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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弓九巷     剑典魔踪txt下载     剑典魔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京中热闹

    洛阳乃天赐之地,如今贵为皇都,当是龙气升腾,人杰地灵之所。就在洛阳城内王孙贵胄们享用膏腴美食,把玩着琉璃珊瑚之时,皇城之内京易台内却是人影匆匆,不知停歇。

    “大事不好了~,老大人昏倒了。快请太医过来”,京易台内一名青衣官员此时正扶着一名老者,嘴里不停地唤着殿外的内侍宦官。

    待到众人将这名老者抬到了内堂席上,好生按捏了一番,老者这才悠悠转醒。“快拿笔来,老夫有要事启禀陛下”,老者此时刚一醒来,却是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要手书文书呈奏天子。

    一旁的年轻官员们此时却是不住的阻拦道:“老大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有什么要启奏陛下的,你口述,我等代笔便可。勿要伤了身子”。

    老者此时似乎真的没了力气起身,只得说道:“那就有劳你们代为执笔了。昨日天象所呈,‘天分地动’正是应了二年西北之象,如今这异动已经临近京师。实乃天昭‘我主昏瞀,后妃专乱’”。

    一众京易台的官员此刻听闻老者的话,却是一阵心悸。而那名执笔的后进官员,更是汗如雨下,笔尖不住的颤抖。老者眼见这年轻人如此不堪,只得厉喝一声:“后属无能之辈啊!”。

    众人闻听,只觉当头棒喝。一名稍长的官员此时夺过笔锋,眨眼便开始陈书起奏文。而此刻末位的几名官员却是形色匆匆地走出了京易台。他们要赶紧前往鲁郡公府上,若是这奏文被流传出去,恐怕他们几个就难逃一死了。

    贾谧府中,此时几名匆忙赶来的京易台官员正恭敬地禀告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贾谧此时已经明了,嘱咐了几人不要声张此事后,便让他们告退了。

    而就在几人退下后,贾谧身后的内堂里却是走出两名中年男子。贾谧此时望着二人,轻声说道:“两位刚才都听到京易台所发生的事了吧,可否为本公解读一二”。

    贾谧身后两人皆岁至半百可却依旧仪态潇洒。只见其中一人华服在身容貌俊朗,看出半点衰容;而另一人却恰好相反,高额深眸,有些消瘦,更像是中年之态。两人此时皆是望着身前的这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是不敢有半点不敬。

    “潘大人,还是你先讲吧。你为本公门下高士之首,不知有何高见?”,贾谧此时斜靠在身后的低矮琉璃台前,轻声说道。

    潘岳此时已经同左思一同落座席上,开口缓缓说道:“郡公大可不必为此事烦心,宫中之事外人不得过问。想来又是太子殿下搞得鬼,如今东宫出入尽皆士族之人,恐怕早已经引起皇后的注意了。这京易台中的事,想来不会出的了宫门”。

    左思此时同样开口道:“如今当务之急,乃是摸清东宫之虚实。至于太子殿下弄得这些小把戏,只要能查清是何人在使力,便可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

    贾谧听着两人的话,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不知二位觉得是谁在帮咱们的这位东宫之主呢?”。

    潘岳此时和左思对视了一眼后,齐声说道:“郡公可行引蛇出洞之策”。

    “这蛇要如何才能引动呢?”,贾谧此时闭目沉声道。

    潘岳此时开口解释道:“下个月便是皇后华诞,到时郡公便可大张旗鼓带人进入宫中。届时只需派高手混入东宫之列,而太子素与皇后不和,定会避开中宫之宴,早早回返寝宫。只要我们的人能进入东宫,便可引动太子身边的力量,届时这京中哪家有异色,这大殿之上可是看的分明”。

    贾谧听完后,这才起身说道:“两位可否随本公出府走走,这身子躺久了,还真有些倦了”。说着,贾谧将胳膊甩了甩,自觉自己是要减一减这一身的宝贝了。

    左思此时开口推辞道:“郡公,在下今日已与正叔有约,要前往他处查阅新进的经书。就不陪郡公出门了”。

    “嗯,左先生既然与著作郎有约,便去吧。这国史的编修还要仰仗潘大人一族了”,贾谧此时已经起身,向着左思说道。

    潘岳此时附言道:“左兄,路过潘某府上时还请通告前门,就说在下与公有约,便不用等在下了”。

    “那左某便先行告辞了”,左思此时向二人做了一礼后,便先行出了贾谧的大宅,径直朝着潘正叔府上走去。

    洛阳城主街之上,此时班慕正如约带着计连穿梭在洛阳城内的各大街区。

    “慕姨,这洛阳城可真大。我们这都走了一个上午,都还走完这条街”,计连此时手中拿着零食,边吃边向着身旁的班慕说着。

    班慕此时忽然赏了小计连一个小板栗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让你出来了怎么称呼本公子呢?再叫错了,小心本公子不带你去好玩的地方了”。

    计连此时摸了摸后脑勺,抬头望向身旁一身文士长袍打扮的班慕,乖乖说道:“大哥,我知错了”。

    两人此时正行走在洛阳文士最常出没的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也是班慕每次来到洛阳,都会逛上一逛的地方。只见长街之上,挤满了慕洛阳皇城之名前来的侠徒、文士们。

    而这条街道上此时有一门前,却是围满了行人。班慕此时也注意到了此处,赶忙趁着热闹还没散去拉着计连挤了过去。

    “大哥,你别拽了,我们好好走不行吗?”,计连此时手中捧着的零食只剩了小半,其中大多都在刚才班慕的拉拽之下粘到了行人的衣袍后面。

    班慕此时已经成功挤进了这处人堆之中,回身望了望身下的计连。似乎有些歉意,连忙说道:“好啦好啦,小连最听话了。大哥待会儿再赔给你不就行了,这看热闹可不能迟了,迟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计连此时望着一脸兴奋的班慕,小声说道:“不就是比剑吗?有什么好看的?”。

    班慕此时哪还管计连的小声嘟囔,早已经摸到了一处人少的空闲处静静地望向身前。此处是一座酒楼,只见酒楼内部甚是宽敞,中间更是已经被店中伙计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显然是为了此时场中两名身着劲服的青年准备好的。

    此时这酒楼大堂内的两名青年似乎是觉得人气已经足够了,便动身相约来到了场中央。而这酒楼也是怪异,中间镂空,留足了空间给楼上的众人观看下方的比斗,似乎此乃寻常之事。

    计连此时也已经重新寻到了看热闹的班慕,扯了扯她的袖子后问道:“大哥,洛阳城不禁止比武的吗?”。

    班慧此时见身旁是计连在拉自己,便索性蹲了下来看场中的比武。“这可不是,谁人敢在这皇城之内妄动刀剑。不过这酒楼却是洛阳城内少有的可供比斗的地方,这酒楼可是号称洛阳小公堂的醉仙楼”。

    就在班慕正耐心的为身旁的计连解说着这栋酒楼的名堂时,身旁一名文士模样的青年打岔补充道:“这位公子所言不错,不过在下看二位并非我洛阳人士,不知你们可知这酒楼又是谁人建造的吗?”。

    果然,这洛阳城中看热闹的文士都早已习惯了这醉仙楼的比试。就在班慕身旁的这名青年文士开口之后,又一名微胖的文士开口讥道:“你可别在那里臭显摆了,这天下谁人不知洛阳醉仙楼乃是京师王、石二位大人的物件”。

    就在青年文士正要还以口头上的颜色时,微胖文士继续说道:“瞧瞧,这说什么来什么。王大人这就到了”。

    此时班慕和计连顺着微胖文士的指引,望向了门外。只见屋外人堆中忽然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通路,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老爷模样的男人顺着人流走进了酒楼。

    “王君夫,你可算来了。我就好奇,这今日比剑你怎么就没来凑热闹了~”,此时一阵粗放的声音从酒楼的二层传了下来,众人显然并不陌生,只有计连好奇的望了望此刻正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的石崇。

    王恺此时瞥了二楼的石崇一眼后,轻轻啐了一口,然后悠然回道:“石老鬼,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了。今日老爷我兴致正高,运气正旺,待会儿你要是输的下不来台,可别怪我不顾你的面子”。

    酒楼中的掌柜此时也已经一路小跑的来迎接着王恺。见两位大人已经来了,酒楼掌柜这才吆喝道:“今日比剑,不分生死,只论成败。比武较艺,点到为止。开…盘!”。

    随着酒楼掌柜的一声干吼,整座酒楼上下瞬间吵吵了起来,仿佛是要将这醉仙楼抬起来一般。而此刻人群之中十几名黑衣短打的伙计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断的递出竹签收下散钱银两。

    而此时班慕也是禁不住这火热气氛的带动,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囊内摸索出了带出来的碎钱。而计连望着班慕正要递出的右手,赶忙轻轻拉住说:“大哥,你把钱都输了,还怎么赔我零食?”。

    班慕此时有些不高兴了,脸色一变,嘟着嘴冲着计连说道:“你大哥我出手,怎么可能输?这比剑比的就是个精气神,押左边的那个肯定不会输,你个小孩子懂个屁”。

    计连此时好家伙,小脸也是一变,拉着班慕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不懂了,这左边的那个人功夫一点都没到家。就是个空架子,连拿剑的架势都错了。这右边的那个人虽然矮了点,可是他双目闪动,估计已经看准了对面的破绽”。

    班慕此时有些不信,盯着计连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有什么难看出来的?”,计连点着头说道。

    “好,那大哥就信你一回,要是没了本钱。你的零食我可就不赔了”,班慕此时将本打算取来左边竹签的手,换到了右边。而身旁的几名文士模样的青年显然也是听到了计连的分析,纷纷改换了右边的竹签。

    就在众人投注完后,一声沉闷的鼓声顿时响起,场中的两名剑客也随之动了身形,剑面交接,一时之间竟斗的旗鼓相当、难分上下。

第七十五章 再见故人

    随着场中两名剑客的拔剑,醉仙楼中的众人一时间竟不再吵闹。而此时除了计连外,连同班慕在内的这方人堆纷纷为右边的那名稍矮一些的剑客助起威来。

    正如计连所言,那名高个子的剑客显然根基不甚扎实。先头的数十招两人还是有来有回,可眼见比斗进入了中程。高个子剑客手中的长剑已经有些不稳,连场外的这些青年文士们都能看得出来这人耗不住了。

    班慕此时望着和自己一样正蹲在人堆前的计连,好奇地问道:“乖小连,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这高个子剑客根基不稳的?以后咱们每场都像这样轻松赢下比斗竞猜,可不得出尽风头?”。班慕显然不若姐姐班慧一般成熟,此时依旧孩子心性,竟然想着靠赢下赌局出风头。

    计连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姨为什么总爱出风头,可他知道,班慕对他还是很好的,他也很喜欢跟着班慕出来游玩。于是开口解释道:“这个很简单,刚才那个高个子大哥根本不懂内家武功,所以运气只能节制呼吸,而不能舒张经脉调控五脏六腑。自然斗不过对面的矮个子大哥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右边的那个剑客是个内家高手喽?”,班慕此时眨着眼望着已经得胜的矮个子剑客说道。

    “那到也不是,只是这个矮个子大哥似乎是懂得蕴养内息罢了,算不得很高明的武功”,计连此时解释道。

    而身旁的一众青年文士此刻细细品味着计连的话,不住的点着头。只是他们究竟懂不懂的内家功夫的修习,就没人知晓了。

    此时一名好事之人忽然冲着班慕身旁的计连说道:“小兄弟,你既然都能看穿他们两个。不知你是否能胜过场上的这名剑客?”。

    班慕此时听到此人的撺掇,有些害怕计连受激上钩。回身冲着说话的那名文士凶道:“你怎么不上场呢?净想着让人家小孩子出手,亏你还挎着一截短剑在身呢~,你怎么不敢拔剑上场呢?”。

    此时班慕身旁的一众文士听到此言,终于忍不住齐声笑了出来。更有好事之徒不禁拍了拍说话文士的肩膀后宽慰道:“兄台,君子剑在身,说不得就拔剑上场吧!”。

    而此刻酒楼之中的众人正在为矮个子剑客庆贺之时,陡然听到这场中一旁正在大笑的众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你等因何发笑,不知我们正在为魏兄庆贺吗?”,矮个子剑客身旁,此时一名义愤填膺的男子朝着班慕等人大声斥责道。

    而班慕身旁的文士们也是不甘示弱,开口嘲讽道:“只是赢了小小一场比试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早早就被人家黄口小童看破了虚实”。

    这一说不要紧,此时正捧着酒杯欲受众人敬酒的魏姓剑客忽然脸色一变。魏姓剑客此时将手中酒杯忽然放下,杯中酒水洒落桌台。然后一剑指向开口的青年文士说道:“口出狂言,真有如此高人,怎不见江湖显声?魏某虽剑术不精,但尚有两分本领,不知这位兄台可敢赐教?”。

    青年文士此刻竟然也不惧这魏姓剑客的挑衅,竟然主动错身半步后说道:“在下不才,虽想跟阁下一较高下。可奈何你还不如我身旁的这名小公子,若你真有本事,且看能不能斗的过在下身旁的这名小公子先”。

    班慕此刻很想将这个如此厚脸皮的青年拖出去狠狠教训一顿,可眼见自己身旁的众人竟然主动后退,将自己和计连空了出来。班慕不得已只能拉着计连的手站起身来,然后硬着头皮说道:“你别听这人胡说八道,我弟弟根本没说过那样的话。你们爱怎么比试就怎么比试吧,在下恕不奉陪!”。说罢,班慕就要拉着计连挤出门口。

    而此刻之前那名因班慕嘲讽而受了羞辱的文士,却是忽然拦在了班慕身前,然后开口大声说道:“君子敢作敢当,刚才这里的诸位可都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身旁的小兄弟可是将两位比武的兄台贬得是一无是处啊~”。

    都说文人的嘴是最毒的,此刻班慕气的小脸通红,真要一拳好好教训眼前的这个大嘴文士。却见那魏姓剑客此时一个滑步,举剑挡下了班慕的出拳。班慕此时有些急了,她感觉这些人都在跟她作对,胸前顿时感觉万分委屈,可奈何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又有谁能来帮她说话呢?

    一直跟在班慕身后的计连,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班慕的委屈。班慕的掌心此时不住的被刺激出了冷汗,身子也有些颤抖了起来。计连此时轻轻拉着班慕的手,然后挤到了班慕身前说道:“我大哥有伤在身,不便出手。话是我说的不错,按草原的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可以接受你的比武邀请”。

    魏姓剑客此时望着自己身前刚刚超过自己腰间的计连,眼神有些恍惚。自觉身为一名剑客的他,还不会掉价到去欺负一名黄口小儿来扬名立万。眼见计连这般开口,魏姓剑客也不好再强拦二人,随即开口说道:“下次不要再让在下看见你们二人出现在这酒楼之中了。今日你们污蔑于我的事情,就此作罢”。说罢,魏姓剑客便将手中长剑重新跨在了腰间,侧身让出了一边通道。

    班慕此时恶狠狠地注视着身旁看热闹的众人,心中虽然委屈,却也不好发作。而计连此时却是小倔脾气发作了,班慕此刻只觉自己拉不动身旁的计连了,回身望了望同样鼓起小脸的计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都怪自己没事来凑什么热闹呢?

    计连虽同班夫人还有潘正叔学了汉礼和一些文道,可书中却是没有教过他受人欺负了还要一味忍让。计连此时小小的身子停在了原地,示意班慕俯下身子,自己有话要跟她说。众人只见两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后,便不再打算离去。

    班慕此时口风一转,忽然朝着正欲离去的魏姓剑客喝道:“你不是想和我比试比试吗?本公子就答应你,不过还是像本公子的弟弟所言,你若是连他都胜不过,那本公子可就不能再和你交手了”。

    魏姓剑客此时望着二人,不知何时起,这两人竟令他如此生厌。他心知此事应该是受人挑唆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他好歹也是这京中有头有脸、小有名气的剑客。今日一再受人挑战,而不拔剑,实在是令他甚是难受。

    “好,今日魏某就来试试,这黄口小儿究竟能如何胜过在下手中长剑?”,魏姓剑客此时抬手便请计连和班慕二人前往大堂中央。

    计连此时拉着班慕,在酒楼中数百人的注视下来到了大堂中央。只见计连从班慕腰间取下短剑,插入自己腰间。班慕此时则站在场外,紧紧注视着计连小小的身影。

    魏姓剑客此时也是毫不留情,手中长剑抽出。根本不起任何剑势,长剑翻飞,直直激射向计连小小的身躯。而此刻酒楼之中的众人却是无人出声阻拦。

    眼见长剑直直袭向自己胸前,计连亦飞快抽出班慕的短剑。剑身五彩琉璃闪动,华丽无比。本应该是一寸长一寸强的对决,可在全力运功的计连面前,却是自己在对付一名赤手空拳的男人。

    计连此时周身内力运转,只觉体内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小小的身躯内,虽然内力流转不若文始一般磅礴,却另有一番灵动之色。“身铸剑骨”,此时计连运转的正是自雪山上跟随文始所习得的“铸剑诀”武功。

    计连力气不如魏姓剑客,因此力求一击必中。此时短剑之上流光四溢,魏姓剑客从未见过如此快绝的剑势。只在一刹那间,计连手中的短剑便已经贴着魏姓剑客的长剑刺向了他的身前。

    魏姓剑客此刻气机骤然涣散,眼见短剑竟然向着自己心口袭来。“杀意”,是魏姓剑客此时唯一的感觉。手中长剑瞬间跌落掌中,而计连此时见长剑跌落,自认为眼前的魏姓剑客已经认输。掌中一滞,一脚踹在了魏姓剑客胸前,翻身落在了班慕的身旁。

    班慕此时只听身旁的计连大声喊道:“大哥,快逃!”。和原先商量好的一样,班慕在听到计连的声音后,趁着众人愣神之际,赶忙冲向了醉仙楼门外。

    而计连此时身下轻功运起,同样朝着酒楼外跃去。而酒楼之中的众人这才堪堪在计连的一声大喝中清醒了过来。正欲寻找二人之时,却发现班慕和计连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逃出了醉仙楼众人的视野外的班慕此时竟格外的轻松。以前她不曾一次想过要在天下人面前大出一场风头,可如今即便是这小小的醉仙楼中,就令她如此不堪,实在是令她感慨颇深。

    而此时的计连却是望向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处。只见一众僧人正在无数百姓的簇拥下走进街尾的一处大宅之内。而大宅外赫然书写着四个大字“泥洹道场”。

