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破曹(四)
吕常嚎啕大叫时,魏延亲率之部,已然冲锋于面前。
见魏延之凶猛,每一次挥刀,都有一名己方兵士倒地,吕常心惊胆战之余,心生退却之意。
守备宛县时,他同魏延有不下十余次交手,败多胜少,心中除过阴影,还有对魏延个人武力的恐惧。
于之看去,魏延之猛,恐只有典韦这等悍勇之将,才能正面对敌,他吕常曾与之交手,也不过能坚持二十余回合。
“勿要近战,射杀魏延贼子!
此外,为两翼去命,向中间靠拢,勿要分散!”
魏延的喊杀声又近数丈,吕常骑在马上,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自头盔流下来的冷汗,然后向左右弓箭手道。
得到吕常命令后,被魏延冲击的有些混乱的曹军,分队列迅速行动起来。
战阵之稳定,同时让荆州军攻势一滞。
见此,魏延丝毫不慌,默默计算着时间,同时根据来报,不断寻找敌方破绽。
也就不到半刻钟时间,他命手下数部人马,借助地势,以此为依托,紧紧拖住曹军正面部队之时,其主动改变方向,往吕常部,最为薄弱,亦是方才交锋中,损失最大的左翼杀去。
于旁侧的击杀声响起刹那,作为一名百战之将,吕常回过精神,即刻明白了魏延意图,他对于魏延寻觅战机如此准确,来不及感慨,即向后侧传令道:
“切勿后退,刘芳汝率部增援,其余人等,随吾守住阵前!”
在吕常专门安置于后方的兵士,齐上支援后,但凭魏延所领之部,很难突破吕常重重防守,整个战场陷入白热化之态,倒是曹军整体,不断被杀得向后退却。
几十里外,贾信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甘宁大部人马,没有往襄城继续移动,而是于十多里处,进行扎营防范,但从扬起的灰尘能够看出,甘宁所领之骑兵,当还有一些步卒,有往东方移动的态势。
往东而去,正是汾丘。
贾信念及此,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吕常对他的态度,其焉能不知?
但于战时,他盼望吕常能以大局为重,听之凋令,可谁又能保证吕常百分之百遵守?
而若是汾丘被荆州军所取,那他所守之襄城,与后方断绝不说,更将失去东侧屏障。
往深处想,还会将许都置于险境之下。
恍惚间,贾信想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然又于情理之中的可能。
“甘兴霸大部来犯,气势磅礴,仿佛担心旁人不知道一般。可在兵临襄城后,暂缓进攻,又于西北一侧,没有派出主力人马进行回击,就仿佛是西侧,完全放置于吾军视野之下。
此中之放弃,正是有助于其人集结兵力,发动于一方位之进攻。
莫非……莫非甘兴霸明来战襄城,暗处,本是想取汾丘,而后攻往颍阴,以取许都?
不顾西侧和后方,如此所为,乃是孤军深入,当以为兵家大忌。
但现在,吾等皆是如此所想,才放任甘兴霸向前的话,于朝廷大军而言,恰正是巨大之失误也!
朝廷大军,为防范荆州军之进攻,看似于许都前方数城兵力雄厚,但实际,正是因荆州军这月许之进攻,早做了调整……”
贾信将可能性,做以沉吟,心情激荡,倒不是激动所为,而是忧虑所化。
若是他猜测成真,不仅要往许都和临近重镇去信,来共同打击甘宁亲自所率的突进之部,还要不顾襄城存亡,竭尽全力,帮助汾丘,阻挡住甘宁于此地之攻夺。
真如此,那无论吕常如何决定,都难以避免,为甘宁所进攻之势。
结合从早晨开始,到现在为止,接近三个时辰,未有收到斥候来报。可见传达两地消息的本方斥候,必然遭到了重创,间接证明他之猜测的巨大可能。
贾信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停止了向前巡视城池的想法,转身向亲信道:
“来人!为苏将军去令,大开北侧城门,由之率四千人马,走西河,往汾丘而去,做以支援。
此外,再为吾派出多路斥候,持续汇报汾丘状况!”
“属下遵命!”
兵士方一离开,贾信便下了城墙,回到官舍后,迅速召集城内将领,商议要事。
半个时辰后,二十多路斥候,携带贾信之信件,分别往阳关、长杜、颍阳,颍阴等多个方向送去。
春日的颍川,万物复苏,草木皆绿。
然处于汾丘之外的战场上,经过数个时辰的厮杀,连绵丘地和山道两侧,早为鲜血和尸首所覆盖。
为拿下汾丘,魏延所领之前锋大军,勇往直前,毫不退却。
即便吕常在交战不久,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在激战深入,魏延击破左翼,扩大了荆州军优势后,吕常军即显露出一面倒的溃败之态。
到了最后,吕常不得不将所有兵力,集结于周围,边杀边后撤往汾丘。
但是魏延部的战法,恰是走在吕常的前面,料定吕常撤退目的后,荆州军士气大振,开始从两侧,直接完成包抄,以期将溃退的吕常部,留于战场上。
眼看本方人马合围,之前冲出汾丘城,与之一道来阻敌的手下兵士,难以再行聚合,为荆州军分成了十几块,各自为战之。
吕常愤怒悔恨之余,不得不让身边之部重聚,抛弃遭围的上千人马,于汾丘出来的援军一道,急速向城内而去。
在吕常撤退后,还剩下的曹军,自无战意,多数举手投降。
魏延则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继续率众追击。
等到日落降临时,联合后续跟来的甘宁主力人马,更是兵围汾丘城,工程卒们,就地取材,攻城器械,连夜展开建造。
亦于当日,预料到贾信会遣人来支援汾丘,甘宁早一步于中间道路设伏,成功伏击了曹营将领苏稽军。
这与襄城出城部队的第一次作战,甘宁毫无保留,以绝对主力战之。
没有意外发生,曹军大乱,苏稽其人,最后更是丢盔弃甲,率众逃回了襄城。
该日襄城与汾丘两处战场同时展开,并各为荆州军击破,宣布了荆州军向许都进攻的重要一步。
第六百一十一章 破曹(五)
于曹军军心大乱之际,魏延当夜即展开攻势,至次日时,终于攻上了汾丘城,当日拿下汾丘后,由甘宁所率中路人马接替,兵分两路,直接往颍阳、颍阴而去。
襄城内的贾信,不顾艰难险阻,出城率大部前来阻击,在同后方张绣部战事中,惨败于西河。
东方战线上,文聘所率部众,与魏延拿下汾丘,一前一后,攻略了曹军于临颍前线设置的六处关卡,随之顺利吸引了临颍一带的曹军主力。
这般行兵事,成功减轻了甘宁西线,也是攻往许都主力军团的进军速度。此军数万人马,先后破吕常、贾信等部,战来颍阴。
战情当日即以加急形式,往许都、雒阳、邺城等多地传去。
到了此时,甘宁之目的,可谓是明示之。
那便是虚晃一矛后,欲夺许都。而以前线部的行军速度,距离许都直接距离,不过百里之远。
虽说前方还有数座重镇阻挠,又有闻讯而动的各方兵力,前来援助,展开合围之势态。但甘宁大军势之破来,实已让许都处于危险之下。
在消息传到冀州时,曹操闻讯,脸色气得涨红,大骂不已。接着召集或以去信,在同曹洪、司马懿、钟繇等幕僚商议之后,考虑到颍川当下危机局面,决定收缩颍川防线,竭力守卫好许都。
此外,曹操知晓颍川情形的严重性,早在岁初于许都时,见甘宁率荆州大军于昆阳一带,灼灼逼人。以朝廷军却无太大余力,将冀、幽绝大部分兵力调来,继而做过最坏打算。
那就是许都遭遇危机,颍川丢失,该当如何?
现在,许都情况不明,正是做最后准备之时,是以,于陈群、刘岱等人去信,道明许都总体守卫调整安排外,曹操暗自言明,当以遣天子刘协,另有许都重臣离开,北上兖州济阴,以作暂居。
换言之,许都危急情况下,可以放弃,但天子刘协,无论何时何地,必须紧紧抓在自己手中。
一如当下,曹操野望不断膨胀,但在一些事情,还是有着清楚的思考。尤其经历过内部的一些地方叛乱后,握有天子刘协,于之统治,即地方稳定,有着重大作用。
而这次甘宁不计两侧之敌,直逼许都,可不正是,亦欲得天子刘协乎?
四月初五。
在大败曹军将领马渡,得取颍阳后,甘宁留下张绣,做以守卫,防备阳翟来战的曹军,其本人领魏延等将,攻上颍阴。
此地战事打响,弄得颍川境内,人心皆动。
最主要的还是许都,权贵之属,无不携带着家眷,押运着钱财,拖家带口逃离,北上陈留等地躲避战事。
皇宫之内,天子刘协得晓此间讯息之后,面上未有表情,但内心一扫这些年的阴霾,却是暗爽。
“曹阿瞒,狼子野心,也有今日!
朕之于大汉江山,岂能落入到奸贼之手,若是如此,朕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而今甘兴霸等荆州将领,奉刘益州之命到来,解救于朕。
朕若恢复自由之人,必斩曹贼,而复汉统也!
还有伏寿,岁初即受曹贼属下指使,遭受诬陷,被免后位,处于冷宫。
朕亦必复之也!”
刘协想到这些年的悲苦,对曹操杀心越重,可当他走出宫舍,仰望头顶的烈阳,还有内外守卫的兵士后,又是一叹道:“朕之所居,如同囚笼,便以亲眷之属,难以保存,朕之自身亦然。
且于此,曹贼又如何会放任朕之留守,或是离开?
而这等岁月,又何日是尽头?”
