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弃族
“你语速正常点，又不是在模仿电影里的子弹时间。”
“老——板——，我——听——不——”
“我说，你说话快一点。”
基地中此时共有147人，其中6人心率异常。心跳最快的那个要么是一见钟情，要么即将与世长辞。
罗隐脑中自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根据奥莉薇娅的黑眼圈浓度，她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但结合她的眼神和微表情，并不是因为加班。
苏茜在大约十五分钟前来过这里，发现他尚未破茧，于是带着新铸的铁剑到训练场进行日常练习。
玻璃房中的镰鼬群，在刚刚的一秒内总共振翅3799次，说了来自23种语言的82句脏话。
罗隐将左手放在心口，感受到急促而平稳的强壮心跳声，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毫无瑕疵的黄金瞳。
他将心跳压制到正常速率，稳定新生后过度活跃的精神。这就是风王眼中的世界吗，一切是如此缓慢而清晰。
“成功了。花了多久时间？”
罗隐的语速恢复正常。
“36个小时。茧壳怎么处理？”
“你不会以为我会吃掉蛋壳吧，我又没有真的变成爬行类。”
奥莉薇娅偷偷地失望了一下。
“撒玛利亚，帮我记录一下。”
罗隐活动着身体，感受焕然一新的力量。
“血统稳定，成功。龙类精神在吞噬龙骨十字后，达到了接近完美的稳定状态，不再主动攻击、吞噬人类精神。不存在死侍化症状。”
罗隐给风王留了几分体面，没有拿龙骨去做色香味俱全的爬行类料理。他在吞噬龙骨后就结茧孵化，血统在这个过程中发生质变。
“没有出现第二言灵，但对四大元素的律令能力发生质变，风元素为主。”
反正他对多言灵也没那么渴望。靠着系统大爷和镜瞳，他如果眼馋什么言灵，找个时间拿（偷）一下就行。
“反应速度和感官能力明显提升，视觉和听觉至少增强了8倍，对灵的感知能力需要进一步对比测定。”
这种变化说明他继承了一部分风王的特质。如果他吃的是芬里厄，现在或许已经一身肌肉。
“身体能力大幅提升，但没有获得孵化巨大龙躯和茧化重生的能力。”
他没有剔除掉自身的“人类”成分，自然无法获得属于龙王的全部能力。
罗隐握了握拳头，觉得自己的肌腱像是钢筋和碳纤维材料的完美结合体。如果在这个基础上使用融合仪式，他光凭人形龙躯，就已经略微超出四大君主的范畴。
虽然是东拼西凑的龙骨，但还真的成功了。没有不良反应，更没有原地自爆。
“康斯坦丁正好在找老板你来着，关于那个融合仪式。”
这么快就能搞出大新闻？阿康的天赋果然全点在技术宅上了。
他之前试验过，融合仪式只能作用于同源的精神。比较可靠的应用方法，除了改变混血种的精神性质，大概只有治疗精神分裂症了。
活灵融合罗隐倒是没试验过，他不擅长这方面，也许康斯坦丁弄出了一些名堂。
罗隐一走神，差点在门口来个平地摔，进化后的新躯体让他不太习惯。
......
“对，这里是第一个水银灌注点。暴怒摆在炼金阵中央，作为仪式核心。”
康斯坦丁指挥着罗隐和奥莉薇娅，在实验场地中搭设着规模不小的炼金阵。
苏茜背着冰冷的铁剑在一边刷手机。不懂炼金的我和你们格格不入.jpg。
“你改了不少啊。”
“融合仪式，也就是真正的封神之路，本来就是为混血种准备的。
再者，你记录的内容也不全，我得变通一下。”
康斯坦丁脸上满是疲惫又狂热的笑容。罗隐熟悉这种笑，古德里安每次以为自己要获得终身教授教职的时候，就是这种笑容。当然，他从来没成功过。
“灌注水银吧。”
罗隐和康斯坦丁一左一右，同步从金属回路的起点和终点灌注水银，用精神激活阵中隐藏的灵。
阿康貌似花了很多珍稀材料，但刚刚进化成功的罗老板心情大好，并无一丝心痛。
核心如果是暴怒的话，与之融合的对位又是谁？傲慢，妒忌，还是其他所有刀剑？
七宗罪如果能合七为一，罪与罚的炼金领域就能始终激活，比原先麻烦的启动条件简化了无数倍。但罗隐对此并不看好，七宗罪的七个活灵虽然彼此联系，但各自代表着性质截然不同的原罪。
然而，康斯坦丁放下七宗罪，自己走到了炼金阵中心。
“不是，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融合目标，是康斯坦丁自己。炼金阵的核心，也不是暴怒，而是在刀中沉眠的诺顿。
“王座上的双生子，天然彼此依赖，又渴望吞噬彼此，成为完美的存在。
虽然我们的权柄有差异，但精神性质却是同源。永恒燃烧的火焰，和龙皇尼德霍格。”
“但你们是两个生命个体......”