    计连此时望着那群僧人,一眼便认出了其中的慧见。此刻的他只想赶忙上前同慧见说话,竟将身后的班慕独自落在了原地。

第七十六章 拐走计连

    洛阳城大小街道纵横交错,当年为时时备战,大小街道首尾勾连。如今这些勾连之处,却成为了来洛经商的豪富们争相竞拍的上好地段。

    而现在,计连正昂首望着身前这一处宽大的宅门。老实说,它其实是一间店铺,可泥洹会中的一些人却将附近的几座店铺拿下,然后砌上了围院。这才有了此处泥洹会道场大宅。

    与其他泥洹会道场相同,今日轮到此处道场开坛讲经、以飨信众了。除此之外,每当洛阳城中的泥洹会道场开坛之时,那些不远千里前往洛阳城求名求禄的江湖草莽、侠徒巨客同样也会来此。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时泥洹会中缘觉一派会广开方便之门,招募那些自称悟了道的寒门游子。

    正是因如此,泥洹会每入一州,便困难万分。好在大明王在借助贾家的影响力下,还是进入了周边的几州之内。为了避开与州郡世家不必要的冲突,大明王在引提的建议下,逐渐开始放开泥洹会中菩提堂的名额。菩提堂只接纳真正的世家,而第一位便是当今皇后贾氏。

    街道上,独自靠在墙边唏嘘感叹的班慕已经重新回过神来。待她发现计连不见后,便赶忙再次穿梭在了人流之中寻找计连。

    而醉仙楼外看热闹的众人,此刻已经全部散开了。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争斗一般。酒楼二层上,石崇和王恺两人此时却是还在为计连的一记剑式争论着。

    “石季伦,这次你可是老眼昏瞀了。那小孩的一剑明明是冲着对手的喉咙去的。怎么可能是冲着胸口去”,王恺此时指着石崇说道。

    而石崇却是大笑道:“王君夫,你也别跟我吵了。老规矩,先记下赌注。然后咱们找到那小孩,问问人家自己是怎么说。不过今天我可没空,现在老子要去泥洹会一趟,可没闲工夫在这陪你喝酒”。

    王恺此时却是一把拉住石崇的左手说道:“先别急着走,你先说。你要是输了,你家的那个牛车车夫可得给我”。

    “嚯,你老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了啊。行,你要赢了我就答应你。可若是你输了,你家的那面赤脂长廊我可就派人把它搬走了~”,石崇此时已经站了起来,随意的拍掉了王恺的右手,戏谑地说道。

    王恺最气的就是石崇每次和他打赌时胜券在握的表情,每每石崇这样看着自己,他就会一拼到底,好看看石崇失落的表情。

    泥洹会这边,计连已经成功随着人流挤进了道场内。而他却是不见了慧见。慧见此时正在内堂中准备着等待开讲,而这处大宅内的人此刻正一一寻了座位,盘膝坐了下去。

    计连不是第一次来到泥洹会道场,知道等会儿就能见到慧见了,于是寻了一处靠着柱子的空地坐了下来。另一边,班慕正在跟一名街边贩卖饰物的老妪打听着计连的消息。

    “这位公子,要不要带些饰物回去。这些可都是从吴郡运来的新样式,保准夫人们喜欢”,叫卖着饰品的老妪此时见班慕正路过摊前,习惯性地叫住了她。

    班慕此时停在摊前,询问道:“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名八九岁大的孩子路过这里?他腰上别着一把银制短刃”。

    老妪此时想了想,然后说道:“公子,不知你可否先看看我这摊上的饰品。说不定咱这一高兴,就想起来了呢”。老妪也是不见好处,不开口子的性子。毕竟这洛阳城人多路杂,少不了游历至此的人向他们打听事情,若是真什么事都帮,他们可就不用做生意了。

    于是便有了这先买后问的讲究。班慕也知道些情况,随手取下身前的一件手链模样的饰品后,便再次问道:“不知你可想起些什么吗?”。

    “想起来了一点,咱们看见他跟着一堆人到了街尾。然后就不见了,公子不妨再看看这儿的头饰。保不准有你喜欢的呢~”,老妪人老眼不花,这班慕开口的嗓音与摘下手链的动作,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班慕此时听到老妪的口气似乎不一样了起来,转身往向街尾的泥洹会道场,不再与这人纠缠,放下碎钱便离开了摊子。

    街尾处,此时两名壮汉正立于泥洹会道场外值守。如今里面正在讲经,他们二人虽是缘觉弟子,却依旧要为声闻长老们持卫。这也是引提下的命令,尤其是向慧见这样的番僧,更是会有数名缘觉弟子时时护卫。至于那些后进的汉僧,则视其贡献而定。

    而班慕此时则是摸了过来,正欲推门而进时,门口的两名缘觉弟子却是开口道:“小子,你走错门了。这里现在禁止出入。你从隔壁进吧”。

    望着眼前的两名壮汉,班慕显然是不想在同陌生人纠缠了,于是后退着离开了这正门。

    此刻正门佛堂内,慧见已经缓缓从内室走出。场内并无欢迎之声,有的只是沉默与寂静。不同于以往,如今的慧见虽然亦如当年一般,讲起经来便如同飘然出世一般;但计连却感受到了慧见的一些变化,如今的慧见师父看起来愈发苍老了起来,虽然仅两年未见,可慧见却如同坐禅了十数年一般。

    计连此时虽心有疑惑,但却也只能等到讲经结束后再找机会向慧见师父询问。而就在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着慧见讲经传道之时,屋外却是又进来了一人。

    石崇此时却是从这道场外悄悄走了进来。讲坛上的慧见望见石崇进来后,虚点了一下头见过礼后,便继续讲着佛经。石崇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泥洹会道场了,每次他来,都会找靠近石柱的地方歇息。他喜欢听人讲故事,但又不是那种很能听得进所有故事的人,所有再听完别人讲故事的途中,他多半会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

    而此时计连却是没注意这位中年大叔正朝着自己走来。石崇此时已经来到了计连的身旁,高大的石崇此时望着正听的入神的计连,并未粗鲁得将他赶走。石崇年轻时性子鲁莽、不服管教,但这些年在洛阳城中与王恺一同过着这种富家翁的生活,也有学会了些宽宏大度。

    眼见自己的宝座被一个小孩子给霸占了,石崇此时却是挪到了柱子的另一边坐下。虽然视野不好,但却也能让他斜靠在柱子上。一边听着慧见的讲经,石崇此时却是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计连。再仔细打量起计连怀中抱着的匕首,石崇这才发现这个小孩不正是先前在醉仙楼比武的小娃吗。

    石崇此时轻轻推了推身旁的计连,示意他望向自己。可计连正听慧见讲故事听的入神,哪会管石崇的推搡。石崇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认识自己的小家伙,好奇之下,将大手探入了计连的怀中。眼见自己就要抽出计连怀中的银制匕首,计连的小手却是忽然一拍,将石崇鬼鬼祟祟的左手打了回去。然后偏过头来小声说道:“大叔,你别打扰我听讲了好吗?这样很耽误人的~”。

    石崇此时听见一旁计连的抱怨声,不以为意道:“这片经文以前讲过了,你要是想看,我府上有绢抄本。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在醉仙楼比武的小孩?”。

    计连听到石崇说到醉仙楼,这才转过身来望向石崇。“大叔,抄本是死的,我师父讲的经是活的。你不懂就别瞎说了~,醉仙楼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哟呵,小家伙还挺能讲道理的。你说你师父是慧见道长?可我听说慧见道长可是从没有收过徒弟的啊?看你年纪不大,撒起谎来怎么也不知羞?还有,你这短剑可骗不了我”,石崇却是没有理会计连的推辞,继续和他聊着天。

    计连此时望向石崇,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大叔,慧见师父的事情你可以去问他。醉仙楼里的是我不错,不过大叔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不可以等讲经结束了咱们再说?”。

    “小家伙,你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先前你在我的醉仙楼中出手打伤了我府上的剑客,我石崇可以不追究你的无礼。不过你需要跟我回一趟我府上,我看你和你哥哥都是爱赌之人,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再捞到不少好处。怎么样?”,石崇此时朝着计连说道。

    计连此时终于想起了自己身旁少了什么,左右望了望后,心中大惊道:“不好,小姨走丢了!”。

    就在计连要起身向着屋外打算先去找到班慕时,石崇却是跟了出来。石崇此时拉住了计连,然后轻声说道:“小朋友,这泥洹会讲经之时禁止出入。说吧,你这么着急出来是想要干嘛?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计连此时望着守在门前的两名缘觉弟子,然后偏过头来又看了看身旁的石崇。“大叔,你有办法让我出去吗?”,计连说道。

    “先说说看,你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出来?你不是想听慧见道长的讲经吗?”。

    计连此时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说道:“我把我哥哥弄丢了,我要出去找他”。

    石崇此时听计连这般说道,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却是主动上前拉住计连,然后说道:“小朋友,我石崇要想在这洛阳城中找到一个人,并非难事。不过我帮你找到你大哥,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计连此时望着石崇,对方能来听慧见师父讲经,想来也是慧见的熟人。于是问道:“是什么事?”。

    石崇望着计连,感觉鱼儿上钩了,便打岔说道:“你先随我回我府上安心等着,不消一个时辰,我石崇保证将你大哥带来。咱们先出去再慢慢说吧”。

    而此时的班慕却是已经进入了泥洹会道场里面。可在她面前的却并不是一位位谦和礼让、聆听讲经的寻常百姓。此刻班慕所在的大堂之上,一名名身着劲服,来自四方的江湖侠徒正在摩拳擦掌。内堂之中更是有人不断进进出出,班慕打量着周遭,只觉得计连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就在班慕还在四下打量着泥洹会的这个奇怪道场时,先前卖给她手链的老妪却是迎来了又一位同样是来打探消息的客人。而此人摆出了腰间的王府腰牌后,老妪面色一变,直将先前班慕的行踪一五一十得都告诉这名客人。

第七十七章 石府巨富

    就在石崇这便带着计连坐上了前往石府的车驾。班慕却是正一筹莫展,此刻她正跟着紧随几名汉子来到了内堂。

    可这内堂的情景却是着实令班慕感到一阵不适。班慕只见自己身前的一名男子竟然在像一条蛇一样扭曲着身体;而不远处的一名中年汉子则是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上衣,演练起一套拳法,而班慕却是被他满心口的黑毛刺激的十分难受。

    而就在班慕环顾着四周寻找计连的踪影时,一旁的侍卫却是来到班慕身旁提醒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有何本领,自认能入我缘觉堂?还请早些展示,如果内室的长老不高兴了。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侍卫的话倒是给了班慕一些提醒。班慕此时冲着这名侍卫说道:“本公子有要事需要见你们长老,快带本公子进去”。

    侍卫此时却是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这殿中多多少少也有数十人。大家可都是有要事要见长老大人的,让在下看吧。你还是先拿自己的本事吸引长老召见你吧”。

    班慕这个时候有些急了,望了这里并非外面。况且自己一身文士打扮,更是让人误认为是个来此谋求出路的游子。恨恨地跺了跺脚后,班慕无奈之下,只得硬闯这内室。而一众缘觉弟子还有正在展示武艺的青年,却是主动拦下了班慕。

    此时一名高大的汉子却是一马当先横在了班慕身前,低头说道:“小子,先来后到不懂吗?这里还轮不到你这种小白脸撒野”。

    班大小姐此时争不过他们,只得后退数步,再次靠近了外堂的入口。就在众人皆以为班慕会就此退出内堂时,却是只听到班慕一声大叫:“计连!你在哪?计连!”。班慕的嗓音此刻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刺破了这内外堂的阻隔。而此刻外堂里面却是走进了一批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只见这些侍卫径直步入了内堂,一把按住正在大吼大叫的班慕。

    “小子,今天就是你们在醉仙楼里打败了石侯府上的剑客吧。我家大人向见你一面,还请跟我等走一趟吧”,此时一名按住班慕肩膀的侍卫正声冲着班慕说道。

    而班慕此时听闻这些人是来抓她和计连的,以为就是他们将计连抓走的。于是更加大声的质问起身旁的侍卫们:“是不是你们抓走了小连?快说,你们把小连怎么了?”。说着,班慕开始试着挣脱这些人的束缚。

    而就在内外堂的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内室中却是走出了两名中年男子。这两人此时望着正吵吵闹闹、张牙舞爪的班慕,开口呵责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泥洹会的道场吗?都给我轰出去!”。

    此时架着班慕的侍卫却是开口解释道:“二位长老,在下乃王公府上侍卫。特来请这位公子前往府上面见我家大人,不便之处还望二位长老多多包涵”。

    “嗯?即是王大人点名要见的人,那你们快些带他走吧。佛门乃清净之地。若是惹怒了明王大人,就是你们王大人亲自来要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说罢,只见两名缘觉长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去。

    班慕此时见这泥洹会中的长老与身旁的侍卫们沆瀣一气,不由得大怒道:“肯定是你们合伙将计连抓走的,你们快把计连交出来!”。

    眼见班慕再次大吵大闹起来,侍卫们顿觉一阵羞愧,抬手便欲捂住班慕的嘴巴。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班慕会被王恺府上的人带走时,内室中却是又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刚刚讲经结束,穿过内室闻声而来的慧见道长。

    慧见在内室里歇息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吵闹。本以为就是寻常武夫比武争斗罢了,可听了一阵后,却是听到了“计连”这个名字。慧见初听之时,便觉得熟悉。可一时间也没想起什么,可当慧见正在翻阅经文时,却是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忆起了在并州时与步元显的一次聊天。

    那时他还未受调回洛阳,一次步元显在和他外出山间行走时,无意间聊起了那个鲜卑小娃与自己的渊源。慧见当时也借此感叹了一番命运的无常。而步元显当时特意提了“计”这个姓氏,这是步元显恩师的姓氏,也是纥骨连的本姓。

    今日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慧见只觉心中无比好奇。缘何这洛阳城中竟也有人与自己的这位半月小徒弟同名呢?

    慧见此时抬手制止了王恺府上侍卫的动作,轻声劝解道:“泥洹道场,勿要乱起争端。这位公子,不知可是在找什么人吗?怎会寻至我泥洹道场内呢?”。

    班慕眼见慧见好像很好说话,于是推开了身旁的侍卫后说道:“大师,我弟弟计连,有人见到他进了你们的道场。可这些人不问缘由,就要将我带走。真当是粗鄙无礼之徒”。说罢,还不忘翻了一眼身旁的侍卫们一眼。

    而王恺府上的这些侍卫此时也是开口辩解道:“慧见大师,事情是这样的…”。锦衣侍卫此时将白天在醉仙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得说了出来,临别还不忘将石崇与王恺的赌局带上。这洛阳城中无人不知这两位大人的赌局,但凡他二人立下赌局,即便是先王武帝也拦不下来。

    而慧见此时却是想起来自己先前是同石崇打过照面的,如今想来这石大人中场离去时带走的那人,多半便是这班慕要找的“计连”吧。

    慧见此时来到班慕身旁,轻声说道:“公子,你所寻之人恐怕已经跟石大人离去了。至于这道场之内,实在是没有多余之人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班慕有些拿不准慧见是否所言属实,疑声道。

    “贫僧从不说谎”,慧见回了班慕一句后,继续冲着王恺府上的侍卫们说道:“今日贫僧想做个保,还望诸位不要为难这位公子。王大人那里来日自有贫僧登门拜谢~”。

    侍卫们此时见慧见都如此说话了,也不敢太过得罪这泥洹会。只得告了一声“多有打扰”后,便齐齐退出了道场。

    班慕此时更加疑惑地望着慧见说道:“大师,你我先前似乎不曾相识吧?为何你要如此帮我?”。

    慧见此时却是笑了笑答道:“公子所寻之人与贫僧一名小徒弟姓名相若,今日有缘再次听闻,贫僧只当是助了我那小徒弟罢了。还请公子不必多虑”。说罢,慧见右手轻轻送出,示意班慕可以离去了。

    重新走出泥洹会道场,班慕回头望了一眼道场外的牌匾,嘴里嘟囔着:“这泥洹会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怎么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呢?”。

    而此刻已经在石崇的带领下,来到了洛阳城外一处宏伟庄园的计连,正紧随石崇进入了石府大殿。

    “计连,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剑法是跟谁学得呢?我可以拿出这天下任意一件珍宝,换你师父来我府上授艺,不知道你能不能带我见见你师父呢?”,石崇此刻坐在自家的软垫上,一边享用着零食,一边和计连聊着天。

    计连此时已经在同石崇的聊天中得知,原来他就是醉仙楼的半个主人。而这一路走来,他所望见的所有田地、山岭、水碓、楼阁,都属于自己眼前的这位略微有些胖胖的大叔的。

    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后,计连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有什么,我师父是不会来你们这里的。大叔,你这么有钱,怎么还愁找不到师父呢?”。

    石崇难得碰到一位能和自己这样说话的朋友,虽然计连这位朋友有些小,但却是除了王恺之外,第二个能跟自己这样坐在一起交谈的外人了。只见石崇随手将身后的一件琉璃珊瑚盏取了下来,然后对着计连指点道:“计连,你看啊。这琉璃珊瑚盏是我派人花了好久才为我寻来的,可是呢,这些有名有姓的东西容易找到;可是这真正的高手,却是连个名姓都不曾留下,这让我怎么找呢?”。

    计连接过这琉璃珊瑚盏后,仔细看了看后说道:“大叔,这东西很珍贵吗?它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吗?”。

    石崇摇了摇头后说道:“没啥用,就是个灯罩罢了。有时候我脾气不好了,可能用它们来发泄发泄罢了”。

    “那怎么拿它和人比呢?”,计连此时将琉璃珊瑚盏放回了案台,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

    石崇此时却是拉着计连朝着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大叔带你看看我门下的奇人异士们。人虽然不能和物件比,可在厉害的大侠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就可以和他们做成交易了”。

    计连此时顺手抱走了一旁的点心盘,然后就被石崇拉着到了一处无比宽广的大殿之内。只见这座大殿,上放覆着水晶罩,下面铺着软垫,里面更是摆满了各种计连不曾见识过的古怪兵刃。

    而大殿一旁,更有数头彩象正在享受着仆人的服侍。此时的大殿之中,人虽不多,可却各有特色。其中更是不乏异域之人和奇怪的组合。

    殿中众人此时见到了石崇的到来,却是纷纷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然后向着石崇行礼。计连此时被石崇带到了一旁,然后指着这大殿之上的众人说道:“计连,你看。如果你和你师父能来这里,我保证,你们会享受比他们更好的待遇。这天下间的钱币,每十分便会从我掌中流过一分。除了这天冠,凤仪外,天下还没有我石崇买不到的东西~”。

    计连此时听着石崇的话,虽然很是佩服眼前的这位大叔的财力,却也没太多概念。只是忽然开口说道:“石大叔,你这么有钱,那么你有黄金吗?”。

    石崇此时点了点头,说道:“我有几座金矿,不过还没采完。你师父喜欢黄金吗?”。

    计连听说石崇有金矿,却是摇了摇头后说道:“石大叔,我师父不会喜欢这些的。不过鲁爷爷要是知道你这里有很多金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计连,你这位鲁爷爷武功如何?”,石崇此时听到计连终于愿意为自己物色高人了,兴致勃勃地问道。