刘协这边刚刚叹息完,宫廷侍卫来报,陈群、刘岱、程昱等人,入宫来见。
短短一个时辰后,望着陈群等人告辞离开,刘协一人独坐在上首案几上,望着头顶的梁柱,迟迟未有起身。
陈群等人来见,正是说明离开之事。
他刘协并无自主之权,心中悲切之外,也是无奈。
但同时,也证明着,甘宁所率人马,进展顺利。这一次的许都,不同于当年官渡之战前夕,更加危险。
天子刘协离开许都,北上之时,并非绝对机密。
在消息传出后,很多人并不意外,转而加紧了撤离步伐。
时连天子都要离开了,颍阴虽未失守,但许多人都认为守不住,许都或也将沦陷。此间心绪下,导致最明显的变化,恰正是曹军士气之衰落。
官寺内,负责留守的官吏,亦是如此。
反倒是民间,响应并不算太大,除了一些富户,很多人甚至选择主动留下,不愿背井离乡。
这些留下之众,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农户。
田地之类,便是他们的命,难以割掉之物,没了地,那什么都没了。何况,这次到来的荆州军将,同在民间有大好名声的益州牧刘釜联系亲密,其中部从,还有不少是传闻间,重视纪律的益州兵士。
不像匈奴、鲜卑、乌桓等来侵大汉边地时,于外之恐惧。在益州军于外良好军纪的传闻下,无论是颍川,还是天下其他各处,对益州军并没有太大害怕,以至于想要逃跑,而是多了紧张。
传闻是一处,益州军究竟会不会,烧杀抢掠普通百姓,如过境之蝗虫,则是实际一处。
四月初七,天子刘协乘坐车驾,为禁军“护送”,正式离开许都。同行者,如刘岱,程昱等朝臣跟随,陈群则是继续留在许都,主持战事。
另有妃嫔之属,因人数太多,滞留于后。
四月初十,也就在刘协离开许都,不过三日时间。
甘宁军,以飞桥、云梯、抛石车等攻城器械配合,又以浩荡士气,攻入颍阴城内,曹军大将高迁,战死于城内。
曹军大将曹仁,率众部于长社南下,战于颍阴北三十里,遭受魏延火攻,死伤惨重。
在魏延人马于北侧阻击时,甘宁继续让大部人马,未有恋战,而是向许都而去。
颍阴,同颍阳一般,留下千余人,同魏延一道,内外联合,阻击曹仁兵马。
数日时间,能连续拿下多处重镇,连连告捷,实正是曹军内部之困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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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反曹(上)
许都官署内,对面便是皇宫。
今时的皇宫,显得萧瑟,便是守卫之禁军也少了不少,却是许都官署之内,来往人员不断,人者脸上,
多显焦急之色。
官署正舍内,一应许都留守臣吏,同样面色忧虑。
听着一封封军报传来,让整个许都形势急转直下,众人默默看向了尚能保持镇定的陈群。
陈群单独留下,竭力守卫许都,
实正是曹操下达之命令。
自曹操为魏王后,陈群即为魏国御史中丞,并获封昌武亭侯。在此之前,陈群则是参丞相军事,协助曹操料理军国大事。
在天子北离,许都危亡关键时刻,选择让陈群继续留守,正是曹操之信任。
但颍川战情,一日多变,就算是足智多谋的陈群,亦难预料。
眼下之战情,如何处置兵事,好让许都能继续坚守下去,不会补颍阴之后尘,甚是考验人。
下首的掾吏刘晖,见上官陈群双目盯着手边地图,迟迟没有出言,即道:
“陈公,而今,荆州军攻来了!
距离许都不足二十里,
董衡将军率部阻拦,
恐难胜之。
不知曹公所命的东路援军,何时能够到来?
若是迟上数日,但以吾军士气,也不知能否守得住?
尚以未知,但吾等绝对不能束手待毙,当以两手准备也!”
刘晖所道,令陈群抬起头,这位被曹操特别仰仗,并授以重用之颍川本地名士,目光炯炯道:“子获有何建言,至此时耳,不妨到来,为吾等一同参详,好阻挡荆州敌军之进取!”
刘晖精神一振,道:“陈公,今荆州军来势迅速,吾军东部援军,迟难抵挡。
这等情况下,
要么放弃许都,退守官渡……”
说到这里,
发现陈群的眉头不自觉一皱,这位朝廷重臣,显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许都,刘晖当即改口道:“吾等要么收缩兵力,全力守备好许都,只要等多方兵力到来,进而可借机围困着甘兴霸军!”
陈群,包括舍内的其他将领官吏,以为刘晖会说出什么计谋,没想到是众人昨日就商议过的办法。
选择死守许都,确实是时下最为正确之决定。
但陈群没有早做决定,而是继续让大将董衡等人,率领城外南北两营,在正面战场,同甘宁军抗衡,实是看到了许都守卫之艰难。
绝非是凭借兵力,说守就能守住的!
从颍川战事爆发至今,加上冀州、雒阳危机,颍川本地人心早有思动。
现在还能留在许都之人,含颍川本地士人,有多少完全忠于朝廷,完全可用,陈群亦不能确定。就是颍川陈氏内部,在对曹操和对刘釜问题上,从多年前的关中之战开始,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些陈氏子弟,早两年,大有人往荆州和益州为吏之众。
现今许都危急下,城内定然不少想要投效而欲邀功之人,甚至连面前的官舍众吏中,说不定也有心向成都者,不满曹操,以为汉臣之人。
这般内部生有问题情况下,如何保证许都可以成为一个铁笼?
陈群本人并没有向成都投效的想法,曹操对他信任有加,恩重如山,这等情况下,若是背信弃义,那可就是千古骂名,何况他之家人,早些年即已接到了邺城。
子孙后代,多于邺城,如何断绝?
陈群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沉吟的西曹掾魏讽:“子京,传令下去,许都四城门,加强防守,另外,做好对城外之部的接应准备。
若是城外难以阻挡,援军难以抵挡,如子获所言,吾等便暂时死守许都……”
陈群之令下,旁人皆能看出其之决然,故无人再有劝解。
就是被陈群点名,以能言善辩、谋智超群的魏讽,也没有对陈群之决定,做出反对。
众人陆续离开,为各自事务忙碌,陈群也是离开了舍内,站在官署台阶上,看向对面的宫城。
天子刘协已经离开,此时应该早过了陈留。
但在这皇宫之内,还有不少人,尤其以天子刘协的妃嫔居多,比如废后伏氏。
魏王曹操没有说明对伏氏等人,具体该如何处置,但按照陈群对曹操的了解,曹操没有告知于他,并不代表没有告诉别人该如何做。
“天要下雨了!”
陈群望了眼方才还泛蓝的天空,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不断有乌云,从四面汇集,似乎要将整个许都都给笼罩。
城内官吏,因荆州军不断逼近,而忙着处置时,魏讽在传达完陈群命令后,来到了城西的城楼之地。
此地驻守之校尉,名叫陈末。同魏讽一样,亦是沛郡人,早年魏讽于许都为吏时,两人关系就很不错。
作为丞相府曹掾,今次为曹操所任命,留于许都,魏讽和一些同乡故吏的交情,自然攀升起来。
看到魏讽到来,与部下安排的陈末,邀请魏讽到一旁的偏舍去,此地居高望远,能看到许都城外十几里的位置。
陈末让部从下去后,拿起手边水壶,给魏讽倒了杯水,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上首,道:
“子京,看今日传令,陈公是打算死守了?”
魏讽神色有些落寞,但同时,在眼底深处,又带着几分亢奋,回道:“然也!
陈公心系魏王,魏王与之有信,自遣都许都以来,许都便以为朝廷京师所在,轻易不可失。
陈公又为忠义之士,岂会轻易弃城而逃。
荆州大将甘宁率大部至,有破釜沉舟之态,故这次许都城上下,少不了恶战。
只是普通将士,却是难了!
伯成,吾记得当年,天子出来许都,曾出城巡游,便是汝做的护卫罢?”
陈末一听,不知魏讽为何忽然说起了此事,但一想到当年,天子刘协清瘦之模样,联系今日朝堂局面,陈末沉声道:“天子性情宽厚,当年吾做护卫,没有牵好天子之坐骑,弄得天子差点跌倒,当时也多亏天子不计较,否则,吾难有今日之位。
不曾想,子京汝还记得当年事也!”
魏讽摇了摇头:“正如伯成汝所言,天子乃是吾大汉之天子,宽厚仁爱,待人以诚,吾又如何不记得天子风华?
可惜天子被迫再次离开许都,而往陈留了。
这天子,早非天子之天下!”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反曹(中)
魏讽声情并茂,这已非是他第一次当着同乡好友陈末的面,抱怨朝中情形,透露忠汉之心。
陈末认真倾听,望了眼城门楼角外,守卫的亲兵将士,俄而,
将目光从茶杯内旋转的茶叶,转移到魏讽脸上,道:“子京打算如何作为?”
适逢此时,陈末不用问询,即知魏讽何意,说道起来,他在曹营内部,
混得也是不如意,加上他同魏讽一样,心存汉室,故在魏讽连番说道下,早有了倾向。
今以许都遭围,朝廷,或是曹营内部,显露衰败之象时,恰是借助势态,反曹的绝佳时刻。
在陈末猜测中,如以魏讽当下说服,多半会让他在荆州军攻城时,提供助力,进而让荆州军更快得取许都,打通颍川战事的重要节点。
这句格外问询,实正是太表露心意之开始。
谁知魏讽并未言道其之猜测,而是另外一件事。
“早些时候,
皇后伏氏,正式被废,当时许都一片哗然。但伏皇后,并未同天子直接隔绝,沦为嫔侧而已。
根据宫中消息,实际上,伏皇后已然怀有身孕。
关乎此事,唯身边贴身宫娥知晓,曹公岂会不知!
以曹公知,以前面诸皇子之结果,并不好过……”
此事魏讽尚未说完,陈末整个人即已愣在了案几处,废后伏氏竟又怀有身孕,此中情况,曹操知,但以好友魏讽亦知道。而今提出,难道是想让他帮忙送出许都?
但现在,皇宫守卫严密,以曹操之心胸多疑,岂能这般容易?
陈末处于震惊中,
脸色微变时,
魏讽声音依旧低缓。
“早在五日前,
知晓颍川局面之巨变时,曹公就有下达密令,让许都皇宫生一把火。”
“嘶~”陈末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沉声道:“曹公怎会如此……不顾及颜面!”
魏讽冷笑道:“从曹公野心膨胀,封公封王,又排挤政见不合的荀令君开始,又何时顾忌了汉室颜面?”
这边二人方道完,即见兵士慌张踏入。
两人目光随动,带着审视。
“将军!城内着火了!正是皇宫方向,而今城内禁军正在集结灭火,且有向南城蔓延之趋势,吾部粮草在旁侧,可需派遣吾部人马救火?”
听闻此事,陈末下意识站起,知道自己情绪变化有些过于激动,他随之努力平复心情,安排道:“遣两队人马速去,一定要协助好禁军,迅速将火势扑灭!”
兵士刚刚下去,陈末即来到魏讽身边,道:“子京,而今只怕伏皇后凶多吉少了!”
却见魏讽并无慌乱,压低声音,道:“君且放心,伏皇后之危急,吾既然早通过旁人有所料,自有准备。
只是,若伏皇后于此,即于战时,君可有准备,能确保好伏皇后之安危?”
