥着她,穿过了层层的回廊,有风吹过廊上的灯笼,灯影晃动之间,人影耸动,夜色长长,星原垂落。

    有烟火在头顶的夜空中绽放,四散的余烟在新生的烟花照耀下,只留下灰白的痕迹。

    李福月醒过来时,梦里的情景已经变得很恍惚,她揉了揉脑袋,屋外已经步入暮色,景志和佑夕都已经不在了,想来是醒了之后,被家里人抱出去了。

    屋外传来周渡生的声音:“夫人可是醒了?”

    李福月穿好鞋袜,推门而出,周渡生抱着佑夕站在屋檐下。

    带着点寒冽意味的北风从院落上空下来,卷动着几片微小的雪花,李福月也站在屋檐下,抬头就看得见无数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的下来:“又下雪了啊。”

    说话时,呼出了一口白气。

    这场冬雪比起初雪来得更加猛烈。

    “这边的雪,倒是比柳风村要大得多。”

    “夫人还是再添一件衣裳吧,晚来风骤,可别着凉了。”

    李福月试图证明自己身子骨超棒,结果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李福月无法,灰溜溜地又钻回屋子里,重新添了一件厚实的衣裳。

    因为出了白日里那件有些糟心的事情,二房吃的比较简单,饭桌上简单的聊了几句李海丧事的打算。

    他们已经决心要和老宅的人脱开关系,所以并没有打算要参加丧事,李树想了想,决定明日亲自去老宅那边,将钱给捎过去,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有丫鬟帮着洗碗,李福月和周渡生就带着娃回了屋,本该是睡觉的,只是李福月下午睡了好一段时间,现在实在是了无困意,将孩子给哄睡了,自己却睡不着了。

    突然,周渡生披衣起床。

    李福月不解,又怕吵到孩子,压低了声音问:“夫君不睡吗?”

    “夫人不是睡不着觉吗?”周渡生披上衣服,朝李福月伸出手,“既然都睡不着觉,不如出去小酌几杯?”

    李福月来了兴致,也披上衣裳。

    两人轻轻推开房门,此时夜色已经全黑了,小楼都是静悄悄的,雪却是下的更大了,站在楼上看出去,尽是一片白雪茫茫。

    三楼面积很小,只有一间用来放杂物的隔间,木梯上去,就是一片宽阔的场地,周渡生单手拿着一张小几,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两壶清酒。

    三楼迎风,两人穿的都厚实,李福月还烫了两个汤婆子,一个温手,一个放在小腹上暖肚子,在这样的寒风天里,倒是还算暖和。

    清酒都是温过的,喝进胃里很是慰贴。

    “今晚没有月亮,但是能赏赏雪也是好的。”李福月捧着酒杯,双眼微弯。

    “谁说没有月亮?夫人不正在为夫身旁吗?”

    李福月脸色微微发红,周渡生此人,总是在偶然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两句斐然的情话,让人猝不及防的同时,又毫无抵制力。

    李福月轻咳两声:“先别说这些了,这一个月我少有在外面操持,但是外面的情况还是了解几分的,外边的情形可不算好。”

    她所说的外边,指的是盘鸣城外的区域了。

    周渡生点点头:“诚然,摄政王那边也有了动作,只是乱军一路北上,太过顺畅,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恐怕摄政王的这一步棋,最终是会坑害了自己。”

    此前李福月和周渡生在推测摄政王的动作时,就已经明晓,南方的叛军不过是摄政王走的一步棋,目的就是为了自己上位造势,以及让自己篡夺皇位的行为看起来更理所当然。

    但是现在看来,摄政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乱军已成气势,已经由不得摄政王一党掌控了。

    “这对于我们的最终目的来说,摄政王一党失势,对我们而言是有利的,只是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战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李福月眉头微蹙。

    “且看摄政王一党,近日的动作能否达到他们预期的效果吧。”周渡生将杯中酒饮尽,“对了,还有一事,我先告知夫人。”

    李福月抿着杯中酒:“让我猜猜,你想要现在加入护城军?”