    计连虽然不清楚鲁元道武功有多高,却是在雪山上听过鲁元道讲经。于是捏了捏小下巴后说道:“我听别人说,鲁爷爷的武功是天下间最至纯至阳的绝学。而且鲁爷爷特别喜欢黄金”。

    石崇此时听着计连的描述,兴趣突然就被点燃了。抱起计连赶忙问道:“小连,你可知道你这鲁爷爷在哪里吗?”。

    可随后计连的回答却是令石崇大失所望了。计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撇着嘴说道:“我也不知道~”。

    而石崇此时听到计连的话,也只得暗自神伤,感叹自己与高人无缘了。不过石崇毕竟心性过人,随即也就释怀了。只见他此时与计连盘坐在一旁,望着殿中一群正在舞剑的女子说道:“计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下个月会有一个重要的庆典,我打算让她们去表演一场剑舞。可是剑师们却一直完成不了这最后一式收尾的剑招。我今天在醉仙楼见你使出的那一剑甚是夺目,想请你指点指点她们完成剑舞”。

    石崇此时望着正在舞剑的少女们,随口向着身旁正在舔着手指的计连说道。

    计连也吃了不少石崇的点心,觉得石崇人挺不错的,于是说道:“嗯,不过大叔你先得帮我把大哥找到才行呀~”。计连十分干脆的便答应了石崇的请求。

    石崇此时有些没想到计连如此干脆,当即便唤来了侍卫,命令他们在正午之前务必将班慕寻来。而就在石崇正准备唤来准备剑舞的少女们时,殿外一名青衣小奴却是急急忙忙前来通禀道:“侯爷,太子殿下和贾公子来了!”。

    “嗯?太子怎么和贾公混在一起了?你没看错吧?”,石崇闻听青衣小奴的通禀,开口质疑道。

    只见青衣小奴却是一惊,赶忙跪了下去,然后说道:“侯爷,奴婢不敢胡言,真是太子殿下和贾公子来了。他们是先后脚来的,现在正在内堂等您”。

    石崇此时见太子和贾谧同来,有些把不住这两尊大神的来意。只得先将计连交给青衣小奴,自己先行前往内堂一趟了。

第七十八章 白玉兰山 九凤来朝

    石崇府上,太子遹此时正背手走在石崇的内堂大殿之上。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不得天子宠爱。如今来到这石崇府上一观石崇这小小的内堂,却竟有些自惭形秽。

    石崇这处庄园乃是他倾半仓积蓄而建造的,自然是比那太子东宫要更有情致。不说别的,这内堂大殿虽然不如宫中雕龙绘凤那般大气,可却搜罗了天下少有的奇珍异宝。现在太子遹身前的这颗南海明珠,就不是皇家内府中可以寻得见的。连带着承托这枚明珠的台架,也是石崇府上工器阁的大师们选用上好的金玉雕琢而成,然后附上红土遮去金玉的色泽,只保留下温润的手感。

    内堂大殿之上,此时贾谧正与一旁的潘岳品着石崇府上的新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玄坛轶事。他们二人一个是石崇在洛阳的靠山,一个是平素的好友,自然不同与太子遹这般第一次来石崇府上了。

    “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再来同本公下一局啊?今天可没有镇北大将军在旁,你我也好公平一战,如何?”,贾谧此时一双小眼睛却是闪出两道精光,直直地盯着太子遹说道。

    司马遹此时自然不会自找没趣,他听说过潘岳的名声,所谓棋文冠绝之人,说的就是他。

    “贾谧,你也莫要得意。今日本太子可没有雅兴同你弈棋,我听说这石崇今日弄来了一件宝贝,特来赏鉴一番”,司马遹此时手中把玩着那颗南海明珠,朝着贾谧说道。

    贾谧闻听司马遹前来石府竟是为了一件宝贝,不由得有些好奇道:“太子,你以后可是要贵为天子的人啊。怎么可以为了这区区宝物而擅自出城呢?若是让皇上和皇后知晓了可不得了了啊”。贾谧虽言语恳切,似是在规劝太子,可眼神中却是毫不掩饰得流露出轻蔑。

    在他看来,司马遹的天资早已经荒废的一塌糊涂。如今更因为这石府中的什么宝物,而劳师动众、擅自离宫,实在是荒唐。贾谧越看着司马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越发的冷笑了起来。

    “太子、郡公,二位今日大驾寒舍,不知有何指教?”,就在司马遹和贾谧交谈之际,石崇已经重新换好了衣物前来拜见贾谧和司马遹。

    贾谧此时却是当先一步,迈动了略显肥胖的身子,拉着石崇便向软垫走去。

    “石侯近日是否又得了什么嘉宝,太子殿下正是风闻前来观赏此宝的啊。不若今日就拿出来让我等鉴赏鉴赏,如何?”,贾谧的胖手此时握着石崇的大手,却是暗中用了力。

    石崇乃是贾谧府上的常客,虽然他喜好做这富家翁,已经鲜少干涉皇城内的事情了,可却心知贾谧与太子素来不和。如今掌中传来的这股暗力,当是贾谧有心提醒自己。

    石崇闻听贾谧的话语,这才摆手请司马遹就坐,然后说道:“太子殿下,石某今日却是得了一件不错的玩意。此物乃是石某门下一名奇人所赠,是一副仙游兰山的画作。只是这画作乃是绘在白玉之上,甚是奇异。如今正由我府上匠人大师们修复装点”。

    太子遹听石崇这一说,也是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本太子听人说,这白玉兰山图是画非画,不知可否取出一观?”。

    石崇此刻听司马遹竟也知晓这白玉兰山图的名堂,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暗道:“看来太子又是缺钱花了,竟然打起我这白玉兰山图的主意了”。

    想到司马遹将要索要自己这宝贝,石崇心中有些不快,眸子不停的闪动着。片刻后说道:“贾公,不若你我一同陪太子殿下前往我府上的工器阁,一览此物如何?”。

    不等贾谧应许,司马遹却是当先一句说道:“石侯有此心意,孤心甚悦。贾胖子,你我这就去看看吧”。司马遹显然是不高兴先前贾谧对自己的“指点”,开口嘲讽道。

    贾谧此时却是肥手一握,正欲与太子争口舌之利。却是被身旁的潘岳一把拦下,潘岳此时附耳低语道:“贾公切莫动怒,石侯想来已经备好大礼等着太子了”。贾谧此时闻言,瞥了一眼石崇后,见他正冲着自己一笑。随即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怒火。

    殿外,太子身后此时跟来一名老者,此人一身灰袍,长手长足。眼神阴郁之中透露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情,仿佛这世间一切都是污秽不堪,令人作呕之物。

    潘岳此时有些疑惑的望着太子身后的这人,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石崇。石崇会了潘岳的意,轻声问向太子道:“殿下,不知这位前辈是何许人也?”。

    此刻走在前面的贾谧闻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子师从天下,结交几名方外的野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石侯多此一举了啊”。

    司马遹听到前面贾谧的怪声,心中有气。可不等他有何动作之前,身后的灰袍老者却是不知何时,便已经闪到了贾谧身前。灰袍老者一双鹰目此时直勾勾地盯着贾谧的那双小眼,贾谧只觉一时间浑身发凉,天旋地转,四肢险些不支。还好身后的潘岳和石崇一把扶住他,这才没有出丑。可即便如此,贾谧依旧是不断的干呕,似乎体内有什么脏东西进入了一般。

    潘岳此时望着灰袍老者,厉声呵斥道:“山野妖人,你对贾公做了什么?速速招来”。

    司马遹此时望着瘫软在一旁的贾谧,心中痛快无比。但听到潘岳竟然敢当众呵斥自己请来的高人,掌中使力,一巴掌就甩到了潘岳的脸上。这才开口道:“你可小小的侍郎,竟敢对本宫请来的前辈如此无礼。今日若不是看在贾胖子的面子上,本宫定不轻饶与你。还不快滚到一边去”。

    说罢,司马遹带着身旁的灰袍老者,径直越过了呆愣在一旁的潘岳。

    石崇此刻眼见太子挟势逼人,不好阻挡,只得放任他在此胡闹。而灰袍老者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但石崇和潘岳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和死亡的凝视。

    贾谧此时已经虚脱在一旁,石崇眼见他已经不适合再留在此地了。只得示意潘岳,然后轻声叮嘱道:“安仁兄,贾公就交给你了。你们速速回府,太子这里自有老夫来应付,去吧”。

    潘岳此时忍下心中的怒气,只得听从石崇的吩咐,暂时带着贾谧离开。太子看来是已经聚集了自己的力量了,他们是皇后一派的心腹,若真由着太子做大,他们恐怕一个都跑不了。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通知皇后,由她来做定夺。

    一马当先的司马遹此时望着正被人抬走的贾谧,心中不觉一阵暗爽。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这名高人,只觉那昔日嚣张跋扈的贾氏也不值得一提了。

    而身旁的灰袍老者此时心中却是轻轻摇着头,他受大哥的命令来保护太子。可太子遹却将他当做普通侍卫一般,刚才用内力刺激贾谧也是太子遹出来后下令他找准机会干的。这等偷鸡摸狗的把戏,实在是令他有些难堪。而他眼中的厌恶之色,则更显浓郁。

    石崇此时望着贾谧和潘岳的离开,心中有些嘀咕起来。望着正朝着不远处工器阁昂首走去的司马遹,石崇开始有些拿不准自己的选择了。

    石府后园,水晶穹顶大殿之内。计连此刻正在青衣小奴的陪同下,走近了正在舞剑的一众女剑师身旁。

    石府多奇人,可却从没有出现过小孩子。女剑师们此时已经停下了舞剑,好奇地打量着正端着点心碟的小计连。而计连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答应石崇指点这些大姐姐练剑,便主动上前观看了起来。

    此时一众女剑师中,走去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女子是此次剑舞的主导者,也是一众女剑师的师父。秦舞此时主动走到计连身前,轻声问道:“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刚才你和石大人冲着我们指指点点,不知是不是石大人又有什么吩咐了吗?”。

    秦舞声音宛若天籁,计连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不自觉的便将她和班夫人对比了起来。不过在计连心中,还是班夫人更胜一筹,因为班夫人每次开口,都令他思索好一阵子才能弄懂她说的话。不过秦舞的则更加朴素,并不像班夫人那样智珠在握、雍容秀丽。

    计连脑中闪过这些,却不影响他开口说话。于是他便将石崇拜托自己的事情讲了出来。而此时就连身旁的青衣小奴也不由的轻笑了起来,秦舞身后的女剑师们更是不住的掩面轻笑。

    不过秦舞却并不是有意笑话计连的,只是她有些拿不准,究竟石崇是什么意思。计连此时望着身前身后正轻声笑着的女剑师们,有些害羞道:“我也没教过别人练剑,只是听石大叔说,你们一直卡在了最后一式剑招上。可不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呢?”。

    秦舞此时望着计连,看他虽然年纪不大,还满嘴的点心粉末。可眼神却不似作假。于是轻声说道:“小弟弟,你也是剑士吗?石大人说的最后一式并不是我不能使出,只是姐姐们人数太多,每次一起展开最后一式剑舞时都会乱掉剑阵、功亏一篑”。

    计连此时捏了捏肚皮后,将手中的银盘递给了青衣小奴,这才说道:“姐姐,我确实会用剑。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是剑士,你们可以一起演示一下这最后一式吗?”。

    而秦舞身后的女剑师们听着计连这般说道,也不似作假。于是众人便在秦舞的授意下,开始演练这最后一式的剑舞了。一众女剑师们此时手指轻拿长剑,五指虚握,手腕随身转动。长袖飘舞,当真如梦如幻,赏心悦目。

    但就在众人飞身跃起,连成剑舞,流转于虚空之中时。自最高处女剑师手中的长剑开始,竟不住的颤抖着,显然她们已经在很努力的克制着手中的长剑了。可天不遂人愿,这一次又是以失败告终了。

    而计连此时却是心领神会,似乎看出了问题的所在。只见计连主动上前拾起其中一把长剑,长剑虽长,可在计连掌中却运转自如。“以身侍剑”是《剑典》上他最早习练的剑诀,如今长剑在手,计连回忆着刚才的剑舞,不断挥出手中剑招。剑诀牵引内息,此时众剑师纷纷紧随计连其后,重新舞起了手中的长剑。

    秦舞此时看的分明,剑舞最后一式九凤来朝剑势已成,心中不免大喜过望。赶忙吩咐了下人前去给侯爷通禀这一喜讯。

第七十九章 太子翘尾

    工器阁中,太子遹已经将在石崇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纤尘不染的工坊内。此时的工坊内,正端坐着一位中年匠人,而在他身旁,还有两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三人此时正围坐在一颗巨大的球状镂空玉石前,玉石上隐隐刻画着些许人物和山水,不过许是年代久远或是流离人间久了,上面的色彩已经很难辨认了。

    球状玉石内部镂空却留有蛛网一般的结构,上面同样被绘上了一些难以辨认的图样。而工坊中的三人此时正在着手修复的,便是其上的色彩与杂色。

    太子遹此时靠近了三人,并打量起了这刻玉石球体。内外三层的玉石被人刻意保留在这球内,并沿着同轴被固定住了。太子遹此时忽然开口,打断了三人的工作:“这便是白玉兰山图吗?”。

    三人望着眼前身着华服,一派世家子打扮的司马遹,不由得一愣。转过身来正巧看见石崇跟了进来。三人赶忙向石崇行了一礼,石崇此刻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将此物保下来,并打发走司马遹。

    见三人只给自己行礼,并未给司马遹见礼,石崇微微一愣后,赶忙假意呵斥道:“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见了太子殿下为何不行大礼?”。

    中年匠人见石崇正在给自己使眼色,赶忙起身冲着司马遹拜去。司马遹此刻正打量着玉球,随口便免了三人的大礼,开口询问道:“这玉球有何奇特之处?本太子怎么没有看见那仙人游兰山的景色,莫不是石侯你有意隐瞒本宫?”。

    司马遹如今仗着身旁的灰袍老者,真可谓是肆无忌惮,越发的底气十足了起来。石崇此时无奈,只得低声解释道:“太子殿下,这玉石球便是兰山图没错了。只是它久经磨砺已经失了本来的颜色,现如今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光彩,太子殿下您自然看不见那兰山图了”。

    司马遹此时有些不信,竟自顾自得将玉球捧了起来。只见他将这玉球翻来覆去把玩了一阵后,终于还是没能看出里面的玄机。不过他此行一来是为这白玉兰山图而来,另一方面嘛,自然是自己这个月的月钱又提前耗光了。

    石崇的阔绰,他早有耳闻,今日来到这里,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富可敌国了。司马遹此时一边把玩着玉球,一边冲着石崇说道:“石侯,这玉球既然已经损坏,不妨就送给本宫吧。来日孤把玩够了,再命人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石崇此时心中暗自咒骂了司马遹的先祖们,可面上却还是只能笑着说道:“太子殿下,石某府上玩物众多,这玉球如今乃是残缺之物。若真入了宫中,丢了东宫的颜面,石某便是罪该万死了。今日我府上恰好新进了十盏八宝琉璃灯,每座不贵,十万钱还是可以算的上的。石某本打算迟些日子便送入宫中,今日太子殿下前来,石某正好取来赠与太子殿下您”。

    司马遹此时听闻这八宝琉璃灯竟如此昂贵,不由分说,将手中的玉球一把抛到了那中年匠人的怀中。然后朝着工坊外走去,边走边同石崇说道:“石侯有如此宝贝,怎不早说。既然这白玉兰山图本宫已经算是看过了,那咱们就去见识见识那八宝琉璃灯吧~”。

    就在司马遹二人在石崇的带领下重新朝着内园藏宝阁中走去时,一名锦衣仆人上前向石崇通禀了剑舞之事。石崇闻听计连竟真的解决了剑舞的问题,心中正暗暗高兴。一旁的太子却是有些不耐,催促着石崇赶紧带他去见八宝琉璃灯。

    石崇此时只想赶紧打发走司马遹,然后去见识一下完成后的剑舞。此刻石崇的脚步竟有些轻快起来,不由得竟走在了司马遹的前面。

    就在石府内迎来太子的大驾之时,洛阳城中王恺也收到了下人们的禀告。

    “哦?你说今天在醉仙楼出现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女子?而且还是班家的人?”,王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华辇中,轻声询问起上午的事情。

    车辇外,早先出现在泥洹道场的那名持卫此刻正恭敬地向着王恺禀告着关于班慕的消息。

    “大人,据班府的人说,这名女子是主家的小女,名叫班慕。只是不曾听说她还有一个弟弟。小人从慧见大师那里得知,那名男童已经被石侯带走了”,侍卫此时回答道。

    王恺听到这里,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耳垂。轻声笑道:“有意思,看来我们还得去一趟城外了”。

    说罢,王恺便下令车夫先拐道班府,他想亲自见见这女扮男装的班慕,然后好生问问那小童的事情。

    石府藏宝阁内,此刻司马遹正坐在软席上等候着石崇亲自取来那八宝琉璃灯。而石崇此时却是拎着一盏八宝琉璃灯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司马遹此时看的分明,那八宝琉璃灯四方八面,上下罩在七彩琉璃之中。八面之上各自用八种细小的水晶铺满。

    此时石崇将这八宝琉璃灯轻轻放在了司马遹身前的案台之上。然后取出一盏黑罩,只留下一个人脸大小的空处。而那置身黑色罩子内的八宝琉璃灯此刻正熠熠生光,流光洒在司马遹的面颊之上,司马遹只觉这宝贝当真奢华,他又可以逍遥一阵子了。

    石崇此时见司马遹正满面春风,心知自己算是过了这一关。于是殷勤得将这八宝琉璃灯放在了一个木匣之中,随后更是命人将剩下的九盏也一同包好交给太子殿下的侍卫。

    “石侯,今日本宫与你交谈甚是开心啊。来日不妨来我东宫坐坐,本太子也好与你亲近亲近”,此时的司马遹怀揣着数百万钱,怎能不高兴。石崇不好回绝,只得不住的点头。二人此时已经重新来到内堂大殿之前,司马遹此时望着这华丽的大殿,竟有些恋恋不舍。

    而好巧不巧,王恺此时已经带着班慕来到了石崇的庄园内。此刻二人正随着石府仆人来到了这内堂大殿。

    此时的班慕已然重新换上了女装,整个人猛然变得不一样起来,宛若夏日荷塘中盛开的红莲一般令人着迷。上午,走出泥洹道场的班慕本打算直接前往石崇府上寻找计连的,可她随即想到了自己在醉仙楼还有泥洹道场的遭遇。不得已,她只好回到了班家在洛阳的府中,重新换上了女装,并将班家的令牌随身带了起来。