陈末神色一定,郑重道:“自然!”
“善!”魏讽表情舒缓,抚掌道。
掌声刚一落下,便见方才跟随而来的一位侍从,于外踏入。
待之踏入,将盔甲之面罩放下后,陈末面色比之前还要吃惊,他不知魏讽是如何做到,让伏皇后神不知鬼不觉,一路同行来到他之营帐。
单以此事看,只怕有不少魏讽之党羽,从旁协助。那么,守卫许都城的将领中,又会有多少人,暗自相投?
整个曹营之内,豫、青、幽、冀等数州之地呢?
陈末匆忙想要见礼,但却被之搀扶起。
……
自离开陈末的驻守之所后,魏讽先去往官署,向陈群复命,后见天色不早,才向同僚说道了一声,返回在城内的居所。
可能因许都战情紧张的原因,整个街道上,仅能看到兵士巡视。
而在宫城方向,还在冒着青烟,未有完全扑灭的楼阁废墟,很是显眼。
各家各户的府宅内,尤其一些大户人家,实早将亲眷接走逃难了,而能住在许都城内的,多数王公贵族,故一路走过,望着熟悉的一些宅院,魏讽感觉空旷不少。
相比于其他人,魏家府邸内,一行亲眷多数尚在,只有少部分仆从,看着许都战火将起,向魏讽说明后,回往乡下避难。
而见魏讽归来,其妻子吴氏迅速让仆从摆好饭食,一家人吃过饭后,魏讽吩咐了下家宅当以少做出行之事。
且以天色生暗,他拿着油灯,这才来到书舍。
等到达书舍之内,紧闭好房门后,魏讽推开了其中一座书架,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空旷地道。
待之手持油灯踏入,一路走到尽头后,若有人注意到,定会发现魏讽是到往了旁边的一座府宅内。
此地府宅,与之相邻,正是许都有名的富户文氏所居。
早两日,文氏也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离开许都,北上陈留避难,导致整个府舍内,除了看门的数个仆从,再无其他人。
但是让外人想象不到的是,今日的文府上,于外部看不到之地,恰是聚拢了不少人。
这里面,一个高大粗狂且又带着几分文雅的大汉,最为惹眼。
壮汉正是十余年前,从南中出蜀,来到许都,建立舆论情报诸事,于许都扎根的郑向。
许都所谓之富商文氏,恰也只是郑向所领青衣军,在许都的一个掩护而已。
目前,许都正是交锋前沿之时,郑向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城内坐着最后联系与部署。
而像秘密集合来的魏讽等人,或于曹营身处要职,或于许都内,处于关键位置。今日相聚,正是前番约定,也是为许都,能顺利得入荆州军手中,做最后准备。
看着部分人陆续到来,一些身处要务,却不能赶到,郑向没有继续等下去,其直接于密室之内,同魏讽等人,研讨起了接下来的个中调整。
“甘将军携大军将至,就是依靠南北营之兵力,许都本地,也难以阻挡。
按照城外消息,于明日清晨,甘将军之大部,即会发起合围,一切顺利,明日也将兵临城下。
遂以今日相聚,也是吾等最后一次相聚,劳诸君为兴复汉室效力!
待事毕,刘益州必会大加嘉奖!”
第六百一十四章 反曹(下)
依郑向所言,甘宁主力,既然有信心在明日兵至许都,那就说明,前去拦截的朝廷兵力,已非之威胁,正是遭受重创。
事实如真若此,
这比陈群预想的还要迅速,只怕许都内很多人,都想象不到,朝廷军会如此迅速败退。
接下来,就是堂堂正正的许都之战,也是他们这些投降于成都之人,此出力之时,
于此,亦将彻底同曹营完成切割。后续之影响,
没有人知道。
但见诸事安妥,密舍内,云集之人,除魏讽外,陆续离开,按照郑向安排,进行内中布置。
密舍只有其二人后,郑向即向魏讽深深一礼,感叹道:
“魏君大义,伏皇后能成功潜出皇宫,并于城内隐藏,于今日之事,全赖君之相助也!
令君居于成都,时刻念及天子及皇室安全,奈何曹贼行动迅速,
又以狡猾,
竟使天子先一步,
为大军遣送。”
魏讽闻言,
摇头道:“吾之所为,与刘益州相比,与郑君相比,实正是微不足道。
但以汉臣,能助皇室中人,脱离险境,免遭曹贼迫害,正是举手所行。
可惜曹贼心胸狭隘,一把火烧了皇宫,且见今日之许都皇宫,不知多少冤魂飘荡。
此中事宜,正以为罄竹难书耳!”
两人谈到此事,皆沉默下来。
人只道皇室内部,为争权夺利,多生相残之事。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几年来,为把控日渐挣脱的朝中权势,曹操又暗地或是明面里,迫害多了贤士俊杰,故所言之奸臣也!
将心事埋下,
魏讽嘴唇动了动,他对于荆州军这次的突进,尤其后方布防,还有许多疑惑。
这些疑惑,在数日前,郑向与他去信相见,共谋义举时,就有过深思。但考虑到荆州军行军作战计划之机密,一直未有出言问询。
而今战事将终于许都,一些问题也会随之水落石出,且见他担忧之事,如荆州在徐庶援军北上后,带来后方主阵与粮草诸问题……
魏讽借此道:“讽前有困扰,甘将军主力来战,西北之援为徐庶将军所领,以抗阻挡,东边有赵云、文聘两位将军阻敌。
后方之于补给,为防汝南残兵突击,不知在徐庶将军之后,为谁所主?
但见后方甚有条理,未有生乱,必以为才能之士也!
故于此,越发好奇,不知郑君能否告知?”
许是一切按计划般进行,能见许都得手之势,郑向近段时间,时常紧绷的精神,略有轻松,笑道:“自元直北上相助后,荆州州府有荆州牧主事,但于南阳之地安宁、及粮草运输等事,则是由桓君安顿,遂以万事安耳!”
魏讽一脸思索,道:“可是桓阶桓伯绪?”
谈及桓阶,念起其人往事,作为游侠出身之人,郑向感慨颇多,郑重道:“正是此间桓君!
桓君为长沙临湘人,本为荆州士,早为孙坚故吏,后又仕于张羡。
张羡死,原刘荆州曾请之入州府核心,但桓君三辞之,便是荆州动乱数年,其人亦是于家乡生息。
两月前,令君知之大名,从成都亲自与书,探讨国家大义,桓君正是为此说服,入主荆州州府,协同处事。
其人刚刚上任,恰巧颍川战时,再而临危受命,接替徐君,处置后方各事!”
面对桓阶,就算在曹营内部,担当重任的魏讽也肃然起敬,道:“桓君诚乃大义之辈,才华出众。
今且能为刘益州所请,处置军后之事,正得其才!
是以讽观之,刘益州之威名下,荆、扬士人,何不归属?”
郑向抬头看了眼魏讽,脸上笑意复生,道:“何止荆、扬,今次获许,即能挫败曹贼阴谋,但以将来平颍川,而取豫州,为兴复汉室,如魏君之义士,岂会不愿为令君效力?”
见郑向表情,念及方才所言,魏讽道:“郑君所言,正是此理!”
见之天色昏沉,魏讽作为许都城内,留下的重员之一,必然忙碌,郑向没有继续留之。
待魏讽从密道回到家舍后,时间不过是过去了两刻钟。正打算出门,往官署走一趟时,陈群叫来的召集之小吏即至。
“魏君,吾军于城外大部,于今日下午,遭遇荆州军主力进攻,方才传入消息,吾军大将吕建生死不知,故请君速往议事!”
到来的小吏,与魏讽相熟,往官署路上,就将情况进行了简单通报。
魏讽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时下发生之事,正是印证郑向所言。看来许都已经无处可守,就是陈群又能如何?
许都城内,或者今夜必生大乱。
而将伏皇后藏于已暗自投效的陈末军中,实正是一保护,若是他所料不差,荆州军既然来攻许都,那集火之所,定然不会是陈末防守一方。
于守城军将中,必然还有投效之人,或是身居高位,连他魏讽也不知晓。
这正是益州牧刘釜,在许都等地,以郑向等人,秘密联合之所为。
其中行径,或以暗自接纳,长达十多年之久。这般看去,身居高位者,定不再少数,并不会让人特别意外。
“会是谁乎?”
在踏入官署前,魏讽转头看了眼远方城墙上,来回移动的火把,暗自低语道。
正此时,城南方向的角楼处,许都南校尉程昂,手持长剑,凝神远望。
漆黑夜幕下,得见远处丘陵间,连绵的营帐火光,与往来许都路上,零星散乱的火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零星之光芒,正是吕建等部,败退逃回之军士。
上万人马,凭着地利优势,为何没有在丘山一带,将荆州军抵御数日,而是这么快败下阵来?具体之战情,尚未送回,但结果来看,许都直面荆州军后,面对的压力,恰在直线上升。
从身边兵士的严肃紧张,即能看出来。
作为守卫许都的数名留守将领之一,程昂治军严厉,不论平日,还是战时,都喜欢肃着一张脸。
于兵士间,渐渐有了“黑脸将军”之称号。
能在前番兵事调动中,为陈群安排,守卫许都南城,恰是之踏实、任劳任怨之处事态度,得陈群认可。
但在内心深处,程昂于天子刘协之遭遇甚是同情,在曹营内部,过得不如心意。
第六百一十五章 战许(上)
“将军,陈公来令!”
程昂远眺,思绪有些飘忽间,信兵的声音,让他将思绪回转。
转过半边身子,接过信纸,在火把闪烁光芒下,
程昂眯眼细览。
少顷,他将此间书信重叠,放入衣袖中,向两侧亲兵道:“传令!打开城门,以接应吾军!”
“诺!”
亲兵应声而下,程昂继续站在城头,目光再一次融入了昏沉的夜色中。
此时已是夜半,
距离天明不过两个时辰。
“夜即至,天明远乎?”