“我觉得有可能成功，不妨一试。”
水银和再生金属反射着彼此的光泽，炼金阵中传出金属的低吟，矩阵的力量与核心的暴怒发生共鸣，炼金领域开始融合。
康斯坦丁割破右手，握住倒插在中心的斩马刀。当他染血的手握住修长的刀柄，共鸣震颤的暴怒进入活化状态。
双生子的一方吞噬另一方，才能弥补自身的缺陷，掌握绝对的元素权柄，成为真正的君主。
罗隐意识到，康斯坦丁是在探寻一种不需要吞噬诺顿的进化途径。他做不到去吞噬兄长，而希望弟弟成长起来的诺顿也不会吞噬康斯坦丁。
按照某些标准，康斯坦丁的确有懦弱的一面。但能尝试“人刀合一”这种见鬼路子的龙王，更像是个胆大包天的疯子。
“如果出问题的话，摧毁炼金阵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康斯坦丁拔出暴怒，将自身的灵魂与炼金阵相连。
罗隐完全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情的走向。翠玉录中记载的封神之路本就是伪造的献祭仪式，被秘党视为禁忌。
而新世界树中暗藏的融合仪式，见过这东西的生命，古往今来绝对不超过十个。而康斯坦丁又在这个基础上魔改了一顿，就算初代弗拉梅尔和诺顿同时在场，也无法断定仪式的结果。
康斯坦丁会把刀吃下去吗？还是说他会变成一把剑，那也忒奇怪了。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仪式失败，康斯坦丁获得脑损伤。
五秒过去，仪式还在进行，康斯坦丁面目逐渐狰狞，强行维持着炼金阵。
“呃~~”
龙王发出一声叹息，duang得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炼金阵无人主持，仪式也被迫中断。
“康斯坦丁——”
罗隐一时间心跳骤停，这货不会就这么咽气了吧。
如果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世界，康斯坦丁绝对能高票当选龙王最丢龙死法：自杀于一场异想天开的离谱实验。
“老板，没气了。哦不对，不是老板断气，是他断气了。”
奥莉薇娅跑到炼金阵中心，发现康斯坦丁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跳即将停止，估计还有几十秒就要脑死。
她在思考，如果康斯坦丁真的就这么把自己整死了，他能不能进卡塞尔的英灵殿，毕竟也算是个屠龙勇士。
“看这个。”
苏茜解开血统限制，拔起掉落在地的斩马刀。
暴怒从寒光闪烁的斩马刀，生长为六七米长的狞恶巨刃，继续向着龙齿刀的形态生长。但他的变形过程在中期就已停止，向着从未出现过的新形态转变。
“很清晰的心跳声。我听见了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觉到他的脉搏。”
三米多长的刀刃覆盖着龙鳞状的黑色花纹，刀身兼具着金属的冷厉，和骨骼血肉的生命和坚韧感。
造型不像暴怒原来那样狰狞、夸张，介于刀剑之间的恰到好处的弧度让人赞叹。刀锋隐约透着一道暗红色的细线，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中渗出的岩浆，不仔细看的话无法察觉。
暴怒的炼金领域每秒都在暴涨，如同没有上限，自身的形制也变得愈加完美。
罗隐只曾在天丛云上感受到这种级别的，专属于武器的美感。
清脆的金属鸣声，苏茜脱手，暴怒掉落在地。她的掌心是焦黑的灼伤。
“你被拒绝了。试试新方法。”
解放血统的苏茜，龙血纯度不亚于皇，连这种级别的血统都会被干脆地拒绝啊。
苏茜在精神中构建融合仪式，十分生涩。这东西非常复杂，但她还是通过反复练习掌握了基础的技巧。
“好刀。好像握着一条狂龙，仅仅出刀就需要全部的勇气。”
苏茜握住暴怒，但又在几秒后放下。他还在变强。
有一点很确定，这把武器已经明显不是暴怒了。他针对的目标，是比四大君主更恐怖的存在，释放着一种能斩断一切的恐怖气息。
“我也来试试。”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康斯坦丁的人刀合一计划好像搞出了奇怪的成果。
罗隐伸手摸向刀柄，接着差点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暴怒从地上悬浮起来，用刀背抽了他一下。
“喂喂，你们看见了吗......”