    就当她要再次偷偷溜出去时,如今坐镇班府的三叔却是拦住了她。正当班慕一筹莫展之际,王恺的到来算是为她外出找到了绝佳的由头。于是两人便一同来到了石崇府上。

    石崇此时迎面碰上了王恺,不知他为何这个时候造访自己。只得开口说道:“你怎么来了?”。

    王恺此时也是一愣,怎么太子也在这里。王恺此时虽有些疑惑,但对于太子的出现,他却并不紧张。无他,他比太子高上三个辈分,况且如今他早已过了年少意气的时期,自不会同太子再争些什么了。

    司马遹此时望着王恺,心情正好的他,随即开口问候道:“王公怎么也来石侯府上了?莫不是也是来观赏那白玉兰山图的?”。

    王恺此时见司马遹如此兴致,微微一愣后,却是开口说道:“太子,老夫今日前来只是因为和石侯的一个赌约罢了。太子看样子正要回宫,恕老夫不远送了”。

    石崇此时却是挺佩服王恺的,这也是他喜欢和王恺打交道的地方。王恺的身份注定了他在这皇城内辈分高的出奇,也因此养成了不巴结任何人的性子。石崇虽然总是赢得他大骂自己,可事后两人依旧是和和气气的,而且王恺有个好习惯,那就是对自己人的东西十分上心,为人十分仗义。

    如今王恺也是看出来司马遹肯定是套走了石崇的不少宝贝,但碍于天子的颜面,他不好再让太子交出来。于是便摆了脸色给太子看。

    司马遹此时倒是光棍,知道自己得了便宜,也不好再计较什么。可当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焦急等待的班慕身上时,却是忽然眼前一亮。

    班慕此时也发现了司马遹的目光,开口凶道:“看什么看?太子了不起啊?”。而司马遹此时听到班慕凶自己,竟也没生气,只是抱着手继续大量着班慕。

    而石崇此时却是偷偷问向王恺道:“这女子是何人?怎么你带他来我这里?”。

    王恺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轻声说道:“你忘了早上我们在醉仙楼的赌约啦?她就是那小童的哥哥,不过是女扮男装的哥哥。我听人说那小孩被你带走了,这不正带着人家来找你要人了吗?”。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时,司马遹却也是主动同班慕搭话道:“本宫乃当今太子,不知姑娘是这洛阳城中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

    班慕此时根本不搭理司马遹,只是上前一步,来到了王恺和石崇身旁,轻声道:“石侯大人,小女子听慧见道长说,我侄儿计连是被石侯大人带走了,不知他是否在贵府上?”。

    石崇此时望了一眼司马遹后,回道:“姑娘,计连小兄弟正在我内园休息。可否待本侯送太子殿下离开后再陪你们过去?”。

    司马遹此时却是黏上了班慕一般,听到石崇要送自己离开,赶忙开口说道:“石侯,你这内园本宫可还没机会见识一下呢。今日既然有佳人在此,不若你我一同前往如何?”。

    石崇此时听闻司马遹这般说到,只觉自己为何没早点送走他。而王恺此时却是开口冷笑道:“太子,如今你宫中尚有夷甫小女,嘤嘤待哺等你回宫。如今你还来石侯府上拈花惹草,怕是天子也不会放你不管吧”。

    司马遹此时听见王恺竟然倚老卖老,想管教自己。正欲发作之际,石崇却是赶忙上前拦在了二人之间。而一旁蠢蠢欲动的灰袍老者,此时也被石崇主动安抚了下来。

    “君夫、太子,你们二位都是我石某府中的贵客。今日这般好光景,不如大家一同前往我这内园一观吧”,说罢,石崇便拉着王恺和班慕先一步朝着内园走去。

    司马遹此时不欲在班慕面前坏了自己的形象。在他看来,此女不过是尚与自己生疏,只要他使些手段,定能将其拿下。此时,司马遹竟不禁想起了自己被贾谧抢走王衍家大女儿的事情,恨恨得望了一眼碍事的王恺后,便紧随三人其后走向了石府内园。

第八十章 神憎鬼厌 莫家四老

    石府内园小径,王恺正被石崇拉到身旁,轻声劝诫道:“君夫,今日太子古怪。那灰袍老人甚是怪异,想来是太子招揽到的高手,你我还是当让则让着点吧~”。

    王恺有些疑惑道:“季伦,你是不是被太子人给唬住了?你府上是出了名的高手众多,还怕他一个人?”。

    石崇此时有些无奈的说道:“别提了,你没到之前,贾公已经来过了。连保护贾公的高手都没来得及出手,我府上的人哪还有本事制得住他?”。

    “哦?贾谧不是有泥洹会大明王的人暗中保护着吗?怎么他也被太子给收拾了?”,王恺此时越听石崇的描述,越是来了兴趣。

    只见石崇轻轻摆了摆手后说道:“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泥洹会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出手。恐怕是有了什么变故。不过你我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切不可伤了咱们自己的身子啊”。

    王恺此时听石崇如此谨慎的劝着自己,难得的听了他一回。便开口应道:“放心吧,本老爷不会让你难办的。只是日后咱们可得多多提防太子了呀!”。

    两个富家翁此时走在众人前头,悄悄商量着应付太子的手段。而太子这一边,却是缠上了班慕。班慕此时算是有苦说不出了,自己身后的灰袍老者宛若一条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令她十分难受、不敢乱动。而身旁的司马遹此时却是借机不断同她说话。

    就在班慕烦不胜烦的时候,几人便已然走到了内园水晶穹顶大殿外了。而班慕早已远远望见了正和女剑师们有说有笑的计连。没有理会身旁的司马遹,班慕几个健步便走向了计连。

    计连哪里见过班慕这身打扮,只见一名身着锦缎华服,头戴金玉发簪的大姐姐正冲着自己走来。计连此时摸了摸嘴上的点心残渣,这才辨认出是班慕来了。没别的,就因为这走路的姿势他太熟悉了,还有那生气着急的表情。

    望着班慕来了,计连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石崇按照约定找到了班慕。端着银盘就迎了过来,冲着班慕笑道:“大哥,你终于来啦?”。

    只见班慕上来就是一套小惩,捏着计连的鼻子问道:“还大哥呢?你不知道你不见了,可担心死我了。我都饿了快一晌午,你倒好在这里陪着小姐姐吃点心嚯”。

    班慕身后,王恺、石崇还有司马遹二人也来到了近前。只听王恺当先靠了过来,望着计连便开口问道:“小家伙,之前你在醉仙楼那一剑到底是准备刺向那名剑客的哪里?可以告诉本公吗?”。

    班慕此时放开了计连的鼻子,小声提醒道:“就是他带我找到你的,快说说看,上午你是怎么一剑击败那名剑客的?”。

    计连此时轻轻揉了揉鼻子后望着王恺谢道:“大叔,多谢你帮我找到小姨了。早上的事是这样的,规则说的很清楚,‘只论成败,不分生死’,所以我当时是刺向那人的胸口偏内,没想要一剑封喉的。至于我怎么赢的,还得多亏他们定的规矩。那名持剑的大哥内力修为其实不是很精湛的,我只是将决绝杀意凝聚在了剑上,他便误以为我要以伤换命取他性命,这才放弃了抵抗”。

    “小子,你是说他败在了我们定下的规矩上了?”,王恺此时盯着计连问道。

    计连也是实诚,点了点头道:“嗯,在那酒楼比武久了,自然招式受限,少了杀机。时间久了也就没意思了”。说罢,计连耸了耸肩膀,朝着王恺望去。

    石崇此时来到近处,身旁有了司马遹在,他也没了再看剑舞的心思。眼见班慕已经见到计连了,便开口说道:“既然姑娘已经见到计连小兄弟了,不妨你们先随王大人去玉食楼中休憩片刻。本侯带着太子殿下游完这内园后再去与你们交谈”。

    司马遹此时并不想游玩这什么内园,他只是想接近班慕罢了。闻听石崇竟然有意支开自己,心中颇有些不喜。于是开口说道:“石侯,这玉食楼你就不请本宫前往吗?今日有佳人在此,怎么能少了本太子入宴呢?”。

    说罢,司马遹便想跻身上前靠近班慕。而计连此时见石崇身前的这个男子好不要脸,人家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他还想纠缠不休。于是望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班慕,只见班慕一脸的嫌弃,恨不得现在就带他离开这里。

    计连见大家都不甚喜欢此人,自己也是难得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令他厌烦的人。于是便假意踉跄跌倒,众人只听见计连一声“哎呦!”。便见他的身子正冲着司马遹倾了过来,手中的银盘一时之间竟脱手而出,直直地拍在了司马遹的脸上。

    那些尚未吃完的糕点此时混着白色碎末结结实实的黏在了司马遹的脸上,司马遹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在了原地。白色糕点碎末之下,司马遹正涨红了脸颊,双目怒视着身前正缓缓爬起的小儿。

    灰袍老者此时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石崇,便欲上前护住司马遹。却陡然察觉自己的身前身后竟已经被人围住,而自己也在推开石崇的刹那被众人的气机锁定住了。

    这水晶穹顶大殿内本就是石崇门下奇人异事平素聚集的地方,此时眼见主家大人竟被人如此无礼的推搡,难怪他们会如此齐心的锁定住灰袍老者。

    此时三名素衣高手忽然出手,只见其中一人双手按在了灰袍老者肩上,其余两人则是已经来到他的身前,数掌拍出,直直取向灰袍老者身前的几处大穴。而灰袍老者此时见自己被人按在了原地,目中略显火气。

    只见灰袍老者肩头轻摆,双掌已然运起内力。宽大的双掌此刻瞬间震向了身前两名素衣男子。两人眼见老者掌中内力扑面而来,连忙运起内力妄图招架眼前单掌。灰袍老者身后那人见自己两位兄弟有难,一拳便欲轰向灰袍老者后心。

    就在石府众人以为这样就能镇住这名灰袍高手之时,却见那两名素衣男子忽然发出两声惨叫。而灰袍老者身后的那名男子也已经将拳劲印在了灰袍老者后心之上。

    本以为两方皆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可就在灰袍老者身后那名男子正欲收拳再击时。却见他双腿一软,喉咙早已被灰袍老者五指钳住,生生提在了半空之中。没有再多的招式,灰袍老者此时右手钳住身后男子的喉咙,左手一掌深深印在了男子胸膛之上。

    然后所有人便见这名男子被灰袍老者如同随手丢弃的垃圾一样,甩向了一侧的人群。人群中早已经有人接过这名男子,并将其带出了殿外。而那两名之前企图封住灰袍老者的素衣男子,此刻正瘫坐在地,双手不住的颤抖着。两人此刻眼神涣散,宛若癔症一般口吐鲜血。

    就在素衣男子三人皆一招败退后,灰袍老者身侧再次涌出了两名黑衣蒙面高手。两人不与灰袍老者近身的机会,手中细纹长刀一左一右直逼灰袍老者双臂而来。灰袍老者此时气机被众人牵引,难以走脱,只得提臂将内力凝于双掌抵挡刺来的长刀。宽大的双掌之中内力凝结,此刻正牢牢架住两名黑衣刀客手中的长刀。

    就在此时,灰袍老者身前再出一人。此人个子不高,却随身带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眼见灰袍老者双掌不得挪移,此人瞬间拔出酒塞,张口便是一击火龙吐出。

    火龙之势已经袭来,灰袍老者此时不再留情。双掌瞬间并拢,两名黑衣刀客此时顺势被灰袍老者牵引着撞向扑面而来的火龙之上。火焰透体而出,两名黑衣刀客此时虽阻挡了一丝火势,可火龙却依旧穿过二人直逼灰袍老者。

    众人此刻只听灰袍老者轻啐一口,低声私语道:“老夫平素最厌恶火光,你等竟然公然犯我忌讳。那老夫就收下你们的性命做补偿吧”。

    只见灰袍老者此时双掌纠缠,体内真气已然随念而至。虚空之中,数掌拍出,巨大的火焰龙首此时已经消弭无踪。矮个子高手此时顿觉不妙,刚欲滚地而走,却只觉身后巨力袭来,自己竟直直地朝着灰袍老者飞去。灰袍老者此时轻挥一掌袭至此人后脑,然后掌中用力,直将此人分筋错骨揉成一团后一击踹向殿外。

    大殿之上,所有人此时只觉脊背发凉,一阵说不出的寒意径直涌上心头。石崇此时已经将司马遹扶起,眼见自己门下高手死的死伤的伤,竟无人能近这老者分毫,顿觉心头一阵烦乱。

    司马遹为人虽嚣张跋扈,可眼见灰袍老者眨眼间便夺取数人性命,不由得为之胆颤。兴许是害怕灰袍老者再在石府内行凶伤人,司马遹此时只得开口朝着身旁的石崇说道:“石侯,今日之事你我算是两清。本太子不追究你府上之人戏弄于本宫,本宫手下对石侯的冒犯也就此作罢,这件事就此结束。我们走!”。

    眼见灰袍老者已经紧随太子身后离去,石崇此时终于安耐不住胸中的怒气。水晶穹顶大殿之内,一声怒吼席卷殿中:“谁!谁能告诉本侯,这人到底是谁!本侯定要他付出代价!”。

    王恺此时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石崇,如今也只有他能上前安慰石崇了。只见王恺此时拦住正欲拿下人出气的石崇,安抚道:“季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东宫如此行事,必遭祸端。你不是与贾谧亲近吗?怎么就不想想,如今最难受的并非你我呀!”。

    石崇此时闻听王恺此言,终于重新回过神来。殿中众人只见石崇闭目了片刻后,便已然收起了面容之上的怒意。而殿中的江湖门客此时这才开口禀告道:“侯爷,此人内力精绝,绝非等闲之辈。刚才在下查看了几位兄弟的伤势,若是在下所断不错的话。他们皆是中了莫家四老的神鬼辟易功。而刚才的灰袍高手若是不错的话,当是莫家四老之一”。

    石崇此时听到此人的讲述,追问道:“这莫家四老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名年纪稍长的江湖门客,这人向着石崇和王恺见了一礼后缓缓说道:“侯爷,莫家四老,分别为‘神’、‘憎’、‘鬼’、‘厌’四兄弟。四人同修一本名为《神鬼辟易经》的武功,早年四人仗着武力曾屠戮北地各家高手。后来因北地大兴兵祸,莫家仇人纠结乱兵灭了莫家满门,而四人据说是侥幸逃过兵祸,后来便消失在了江湖之中。想来太子身后当有高人指点,这才能寻到莫家四老为其效力”。

    水晶穹顶大殿之上,众人听着这人的描述,皆心中激荡。北地剽悍,难怪此人出手狠辣。而石崇此时却是想着,这样的高手还有三人,他们若还想过安稳日子,恐怕要早早同贾谧商议应对之策了。

第八十一章 九九之数 皇城机变

    玉食楼阁之上,石崇、王恺正同班慕、计连一并用膳。石崇此时尚不知晓班慕的来历,却见她品膳得体,仪止更是世家才独有的风格且更加浑然天成、不拘一格。

    王恺见石崇正在大量着班慕,这才主动介绍道:“季伦,她可是扶风班氏主家之后,连我在得知之时也大吃了一惊”。

    眼见王恺说罢,便大笑着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班慕此时闻听王恺说道自己,不疾不徐得开口说道:“石侯,班慕早先顽皮与侄儿混迹醉仙楼,赌斗一事,还望石侯切莫告诉我三叔”。

    石崇此时笑着回应道:“班侄女不用担心,本侯与县公二人最喜我等世家之中不受常理拘束的后辈,你能女扮男装私自跑来这洛阳城,想来也有我等年轻时的风范啊~”。说道这里,石崇望了一眼王恺,两人皆是举杯大笑。

    “侄女自然是不及两位叔伯了。只是侄女有一事不明,石侯你是怎么找到我这侄儿的,还特意将他带到这里的?”,班慕此时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一旁的王恺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想听听石崇的说法。

    石崇此时望了一眼班慕身旁的计连,这才解释道:“本侯也是机缘巧合,正好在慧见道长的讲经会上遇见的计连的。早间计连不是在我那醉仙楼中败了我府上那名剑客嘛,正巧下个月贾后大寿,我府上准备出一场剑舞以表祝贺。但这剑舞每每到最后一处时,就进行不下去了,于是我便想让计连来看看。这不刚才秦姑娘派人来,说是剑舞已经完成了,只是太子这一打扰,本侯也就没兴致再检阅了”。

    言及太子,石崇又开始有些不痛快了,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王恺此时听石崇说剑舞一事已经解决,随即开口询问道:“这剑舞一事怎就突然就解决了?先时我看你也没少请人来参详,究竟是怎么解决的,快说来听听”。

    石崇此时望向正在小心翼翼处理着身前海鲜的计连,笑着说道:“计连小兄弟,那剑舞一事究竟是怎么解决的?快跟我们解释解释吧”。

    此时计连身旁的班慕望着他正摆弄着蟹壳和蟹腿,轻轻将它们取了过来,随即吩咐道:“人家问你话呢,别只顾着吃”。说完,班慕就开始帮着计连剔出蟹肉和蟹膏起来。

    计连这才抹了抹手后说起了秦舞她们演绎剑舞时的问题来。“石大叔,秦姐姐她们的剑招和剑阵其实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其实是出在节奏上面”。

    “节奏?”,王恺此时和石崇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没听明白。

    计连则继续解释道:“经里说过,行气肩上三阳内曲,行气足下三阴外溢。而秦姐姐她们在结最后一式剑阵时,总是内息紊乱,经脉逆转。自然不能将剑势继续流转,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把问题都跟她们讲清楚了,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班慕此时听计连解释完后,递来一只开了壳的蟹腿后,问道:“小连,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石崇此时却是问向班慕道:“班侄女,计连不是你侄儿吗?这些难道不是你班家所学吗?”。

    班慕这才向石崇、王恺解释道:“小连是我大姐还有姐夫的义子,侄女也是昨日才接他们来到洛阳的”。

    计连此时谨记文始的交代,并未将自己所学悉数说与三人听。只是简单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在草原的时候跟师父学得”。三人眼见计连这样说道,也就不好再追问了。只是王恺此时却是忽然向石崇说道:“季伦,下个月贾后大寿,你就准备了这一场剑舞吗?如今太子咄咄逼人,你何不趁此良机博贾后一悦?既然计连小兄弟是何将军的义子,在场的也都算是咱们世家中人了,说说看你准备了什么宝物送给贾后?”。

    石崇此时揉了揉眉心,这才轻声说道:“我打算让工器阁的人加紧赶工,将白玉仙游兰山图修复完毕。届时当殿前烟火燃尽之后,我便会命人将此物呈上,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睹这稀世珍品的真容了”。

    班慕此时听说石崇竟收藏了白玉仙游兰山图,更是打算将其修复好送与贾后。于是开口说道:“石侯,这白玉仙游兰山图难道是始皇帝留下的那件宝物?不是说早已毁于战火之中了吗?”。