就在同时,大将甘宁,刚刚来到前线战场,一边让各部打扫战场,一边召集将领,调整明日进攻许都的细节。
许都近在眼前,但想拿下并不容易,尤其来自四周的压力,让人喘不过去。
数日来,荆州军相当于“孤军深入”,张绣、魏延、赵云、文聘、法正各军人马,从多路抵御曹营大军。
虽说曹操的战略中心,在徐晃于南阳战败后,已有转移,但并未明着放弃许都,及颍川之地。
地理位置上看,颍川可是连接河内、豫州、兖州的重要纽带,
更是兵进荆州的前沿哨所。
所以,在面对南北两个战场时,
曹操给予重视程度一致。但曹操,及曹营内部之人,没有想到,刘釜在关于北方的两场收复之战中,会给予如此大的支持。而让曹操失望的是,江东在此关键时刻,竟然沉寂下来,没有继续应有的牵制。
一切偶然,最终形成了必然。
无论其他,对甘宁而言,距离目的只差一步,那必然会竭尽全力,且以最快之速度走下去。
城外,临时搭建的军帐内,于众将召集来后,甘宁先详细问询了下伤亡情况,然后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地图,
指着标注的几个方向,
道:
“明日清晨,吾军由此两路攻城,分别由阳为和王苍负责,罗腾部由此吸引敌军西侧战力……
是以,许都能否在这两日得手,全看诸君之力!”
在战事安排上,甘宁大胆进攻,于战事细节上,也是丝毫未落。
即于此安排,帐内将领,皆应声领命。
而于荆州军内的普通兵士们,在打扫完战场后,除一小部分骑兵,于外围整夜戒备外,大部分人都取出干粮,相候依靠,咀嚼吞咽完,昏昏睡去。
也有少部分人,想到明日即将到来的许都攻城之战,激动难眠。
林泽即是其一,在他身边,队率刘飞亦未睡下,抬头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日间,刘飞善待下属,故很得普通兵士之拥护,战时休息时,许多兵士心情进展,亦会向刘飞谈心。
其实,按照益州军,及荆州军现行军策,为队率者,除了平常军事行动外,还有照顾兵士思想之重任。
益州军之军事训练,一则训练的是具体作战能力,二便是对成都,对大汉之忠诚。
思绪万千间,林泽穿着厚厚的皮甲,拿着长刀,往刘飞身边靠了靠,沉声道:“队率,汝道吾等明日会顺利乎?”
刘飞转头看了眼,道:“怎么,汝可是想家了?”
林泽挠了挠头:“然也!离家一载,谁说不念家也!上次家书送来,吾家妻子已然生子,也不知战事结束,吾家那子会长多大了。”
看出林泽的思念与担忧,刘飞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泽肩膀,道:“汝且安心,这次只要拿下许都,吾等以颍川为根基,进而可同关中军一道,合围雒阳,且以先期力保夺下无关,后即可由后援之部,接替而取豫州。
到那时,回往蜀内时间,不会远也!
吾记得,汝自南阳战起,今次又立下军功,想来回到蜀内,或会为授予铜勋之嘉奖,正可谓光宗耀祖耳!”
即听队率刘飞,言谈起来日,林泽心情渐渐放松,道:“全赖队率吉言,吾等定然能完成使君之目标,安然返回蜀内。
且以明日之战,末将相信,吾军必胜之!”
“然也!甘将军战无不胜,许都又如何?
还是快快眯一会眼,但看明日,吾等军士,谁能第一个杀上许都城!”
短短两个时辰,眯眼间,很快过去。
待再睁眼时,前锋部人马已经先一步补充了营养,举着火把,正大光明的向许都城外进发。
方圆几十里之地,早在昨日大败许都之敌后,已为荆州军斥候所笼罩,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各方军将手中,故并不惧怕陈群会在城外继续伏击。
除非陈群打算鱼死网破,放弃许都,突围而走。
不过,到当下战况,许都陷入荆州军多面合围之中,就是想要突围也非那般容易。
在大军前行后,主将甘宁随军出动,以振荆州军士气。
等到接近日出时分,荆州军先锋部队已经发起了对许都城的首轮进攻,亦是试探性进攻。
这次攻城,荆州军派出的精锐部队,但许都城一侧守将,对于守城显然有着丰富经验,成功挫败了荆州军之图谋。
至大部人马,兵临城下后,于四方攻城之战下,荆州军以人数优势,给了许都各处将领,以绝对压力。
城池上下,为杀喊声所覆盖,不断有荆州军借助云梯冲锋而上,亦不断有许都守军从四面搬来投掷物,为向城下袭击。
就算是沉稳有度的陈群,此时在得晓短短半日时辰内,许都兵士为守卫好各方城关,而付出的巨大代价时,也难有心情,在官署内指挥,其人亲自到来城楼多地,加以巡视。
“情况不妙也!”
方到城楼处,看着守将徐立伤痕累累前来汇报军情,再见前后兵士之压抑,陈群心下一叹道。
这边好生安稳了军心,还没等陈群往另一处巡视,便由兵士匆匆来报:
“陈公,城内有人生乱,并以袭击兵士,云集者人数不少,看之目的,似是为取官署!符将军已亲率部平之,特令属下来报!”
陈群眉头紧皱,沉吟道:“善!给符将军去令,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平定动乱!”
第六百一十六章 战许(中)
许都城内的混乱,于四面之地发生,零星而发散,不像荆州军这般攻城之火力集中。
即便陈群组织了更多人马,但依然难以稳定局面。
凭谁看去,也能明悟,城内情形,
尤其有人故意点火之后,复杂多变,绝非一时三刻所能平定。
陈群早在得报之前,就预料到了城内或将发生之一切。但也只能如此,以便稳定军心。
如果说城内之混乱,尚属于小打小闹的话,从下午开始,
甘宁军向许都的进攻变化,尤其凭借灵活之运动战能力,
让城内数千守军之压力直线倍增,更是让守城各部,疲于增援。
见情况危急,尤其认识到甘宁军比传闻中,还要擅长攻城之战,战术更是千变万化,弄得陈群这位留守许都的最高官吏,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而是于战前,不断根据各方传讯,调整对城下作战方案。
“许都若能坚守三日,多路援军冲破阻挠而至,即会让甘兴霸疲于奔命。
奈何今日之局面,以荆州军之勇武,吾方内外之困,只能竭力守之!
便是陈公亲临前线指挥,
吾军据城而守,占尽地利,也难抵吾军颓废之势!”
东城守将尹礼趁着荆州军停止此轮进攻之际,接过亲将递来的食物与水,艰难吞咽间,声音有些沙哑道。
早年间,他本属于吕布之部将。在吕布战死,陈公、高顺等人,携吕布家眷突围南下后,其人于战乱中被俘,生死之间,尹礼选择了生,由此投效曹操。
官渡之战、南阳之战,尹礼皆有立下功勋,曾做过陈留都尉,梁国相。而今,作为守卫许都的四校尉之一,尹礼自晓责任重大。
可惜荆州军的凶猛攻势,尤其投石车等利器之配合使用,
让守城兵士死伤惨重,
就算地利带来的优势,也在不断被削弱。
背后许都城内,
升起的烟火、喊杀声,更是为包括他尹礼在内的所有军将,于头顶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让吾方将士,轮换防守,暂以休息,补充食物!
荆州军既然想趁着吾方援军突围到达前,以攻下许都,今夜必然不会放松攻势之态。
是于夜幕后,必然还有激战。
另,让城下民夫,多将滚木巨石于上添加!”
咽下了最后一口干巴巴的烧饼,又大饮一口水,尹礼将水囊递给了旁边亲卫,望向前方困乏的本方兵士,沉声安排道。
实当于眼下,内外之交困,尹礼这位将领,也难以肯定,许都守军能否坚守下去。
这里面,还有很重要之问题,便是许都城内,或可起纷乱,但守城之部,绝不可以生乱。
若以眼下守城之部,出现问题,缺口一旦扩大,那就是许都破城之时。
可惜,谁又能保证许都守卫各方的将领中,乃是完完全全地一条心耳?
荆州军于城下的大帐内,甘宁同样在咀嚼干巴巴的麦饼。
为补充全军将士远程行军的体力消耗,麦饼内,不仅多放置了一些盐巴,还有一些烘干的麦饼。
咬上一口,带着清脆之干,用益州牧刘釜当年视察伙房营,所取之名,此间之麦饼,实更应该叫“饼干”,更为恰当一些。
且于前线军帐之所,从此地眺望,攻城动态,一览无遗。
而以军令,几乎每一刻钟时间,就会往外发出一个,进而让轮流攻城的近两万人,有力调动起来。
相比于许都现今守卫,且无**换的数千人,荆州军最大的优势,还是全速来袭,近两万兵士。
但强攻之下,带来的伤亡,也是剧增。好在昨夜连夜搭建的临时医舍,另有随行的数百医疗兵,可进行紧急包扎救治,继而尽力去挽回兵士性命。
可再这么下去,荆州军战来许都的万众人马,有效战力只会越来越少,真若再生变化,只怕前功尽弃。
不仅主将甘宁深知此情,其余将领,亦然明白内中之核心关键。
甘宁方放下水碗,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但见举着旗帜的兵士,从前方营地走过,其迅速叫来信兵,安排道:
“让李泰顶上,替换掉南侧进攻之部,赶在黄昏前一个时辰,吾军再做一次进攻。
另外,为王凤去令,其于后方修整之部,此时可全员进发,抵达预定进攻位置。
待吾军令传去,下一波正面进攻,由之部负责!”
此间命令下达,甘宁则直接叫来旗语手,单独安排了一项命令。
“按照今晨所令之内容,一刻钟后,于城南吾方舞旗!”
等到旗语手离开,甘宁又叫来军吏,详细商讨起了计划,以做补全。
今日首战,荆州军未有停歇,守城之许都部,同样如此。
两方兵马困乏,但实际上,荆州军看似在攻城之战中,精锐齐出,实则还有精锐保留。
这群精锐,亦是攻城之“敢死士”,自要用在关键时刻。
何以为关键?
正是今日甘宁与城内策应人马,商议之时。
而随着黄昏将近,一切准备就绪,决胜许都,也到了亮剑之间。
守卫南侧外城的程昂,像许都各方守城校尉一样,从开战之始,就未曾下过城楼。
相比于其他各处,此方位的荆州军多以佯攻,故以部将伤亡,并不算多。
但战情胶着之下,程昂所领部众,像其他各部许都兵士一样,面对荆州军步步紧逼之势,又有城内此起彼伏的动乱,难免生了焦急之心。
“将军!荆州军又来攻了!
这已是今日的第五次进攻,荆州军仿若不知疲倦,每一处攻伐,皆显奋勇。
再这么下去,吾部于此或能守卫,但其他各方,难保不会生出更大空隙,为敌军所乘耳!”