    周渡生先是愣了愣,方失笑道:“我还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果然还是瞒不过夫人。”

    在孕晚期时,李福月就看出了周渡生的意向,那时周渡生顾念她还是孕中,怕她忧心,就一直没有将这件事给说出来。

    其实李福月也知道,周渡生身上流淌着的是将帅世家的血,他的祖辈都在战场上开疆拓土,护国守边。

    周渡生本就是在军营中流汗,在战场上流血的人,李福月早就知道的。

    她学着周渡生方才豪迈的模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是清酒,但自从怀孕到月子以来,她都没有碰过一点酒精,这时候带着一股子辛辣味道的清酒在喉咙中向下流淌,李福月胸中顿时间有着无穷的豪气,人没醉,但是心似乎却已经醉了。

    “夫君可是怕我担心,怕我阻拦你?”李福月轻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夫君未免是太小看我了。”

    李福月的声音,似乎和平日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周渡生听得出其中的张扬肆意。

    周渡生不由地在想,倘若夫人不是生在小小的柳风村,而是生在帝京的女儿家,绽放之时,该是如何的绚丽色彩?

    “为夫并非是小看夫人,夫人是如何坚韧的女子,为夫最为清楚。”周渡生正色说,“为夫只是自责,为人子未能做到让双亲安享晚年;为人夫未能给夫人带来锦绣岁月;到现在,为人父,却在儿女月余之时就打算暂别家人,不能时时照顾。”

    周渡生说完这话后,自己也带上了苦笑。

    脑门却突然被弹了一下,周渡生捂着脑门,有些茫然:“夫人?”

    李福月退回自己的坐垫上,双手抱胸:“我不愿你这般说。”

    女子的声音,在风雪中微微变调,她似乎轻叹了一声:“你傻呀你......你若真是这般不堪,以为妻的眼光,又如何会与你成亲?为人子,你蛰伏数年,一心洗刷满门冤屈;为人夫,你能够满足我一切的需要;为人父,你又何尝不是事事挂心......白日里,为了救景志和佑夕,手肘被磨到了吧,傻子呀。”

    在白天,为了制服郑氏,周渡生几乎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郑氏制服时,手肘也在青石地上狠狠一磕。

    只是这样的伤对周渡生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怕李福月担心,随便包扎一下就了事了,李福月也都是跟着周渡生出来赏雪时,才注意到周渡生手肘不太自然。

    李福月小心地抱住了周渡生,语气跟哄小孩似的:“我觉得你很好,不,应该是我知道你很好,所以不许说自己不好,这是对我眼光的质疑,记住了吗?”

    周渡生轻轻地笑开:“是,为夫谨记。”

    雪花依旧簌簌地落着,偶尔被风卷起那么一两片,飘落在熟睡女子的脸庞,又被牢牢抱着女子的高大男人给轻轻吹落。周渡生将人稳稳地抱着回了房,精神了大半夜的女子总算是有了睡意,他不想就这样将夫人的瞌睡虫给吵走了。

    屋中二人相对而眠,直到日光东出,只是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仍旧没有停下。

    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经将地面铺上了厚实的一层,于氏清早起来推门的时候一下子还没能推开,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门给打开。

    于氏呼出团团白气:“真是好大的雪啊,我以前以为咱柳风村的雪就已经够大了,果然,这北边的雪是要更猛得多。”李芽月也已经起来了,出去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可不是吗?娘,把咱家的铲子递我一下,得把院子给铲一遍才行,大人走着还行,小孩儿一上去,雪都能盖到膝盖了。”

    她话刚说完,小孩代表小知微小朋友,在雪地里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埋在了雪地里,这小孩儿还在傻乐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186/ 第一时间欣赏农门有福女最新章节! 作者:月下无人烟所写的《农门有福女》为转载作品,农门有福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农门有福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农门有福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农门有福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农门有福女介绍:
穿成农门团宠是什么体验?
五岁的李福月捏紧小拳头,决心改善生活,她一腔热血还没施展,就被爹爹和姐姐们揪住小手,把她轻飘飘拖到身后:福宝乖乖吃糖去,爹爹姐姐替你上!
几年后,逃亡中的落魄世子来到某山村,并向某女主请教种田诀窍。
女主:呃......吃瓜看戏吐吐槽?
众人:福宝说的对!
某落魄世子:......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很多年后
被同化的某世子:媳妇儿说的对!农门有福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门有福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门有福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