    石崇此时听班慕也知晓此宝,于是便耐心的为其讲解道:“班侄女有所不知,这白玉兰山图当年本该毁于霸王的那场大火之中。可当时阿房宫侍从奴婢岂止千人,其中便有一名掌宝内宦趁着楚军劫掠之时,偷偷将这白玉球藏在了股间,一路夹着此物逃出了沿路楚军的搜捕”。

    王恺此时又补充了一些这白玉兰山图的传闻后,班慕这才得以知晓,原来白玉仙游兰山图是一方宝玉雕琢而成的玉球。

    而就在石崇四人正享用佳肴之时,洛阳城中一处深宅大殿之内,灰袍老者此时正同一名五官刚毅的男子述说着今日太子遹在石府的所做所谓。而男子此刻已经听完了灰袍老者的讲述,正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灰袍老者此时也不急离开,两人就这般静静的呆在这方大殿内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许久之后,殿中那名面容刚毅的男子这才开口沉声问向灰袍老者道:“莫先生,你怎么看今日太子的行迹?”。

    灰袍老者此时听男子开口询问自己对司马遹的看法,微微思忖片刻后答道:“太子天资不凡,但后天血气劳损过重。如今心性不成,贪财好色,不识古宝,实非可造之材”。

    “真如先生所言,太子已经如此不堪了吗?”,男子此刻虽口中继续问着灰袍老者。可他自己心里明白,太子这般不堪自己实际上早已经有了定论。

    不待灰袍老者再次开口,男子已经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灰袍老者见男子此刻心情不佳,也不过多停留,转身便朝着殿外离去。

    眼见灰袍老者已经离去,男子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而内室之中,一名年轻男子同样站起身来。二人此时相背而立,此刻内室之中面容稍显清秀的男子此时率先开口道:“司徒,你既已化身幽罗。难道还看不清这朝堂的糜烂吗?司马沙门已经没了当年的天纵之才,你难道还想吊死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吗?”。

    殿中男子此时听着内室好友的话,心中一时难以平静。胸中再次运气调息,男子这才开口道:“赤龙,如今朝堂若此。若我们失去了东宫,还可以借什么再兴天下?”。

    内室之中,名曰赤龙的清秀男子却是轻笑道:“司徒,你难道忘了景文。你我四人一同长大,如今沙门这样,为兄亦心痛不已。可这天下不能落入庸人之手。景文如今虽偏安一隅,但这天下迟早还会再起兵戈。你我切不可只图一时之快,而错将己身藏于这洛阳城中!”。

    殿中男子此时心中有些迷乱,再次坐了下去。虽不再开口,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紫金幽罗令牌,轻轻放在身旁。内室之中的清秀男子此时接过地上的令牌,同样坐了下去。两人脊背相抵,却只听清秀男子开口述说道:“想当年宣帝隐忍非常,秘谋天下。才有的再起天下,重振我世家之威。如今朝纲已乱,天下再起兵祸只是早晚之事。景文虽平素不显文采天资,可他的为人你我都心知肚明。纵使景文身为疏支末脉,可他毕竟是宣帝后人。你我助他,又有何不可?”。

    赤龙背后,此时终于传来了一声长叹。

    泥洹会中,此刻大明王佛堂之内迎来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小人孙秀,见过明王大人”,此刻佛堂之内,殿门虚掩,大明王依旧带着黄金面具。而他身前,一名三十多岁身着素衣的男子,正恭敬得向着他行礼。

    大明王此时见孙秀已经起身,轻轻摆手请其入座。

    当孙秀坐下后,引提此时开口介绍道:“师尊,孙大人乃是赵王心腹。今日前来,特别命人送上厚礼以慰我佛。另外赵王也想见一见师尊,还望师尊能够前往”。

    孙秀此时听到引提的引荐,满面春风地笑着说道:“明王大人,赵王久闻京中有大佛法者,今日特命在下送上请柬。邀您今夜一同赏月,请教佛法。如今明王与我家大人同为贾后效力,更是应当多多亲近才是”。

    引提此时却是暗道不妙,如今他们正在寻觅脱离贾家的机会。这孙秀看起来机敏,却偏撞上自己师尊烦心之时。正当引提为孙秀担忧之际,一直不曾开口多言的大明王却是忽然询问道:“赵王之约,本尊自会斟酌。不过本尊有些事情尚需问一问汝,不知汝可否如实相告?”。

    此刻佛堂之内,不光孙秀有些纳闷,就连一直暗中观察大明王气机变化的引提也有些疑惑不解,不知大明王有何事需要问孙秀这个牙门小吏。

    孙秀却也机敏,此时闻听身前的大明王有事要问自己,听其口气也不似霸道。于是万分恭敬得应道:“明王既然有事需小人回答,小人定知无不言”。正当孙秀话音刚落之际,他只觉整个人如同被无数恶鬼盯上一般,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一旁的引提此时望着孙秀,在他的气机感应中,大明王的气机此时已然锁定住了孙秀。

    引提此时只听见大明王缓缓开口询问道:“赵王若是得势,可保我佛永昌否?”。

    孙秀此时不解其意,但此刻心惊胆寒之际,来不及多犹豫便开口道:“王爷素来痴迷神佛,若有朝一日得握朝纲,自会大封天下。明王若是不信,自可前往王爷府中一看便知”。

    就在孙秀觉得自己回答的还算中规中矩,大明王应当不会再为难自己之时。身前那般低沉的声音却是再次传来:“本尊再问你,赵王比之贾后,孰高孰低?”。

    孙秀此时忍着寒意低声应道:“贾后势大却难出司并,皇后之天下一方二州;王爷手握兵甲,虽暂居微末,却动则行至四海。小人斗胆,明王如今身入贾府,当知妇人有志难为,赵王乃宣帝九子威高德重,今夜赵王求贤若渴。小人孙秀,恳请明王助我主一臂之力。当是时,必诏令九洲,广施恩佛,铸浮屠以祭青冥,结世好与荣明王”。

    一旁的引提此时听完孙秀这一番言令,直直地望着自己师尊。而大明王此时也将自己的气机从孙秀身上散去,随口说道:“你下去吧,今夜之约,本尊自会如约而至”。

第八十二章 夜探皇城 恶毒妇人

    洛阳皇宫贾后金殿,贾谧此时正叩首在宫床之前。

    锦床之上,贾南风已经知晓了昨日发生在石府之中的事情。贾谧经过了一日的静养,脸色虽已好看了许多,可心中所受的惊吓却是着实令他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难以短时间内平复。

    而此刻金殿之中,这姨侄二人又都交谈了什么却无一人得知。殿外的黄皮小宦们只知晓贾谧在出了金殿后便径直回到了鲁郡公府,至此直至贾后大寿之日才再次出府。而就在贾谧自宫中回府的途中,一名黑衣信使将一份密函交到了贾谧手中。

    据贾谧近旁内侍所传,当时贾公看完密信后登时口含鲜血,昏了过去。等到回府之后,鲁郡公府深处却是传来了贾谧歇斯底里的怒骂声。

    “老子去你的镇北大将军,敢坏本公大事!一干饭桶!司马遹,你给我等着瞧!”。

    同一时间,稍晚间,太子东宫内。司马遹此时收到了正在邺城坐镇的小叔司马颖的来信。信中司马颖并未多说其他,只道太子需多加提防洛阳城内的和尚道士。另外信中隐约提起邺城妖道祸乱一事,司马颖说他已经拿下妖言惑众之人,让太子放心,暂时不会有流言传入皇城。

    可惜司马遹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做着春秋大梦,信中所述他虽已大致浏览,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他有司徒暗中纠结幽罗助他组建自己的势力,他那里还将这些妖人放在眼里。

    远离皇城的何府之内,班慕早已领着计连回来了。两人并未将他们在街上胡闹的事情告诉二人,只说石侯得知班慕来到洛阳,特地邀请了她前去赴宴罢了。

    何府花园之中,此刻班慕正教着计连与罗嘉对弈,文始此时也在此处观战。

    罗嘉此时将白子落在棋盘上后,不经意开口问向班慕道:“班姑娘,不知你可曾入过皇宫之内?”。

    班慕此时正专心指点着计连下棋,忽然听见罗嘉在同自己说话,随即说道:“我当然进去过啊,皇宫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的。做什么都有人盯着,比我在家里还严。不过皇宫里有些东西确实是城外不能比的,就像那龙旗,我也是头一次在皇城内才见识到呢”

    罗嘉此时继续追问道:“那你一定去过皇后的金殿吧。我听人说,那里什么都是金子做的,连那贾皇后养的大鲵都是住在金窝窝里的”。

    班慕此时听到罗嘉讲到贾后的金殿,不屑地说道:“哪有那么多金子让他们盖金殿啊。不过是刷上了金粉罢了”。

    计连此时听到班慕的小声嘀咕,赶忙好奇地问道:“慕姨,你去过那金殿吗?你怎么知道他们刷的是金粉呀?”。

    班慕此时拍了一下计连的后脑勺后,说道:“这还用问啊,这洛阳城哪个王孙贵胄家的女眷没被皇后邀请去过中宫。我记得当时我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还是陪着我娘进宫去见的皇后。当时我记得她还没有养起大鲵,偏殿还是荒着的”。

    而此时计连忽然提出让班慕在这棋盘上给他摆出皇宫的情形。班慕耐不住计连的一再恳求,终于将这棋盘清理干净后,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进入皇宫的情形。

    不一会儿,三人身前的棋盘上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图案。而班慕也是为计连一一解说到他们的作用和名字。

    而当班慕将棋子摆到中宫和东宫之时,文始同样看向了棋局。此刻眼前的棋局正和他脑海中艾依依为他们所绘的皇城地图,开始互相映照了起来。班慕此时指着太子东宫的方位恶狠狠地数落道:“瞧,这里就是那混蛋住的地方”。

    计连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随即在班慕的提示下才想起来是混蛋指的是司马遹。而随着班慕玉指向左轻挪,东宫一侧不远处便是贾后如今所居的中宫。而东宫与中宫之间尚留有余地,想来便是那百岁大鲵所在之地。

    此时正坐在一旁的罗嘉忽然再次问道:“班姑娘,你可知道那皇城戒备森严与否?我常听江湖朋友提起,这皇城之中危机四伏,乃天下第一凶险之所”。

    班慕难得没有反驳别人的看法,点了点头后回忆道:“是这样没错的,皇宫内卫、侍宦多不胜数,少说也有千人之多。而守城的将士更大多是西苑校场内驻扎的步兵,我听我叔叔们曾讲过,这皇城值守逢声而动,遇令而换。只要有一丝不寻常的响动,这皇城内的各处守兵便能相互通知;而这些守兵们通行各处都需要相应的令牌,有时也会设置口令”。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进入皇宫吗?”,计连此时疑惑道。

    班慕此时却是摇了摇头后说道:“就算皇城戒备如此森严,依旧是有漏洞可寻的。比方说你看,昨天咱们遇见的太子,他其实便是偷偷溜出宫的。我常听老人家说,这灯下最黑。洛阳皇城内值守最森严的当属后宫之中的三处,‘天子书房’、‘皇后金殿’、其次便是‘太子东宫’了。可值守便是再严苛,这太子依旧有办法偷偷出宫。问题便是出在了这内府校门开启的时间上”。

    “内府校门?”,此时不光是计连,连一旁的罗嘉和文始也在仔细地听着班慕的解说。文始昨日便同罗嘉前往皇城之下搜寻了一番,可两人再三巡视后,也不得进入皇城的要领。不说这皇城墙高门少,这城墙之上更是五步一人,十人一哨。

    班慕没有多停留,简单的向着三人解释道:“经常出入这皇城的人其实都知道,这内府校门又被熟知的人叫做‘一日三开’。简单说就是这内府校门就是内府侍宦们出外置办皇城用度的小门,这个校门只能通往内府,且只能从这一个门中进出。而内府中通往皇城的大门只在每个月的特定日子的指定时辰内开启。可宫内的皇子、皇女们但凡有些手段的,都知晓可以从内至外买通黄皮小宦悄悄为他们开小门出去,然后他们只需简单打扮一番,便可混出宫外”。

    “那为何没有人去加强这内府校门的看守呢?这若是让歹人得知,不得随意进出宫中吗?”,罗嘉此时问道。

    班慕此时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那些守城的都是瞎子吗?皇子皇女想偷偷溜出去,他们难道真敢拦下他们吗?谁不得有些小心思呢?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内府校门的看守才越来越没人愿意去做了,也是因为这样,来此看守的大多是在西苑校场混不下去的老兵才来此混日子的。说不定哪天出事了,就由他们来顶罪了”。

    计连此时略加思索,随即呲溜一下嘴巴后说道:“那他们可真惨,都这样了还要被人利用”。

    班慕此时也是感叹道:“谁说不是呢,毕竟无情最是帝王,这宫内的蝇营狗苟其实还真是挺多的”。

    何府花园中,班慕不知的是,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讲解,令文始在从内府校门夜闯皇宫之时,可以没有留下任何声息。只是略使了些手段让这些老兵昏睡过去,便悄悄潜入了宫中。

    是夜,皇宫大内之中,文始此时早已换下了身上的文士青衣,换上了难得一见的短打劲服。如今他按照艾依依留下的指引和班慕的解说,已然来到了中宫与东宫之间。

    棋盘之上,此处虽仅有一指之距。可落在这皇城之中,却是俨然多出了一片大小宫殿。

    文始此时小心摸索在这些宫殿之外,探听内部的声响。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临近了贾后的金殿。可文始此时却浑然不知自己背后便是贾后的休憩之所。

    眼看今夜的月光甚是明亮,文始有些拿不准是否会被人撞见身影。正当他准备再次从眼前这片宫殿楼顶上探查一番时,却是从身后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听到了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

    长夜寂静,此刻的后宫之中,似乎只剩下这怪异的婴儿啼鸣之声。文始此时来不及多虑,身形腾挪之间,便已经潜入了贾后金殿之外。此时的文始掌中内力轻发,轻轻震开了这金殿一侧的窗幕。文始此时看的分明,这金殿之上,几名青衣白面的小宦正扶着一名妇人逗弄着眼前的一方金池内的大鲵。

    大鲵此时正被妇人用针刺破肌肤,也正是因此,这头大鲵才传出阵阵啼哭一般的嘶鸣。

    “叫啊!再叫的大声点!本宫要让那废物听听,本宫这金殿中终有一天会传出这样的声音!”,文始此时听着妇人的大叫,只觉一阵头疼。这妇人想来便是那贾皇后了,看来连年的不育皇子,令她已经将怒气全部撒向这无辜的大鲵了。

    正当文始思忖之际,只听这贾后却是忽然指着身前的大鲵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畜生,连你也敢瞪本宫了吗?来人啊,替本宫将这头畜生的双目给我挖出来!”。

    文始此时听闻这贾后的言辞,似乎不像作假,心中不禁担心起这百岁大鲵的安危。正在文始担忧之际,金殿之中一名老宦官却是跪在金池旁恳求道:“皇后娘娘,还望您发发慈悲,这老祖宗已经没多少时日了。再给您挖了双目,到时候谁还能保佑娘娘降生龙子呀!”。

    贾后此时有些心烦,望着跪在地上的老宦官,不由得冷笑道:“好!若要本宫不挖这四脚畜生的双目也可以,本宫明日便下旨,待到下月本宫寿辰之夜,本宫要亲自将这畜生下锅。不是说它乃祥瑞之物吗?那本宫吃下它,自然能降生祥瑞了!哈哈哈哈~”。言及于此,贾后似乎觉得正应该如此,于是心情骤然转好,连忙下令众人将这畜生留在殿内。待到下月她寿辰之夜,她要亲眼看着这大鲵下锅。

    殿外的文始此时终于死了心,看来今夜注定他要无功而返了。而他也需要加紧着手盗走大鲵,不然下月这恶毒妇人的寿宴一起,计连的病就再无药可医了。

第八十三章 酒铺滋事

    何府内园,自从文始顺利借助“内府校门”进入中宫,并得知贾南风会在下个月的寿宴上烹煮百岁大鲵。文始便将此事告知了罗嘉和计连。

    也正是此时,计连想起了石崇曾邀请他跟随自己入宫为贾后贺寿一事。

    “大爷爷,之前我和慕姨在石大叔家中的时候,石大叔说过。‘贾后大寿,特意恩准大宴世家。到时候洛阳城中的世家都会领着自家的后辈前往’。石大叔说,如果我想去,可以带我去见识见识皇后娘娘”,计连此时对着身前的文始和罗嘉说道。

    罗嘉这个时候追问道:“这石崇可是洛阳城有名的豪主,他怎么会邀请你去?”。

    计连这才摸着鼻子说道:“石大叔家里准备的剑舞一直没练成,是我帮她们弄好的。不过慕姨当时替我推掉了石大叔的邀请,她说要是我想去的话,她会带我去的,不必麻烦石大叔他们”。

    文始此时略微思忖了片刻后问向计连道:“小连,季骐,看来我们要将自己改一改身份了”。

    罗嘉和计连此时也明白了文始的意思。罗嘉这时补充道:“那我就去准备服饰和车驾了,到时候我就不随先生你们入宫了。届时,我会在内府校门外伺机接应先生你”。

    计连此时也跟着建议道:“我们要不要告诉慕姨,让她跟我们一起去?”。

    文始则摇了摇头后说道:“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事成之后我们天亮就会离开洛阳。此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这几日季骐就麻烦你准备好工具了。如果不出意外,这皇后的寿宴便会被我们搞砸,到时候小连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大爷爷将大鲵交给季骐后,便会回来带你离开”。

    计连此时保证道:“大爷爷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自己的”。

    洛阳街头,计连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广,便越发喜欢在这洛阳闹市中逛街。和计连此时一起逛街的自然少不了班慕,美其名曰看着计连,实则计连大多时候都是被班慕拖着钻进大街小巷。

    不过自从有了醉仙楼闹剧的教训,班慕再也不敢乱带着计连凑热闹了。此刻二人正走在洛阳城中外来人最多的一条大街上。这条街上的店铺可谓包罗万象,天上海里,沙漠雪山,丛林沼泽,只要人们能想到的地域,这里都有那里产出的东西。

    计连此时正趴在一张软垫上,他还从没试过这么软的垫子。如果能给自己爷爷带一个回去,肯定很合适。而班慕此时正在这家店铺中看着各式的锦缎,她最近抛弃了做菜的爱好,又开始捣鼓起制衣了。现在计连内衬里穿的乱七八糟的背心和内衣,就是班慕的杰作。

    正当一大一小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时,隔壁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而两人也被这越闹越大的动静给惊扰到了。

    计连此时趴在软垫上,撑着小脑袋问向班慕道:“慕姐姐,街上是不是有人闹事啦?我们不去看看吗?”。

    班慕此时正挑着丝绸,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忘了醉仙楼的事啦?再惹了麻烦,我可就惨了”。