部将擦了擦额头上的灰尘,这正是荆州军以火攻形势,给予许都城压力,而落下的灰烬。
放眼望去,周围守卫许都之本部兵士,无不灰头灰脸,至于插在一侧的旗帜,早被烧成了两截,尽显狼狈模样。
而程昂以部将指向望去,整个人的注意力渐渐集中起来,但能看到远方的荆州金兵士,挥舞起了旗帜。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战许(下)
旗帜的挥动方向,于旁人看去,恐难以明白其中意思,但程昂恰能看出。
甘宁军如此作为,这是为他去信,准备配合城外之部总攻。于此,直接证明了荆州军面对压力之大!
终归要走到这条路上,
程昂转头看向两侧熟悉的部将,本有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化作了长长一叹。
定神之后,程昂看向身后紧随的亲将,道:
“徐治,去将王军候他们叫来,就说吾有要事安排!”
“诺!”
晚风带着清凉,
吹上了许都城上。
下午荆州军的进攻,终是缓缓退却,
在陈群等人,以为荆州军会借此修整片刻时,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落日余晖下,能看到荆州军后方,忽然冲出一步人马。
该部人马,奔走整齐,各队携带云梯,目标一致,竟是放弃了其他城池进攻,踏入被攻陷的外郭,往南城方向而去。
除此之外,方一退下的攻城之部,在为该部人马,提供道路便利后,重新聚合,不顾天色将暗,人员伤亡困乏,
继续往各自方向来攻。
这等变化,
第一时间送到了陈群手中,在陈群来到城楼高处,眺望两面情形后,心跳没由来的加快,本能地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作为跟随曹操良久的幕僚,又为天下名士,陈群很少出现现在这般情况。
针对心间之预警,其迅速命令数百人马,向程昂方向处支援。又命各处继续做好防守,决不能松懈。
做完这些,陈群又问起了城内平叛之事。可惜大半日过去,城内的零星散发混乱,仍未能完全制止。就是官署,也遭到了焚烧,好在及时扑灭。
但对于城内人心,及守城之部的士气打击,属实无法挽回。
所有急报,皆不断汇总,
到最后,
陈群将大部分情况交给随从属吏处理,其本人专注城郭安防。然于局面上,劣势不断增加。
视线可见的攻防交锋,越加激烈,这或者是荆州军在夜幕完全降临前,最后一次疯狂?
陈群嘴唇干裂,乃是因今日下达命令太多,来不及喝水所致,其长长一叹道:“一定要守过今夜!
另,南城一旦有异动,但迅速汇报,以让各方补充支援!”
这条命令方一下达,但看到一名兵士,浑身是血的跑了进来,与此同时,城楼外侧,正传入混乱的喊叫与怒骂。
不等陈群问询情况,即闻兵士满目悲伤,语气有些颤抖道:“报!南城校尉程昂,其率部反了!”
程昂造反?
陈群突闻此言,整个人站立不稳,若非旁边有案几扶着,早就跌倒在地。
作为许都守卫的关键一环,程昂叛敌,这乃是不敢想象之事,为了防止各方守将出现这等情况,他甚至在战时,专门安排官署文吏,另有一些可信赖之将领,以做辅助,同样也是防范。
“苏务将军呢?”
“苏务将军为程昂所斩,另有王参将亦然!”
兵士的消息,尚于耳畔回荡,陈群了解到大体情况后,努力将剧烈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他本人索性坐在案几处,抬头看向已经冲进来、数名神色慌张的小将,道:“程昂枉顾天子和朝廷信任,已然投敌,各部军,除必要防守外,所有修整力量,迅速往南城集结,务必要夺回城门,并将攻上来的荆州军,给吾重新打下去!”
陈群思路清晰,且对于荆州军之前的反常,有了清楚认识。
程昂是叛敌了,南城方向陷入危险之中,但在许都城池上,本方人马依然占据优势,是故,最重要的还是夺回,并行击退。
陈群这番命令,再度下达,让冲进来的军将,立即找准了方向,迅速调集人马行动起来。另一些距离接近,经验丰富的部将,在陈群军令之前,就如同向叛变的程昂杀去。
然而,这次出事的,并非一处,陈末所守之处,但看程昂之地,起了动乱,竟主动召集亲军之部,协助了一部分荆州军登城!
至于被陈群召来监军的将领,一人被俘,一人遭斩!
此处情况,一经发生,所有守城之将,都明白一件事,许都完了!
这次荆州军里应外合之下,又逢许都守城部最为困乏之时,走上城池,走入了许都城,再无敌手!
而以程昂、陈末二人投敌,带来的战局,是直接性质的变化。
短短两刻钟内,即于城上杀喊声间,又有数部守城曹军投降。
陈群其人,则在陈末叛变,导致许都局势全面失衡时,已经为亲兵掩护离开了城楼。
方一回到被烧掉大半的官署处,城内重新聚集之部,便以整合完毕,大将殷署,望着已经完全沦陷的许都城两座城门,随之向陈群建议道:“陈公!
情形如此,吾等无力回天。
且以许都之失去,非陈公之罪,实乃叛贼之所为。
趁着许都未有完全被荆州军所夺,末将愿护送陈公离开,北上陈留,足可重整人马,联合颍川和豫州大军,从长计议,重新夺回许都!
末将相信,就是魏王,也绝对不会凭空怪罪!
请陈公早做决断!”
知道大势已去,也知道殷署所言的正确性,但陈群心中仍然有些不甘!
虽然早思可能发生的意外,但最终还是为荆州军得逞,归根起来,许都城内将领人心散了,不好扭成一股绳。
夺回来?
许都还能收回来吗?
他陈群这次丢失了许都,其他地方呢?
到现在为止,许都已然是朝廷名义上的京师!
可当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突围。
陈群的大脑,在这一刻,非常清晰。
至于曹操会如何,那是以后讨论的事情。
陈群接过了兵士递上来的缰绳,看向正前方,于马上还保持着抱拳状态的殷署,道:“就如殷将军所言,给各部去信,吾等从北侧突围!
而以许都城,吾等终会再次夺回!”
这些军令,让身边兵士陆续往尚在抵抗的各部兵士传去,再一看头顶的月色,耳边另伴随着越来越近的激战生意,陈群道:“许都今亡也!
吾等出发!”
第六百一十八章 入驻
祸到临头,也是邺城早先预料到的最坏结果,早收曹操密信的陈群,当然没有与城陪葬之想法。
但在从北侧城郭突围路上,陈群回望背后冒着浓烟的许都城,难免想到投敌之程昂、陈末等将,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冷静过后,由亲将之背叛,联系到荆州军这次目标之明确,进展之顺利,尤以许都之失,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变化,陈群这位博学多智之士,也难免对许都,对朝廷之将来,对曹操欲复天下之志,产生了动摇。
他不由得想到“命运”二字……
莫非,于汉室没落、曹操把持朝政之诸事上,大汉列祖列宗真是看不下去了,让刘釜这个汉宗室脱颖而出,以至于今日成就如此?他陈群也看错人乎?
在前方部从的厮杀开路声中,陈群握紧手中长剑,看向一侧紧随的魏讽,心事重重外,又添着几分悲愤之色,道:“子京,汝道这许都,吾等还能取回来?难道朝廷基业,或将毁坏于吾等之手乎?
以许都之失,吾等又如何面对天子?”
虽然在数刻钟前,于官署外,陈群放出了豪言,但也是为了稳定人心所用。
而见魏讽自出城以来,一直牢牢相随,且于守城之战中,依令协调,任劳任怨。陈群则是没有怀疑魏讽,会以投降甘宁。
若是魏讽想要降敌,也不会与多日前,即建议他加强许都各城控制,便是在数刻钟前的集结部众间,协助颇多。
自然,也不排除魏讽有其他想法,毕竟守将陈末,同魏讽私交不错,关乎此事,众人多知。
私事之外,于朝事中,前番孔融、荀彧等人之死,像魏讽,包括他陈群都有上书,提出政论,遂而并不使人怀疑。
陈群忽出此言,更多的是想抒发心中悲切。
其之因劳累而充满血丝的双眼,在道完后,紧紧盯着魏讽。
魏讽忙碌数日,亦未休眠。于许都协助陈群守城平叛,自身还受了伤,便是灰头灰脸。
耳边陈群的话语,让魏讽坚毅之脸色,没有多大变化。
他接过陈群之所问,道:“讽尝听闻一言,谋事于人哉,成事在天也!
吾等以为汉室之臣,受天子与魏王信赖,便于守卫许都,于天下间,只求恪守职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足矣!
许都今日之失,即已难以挽回,魏王以陈公主导颍川战事,故所当以从长计议才是!”
陈群随即将目光从魏讽脸上移开,若没有记错,魏讽此言,正是当年益州牧刘釜为安慰于关中战中,是时有些失利的益州军所言。
没想到,此中言语,终是传遍天下,为许多人引为名唱。
陈群端正马上坐姿,要往前方冲杀的兵士,道:“善!军情已经传出,吾等还是先突围撤退,一如子京所论,容后再战取!”
且看陈群为亲卫严密保护,向前方战团打开的空隙,直插而去,魏讽则是转头,与陈群一般,最后望了眼熟悉的许都城,然后握紧缰绳,跟随而上。
其人心中则叹:这一别,不知何时是归年?也许,待再归许都,大汉已换了人间。
而他魏讽,虽身在曹营,但心怀汉室,且为心中之所执,粉身碎骨全不怕!
作为青衣卫中,于曹营策反,以保密程度最高的人物,魏讽之真实身份,除了已经青衣卫核心之众,如郑向,及已投诚的陈末知晓,严加保守秘密外,便是当日在宅舍相遇之中的其他许都官吏,各自以黑袍掩面,并不知道魏讽之真实身份。
主持前线战事的甘宁,事先同样不知道。
但程昂等人暗地相投,则是早月前,即得成都相告。于此,甘宁敢于在成都决策后,主动担负向许都的进攻之战。
但许都已破,大军入城接收,并以清剿残余敌军,甘宁脸上,却是无多喜悦之色。
许都即得,可想而知,阵地互换,可想而知,已得的许都等地,待东北各方曹营援军到达,定将迎来更艰难的坚守与反击之战。
这次大军深入,导致粮草难以跟上的问题,随着时间推移,亦然会突显出来。
此中诸事,恰正是考验处置后方诸事的桓阶之时,对于桓阶此人,甘宁早年于益州,即得闻其人大名。加上外甥刘釜亲自与书说明,甘宁甚是重视。但关于桓阶能否周转荆州,在将来战事加剧后,继续保持对前线的支援,甘宁也不敢确定。
驱散脑中思绪,甘宁这边与亲卫一道,方从南侧入城,同浑身浴血的程昂、陈末等将领会面,略作宽慰,赞赏之大义所为,即见信兵骑马到来,下马抱拳道:
“报!将军!