    绸缎庄的老板娘此时却是插话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这隔壁的粮酒庄啊,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闹事。还不是他们自己闹得,这酒坛底子厚也就罢了,还专坑来买酒的外乡人。八成又是让人给逮着了”。

    计连和班慕此时听着这老板娘的话,有些好奇道:“这洛阳城这么大的地方,还有人卖假酒?”。

    这绸缎庄的老板娘也是个大嘴巴,此时一边吃着蜜枣,一边给班慕和计连说着这粮酒庄的龌蹉。“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当然不会买到假酒了,可咱这洛阳城少说也得有十好几万普通人家吧。这外来个什么亲戚的,怎么也得备个好酒好菜吧。这些掺了东西的酒啊,就是卖给这些人的。再说了,能在咱这条街上开店的掌柜,又有几个摆不平这些来闹事的家伙”,这老板娘此时望了一眼外面越聚越多的路人,赶忙让伙计将那些挤到自家门前看热闹的人给赶了开。

    就在计连正听着津津有味时,街面上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就在这时,计连却是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没有多想,此时计连赶紧从软垫上跳了下来,正要去外面看看时。班慕此时却一把拉住了计连,开口说道:“小连,你可别再乱跑了。这街上的热闹咱能别凑了吗?”。

    计连此时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赶忙冲着班慕解释道:“慕姐姐,我听着这声音好耳熟,兴许是我认识的人也说不定。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班慕此时望了一眼店铺杂乱的人影,有些不放心计连,只得开口道:“那好吧,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咱们这次不凑热闹,只看热闹”。

    计连见班慕同意了,反手便拉着班慕走出了绸缎铺子。

    此时隔壁粮酒庄外,已经被人影紧紧围住。可计连还是从人缝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忠大哥!我说怎么听的声音这么耳熟呢”,计连此时指着粮酒店外一名清瘦的男子说道。

    班慕此时见计连还真认识这粮酒庄外的人,望了一眼场中的形势后,悄悄向计连问道:“这四个都是你认识的人吗?”。

    计连此时摇了摇头后说道:“没有,其他三个我不认识。不过李忠大哥人挺不错的,肯定是这酒铺的老板卖了假酒给他们,他们才大打出手的”。

    班慕此时拿不准李忠四人的情况,只得先冲着计连劝说道:“小连,我们还不清楚这里的状况,咱们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就在班慕和计连讨论着李忠四人情况的时候。只听李忠身旁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却是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拎起一名伙计模样的小伙子威胁道:“快让你们掌柜的出来!你们这酒坛底厚过小儿胳膊,酒水淡如白水。今日你等竟敢欺负我兄弟远道而来不熟市价,看老子怎么为民除害!”。

    说罢,这名汉子举手便将酒坛扣在了左手酒庄伙计的脑袋上。周围众人却见此一幕,纷纷叫好。

    而李忠此时却是拉着这名大汉开口劝道:“夔兄,我看此时还是算了吧。你我终究只是布衣出身,这酒庄掌柜如今蜗居不出,定是去寻帮手了。依兄弟看咱们还是换了好酒,就此离去吧”。

    而此时李忠身旁的另一名青年汉子却是说道:“表弟,你不远千里来大哥这里投奔,为的不就是不再受人欺辱。夔安兄虽性子激烈,可出手还是有分寸的,你且安心看着吧。你日在为兄这里受了他人的欺负,为兄就要替你做主”。

    “大哥,你还是再劝劝夔兄吧。咱们去官府告上一告,也好过在此擅自动手啊”,李忠此时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身前的三位兄弟。

    吴豫此时拉着李忠,安抚道:“好好好,大哥依你就是了。不过现在夔安兄弟还在气头上,咱们要走,也得等咱自家兄弟消气了再走也不迟吧”。

    李忠此时听自己表哥这般说了,也是不好再出言扰乱自家兄弟了。

    而就在那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夔安,再次向着粮酒庄中走来时,计连和班慕却是望见那酒庄内闪过一道黑影。黑影动作不算太快,可却较之夔安而言,他只觉这道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便袭向了自己胸前。

    正当夔安举臂正欲挡下黑影这一拳时,黑影却是忽然止住了身形,腰下一腿猛然扫向身侧。围观的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却见夔安主动退出了店铺之中。而在夔安身前,一名黑衣男子此时正与李忠四人中始终沉默不语的那名汉子对峙着。

    夔安此时注视着店铺中的黑衣男子,甩了甩胳膊后,对着身前的自家兄弟说道:“桃兄,小心这家伙手里的家伙”。

    而此时正跟黑衣男子对峙着的青年,生的一双豹睛铁面。桃豹此时并未回应夔安,只是身子轻轻压下,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名黑衣高手。黑衣高手此前收手换腿,正是看破从夔安身侧突袭而来的桃豹。两人身前此时被破碎的酒坛所填满,浓郁的酒气弥散在了整个店铺之内。

    正当李忠欲要上前相助桃豹之时,却是被身前的表哥还有夔安一把拦住。吴豫此时开口说道:“表弟,我们先行退开。给桃兄让开点地方,对面的是个高手啊,只是这手上的东西却是有些不干净”。

    就在班慕也沉浸在这桃豹和黑衣人紧张的对峙局面中时,计连却是轻轻拉了拉身旁的班慕后小声说道:“慕姨,我看到你说的那个混蛋了。他也在这里”。

    班慕此时猛然听见计连的提醒,身子不禁微微一颤,赶忙蹲在了计连身旁。“他们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班慕此时将计连挡在身前,偷偷问道。

    计连这时轻轻指了指这粮酒庄内说道:“刚才这黑衣人从店铺里推门闪出时,我透过那门缝看到的”。而班慕此刻顺着计连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只见到那扇已经重新合上的木门。

    而此时,黑衣男子已经主动出手攻向了身前的桃豹。而桃豹此时同样出手,却是不断的回避这黑衣男子的拳路,隐隐有些束手束脚。

第八十四章 酒铺事了 破落游侠

    粮酒庄店铺内,此时黑衣人正在店铺内同桃豹动手。而在内院中,太子司马遹此刻正透过墙上的窥孔望着店铺内两人的交手。前些日子他在石崇府上虽见识过了灰袍老者的出手,可他只是个门外汉,洞彻不了当时灰袍老者出手的奥妙。

    如今他透过这粮酒庄墙壁上的窥视孔洞,着实过了一把江湖瘾。司马遹身后此刻正呆立着一名酒糟鼻老头,此人姓钱,虽相貌平庸,却长着一对三角眼,目光中含混着浓浓的铜臭气息。

    酒糟鼻钱老头此时正小心翼翼的等待在司马遹身后,今日早些时候,就在李忠四人来闹事闹的正凶的时候,这太子却是忽然造访了他这酒庄。钱老头没别的本事,可这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本事却是无师自通,打小便吃得开。正当这钱老头正一边接待着太子,一边吩咐下人去请官府的老爷们来收拾李忠四人时,司马遹却是忽然来了兴致,打断了钱老头的决定。

    这些日子里,司马遹身边的护卫早已经换成了这名黑衣男子。司马遹有心让司徒把灰袍老者调回来,可司徒那里却是以另有安排的托词给回拒了。司马遹也没多在意司徒的变化,可他到如今还没能见识见识这新来的护卫的身手,这才想借着粮酒庄铺子试上一试。

    钱老头如今还不知这太子的小心思,还以为这太子转了性子,开始关心起他们这些司马家下人的生计了。于是在太子的授意下,钱老头撤走了店铺内的所有伙计,只有那个倒霉的新来伙计被夔安给拿了去。

    此时店铺内,黑衣男子双臂正如同两柄镰刀一般不断地试图撕开桃豹胸前的防守。可桃豹亦不多让,他心知对面这人袖中藏有短刃,只是一直在等待出刃的时机。如今他已被逼至店铺门槛处,再要后退,便要错下一个台阶了。未免令对方有机可乘,桃豹此时躬身一击扫堂腿暂时将两人分开,趁此机会,桃豹一个翻身跃至了一旁的柜台内。

    此时的桃豹随手摸了一杆酒尺,他擅用长柄兵刃,可这短刃也使得混元。如今一杆酒尺握在掌中,顿时有了还击的依仗。

    此刻桃豹身前的黑衣人其实也并未用尽全力,他名为鬼手,乃是幽罗第三殿玉牌护卫。前些日子四先生给他下了新的标书,护卫当今太子司马遹。可四先生却在他临行前示意过他,此次任务他权当作平常事务处理即可,一切以幽罗为重。

    鬼手混迹人间多年,岂是司马遹可以玩弄的。他心知这太子顽劣,有意试探他的武功,虽心中不忿,可鬼手却还是依令出手了。此时鬼手望着身旁正抽出酒尺企图反击的桃豹,掌中运劲一击便断开了两人身前的柜台。

    桃豹此时竖起酒尺挡住了飞溅而来的木屑,一双豹眼伺机而动。两人此时已经将这酒铺内毁做一团,内院的钱老头虽没有眼见此等惨状,可这动静却是可不小。苦着脸的钱老头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明白太子的心思,可却不能白白看着自己的店铺就这样让人给砸了。于是便偷偷给自己人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快去请官府里的大人们前来。

    反观此刻正在街头观看鬼手与桃豹交手的闲人们,一个个却是不断叫着好,唯恐看的不够尽兴。铺子外的夔安、吴豫还有李忠三人此时眼见抄起酒尺的桃豹竟也只能堪堪抵挡住这黑衣男子的掌击,登时大喝道:“桃兄,你手中兵刃太差。还是速速退到铺外宽敞的地方再行针对”。

    桃豹此时听闻铺外三人的指引,也注意到这黑衣人似乎极为擅长粘打之术,自己在这铺子内实在难以伸展,着实应付的吃力。桃豹此时欲要抽身跃出这酒铺,可鬼手岂会轻易让他离开。

    计连此时蹲在人群边沿看的分明,这鬼手左掌背在身侧偷偷运气,分明是欲用这股内力黏住企图跃出酒铺的桃豹。心中一急,忽然冲着桃豹提醒道:“别踢他左胯!”。

    计连的声音此刻宛如一根银针一般刺向了鬼手正欲出爪的左手,而桃豹此时右腿已经踢出,却是下意识的听从了计连的指引,左脚垫高了半分,一腿抽向了鬼手的左耳旁。鬼手此时来不及擒住桃豹的右腿,只得左手握拳堪堪架住了桃豹的踢击。

    桃豹此时虽一踢未果,却趁势甩出了手中的酒尺。酒尺此时正冲鬼手面门而来,此时正满心恼怒的鬼手眼见酒尺袭来,右手袖中一记冷光倏然刺出。短刃匕首此时与酒尺对撞,酒尺应声被划成两半。而桃豹此时却是已经跃至了街上。

    酒铺前,夔安三人此刻望着身旁的小孩,有些不知所措。可李忠却是一把抱过了计连,正冲着他笑道:“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嘉兄弟也来了吗?”。

    计连此时翻身扒在了李忠的背上,轻声说道:“罗叔叔没来,我和慕姐姐刚好路过这里。我都看你们好一阵子了”。

    李忠此时听闻罗嘉并未一同前来,重新将计连从背上抱了下来。轻声对着计连说道:“小计连,罗嘉兄弟没来,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叔叔这里危险,你还是快些退到人群里吧”。李忠此时扫了一眼计连身后的人群,确定没有看见罗嘉的身影后,便不放心计连跟在他身旁。

    桃豹此时也已经退到了三人身旁,此时他还不知道刚才是谁提醒自己的。来不及同自己三位兄弟多言,身后酒铺中的鬼手已然紧随其后扑了出来。夔安此时和吴豫同时出手,吴豫随身带有两截短棍,此时双棍架在身前,接连挡下了鬼手的数次突进。夔安此时较为被动,他虽腰臂生有巨力,可鬼手的动作十分敏捷,根本不会留给他施展气力的机会。

    桃豹此时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杆竹棍,此时竹棍劈出,一下便将三人重新分开。就在众人皆以为鬼手会再次同三人混战之时,人群外却是忽然分出了一条道路。只见两道身影并行而至,而人群中的班慕还有场中的李忠、计连二人眼见来人,却是心中一喜。

    鬼手和夔安三兄弟此时皆没有理会这人群中的骚动,鬼手此时正面对着手持竹棍的桃豹,一旁的夔安还有吴豫则是游走在鬼手两侧,为桃豹掠阵。

    眼见鬼手和桃豹再次缠斗在了一起,这次桃豹有了趁手的家伙,招式也开始变得灵动起来。鬼手此时则仗着身法和内力不断切近桃豹胸门。而人去中此时一道身影忽然跃至二人之间,一串佛珠瞬间缠住桃豹手中竹棍,来人正是计连的第一位便宜师傅—慧见。慧见此时成功架住了桃豹手中的竹棍后,右手狮子拳瞬间迎向鬼手的掌击。

    鬼手此时不知慧见的深浅,却见此人僧人模样,当时泥洹会中的和尚。于是鬼手袖中一动,短刃再次抽出。狮子拳此时直击鬼手右掌,眼见短刃即将刺中慧见右手经脉,一把银制匕首再次横空出世挡在了鬼手短刃之前。

    慧见此时见身后手持银制匕首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计连,心中一愣,却是放脱了鬼手离去。幽罗早先与泥洹井水不犯河水,后来却因为太子与贾后的矛盾而变得仇深似海。如今鬼手尚未暴露自己的身份,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司马遹此时透过窥孔,也已经望见了僧人打扮的慧见,心中同样有气,正欲推门而出想要教训慧见一番时,却是被鬼手先行闯了进来。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在下已经尽力。泥洹会的人既然来了,太子还请速速离去吧”,先前鬼手与慧见一招不分上下,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他本着四先生的交代,自然选择了主动回避。

    司马遹此时听着鬼手的要求,张口训斥道:“司徒就是这样为本宫挑选护卫的吗?难道幽罗的人已经死光了吗?今日本太子非要教训教训这群番僧”。

    司马遹的声音虽大,却尚未传道屋外,可钱老头此时却是冷汗直冒,他这里庙小容不得大仙。生怕自己被卷入太子与泥洹会的冲突中,此刻钱老头终于壮着胆子开口规劝道:“太子殿下,今日之事无人知晓与您有关。若您真的现在出去了,落了咱皇城的脸面是小,真要把您的身子给伤着了,那可就真不值得了”。

    司马遹也是一时冲动,此时听着钱老头的话,也没了先前的鲁莽。想到自己就这么出去,说不定就被这帮流氓给教训了。而鬼手此时已经来到了后门处,示意司马遹可以离开了。

    而酒铺之外,此刻李忠已经拦住了正欲追击鬼手的桃豹。慧见手中的佛珠也已经重新挂在了胸前。而随同慧见前来这酒铺外的另一人,便是被李忠救下的潘正叔。

    潘正叔此时望着李忠兄弟四人,很想现在就说教四人一番,可如今酒铺之事尚未了结,这围观之人又尚未散去,也不便现在开口。于是李忠在潘正叔的授意下,这才拦住了桃豹,并领着夔安、吴豫来到了潘正叔身前。

    慧见此时正和计连大眼对小眼,慧见此时望见计连,心情却是有些复杂。而一直借助人群挡住自己的班慕,这时也来到了慧见近前。望着眼前正四目相对的两人,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钱老头终于从内院推门走了出来。如今他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店铺,三角眼中竟不自觉充满了泪水。

    钱老头此时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过了满是碎酒坛的铺子,这才来到了慧见和潘正叔跟前。“慧见道长,潘大人,你们可要给小人做个见证啊。就是这四个强盗,就是他们砸了小人的酒铺啊~”,钱老头的声音此时竟比那歌姬的唱腔还要婉转曲折。

    听着钱老头略带哭腔的指责,潘正叔此时正欲替他主持公道,当街斥责李忠四人的胡作非为时。却是被慧见一把拦了下来,慧见此时正笑眯着眼望向潘正叔身后的钱老头。轻哼了一声后说道:“钱掌柜,若贫僧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不是有一名黑衣男子从你这店铺中逃走了?”。

    钱老头此时望着慧见,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招惹泥洹会的麻烦,此时也只得开口说道:“潘大人,小人可以不计较这四人的暴行,可老小儿铺子中的这些好酒,总得让他们赔了不是?”。

    潘正叔其实也是向着李忠的,眼见钱老头不打算追究四人当街动武的事情后,于是开口承下了钱老头的请求。“钱掌柜,既然你已不再追究他们的过失了,那在下就让他们散了去吧”,潘正叔此时说罢,便开始劝说着四周围观之人快些离去。

    李忠此时眼见潘正叔和慧见为四人揭过下了罪责,心下大喜。可李忠此时望着身旁的三位兄弟,却是不好主动开口。而吴豫此时却是红着脸向钱老头说道:“钱老鬼,你这铺子里的酒钱我们兄弟自然会补给你。可你卖给我兄弟假酒一事怎么说?”。

    钱老头此时见吴豫还敢提自家卖假酒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恼怒道:“你说我卖假酒,可有证据?依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四个穷鬼,分文没有还敢学着别人当街闹事?!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

    夔安、吴豫、桃豹三人此时听着钱老头的挖苦,竟只能红着眼怒视着他。而身旁的李忠则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这才朝着潘正叔恳求道:“先生,李忠有愧,恳请先生能暂借些银两给在下。他们三人皆因为我出头才落下这些糊涂债,还望先生仁义”。

    就在计连正欲上前为李忠想办法时,一旁的慧见却是一把拦住了计连,只见慧见冲着计连轻轻摇了摇头后,便不再多言。

    夔安三人此时听到身后的李忠正低着头向人借钱,只觉一身力气轰然散了干净,一时间竟哽咽在了一旁。潘正叔此时望着身前言辞恳切的李忠,只是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左臂,随后开口道:“钱掌柜,这些银两你称一称,若是够了。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了,在下这就带他们回府了”。

    钱老头此时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两,不待开口。只见潘正叔几人已经走去了老远。

第八十五章 久作安身 顿悟清心

    京师潘府,夔安、吴豫、桃豹、李忠四人正坐在潘正叔家中。随同四人一并前来的还有慧见三人。

    潘正叔的书房很大,皆因他将卧室还有会客堂都挪到了书房。室内,八人分坐两侧。潘正叔望着身前的四兄弟,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呵责劝慰四人。书房内,一时间竟鸦雀无声、静默非常。

    李忠此时最先忍不住了,今日全仗潘正叔的面子上,他们四人才没落得个牢狱之灾。思及自己兄弟四人的逞强,李忠这才开口道:“先生,今日…”。

    就在李忠刚刚开口之际,慧见的一声佛号却是打断了李忠的发言。眼见慧见有话要说,李忠默契的不再多言。慧见此时望着夔安他们,轻声说道:“你们四人可知那御使黑衣人同你们交手的是谁吗?”。

    夔安听慧见正冲着自己这边问道,便索性开口道:“难道不是那钱老头请来的护院吗?”。

    桃豹和吴豫此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并不敢确定,两人此时一左一右坐在夔安身旁。听夔安这般回答慧见,两人心知慧见不会如此简单,皆是暗中扯了扯夔安的内衬。