陈群率众从许都北侧突围,往陈留方向,吴将军正率部阻击,但敌军凶猛,吾军伏击之部被之冲散。
吴将军请命,是否全力追击!”
尚未离开的程昂和陈末等原属陈群之部,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沉默相待。
陈群以为上官,他们这群投诚背叛之人,着实不好说什么。
甘宁也注意到身边这群许都降将的反应,为示信赖,其并没有隐瞒什么,当众安排道:“向吴将军传令,小心陈群诱敌,另有小心陈留曹军来犯,勿要紧追!当全力清剿许都北侧残余敌军!”
以为前线主将,甘宁显然没有被“陈群”这个功劳给冲昏头脑,非常冷静地将视线放在了许都战事处。
嘱托完之后,甘宁又向一旁的亲将下达了军令,为各方传去。
这才同程昂等人,一道往内城而去。
时已是深夜,许都城内的各方厮杀,于陈群率部突围后,正渐渐陷入平息,或也只有被烧得焦黑之宫阙,在讲述连续两日来,许都城内之巨变。
待至凌晨时分,许都城才恢复到有序之中。
甘宁连续数日未有安稳睡眠,精神所振,无有困意,叫来城内各部将领,详细讨论了许都及周边之地防守安排。
做完这一切,已经天色大明。
完成城内巡视后,甘宁则亲往官署旁的院舍而去,往而拜见之人,正是侥幸活下来的原皇后伏氏。
第六百一十九章 吴王
“四月二十九日,荆州大将甘宁,率众攻破许都。
是时,许都将领程昂、陈末投之,陈群、魏讽等人突围撤走。
四月三十日,传闻于皇宫大火而葬身的伏皇后,忽然显于人前,并手持天子血书,当众细数魏王曹操三十八项罪名,引以为奸逆。依天子手书,天下群雄当以攻之!
五月初三,曹军大将曹仁,夏侯淳等将,从东西两侧突破魏延、文聘布防之线,但陷入徐庶布置的战争之中,元气大伤。
五月初七,益州消息,抵达成都,面见益州牧刘釜,后又从事的陈宫,为益州牧委任为侍豫州使,出蜀而归往颍川。
同日,幽州消息,经过一月多的强攻,并州军为阎行所率部,攻入道人,进而于短短数日内,又拿下代县、当城,代郡几近收入并州军手中。于此,直接威胁到中山国安全。
……”
“洛阳局势如何了?”
病榻之上,孙策强撑着精神,听着侍从讲述半月内,天下之于变局,语气微弱道。
数月来,他的病情,在外人看去,有所好转,但来自于双腿生疮,心神剧痛,带来的昏厥,却是只有府中亲眷,以及周瑜等亲信知道。
孙策非常明白,自己活不久了。可能就在今日、或是明日,一闭眼间,再也看不到明日太阳。
即便如此,孙策也没有轻易放弃,身为天下群雄之一,他对于命运,一直有种不服输之态。
这么长时间来,虽说生命之流逝,让他昏多醒少,但每次醒来,处于对江东事务的关心,其都会主动问询。
而这段时间来,弟弟孙权受之所命,已经陆续接受了江东重要事务,即便有周瑜、陆逊、鲁肃等人辅佐,然到底年轻,性情又有些年轻气盛,难以保证事事周全。
趁着活着的时候,他孙策能了解好周围曹刘局面,能多布置安排一些,自要竭力布置安排一些。
江东是他孙氏之江东,就是身后,又岂愿之就此沉沦?
侍者听闻吴候孙策论起雒阳局面,知道吴候还在关心北方大局,心中难免钦佩不已,忙回道:“函谷关一战,有益州大将吴懿为主力,大败荀攸军,法正又施展困敌之计策,现今已经夺下谷城。
按照雒阳传来之军情,关中军,下一个所拿着,必然是河南、平阴之地,以兵困雒阳。
大都督昨日与州府同将军有论之,今岁秋前,雒阳恐为关中军所夺。
此外……”
“如何?”
“此外,依照下官看,魏王失去许都,以甘宁之阻挡,荆州之兵进,颍川,乃至于豫州染上战火,或已丢失,乃是早晚之事。
原在北方大部征战,幽州、雒阳之危下,冀州亦是危险重重,魏王之有生空间,不断被刘益州压缩,无力派遣更大规模之众,以做支援!
何况,天子密诏再有传出,又有程昂、陈末等人投效,人心丢失,难以挽回。
魏王想要渡过此间危机,甚是困难。
而以青、徐近一月来,不断加剧之叛乱,魏王所任之青州牧、徐州牧难以压制,又是兵力驰援豫州,造成之困境加大,当以为无解之局。
凭世人看去,却是刘益州在战时之后,士民归心,愈加强大!”
面前的侍者,道理通透,让孙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没记错,这次来回禀之人,乃是昔日将军府记室之人,面貌很是熟悉,具体名字则有些忘记。
向旁边的仆从点了点头,仆人拿来提神的药汤,孙策饮下后,道:“依汝看,江东之当下,来日,当如何?”
侍从保持着恭敬之姿态,在孙策发问后,沉吟道:“江东避无可避,唯有三条路可走。
一则,当迅速同魏王联络,再以从九江等地,以助之平豫州,稳定南侧局面。行此事也,必然会同刘益州成为死敌,但以刘益州豫州谋取失败,有一定概率,其会转而取吾江东,江东也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而以江东内部,请恕下官无礼,有颍川前车之鉴,下官并不看好!
二则,江东可同刘益州联合,借此时机,可远击徐、青,只是这样作为,为之相助,刘益州所面临之魏王压力大减,其得北方大势只是早晚,而吾江东,或到最后,难以敌之,成之依附。
三则,江东于当下,依旧置身事外,但以两方之斗间,休养生息,不断壮大,来日再可见机行事。”
说到后一个方案时,侍者声音明显弱了一些,显然在之看来,江东趋向于保守,但以地利、内部问题,不像曹刘,成事机会,终究渺茫。
当然,作为江东臣子,又当着孙策的面,加上家族以江东为依托,侍者算是有节,将一些话,自觉埋在了肚子里。
孙策原本一边闭眼,一边倾听,在侍者话停后,睁眼道:“汝唤何名?”
“下官全琮!”
“可是子墨之子?”孙策所唤表字者,乃是前数年,桂阳得取时,暂领桂阳郡的全柔。
“正是!”全琮应声道。
全柔早年在朝中担任议郎,后追随于孙策,十几年间,时过境迁。而以桂阳战事,大军败退,全柔为大将庞统围杀。回忆起这位故吏,孙策心情低沉许多,昔日的同伴下属,有的永远埋骨在战场,有的还活着。
但是,能陪伴江东,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孙策牢牢记下了全琮这个名字,赞叹道:“汝很不错,年纪轻轻,即有此见识,将来必有作为也!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耳!”
孙策此言,也让全琮受宠若惊,忙一回礼。
又问了问江东这些时间,处政之事,孙策才让全琮下去,以召弟弟孙权来,有要事相道。
这边等候中,也就过了两刻钟时间,孙权从相隔不远的州府归来,见到兄长孙策后,顺手将一份诏书呈上,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喜悦,道:“兄长,这是朝廷送来之诏令,魏王以请天子,正是封赏兄长为吴王的诏书,就在半个时辰前,刚刚送来!”
第六百二十章 兄弟
刘釜回趟驿舍,也只是重新换套衣服,便准备赴宴。
回到驿舍时,才发现益州官吏多有外出,或赴宴,或进行其他活动。他与刘琦之约,倒不算个什么。
刘琦当下已经成家,暂住在襄阳城北的一处大院内,时常居于此。
待见面后,经过其人解释,刘釜才明白,原本今日之宴,荆州牧二子也要参加的,却因事未能来。
见刘琦旁侧几人,闻此事时,表情略有变化,刘釜心里明白,内中怕是另有隐情,甚至和自己有关。
不过,此事他并不在意,暂时他与刘琮也不需有什么交往。反倒是刘表长子刘琦,其人宽厚,待他的态度也不错,或可结交一二。
这场小宴,本就是用来联系感情的私宴,遂,二人于学识间的讨论,多过对时政的议论。
就是这么小半日的相处,让刘琦对刘釜的感觉再有变化。
宴后,望着刘釜骑马离开的身影,刘琦相身边的相陪者道:“刘季安此人,若是不入仕,安心学术,那将来也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据闻之,曾随任安等一众蜀地名儒求学,果然智慧超群!
若非当日宴上见面,吾还真要错过这么一个妙人了!”
刘釜不晓得刘琦对他的评价会这么高。
当从刘琦处回来时,于驿舍恰收到了族兄刘炤的来信。
信中,刘炤表示,他已于宛县,等之大驾光临!
这当然是揶揄的说法,实际上,由字里行间,刘釜也能看出族兄对他们这次相逢的期待。
一别近三年,昔日的刘家少年们,都有了各自的事业,也为着内心共同的目标不断奋斗者。
而刘炤为之打探的另一个消息,却是让刘釜欣喜。
“阿弟,汝让吾注意可有来南阳的诸葛氏人前来避难,为兄这两日通过市井的朋友,终于是打探到了。
不仅打探到了诸葛氏的消息,还打探了汝想知道的诸葛亮的消息。”
诸葛亮!
诸葛孔明!
这就能见上了吗?
刘釜的心情不言而喻,他于驿舍住处,来回踱步,然后嘿嘿一笑道:“千万不要让我像刘备一样,三顾茅庐!”
后一日内,几乎没什么事,且这几日间,各在襄阳见友或是办事的益州官吏,也是各自返回,准备第二日的启程。
启程这日,襄阳的天空,一片晴朗。
车马备好,由百余名荆州兵在前开路,益州官吏的车马在中间,再往后,又是数百名装备整齐的荆州兵。
为了将益州官吏安全送出荆州,防止上一次的悲剧重演,刘表自是亲自任命了将领,并让沿途的荆州驻军,多注意此间行人。
刘釜召集来的百余名游侠儿,自不会被重视,这群乌合之众,被丢在了最后面。
刘釜原本也是处于护送的中央的,但其最终向陈延等人说明后,没注意别人的眼光,选择和游侠儿在一起。
此后过境南阳,往宛县的两日间,刘釜和那百名游侠儿也是聊熟了。
突发奇想下,甚至于行进和休息间,可以训练起行进队列。
刘釜的个中训练方式,和安夷夷军的训练方式相同,比如前后队,乃至于个中的姿势站立,再有运用看过的兵书,加以兵阵训练,却也弄得有模有样。
看得无论是荆州兵,还是同行的益州官吏或侍从,皆频频侧目。
而于游侠儿内部,确有不同的反响。
众人的训练,超乎寻常的认真,甚至做起事来,比不远处的荆州兵还要有精神。
显然,除了刘釜于此外,更重要的是,游侠儿也渴望建功立业。所谓训练,正是让这群人找到了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
“或许,待我回蜀地的时候,也可以将这群人带回去!”
刘釜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今岁,他通过族兄刘杉,已向刘璋长子刘循为姊婿常坚弄得了一个别部司马的军职,恰是用人之际。
此中的游侠儿,经过一路训练,要是能成功带回去,再想办法解决好身份等问题,未必不会成为一大助力。
而同行之中,其实也是培养忠诚感情的过程。
一路平安,到宛县时,已是从襄阳出发的两日半了。
宛县,也是南阳郡郡治之所在。
南阳郡,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若言荆州,因之水陆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为天下门户之所。
那么,南阳即是整个荆州的门户所在!
南阳以南,是为襄阳,其东,可至豫州,其西,和汉中益州相交。
整个南阳的人口,更是有数百万之巨。
人口多,孕育的,便是人才,东汉之末,除了搬过来的诸葛亮等人外,如李严、邓芝、何晏者,皆出自南阳。
而今之南阳,恰为刘表夺取不久,新任的南阳太守,亦为刘表上书所任命。
如族兄刘炤便是因此番机缘,才至宛县郡府任上的。
回首近数年,南阳之所,数度易主。
而今,刘表虽在去岁,于袁绍手中夺笋,拿的南阳的归属权,但想长久的保住,并不容易!
且不说来日如何。
刘釜等人自要在宛县停歇一日一夜,也就是后日才会启程。
毕竟过南阳,离洛阳也就不远。
但此时距离岁末还有大半个月,行程尚算宽松。
只要一切顺利,在洛阳渡过建安元年的除夕是没有问题的。
使游侠儿于宛县县城们安好帐篷,以作歇息,让黄氏兄弟管理好游侠儿,刘釜因迫切的想和族兄相见,遂也带着賨卫入了城。
待于驿舍安置好,便受南阳太守刘丰相邀,马不停蹄的前去一同赴宴。
宴中,刘釜就看到了坐在中间,数年不见的族兄刘炤。
和几年前相比,族兄刘炤长得胖的不少,人更白了许多。
“阿兄!”
“阿釜!”
两兄弟相见,先是各自一揖,然后执手相看,然后站在一旁的角落,畅谈起来。
“阿兄于荆州,多有行事,且帮釜巨多,此间事,釜亦感怀!”
刘炤还是以前那样,眨了眨眼,大不咧咧道:“阿釜,都是自家兄弟,再这么说,为兄以后再也不帮汝了!
嘿,府君来了,吾等先入宴吧,待宴罢,为兄给你重开小宴,吾二人今便畅谈一夜!”
第六百二十一章 釜忧
在孙权离开前,孙策不忘向弟弟孙权,推举了之前所见的全琮。
对于全琮其人,孙权实际从周瑜耳中,亦有耳闻,这次得孙策所举,其越加重视了一些。
接下来大半月时间内,如同孙权为孙策所道,江东开始转换了对曹操和刘釜的态度。
这其中,面对势力大减的曹操,江东接受天子刘协为孙策所封之吴王,两者关系依旧选择交好,但不忘向北集结重兵。
面向荆州,有黄氏父子的阻力,且按照前番停战之盟,江东水师虽然没有主动进攻,撕毁约定,但同样有召集地方兵,于江夏交界之地,摆足了阵势。
此番所为,便是让局外之人,一时半会,也难以,明白江东的主要目的。
许多人都在怀疑江东之可能转变的战略方向,莫不是想同时向荆、徐开战,以乘着北方之战剧烈,曹刘无法顾忌,而行此险招?
还是说,江东打算各不得罪,故作姿态,以不变应万变?
六月初六。
许都为甘宁所获,一月多的时间,于颍川之地,荆州军三次破败曹营之来犯,开始武关等要塞进行反击时,天下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众人聚焦的重点,依旧是放在江东。
得受以天子刘协之名,获封吴王、江东之主,孙策孙伯符,病逝于吴县,享年三十三岁。
孙策乃破虏将军孙坚长子,孙氏江东基业之奠基人,世人言之有“霸王之风”。
治理扬州诸郡期间,收拢本地士族,又实行了军政民生多项革新,深得人心。
孙策前番遇袭,加上积劳成疾,病逝消息传出,以吴郡为主,江东士民无不掩面痛哭。
也就孙策病逝的第二日,其弟孙权,得之遗命,正式接手州郡诸事,并受到周瑜、鲁肃等江东重臣辅佐。
于此,整个江东的权力交接,从广泛角度看去,尚算做平稳。
但以孙策的离世,让之称为当年董卓之乱后,割据天下的群雄中,以张鲁、袁绍、吕布、公孙瓒、韩遂、刘备、刘表……之列者,又一个陨落的璀璨星辰。
而以整个天下,也正形成了几十年未有之大变局。
此间噩耗,从江东传到了邺城,同时也传到了成都。
便是北方之战,还在继续,刘釜和曹操皆派出重员,前来吊唁。
成都。
孙策逝世消息,到达刘府的时候,孙氏哭得眼睛红肿,作为孙策之妹妹,兄弟几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想到前两日刚刚收到回信,今次就收到此间噩耗,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恰以休沐日,刘釜又在家舍,遂主动安慰起来,妻子景文茵自也好生宽慰。
倒是孙氏之子,也是刘釜膝下的幼子,年近一岁半的刘意,不知事由,见母亲悲伤,也不断哭泣,嘴里不断喊着“阿母阿母”。
为仆从带出后,依然如此。
这些年来,刘釜见多了生离死别,他能得今日之基业,手下死伤之众,何止万万。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比如孙策,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大舅子,看着幼子如此模样,还有孙氏之悲哀,他心中一叹,将幼子抱起,递给了长子刘祈,道:“阿如,乃翁答应汝,待汝长到汝兄这般高大,便带着汝母,一道去祭拜汝舅舅。
阿祈,且将汝弟带好!”
刘釜又看了眼旁边,两手抱着桃子的女儿刘渝,道:“阿彩也要照顾好弟弟,还有小展……”
刘意小名阿如,正是刘釜期盼家人间,能万事如意,故在当时起的此名。
“阿翁,阿彩明白!弟弟吃桃!”桥氏所生的长女,平日还真是刘釜这个父亲的小棉袄,当即将手中的桃子递可过来。
刘意年纪小,当然不知父亲刘釜所道的具体意思,但他打小就害怕父亲刘釜,见之开口,迅速忍住了哭泣之声,肉嘟嘟的小手,抹了把眼泪,也不哭泣了。
望见旁边的兄姊们,两只小手,一手拉着一个。
长子刘祈看出父亲之心事,尤其父亲今日之言,自幼聪慧的他,自能看出其中隐喻。
他的父亲,益、凉、并、交、荆,五州共主,在同魏王曹操这一阶段的战事中,尚未分出声势时,目光看来已经投向了江东,看来,最了解父亲的,还当属孔明先生!
向刘釜告退后,刘祈迅速带着弟弟妹妹,往旁厅而去,不一会儿,厅舍就传来了刘意等人的欢声笑语。
听着子女们的话语,刘釜一人单独走向了旁侧幽静的花园内。
六月中的成都,繁花似锦,林荫纷飞,正是一年景色不错时,但他却无心欣赏。
倒不是因家舍中的琐事而烦忧,也是因为江东孙策病逝,会为荆、交局面造成影响而烦忧,他所忧虑的,乃是同曹操战事之问题。
前两日传回的消息,法正、马超等人所领之军,已经取得河南大部,完成了对洛阳的包围,同时往巩县、河阳进取,准备取下整个河南。
既而,兵临兖、冀二州,借助颍川、河南、代郡的三方战事,完成对曹营势力的进一步压缩与瓦解。
这也是法正亲自给他传回来的战法构想,内上还有吴懿、邓贤等人的签名,足见前线将领,在大败曹军后,于接下来作战的信心。
许是特别主政内政与军事结合之策谋,他与诸葛亮实际并不希望,前线大军太过冒进。
每一场战事开始前,就如同这次对曹操的反击之战,成都实际花费了数年的准备与积蓄。能在多方作战中,从广泛战局上看,胜以曹军,是内外多个部门合作之结果。
他相信法正等人必然明白,但没有谁是绝对的圣明之辈,看到功勋之后,就是足智多谋者,亦难免会冲昏头脑,尤其是灭曹操这等功绩。
可若继续深入战线,以所得之地,治理未稳,补给殆尽的情形下,是会出大问题。
在获得一定战果,且可以用“上兵伐谋”之策,更好扩大战果之情形下,如何及时的“踩刹车”,又能照顾各方需求利益,不寒了功臣将领的心,是个很考验治理能力的问题。
“来人,去请诸葛军师,还有仲长史,来府中一叙!”
第六百二十二章 收尾
诸葛亮和仲长统陆续被请来的时候,刘釜已经让仆从准备好了茶水相候。
北方之战的开启,让处于后方的成都府衙,关乎前线军情处置安排调度诸事,从初期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前线作战之胜负,事关天下局面,但同时,各地之民生,又事关当下稳定。
基于此问题,也就越加证明了刘釜在早数年,分设三司,即与军事、民治等诸事,暂时分开,各以委任安排的重要性。
这里面,诸葛亮担当的责任,更大一些,因之不仅要帮助刘釜处理军事,还要协调民事。仲长统则专事前线,以助刘釜处理军务。
将两人请来,刘釜正是想再度商议,于河南、幽冀,另有豫州前方战事的安排细则。
伴随着第一阶段的北方战事目标即将达成,一些针对性举措,必须到位,并给法正等人,于大方向上,更准确的指引。
在此方面,最需要的是理性,另有纵览全局的前瞻性。
四日后,经过成都幕僚的又一次细化秘议,刘釜正式向前线的法正、徐庶、吴懿等人,去信道明了对曹营的针对性举措,同时,向江东又去了另一封信。
这封信,给予之人,恰恰是继承孙策江东事业的孙权。
“刘季安如此灼灼逼人,许都一失,又有伏后携天子书指认,内忧外患下,朝廷越加艰难。
这一次雒阳,亦难保住,敢请教先生,刘季安的下一目标为何?