    李忠这时望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潘正叔,沉声问道:“恕李忠愚昧,李忠虽不知今日我四人究竟惹上什么麻烦。但若因此为先生招致祸端,我四人这就去向官府请罪,绝不会让先生为难”。

    一旁的吴豫和计连此时见李忠的性子忽然激烈了起来,不禁通知开口子劝道:“表弟(李忠叔),不可啊。既然先生肯出面,想是已有了计较,你还是先听道长(慧见师父)把话说完吧”。

    就在吴豫和计连劝说完李忠后,潘正叔这才睁开了眼,冲着兄弟四人说道:“李忠,我知晓你并非胡作非为的歹人。今日酒铺一事,孰对孰错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有三件事想跟你们说说”。

    室内的众人此时见潘正叔开口了,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潘正叔此时将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抽了出来,轻声对着李忠四人说道:“这第一件事,今日我出手,非为你们四人说情,皆是为了公道和这京中的秩序。你们四人不用因此心生介怀,尤其是李忠你,今日是非大家心中都有公断,何必再为自己负上枷锁呢?”。

    桃豹此时不禁开口称道:“先生大公无私,心如明镜,在下多谢先生主持公道了。我等鲁莽,却是坏了规矩,情愿受罚”。说罢,桃豹便冲着潘正叔抱了一拳,以表感激之情。

    但潘正叔此刻却是轻轻摆手道:“罚就算了,既然损失已经偿清。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潘正叔继续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为何我会和慧见道长出现在酒铺外。你们应当还不清楚那名黑衣人的来历吧。若我和慧见道长所猜不错的话,此人正是东宫太子手下幽罗中人”。

    慧见此时顺着潘正叔的话补充道:“贫僧和潘大人早先路过酒铺后巷子时,见到了太子的车驾。后来又在前铺见到你们和那黑衣人的交手,贫僧曾多闻会中弟子说起过幽罗之事。他们多行刺客之举,因而平素皆着黑衣蒙面,幽罗中人身法奇特,更擅于隐蔽身形。你们想来已经是见识过了”。

    计连此时听见慧见和潘正叔的推测,这才将自己看见太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直到这里,夔安、吴豫、桃豹还有李忠才知道自己当时所面对的是谁。四人此刻显然有些不安,他们虽好为游侠,却也心知皇家的善妒。若太子因此对他们怀恨在心,那他们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就在四人心思沉重之时,却是潘正叔开口说道:“太子一事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太子深藏东宫势单力薄,中宫之气日盛。这暗地里不知樊几的人在等待着太子出丑”。

    就在潘正叔和慧见述说着太子的孱弱之时,计连却是忽然插话道:“先生,慧见师父,我在太子身旁见识过一名灰袍的高手。太子一点都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势单力薄呀?”。

    慧见在听到计连这般说道时,却是摸了摸计连的脑袋后解释道:“一人之力纵使再强,也敌不过百倍与他的人。如今满朝文武皆仰仗中宫鼻息而活,太子身旁的高手也只能勉强保证他自己安全罢了。这些可还都是你步叔叔教给我的”。

    夔安四人此时虽然听了潘正叔和慧见的话后稍稍平静了下来,可几人眼中还是不时流转着迷茫的神色。

    潘正叔此时再次开口,语重心长的对着四人说道:“李忠,你和你这三位朋友可有想过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吗?日日侠徒绝非长久之计,我对你身旁这三位朋友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可侠不事生产,不甘淡泊,终究会结众捍法。今日我既然遇上了你们,便不能放任你们不管”。

    李忠此时抬头望向潘正叔,心中只觉无比惭愧。动容间开口说道:“先生,李忠本为西凉军中步卒,皆因被军中奸人陷害莫名替人顶了罪名。这才流落洛阳寻亲暂避。如今天下虽未大乱,可边陲一日都不太平,四方军士都只顾快活,根本不理会百姓疾苦。天下之大,又哪里是我这残躯容身之所?”。

    夔安、吴豫还有桃豹三人此时听着李忠的话,皆是沉默不语。他们三人又岂是天生的侠徒,谁还不是遭不住这乱象的折磨,才不甘不愿的落入如今的田地。三人此时皆是双拳紧握,低头不语。

    潘正叔心知这些汉子都是苦命之人,天下从不缺少苦难,他并非圣贤实难了结这乱象。可他却也希望力所能及的帮助到李忠四人。

    潘正叔此时开口轻声说道:“我府上虽不宽裕,李忠,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在我府上暂居。来日若有合适的机会,我也可以早早通知于你们”。

    就在李忠正欲谢过潘正叔的好意时,李忠身旁的吴豫却是先一步冲着潘正叔叩谢道:“潘大人,李忠是在下的表弟。他不远千里来洛阳寻我,我却不能为他安置。实在有愧兄长之名。先生如今若是不嫌弃,就留他在您身边做一名侍从吧。我兄弟三人早已打算离开这里北上另谋出路,还请先生能够收留我这兄弟”。

    夔安和桃豹似乎也明白吴豫的心思。桃豹此时紧接着说道:“潘大人,李忠兄弟性子比我等沉稳,他虽是武人,心中却始终挂着法纪。我们三兄弟平素逍遥惯了,已经回不去原来的安稳日子了,此去北海不知吉凶。还望先生能够留下李忠兄弟吧”。

    夔安此时也是跟着二人向潘正叔叩谢到。

    李忠此时听着自己表哥还有桃豹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这几日在与他们的生活中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他们是放浪不羁的游侠,可他却始终忘不了军中的纪律。

    潘正叔此时望着眼前的三名大汉,起身将三人请起身来。回身从自己书桌上取下一册文章,递到了吴豫的手中,这才缓缓说道:“游侠之大者,羽翼遍及各地,彼此交通,行人往来,必借其力。魁首者,遭逢丧乱,往往能挺戈而起。你们此番既已经做好了离去的打算,我没有什么好赠予你们的。这里有一册《安身》,希望能够助你们清正心神,早日寻道”。

    彼时的三人望着潘正叔,目中感激,只能再次谢过他的恩情。而三人身旁的李忠此时却是在同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三人本就身无长物,一身衣物已经是最值钱的东西了,自然是说走就走。

    慧见此时没有特别的东西能够赠给三人,只得将一些银两赠与三人。慧见看的出来三人武艺不俗,却始终没有兵刃在身,这才临行嘱咐道:“北地凶悍,你们此去不知几多凶险,这些钱你们拿着去做些防身的家伙吧。贫僧与三位有缘,他日许还能再见”。

    吴豫三人也是果决,既然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三人不欲再多做停留,便踏出了潘府。

    书房内,慧见此时正细细品味着潘正叔赠与吴豫三人的《安身》。而身旁的计连,此刻也趴了过来。就在慧见沉思了一阵后,忽然开口对着潘正叔说道:“寡欲、无私、存正、安身然后崇德。潘大人,这篇安身之言,可是令贫僧心思神往啊”。

    潘正叔此时只是笑了笑道:“大师,寻常正心守性之言罢了。不必多做夸赞”。

    潘正叔的话虽然谦虚,可慧见却是真的对此中境界心思神往。此时的计连还在吃力的看着书桌上的文字,而慧见此时见自己的这个便宜徒弟似乎也对潘正叔的笔墨很感兴趣,于是便将这书桌之上的文章取了下来。

    一旁的李忠还有班慕不解其意,可潘正叔却晓得。慧见取下文章后,将其置入席间,李忠和班慕此时皆望向这册文章。慧见此时见两人也已经看完,这才如同讲经一般说道:“安身之重,在于清心。贫僧自远来东土,今日终于得见真经”。说罢,计连、班慕、李忠三人只听见慧见口中呢喃不止,一篇脱胎于《安身》的经文就这样留了下来。

    慧见将这篇偶得心经取名为“清心诀”,而计连三人则因此有幸分别获赠了一份清心诀的手抄经文。而在潘正叔的安排下,李忠也很快在这洛阳城中潘府内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第八十六章 豫州来人 法祖新盟

    潘府内,潘正叔此时正留下慧见一并用膳。计连和班慕此时也跟着被留了下来。

    用膳期间,潘正叔也已经了解了计连和慧见的关系。最吃惊的莫过于班慕,她一直以为计连和文始皆是雪域人士。如今发现他还有个僧人师父,不禁有些好奇道:“大师,小连的武功就是跟你学的吧?难怪他剑法比我还好”。

    慧见亦不知文始的来历,心道步元显如今想来已经剑法初成了吧。于是只抿嘴轻笑道:“班姑娘,小连的剑法并非贫僧所授。想来是步兄弟授剑有方吧”。

    计连此时乐得不用解释,自然不会主动将文始情况告诉他们。而班慕听说计连的剑术不是慧见所授,不由得有些失落道:“这样子啊,我本来还想请慧见大师教我剑术,看样子是不成了”。

    慧见今日得证清心,心思也开阔了起来,开口宽慰道:“班姑娘,天下之大,剑术超群之人不再少数。不过修剑亦修心,心思平静了,剑术自可日益精进。逢缘之日亦不会远矣”。

    饭桌上,慧见后来又问了计连一些近况,计连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搪塞了慧见后,只约定之后但凡有空便去泥洹会向慧见请教功课。至于这些功课是什么,则由慧见根据所授课业而定了。班慕也被计连拉了进来,在潘正叔的提议下,李忠也有幸能够跟随慧见修习西域的武学和经传了。

    就在计连几人正为接下来的日子安排日程之时,数驾自颍川城而来的马车也到了洛阳城外。

    马车内,祖孝武如今贵为豫州武道世家的掌权人,可他却是一直恪守法渊临闭关前所交代的,每日清心寡欲的生活。如今远行洛阳赴幽罗之约,祖孝武更是只带了几名族中的亲信,其余侍婢一个都没有随行。

    自法渊传授祖孝武泣血玄功经文后,祖孝武每日精读研习。如今玄功内力已见成效,期间法渊破关而出了一次,破关之日,只有祖孝武见过法渊。而不过数日,法渊便再次闭关山中不允许外人打扰。

    而如今马车之内,祖孝武便是在仔细揣摩着法渊破关后交给自己的一套剑法。据法渊交代,自他潜心闭关以来,他越琢磨体内的内力,越发觉得它同剑法契合。鬼使神差之际,法渊找出了他们从沈家搜出的剑谱和正气诀经文。

    一番对照后,法渊恍然大悟。沈家竟真的是因为这剑诀与石壁经文同归剑道,可两者所走路数截然不同,而不得修炼石壁经文。由此,法渊将这豫州大小剑道世家的剑诀逐一查阅后,终于顺着石壁经文的路数,摸索出了一套剑诀。

    而祖孝武现在参悟的,便是这套泣血剑诀。泣血剑诀招式繁复,糅合了这豫州境内的各家剑诀,纵使是祖孝武天资不凡,也是修炼的无比坎坷。

    放下手中的泣血剑诀后,祖孝武揉了揉眉心,轻声冲着车厢外问道:“如今我们离洛阳城还有多远?”。

    只听车厢外那名驾车的车夫恭敬地答道:“盟主,我等已经到了洛阳城界内了,不远处就是洛阳城了”。

    祖孝武此时将目光探向车外,远处一座巨大而宽广的城墙径直出现在他的眼前。而此刻的洛阳皇城内,太子东宫殿内,司马遹全然不知远道而来的祖孝武一行,当日他曾信誓旦旦地口称会亲自迎接豫州新盟的到来。

    到如今身旁有了司徒安排的高手在旁,他已然忘记了当日的承诺。偏殿之内,面容刚毅的司徒正吩咐着身下的幽罗之人道:“今日豫州新盟到来的事情不必通禀太子了,你们现在便前往城外,将豫州新盟的人带往城外幽罗殿等候吧。我随后便至”。

    身下之人此时只轻声应道:“属下谨遵殿主之命”。随即便消失在了东宫之内。如今太子东宫之内的幽罗中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司徒此时望向身侧的墙壁,一殿之隔的司马遹此时正同自己宫中的小厮打闹玩耍,全然没有太子的威严。

    司徒此刻略微叹了一口气后,终于喃喃道:“熙祖,我只能再保你到下个月贾后寿诞之日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赤龙,便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赤龙说的对,宣祖后嗣能者继任,景文却是胜过了如今的你太多”。

    东宫内,司马遹此刻还不知,自己如今最信赖的好友即将离开自己再次隐入幽罗。

    洛阳城外,夔安三人此时正策马东去。三人本就穷困潦倒,如今身怀慧见赠与的银钱,在东市淘了三匹好马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城外奔去。

    烟尘滚滚,三人的心如今已然放飞,他们不清楚自己的未来该当如何。可他们已经厌倦了蜗居一隅的日子,纵使前路是万丈深渊,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不远处,祖孝武的车队同样滚滚而来。不同于夔安三人的迷茫与任性,透过车窗望向远处洛阳城的祖孝武却是心怀野望与谨慎,此行洛阳,究竟是通往权位的下一座顶峰,还是被皇城中的狐狸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对这位尚还年轻的新盟盟主来说,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夔安、吴豫、桃豹,三人的目光此时错过身旁疾驰而过的车队,祖孝武那双透亮的双眸同样闪过兄弟三人。匆匆过客,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尸山血海。

    洛阳城郊外,一处朴素的庄园内,祖孝武一行的车驾此时正静静地停靠在庄园外。

    接待祖孝武一行的依旧是那个满面笑意的四先生。这是祖孝武第二次见到四先生,上一次,他们在长社幽罗谷中匆匆见了一面。如今两人再次见面,祖孝武却是有了巨大的变化。

    四先生此时望着身前的祖孝武,笑着迎接道:“祖大人,不辞辛劳光临幽罗寒舍,在下真是荣幸之至”。说罢,四先生已然侧过身来,让出身后的道路,恭敬地邀请着祖孝武入内一叙。

    祖孝武此时并未过多回应四先生的热情,只是同样抱以笑容,随同他走进了这处朴素的庄园内。

    庄园内的陈列十分简单,布局也看不出有何新意,俨然给人一副临时拼凑而出的感觉。可祖孝武此时走在庄内,却是自有另一番感觉。如今他体内泣血玄功已经小成,所谓的江湖高手很少是他的对手。可就在这庄内的几间草屋内,祖孝武的气机却是频频感觉到了森然的寒意,这是一种对危险的警觉。

    四先生此时也察觉到了祖孝武周身气势的变化,可他却并未多言,只是冲着祖孝武提醒道:“祖大人不必如此紧张,你我同为幽罗府主。幽罗断不会对自己人出手的。这庄内四方所居之人,只是殿主才寻来的四位前辈罢了”。

    “哦?不知四位前辈都是何人?祖某可否有幸见上四位前辈一面”,祖孝武此时摸不清幽罗的态度,新盟如今初成,势力尚不稳妥。若此时有外界高手介入其中,他们恐难抽出高手应付。

    四先生似乎明白祖孝武的意思,可即便是他,也只是听殿主交代过要好生接待四位前辈罢了。如今他也没有权利代殿主做主,请出四位前辈。

    就在四先生和祖孝武皆在暗自揣摩着四人身份之时,两人正前方一名身材挺拔,器宇不凡的男人忽然踏出了会客大堂。来人正是幽罗殿主司徒,如今司徒面带白玉面具,身着黑衣锦服。四先生此时当先开口介绍道:“祖大人,这位便是我幽罗殿主司徒大人”。

    司徒此刻双眸扫过祖孝武,他与祖孝武年纪相仿,且二人颇为相似。白玉面具下,司徒当先开口欢迎道:“祖兄果真气质非凡,这豫州新盟在祖兄的掌管下,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祖孝武此时听着身前玉面人的声音,断定他同自己年纪相仿,于是开口回应道:“阁下便是幽罗殿主?在下虽远在豫州,可也听过殿主的大名,如今看来殿主大人是不想来见祖某了,竟找了一位如此年轻之人冒充自己”。

    司徒此时望着身前的祖孝武,终于正视道:“祖兄既然不信,本王自然不会强求。只要新盟能如约与幽罗合作,本王是真是假,又有何妨?”。

    祖孝武闻听司徒此言,不禁有些动容。京中权贵善妒好断是天下皆知之事,这幽罗殿主听声音看身形丝毫不似那些老狐狸,却生的一副玲珑心,容不得祖孝武不高看此人一眼。

    而此时,祖孝武也已经接近了幽罗殿主司徒。两人虽心性皆是不凡,可毕竟都是习武之人。身形未至,气机先存。两人此刻周身内力气机鼓动,隔空试探。

    四先生此时望着两人身前气息的变化,他不明白这祖孝武的内力为何如此精纯,虽比不得那些前辈高人内力的浑厚,却俨然一派绝世之景。而黑衣司徒此时内力尽展,同样内息精纯,不光如此,这股内力较之祖孝武所修习的泣血玄功,更加刚烈,宛若骄阳。

    两人的气势仍在不住的提升,而四先生也已经早早地退到了院落一角。四方茅屋内,莫家四老此刻同样将气机锁定着隔空试探的二人身上,四人所共修的神鬼辟易经文此刻竟也被两人的气机所激发了出来。整个小院内外,一时间竟万虫寂静,飞鸟无踪。

第八十七章 司州将乱 制衡泥洹

    洛阳城外,一座朴实无华的庄园内,幽罗殿主与祖孝武的相互试探仍在继续。四方茅屋内,莫家四老的内力同样被二人的气息所引动。

    祖孝武此时气息已经隐隐有些跟不上了,对面的司徒此时敏锐的感受到了祖孝武内力的衰减。不待多时,祖孝武便已经率先收手,而司徒也并非出于歹意,故而同样即是收敛了内力。

    四先生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赶忙朝着两人恭贺道:“祖大人果真好修为,幽罗能跟新盟结成友好,当是殿主的一大喜事。祖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快些入宴吧”。

    幽罗殿主司徒就在四先生开口之际,便已然闪身入了身后的屋中。而祖孝武此刻正聚敛心神平复内力,一时间竟没能跟上四先生的脚步。但这些并不影响幽罗接待祖孝武的到来。

    屋内,一切并非祖孝武所想的那样富丽堂皇,或者别具一格。整间大堂的布置极为爽朗,家具虽不奢华,却古朴典雅。室内墙壁上挂了几幅没有落款的水墨图,窗外更是直通庄后的田园牧场。唯一可以见得到的色彩,是一盆被放置在窗前木台上的一盆牡丹。而在屋门的正前方,一方小桌上正摆着四道素食,菜似乎刚上来不久,还飘着丝丝热气。