难道向只杀来邺城?还是想借此,将颍川与河南先连成一片?
此外,那孙仲谋时下虽得江东权势,又有众人支持,但江东受荆、交两地制约,又以刘季安势大,会不会暗投,而来犯徐、青?
此正以为吾所忧也!
可惜也不知父亲……是何具体态度!”
邺城的官舍内,曹丕这段时间因领邺城诸事,以做留守,时常居住在府衙边的官舍内,这次正是日沐后,单独唤来司马懿,咨询军务。
至于其父曹操,在雒阳遭围,便是荀攸于战前中箭受伤后,已然是二临河内前线,并令从兖州来的援军,打算将法正、吴懿等人马,以正面战之,解除雒阳之危。
可惜多方战事失利,又有地方动乱,让局面扑朔迷离,许多曹营内部人看去,也能注意到情形严峻。
作为魏王世子,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支持的曹操继承人,于军政诸事方向,曹丕也是忧心不已。
司马懿这段时间,因对敌情之数次判断正确,地位不断涨高,更加曹丕信赖。其单独处事时,常召司马懿论之。
反倒是与其弟曹植走得近的杨修等人,大受之冷落。
被曹丕问起,司马懿跪坐于下首案几,屁股稍微往左移动了下。
时已经黄昏过后,从此处方向看去,正巧可以看到曹丕有些苍白的脸色。
不得不说,于处事方面,魏王世子曹丕,还真继承了魏王曹操的某些品质,比如大度开朗,凡事间,至少广纳良言。
考虑到前线营地内,关于曹操因战事变化,悲痛而多次昏厥,病痛有所加重的传闻,司马懿深觉他当日,主动同曹丕交好的正确性。
面对曹丕问询,他在思考怎么回答,渐渐地悠然起身,一礼道:“世子所问,不知司马懿有一句话,该不该讲!”
司马懿很少露出这等郑重的神色,不知为何,见之模样,曹丕竟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随着同司马懿的交深,尤其关于谋划诸事,在之看来,此间的司马懿当属顶尖之数,于荀彧、许攸之后,也怕有此人相辅朝廷,或以为天意。
“先生请讲!”曹丕前倾身子,认真问道。
“从并州、关中战事起,魏王于战情判断,就出现了错误。这等错误,初期尚不明显,但随着战况持续,刘季安之所治,民生物资积蓄,另有兵员之众,持续发力,如同一条不会干涸之河流。
故于中期,吾方之于劣势,逐渐显露。
不但如此,且看数年之前,朝廷能以多次大胜,乃是用人,可惜而今,物是人非,朝廷之人才统将凋零,以至于人心背离,是另一处,难以改变之问题。
事已至此,刘季安的下一个目标,于司马懿看来,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吾等要转变方向,如战事诸事,不能从当下的被动,继续下去。”
曹丕认真的听着,他能看出,自己信任的司马懿,话语间,颇有些对他父亲曹操,于这些年作为,尤其关乎并州、关中战事的不满情绪。另外,也不乏对荀彧等人之死,所生之惋惜。
这些话,司马懿没有必要向他完完全全地道出,但却是说了出来。
故而,也恰是表明,朝廷之内部危机,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可不仅仅是多面遭受刘釜部将来战那般简单,这是对朝廷根基之震动。
其中问题,主观上,难道真是当今的魏王,并于曾经,有一统北方,复兴汉室,他的父亲造成的吗?
曹丕并部全部认同司马懿之推论,但在遭遇波折后,眼前实实在在的失败,却是难以磨灭。
他一时间想到了很多问题,直到司马懿下一句话道出,才让他真正重视起来。
“其中问题,魏王乃是雄主,少之挫败下,自然看清了刘季安之于底气,在一些得失方面之较劲,反而会让朝廷更乱。
遂而,如世子方才所问,魏王而今是要收尾了!”
“不但如此,朝廷自许都丢失,天子血书再昭告于世,地方之于乱生,从本质看去,乃是一些之反击,魏王亦然明白。
故此,吾所见之,只要魏王完成前线布置,能以稳住刘季安,朝中多将迎来大变!”
司马懿后一句话,于旁人听去,多少有些云里雾里。
但曹丕接手事务众多,很明显了听出了更多意思。
许都之失,天子刘协的血书,再度问世,所谓之“朝廷”,该反对他父亲主政之人,差不多该反完了。
与其说今下的朝廷,乃是“汉廷”,不如道之为“曹廷”。
所谓之大变,不外乎改朝换代,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正需收归人心时。
曹丕还在沉吟,一名侍从请入,看了眼旁边的司马懿,低头通报道:
“世子,舍外朱君、吴君请见!”
第六百二十三章 密谋
朱铄今岁三十五岁,表字彦才,乃是沛国谯县。他身个不算高大,只有七尺三寸,人长得也很削弱,旁人看去,似乎一股风都能刮到一样。
在他旁边坐着的吴质,相对就要高大儒雅一些,其留着长髯,很是引人瞩目。作为兖州士人,吴质早年就有闻名。
多年前,当时的大司空曹操,一道“招贤令”下发天下,朱铄与吴质,一前一后,亲往邺城拜会曹操。
自此,先入将军府,再入丞相府,今便是魏王府重吏。
也是在这期间,二人各以博学之姿,得到了公子曹丕的厚待。
除了此间二人外,司马懿、陈群之众,也是与曹丕极为交好,是故这四人间,亦被旁人视作曹丕一系。
特别是曹操长子曹昂于并州战事中阵亡后,曹家内部的派系斗争,即以显露出来。
这里面,最受曹营官吏将领重视的,无外乎三人,一为曹丕,二为曹植,三为曹彰。其中,曹丕乃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加上处事不凡,类曹操,又多得之夸赞,故私下跟随人最多。
而以曹操于诸子之争,暂无节制,也间接导致了风气之长。
像朱铄和吴质,这次特来拜见,就是同曹营未来的继承权有关。
朝廷局面,近两年来,变化剧烈,伴随着朝堂之洗牌,以魏王曹操的铁血手段,朝中官吏中,放眼看去,已尽为“曹氏臣子”。
当下之败,还有个别的忠于天子刘协者,反复跳横,但从大局上讲,也如司马懿所思,长痛不如短痛,朝廷之内,汉室既然名存实亡,不如真正的改之。这样对于曹营内部之统辖,人心之振奋,更为有利。
真正忠事于曹营,忠事于曹操者,何尝没有这等觉悟?
谁又不希望封侯拜将?
真正切实利益面前,一些人的信念自会动摇。何况,立场和所处的阵营,也就决定了该怎么走下去。
“季重,看来世子正在接见他人,汝且猜猜,会是谁乎?”
朱铄性情平时有些急躁,但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显得很是安静,处在客舍间,还不时的那些清茶,默默品味一番。
这茶水的味道,他非常熟悉,当是益州传来的。朝廷内有官吏,早两年言之,当以禁止蜀绣和蜀茶,以防资敌。
衣食住行,作为人之于常情事,谁又会在乎呢?
这也多亏白日,吴质与之相会时,所言之事,让朱铄的心思一下打开。
吴质注意着吏舍内闪烁的灯火,默默计算着侍者进去汇报的时间,他随之侧过头,看向火光下,朱铄那被照得有些红润的脸:“今前线之变化,后方之混乱,世子聪慧,定也看出其中问题……还有机遇之事。
能让世子如此相谈,引为信任者,唯有仲达也!”
司马懿的才干,吴质非常欣赏,所以,说道此事时,只是带着淡淡感慨。
司马懿比之出名早,在朝廷之内,可不单单得世子所爱。最早,那可是得魏王亲自所召,以此入仕。方一踏入官场,便为司空府重要官职,可比他和朱铄强多了!
朱铄闻此,多少有些吃味,但很快将心情掩藏下来,道:“看来仲达,多半也是为吾等所念之事而来!
也好,皆为世子处事,当得共同商议才是!”
吴质默默没有说话,但在客舍外,传来几道零散的脚步后,他与朱铄对视一样,又迅速错开,即起身而立。
来迎者,正是曹丕本人。
在之身后,司马懿紧紧相随,望向朱、吴二人时,脸上带着淡然、从容的笑意。
方一踏入,在朱铄和吴质将要行礼时,曹丕忙伸出手,先后将二人扶住,道:“季重,彦才,让二君久候了!丕心中过意不去啊!”
“世子言重了!”
随之,曹丕将二人,连同没有离开的司马懿,请入了内舍。
仆从重新换上热茶,热气扶摇而上,于舍内,但能闻到淡淡的茶香。
曹丕似乎口渴了,轻轻抿了一口。
接着将目光,从舍内其他三人脸上,略一停留,又重新回到手边的案几上,道:“这是下午时分,河内传回之消息。
正巧仲达前来,吾以让之看过,季重,彦才,汝等也看看罢!”
离得相对较近的朱铄,起身双手接过,坐在案几下,看过之后,眉头紧皱,然后,递到了旁侧案几的吴质手中。
曹丕也不着急,眯眼等候着。
下首案的司马懿,则是望着烛光照耀下的茶杯倒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质看完罢,起身将信件交换到曹丕手中,在经过朱铄身边时,两人视线略一交错,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庆幸。
“信中内容,恰是以简单也!
前行情况复杂严峻,父亲打算派兵突围,以接应洛阳城内之众。
至于洛阳,或以整个司隶校尉之属,恐怕短时间是夺不回来了!
此外,为防范并州军从北侧加剧幽州威胁,北侧多郡,在叔父之调度下,正是收缩兵力,以集中优势,对抗并州军。
过去两岁间,刘季安之部从,分散而击朝廷之兵,开辟多处之战场,又以突袭拿下各方重镇,此亦为朝廷之失也!
而今父亲之改变,诚如仲达之所述,父亲是明白收不过来了,故不再坚持,另有打算再度改变朝廷内部之意向。
只是内中所行,还不彻底,朝廷之变,需要大变,才能重获生机……
季重,彦才,以为如何?”
曹丕一直观察着朱铄和吴质,他说到此话,实际是如司马懿方才路上所言,已猜到这两位心腹到来之目的。
正是与之心中所决,不谋而合,才将一些想法道出。
聪明人之间,不需明言,就已各解其意。
“世子打算如何做?”出言的是朱铄。
曹丕将他与之前同司马懿议论过的一些道出,然后加了一些自身之看法。
“汉天子已无必要之存在,今能定天下者,唯吾曹氏!
为保事成,当向吾家叔父,另有夏侯叔父道明,请之相助,以说服父亲!
若以成功,借此,亦可稳定功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