    四先生自从进了屋内,便没有再多言,平素一脸的笑容也被他收敛了起来。同行而来的祖孝武此时似乎是受了四先生的感染一般,神情同样变得凝重起来。

    一侧的偏室内,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简衣素服的司徒已经缓缓朝着席间走来。此时的司徒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滔天气势,祖孝武望着身前的幽罗殿主,感觉此时的他就如同他们颍川平日的学子书生一般的朴素平常。但幽罗殿主毕竟是幽罗殿主,即便身上的气势能够被收敛,可只是一开口,司徒的话还是令祖孝武瞬间便回到了刚才与他在院中对决时的状态。

    四先生此时明显知晓自己该干什么,如今贵为幽罗第四殿主的他,却是正为身前的两人斟着酒。

    司徒此时依旧带着面具,却是将它换成了半开的了。司徒此时声音虽不洪亮,却嗓音深沉的对着祖孝武说道:“祖兄,你此行的目的本王已经清楚。幽罗会支持你们新盟在豫州重塑根基。本王只有一个条件”。说罢,司徒右手手指轻轻抬起,指向了屋外。

    祖孝武不明白司徒的意思,正欲开口问明之时。

    只听司徒继续说道:“豫州新盟若要插手洛阳城内的事,只能跟幽罗站在一边。如若不然,祖兄当知晓我幽罗的手段”。

    祖孝武此刻听着司徒的话,并不希望自己被他牵着走,开口打断道:“新盟的事情自有我们自己决定,至于这皇城内的事情,新盟可以不管。但如何抉择,只能由我决定。豫州即便没有了幽罗的帮助,只要我祖法两家肯多花些功夫,同样可以解决。殿主这样做,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

    席间幽罗的两人听着祖孝武的话,并未惊讶。四先生此时只是望了一眼佯装发火的祖孝武。而祖孝武对面的司徒,却依旧是不徐不疾得开口说道:“祖兄,本王的意思很简单。你我只需同时行动既可,皇城之内波诡云谲,司马这个姓氏的子孙更是不知繁几。贾后就算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将她贾家带入皇城之内。即便如此做了,这四野的大军也会立刻踏入中宫,为天子肃奸除恶”。

    “殿主当初同我新盟可并非是这样说的,‘当今太子虽然势孤力薄,可只要你我联手,必能立下从龙之功绩。到时候新盟便会是豫州名正言顺的新主’。不知殿主可曾忘记这一番言辞?”,祖孝武并不关心谁主朝纲,他如今唯一在乎的便是谁能为新盟摆正身份。颍川的一把大火,虽然烧尽了三家的基业。可却堵不住城中悠悠之口。新盟如今初立,再做杀戮只是自损根基罢了。因此祖孝武此行洛阳,最根本的目的便是向当今天子求取一道匾额,一道能够堵住悠悠之口的匾额。

    幽罗情报天下无双,豫州的情况司徒早已经通过四先生了解的一清二楚了。司徒此时轻轻捏起了身旁的竹筷,轻轻得为祖孝武碗中夹了些青菜,然后说道:“祖兄,这桌上虽不丰盛,却是你我武者不可或缺的东西。这盘中素食是本王亲手烹饪,油多一缕便腻,盐少一分则淡。能掌一州之地,凭的是这恰到好处的处置,而非谁的一纸诏书。如今天下诏书皆出中宫,贾后贪欲滔天,凭祖兄这区区几车珠宝,恐怕连中宫之门口都难叩开”。

    祖孝武此时听着司徒的讲述,心中对这洛阳皇城内的情势开始有了了解。正如司徒所言,自己虽贵为颍川之主,却连贾后宫外的一个黄皮小宦都不如。若贸然巴结中宫,只会沦为她人殿前的玩物。祖孝武好不容易才凭借着舅舅法渊的武力,才坐上了新盟之主的位子。他不想自己再受人玩弄,豫州就是他的禁脔,只可以属于他一个人。

    祖孝武此时听了司徒许久的讲述,这才开口道:“殿主若弃了太子,那是否是说幽罗已经有了新的人选?”。

    面具下的司徒此时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答道:“你我都不能左右这天下,幽罗所选之人自有幽罗的把握。如今这天下虽乱象已生,却还没到时机。祖兄,若你信的过本王,便暂且回返豫州。这司州不日便会再起兵祸,届时你我只需作壁上观,这天下新主之位还不是由你我左右?”。

    祖孝武此时已经明白了幽罗的计划。他们左右不了天下,却可以左右的了人。木桌上,祖孝武此时就着裹着米饭尝了一口盘中的素食,滋味恰到好处,只是他总觉的缺了点什么。

    微微抬起额头,祖孝武此时轻声说道:“殿主这盘中似乎没有红肉作伴,吃起来却是少了些滋味”。

    司徒此时轻声笑道:“祖兄所谓之肉,不是一直都在你的嘴边吗?”。只见司徒此时将自己碗中米饭轻轻拨开,晶莹剔透的米粒之下,早已被填满了腌制好的红肉。

    祖孝武望着司徒碗中的肉,摇了摇头后说道:“饭,真的是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能尝出滋味吧”。

    望着正细细品味自己碗中饭菜的祖孝武,司徒再次开口提醒道:“祖兄,豫州如今最大敌人并非那些大小世家。而是那群和尚,若要牢牢掌控豫州,泥洹会这座大山,祖兄是避不开的”。

    祖孝武并不傻,两人交谈至今,司徒始终在诱惑自己,却从未到过自己目的。听到司徒提起泥洹会,祖孝武隐隐察觉到,在幽罗眼中,那些不知从何时遍布豫州的和尚,似乎才是他们最担心的。祖孝武尚未接触过泥洹会中的和尚,却也知晓泥洹会背后正是中宫的贾后,如今看来幽罗拉拢他的目的,恐怕便是想与新盟联手除去贾后的这一方爪牙。

    想到这里,祖孝武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开口低语道:“殿主,那些和尚我也厌烦许久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余力清理他们。不知幽罗可否出手助我新盟一臂之力?”。

    听到祖孝武这样回答自己,司徒缓缓说道:“本王早已下令,着令祖兄为我幽罗第一府主,统领豫州幽罗一切调度。司豫二州紧邻,若司州有难,豫州泥洹会必会出手,只要祖兄此次回去后,能够镇压泥洹会。本王就可腾出手来,搅动司州。只要大事能成,新朝天子必不会亏待新盟”。

    至此,木桌上的二人再无对话。祖孝武只是表示,自己恐怕还要再在这洛阳城中逗留些日子,而司徒也表示出了会负责新盟这些日子的吃住。

    幽罗殿中,司徒摘掉了面具。如今这座宫殿内,只有他和第四府主四先生,还有莫家四老。

    今日莫家四老是他特地安排在院中茅屋内的,四老不单内力修为远胜司徒与祖孝武二人,见识更是不凡。莫家四老中最年长的一位,此时冲着殿中的司徒说道:“老夫四人从未见过此种武功。颍川五家的武功老夫曾一一见识过,但这年轻人所学的武功杀意浓厚,绝非寻常世家所传正路”。

    司徒此时回味着白天在院子里同祖孝武的较量,那股浓郁的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杀意,令他至今难忘。司徒此刻轻声问向四人道:“法渊和祖孝武二人横空出世,由不得我们不防。不知四位前辈可能镇压此二人?”。

    同样还是莫家的这位老者回答道:“司徒殿主不必担心,法渊此人我们虽未曾与之交过手,可就今日这祖孝武显露出的身手来看。合老夫四人之力,不难镇住此人”。

    一旁的四先生此时却是忽然开口问道:“少爷,不知你今日为何表现的如此心急。泥洹会是势大,可敌明我暗,那明王纵使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晓我等的谋划。为何如今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拉拢法祖两家?”。

    司徒此时虽带着白玉面具,却是听得出来他的不屑。“这天下的世家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骄傲善妒、无知无能。可祖孝武不同,他能在祖家隐忍这么多年。由不得本王不费些心力在他身上。若法祖两家真能为我所用,我们便可省下无数心力。如今国都孱弱,世家强盛。若要再正国法纲纪,转变天下人的想法,颍川便是最好的开端”。

    “少爷,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琅琊王始终不肯接受我等的安排,非要留在洛阳,赤龙公子也拿王爷没办法”,四先生此时再次轻声问道。

    只听大殿之上一声深深的叹息声中,司徒缓缓下令道:“一切照旧,琅琊王那边就交给赤龙去办。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记住,你一定要先祖孝武一步赶回豫州。届时就由你盯住豫州的一举一动,司州怎么乱都好,豫州一定要稳住”。

    四先生此时已经收下了司徒的命令,悄然退出了大殿。而莫家四老此时也收到了司徒的指示:“四位前辈,再过不久便是中宫寿宴之夜。到时本王希望四位能够再保护太子一晚,天只要一亮,四位便可自行离去”。

    四老没有多言,接了令后便朝着殿外走去。

第八十八章 孤高的独狼

    洛阳城内,一处宅邸内,祖孝武一行人被幽罗山庄内的信使带到了这里。

    “府主大人,此处便是第四大人吩咐属下带诸位在这洛阳城中暂住之地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属下便去府中忙些杂事了”,此时祖孝武身前一名墨绿衣着的男子恭敬得向着祖孝武禀告道。

    祖孝武身旁的亲卫此时已经接管了这处宅邸,打发走了这名男子后,祖孝武便自顾自的挑选了一件空房住了下来。

    屋内,此时的祖孝武看不出一丝波澜。可他的脑海中却是不断闪现出今日与司徒的会面。祖孝武从不是一个会盲目出手的人,从先他尚且年幼时是这样,如今他贵为一盟之主,同样是这样。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信过司徒的一句话,或者说,这个世上,只有法渊一人,才是他始终信赖的人。

    这一处宅邸闻得出来,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主人了。床铺家饰虽是全新,可角落处,房梁上,在祖孝武的气机内,这屋中没有一处是令他满意的。真正令他满意的,只有今日司徒接待他时用过的那间茅屋。是的,那间看上去并不奢华,甚至有些简陋的茅屋。

    祖孝武从踏入那间屋子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了一种被人细心呵护般的感觉。一间被他眼前的玉面人全心全意呵护照料的茅草屋。

    再观这间宽敞无比的大屋,直令祖孝武感到五内翻滚,几欲作呕。白天的祖孝武分毫不让司徒半分,两人一番明争暗斗也只是草草收场罢了。祖孝武那隐藏在冲动皮囊下的内心,在此刻夜深人静之际,才悄然被释放了出来。

    豫州地界内的乱状,祖孝武十分清楚。即便是泥洹会派出坐镇豫州的长老法象,他亦早早派人跟踪监视了。司徒对他抛出的橄榄枝、许下的承诺,他和法渊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在心上。

    “时间!再多给我些时间,我会将你们这些企图染指我豫州的渣滓们一一处理掉”,祖孝武的内心深处,此刻正压抑着无数的念头。从幽罗在颍川城出现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盯上了这些家伙。他知道,凭借自己和法渊两人,即使能够除掉沈、韦、高三家,也很难迅速组建新的势力。他们很有可能在此途中,便被其他势力腰斩。

    于是,这洛阳城内伴随着泥洹会后出现的又一隐秘组织——幽罗,成了他和法渊的最佳合作者。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还未成熟的幽罗很快便开始全心全意为两人的计划提供了周密的情报。幽罗如今也借着在豫州积攒的经验,开始侵入荆、兖、并、徐、青等周边数州。

    今天白天,祖孝武在得知幽罗竟然想令立天子的想法,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司马遹在他看来是个绝佳的糊涂天子,若幽罗能真像先前所言,借助豫州世家的力量,将他顺利辅佐上位,那豫州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有可能成为他祖孝武的禁脔。

    可幽罗竟然改变了主意,他们显然是抱着重整天下的目的降临人间的。祖孝武从小便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主弱则臣强。祖家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大小权利皆由祖元铁把持。若天下真由一位强主把持,豫州就不会再是他的豫州了。

    窃天下的想法,祖孝武从未想过,因为那样很累,也会为自己树立不必要的敌人。他是一头游荡在中原腹地的独狼,他不会主动闯入他人的领地,也绝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巢穴。

    不知何时,祖孝武丹田内的泣血真气开始随着他的心思而激荡了起来。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直直得映照在了祖孝武的胸前。那双被他埋在黑暗中的双眸,此刻泛起了挣扎的血色。

    “泥洹会吗?既然幽罗这么畏惧你们,那我就让你们争得再放肆一些。司州吗?我可以不插手,可外面的人若要插手我可就不管了”,顺着窗外的月光,祖孝武不禁望向了北极星辰照耀的方向。

    洛阳城中,又是一日的阳光明媚。计连这些日子里仿佛回到了马邑堡一般,每天他都会拉上爱睡懒觉的小姨、还有早早等在何府门外的李忠一起去泥洹会总坛听慧见教授功课。慧见的功课十分简单,平素里,四人偶尔会盘坐在一起讲经,也会听班慕的建议去酒楼上登高一览洛阳满城,也会随李忠的心愿前往西苑校场赛马,计连的提议最是简单,每当轮到他提议时,四人便会被他拉着前往西市看往来的杂艺、吃点心。

    这些日子里,计连、班慕、李忠三人终于知道了泥洹会对于洛阳城的作用了。每天清晨,都会有大批信众前来泥洹会道场烧香祈福,而另一面,洛阳城中的四方街区,皆由缘觉弟子们暗中维持秩序。而代价便是这些街区的店铺都要为泥洹会传道大开方便之门。

    期间三人还参加了一场大明王主持的闭门讲经。闭门讲经不光会讲、辩经文,也会由大明王亲自讲解佛武,以便日后会中弟子行走四方能够傍身之用。而这也是吸引了众多江湖之人加入泥洹会的目的,乱世之中,世家把持文字武功。而泥洹会却为他们提供了修习武功的好去处。

    洛阳一处五层酒楼上,计连四人今日轮到登高远眺了。而计连三人正谈论着泥洹会开坛讲武一事。

    李忠此时正开口向着身前的三人说道:“依我看呀,这天下的什么东西都是世家子弟的。如今能碰上明王开讲佛武,也好给了我们精进武道的机会,不然这天下人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

    班慕此时有些微怒道:“世家有什么不好,这天下如今太平的很。要那么多人习武干嘛?在扶风,大小灾情都有我班家出面调节周旋,大家都饿着肚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披甲人和大侠?”。

    计连此时望着身旁沉思的慧见,轻声问向慧见道:“慧见师父,明王讲经到底应不应该?当初师父你在马邑堡里教给我们武功,是不是让我们不受欺负啊?”。

    慧见此时听到计连在问自己问题,这才回过神来,轻声回答道:“傻徒儿,你步叔叔教你们武功,是希望你们能带领族人更好的与马邑堡的人们相处。武功永远只是器具,就像这根筷子一样,在你我手中便是用来夹菜的工具,但若是咱们愿意的话,亦可用它夺人性命”。

    而就在四人身旁不远处,来到洛阳已经两日有余的祖孝武正同样凭栏眺望洛阳城。此刻他刚好听见了慧见四人的交谈,身边正好无人,于是借着微微的酒意,祖孝武便来到了四人近处。

    “在下刚才听到几位似乎在讨论着洛阳城中的泥洹会,不知在下可否听上一听?”,祖孝武此时走到了慧见跟前,轻声询问道。

    慧见平素并无太多忌讳,此时听闻有人希望加入四人,也并未阻拦,只是轻声提醒道:“这位兄台既然有兴致,那便请落座吧。我们只是寻常交谈罢了,说不上什么道理”。

    祖孝武此时见慧见僧人打扮,疑惑道:“道长是泥洹会中僧人?”。

    李忠此时开口介绍道:“这位便是泥洹会长老慧见大师,听声音兄弟你不像是洛阳本地人啊?”。

    祖孝武听到李忠的介绍,微微皱了皱眉后,这才顺口胡说道:“在下豫州布衣学子,特来洛阳城游学数月,增广见闻”。

    “原来是来洛阳城风流的啊”,就听祖孝武刚一说完,班慕就打岔轻笑道。在她看来,此人多半是同她一样的世家中人,还敢在她面前装布衣学子。

    祖孝武此时望着班慕,也没反驳,这本来就是他顺口胡诌之言罢了。一旁的慧见只当两人在开玩笑也未在意。见慧见天庭饱满,周身气息稳固,当是难得的内家高手,祖孝武这才开口冲着慧见说道:“这位道长,在下刚才听你们说泥洹会开坛讲授佛武,不知这佛武为何要教授于人?难道这泥洹会就不担心别人因此而偷学武功,反过来对付泥洹会中的人吗?”。

    计连听到祖孝武的疑惑,解释道:“慧见师父说过,用之邪则邪,用之恶则恶。泥洹会的武功只会交给好人,正因为善恶难辨,才有了佛门护法清理门户一说”。

    “哦?那如果取之恶,用之正呢?”,祖孝武此时有意试探四人,随即追问道。

    “这…”,眼见班慕、计连还有李忠正互相望着彼此,一时间三人都没了答案。祖孝武此时望了一眼慧见,示意他可否为自己解惑。

    慧见此时也已经听到了祖孝武的疑惑,沉思片刻后,轻声回答道:“佛魔相生,一念之间。兄台即有此疑惑,必已有体悟,又何必问我们呢?只是取之邪,则此人必有业在身;用之正,则其人尚存善念。又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祖孝武此时听着慧见的回答,有些不以为意。随即轻笑道:“泥洹会之人,果真善辩。在下以为,无邪无正,又怎么会有取用一说呢,不过是天下人自欺欺人罢了。天子之言正,则为正;天子若言歪,则不正。指鹿为马,又有何稀罕?”。

    说罢,祖孝武却是自顾自地向楼下走去。

    “大师,此人看着不似歹人,可这歪理却是一套一套的啊?”,班慕此时有些奇怪的望着远去的祖孝武说道。

    慧见此时望了一眼计连,随后问道:“小连,你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吗?”。

    计连此时同样望着远去的祖孝武,轻声回答道:“师父,我觉得他很可怜,就像草原上离群了的老狼。虽然嘴硬,可他还是挡不住眼神里的东西”。

    难得的慧见将佛珠取下挂在了计连胸前。然后望向祖孝武离去的地方说道:“他的心思比你我都细腻,他已经过了自己的那一关。他的气机已经告诉了我,这是一头正值壮年,用满口利刃撕碎了所有狼群,孤高的独狼”。

    三人此时顺着慧见的目光看去,那根被慧见用来替计连解惑的竹筷,已然不知何时被换到了祖孝武离去的地方。竹筷之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裂纹,却始终保持着竹筷的形貌。

    班慕此时轻轻触碰了一下竹筷,竹筷外,片片碎屑掉落,其中一根纤细的竹心滚了出来。竹尖锋锐,触之即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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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典魔踪介绍:
司马晋王朝自建立之日起,便以守成之才当创世之主。王朝祸患不决于神州大地。
东来的梵僧,中原的新盟。四野的游侠,暗中的幽罗。
泥洹会中多变数,法祖新盟泣血成。
四野游侠终得主,虚危幽罗寻真龙。剑典魔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典魔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典魔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