“手离我远点。”
“哈？”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刀在说话。
活灵这种东西，虽然某种层面上属于活物，但他们的智能一般很低。七宗罪使用起来的确像握着活物，但那也只是似是而非的生命感。
而不是现在这种闹鬼般的场景。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的精神和肉体短暂分离了。但融合仪式是可行的，我现在获得了完整的权柄。”
暴怒的炼金领域终于停止增强，从龙脊骨形状的刀柄处开始，燃烧起极致的君王火焰，灼烧中的刀身变为接近黑色的暗红。
“苏尔特尔？”
罗隐用系统读到了这柄武器的名字，他的刀身中栖息着两个龙王。这大概是龙族历史上最奢华的武器了。
“他手持燃烧之剑站在穆斯贝尔海姆边界守护此地，并会在诸神的黄昏之际烧毁世界。北欧神话中记载的炎之巨人，拥有能燃烧一切的炎之魔剑，一个根源不明的角色。”
巨人苏尔特尔是个怪异的角色。他没有同族，没有记载他如何诞生，又为什么具有毁灭九界和世界树的使命。
奥莉薇娅回忆着《埃达》中的记载。有些观点认为苏尔特尔的形象，来源于先民对火山的恐惧，是岩浆的具象化。也就是说，这个角色是后世演变中加入的角色，或许与龙族无关。
苏茜倒没在想这个。她只是觉得这把刀真的很好，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刀剑都好，甚至包括天丛云在内。
“如果苏尔特尔不是一个巨人，而就是那把炎之魔剑呢？”
康斯坦丁也陷入了沉思。他在融合后，通过龙族的天赋，同样获得了自己的新名字。它在古诺尔斯语中的发音，就是苏尔特尔，意为“黝黑”。
或许出现现在情况并不是意外，而是注定如此。他和兄长融合的完全体君主，就该获得这样一把极致的魔剑。
现在要命的是，他怎样才能从暴怒中分离出去。貌似只能等着了。
“让我用一下试试呗。”
系统没有读出等级，也就是说，苏尔特尔是昆古尼尔那一类，超规格的武器。
“不给，滚。”
罗隐立刻把康斯坦丁断气的肉身拽了过来，笑眯眯的，也不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秒后，他就握住了苏尔特尔。
这感觉，如同无所不能。就算黑王站在他眼前，他也敢朝向那山峦般的生物挥刀。
“呼~~”
“死掉”的康斯坦丁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息。
客观来说，他刚刚断气了五分钟，还脑死了一段时间。
罗隐回忆着刚刚的苏尔特尔体验卡。那种感觉，将无限权能握在手中的满足感，绝不是天丛云这种夯大力的骨头剑能比的。
“有趣，真的很有趣。”
“哪点有趣了啊！”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担任的角色？”
“角色？”
“你是青铜与火之王的双生子之一。但除此之外，在王座的争夺战中，在新旧世界树中的交替中，你和诺顿担任着什么角色？”
康斯坦丁沉默了一阵。
“武器。我们代表极致的武器，足以弑杀皇帝。”
第八十三章 斩断
康斯坦丁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
吞噬其他初代种，青铜与火的双子将进化为苏尔特尔。这是兄长和他早已知晓的事实，就如山王可以进化为死神海拉。
但他们从未知晓苏尔特尔的真面目，毕竟没有尝试的机会。康斯坦丁曾猜想过，苏尔特尔拥有完美的龙躯，极致的火元素权柄，或是比肩黑王的炼金技术。
然而，苏尔特尔的本质竟然是一柄武器。
“这种奇怪的融合结果，也许是因为诺顿还处于茧的状态。换成正常的吞噬方式，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了。”
罗隐摸着下巴，发现自己对完整君主的想象出了一些偏差。
名为炼金的王座，其自身却是锻造苏尔特尔的材料。
“假设，我是说假设，你们挂了，变成龙骨十字。吞噬龙骨十字的龙类，能由此炼制出苏尔特尔吗？”
“能。”
康斯坦丁脸色发黑。龙骨凝聚着龙类的所有权能，他的龙骨中藏有魔剑苏尔特尔的钥匙，连他自己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终极的武器，乍听起来还挺帅的。但问题在于，武器这种东西，从不存在唯一的主人。
例如七宗罪，只要血统过关，谁都能使用这套刀剑。至于苏尔特尔，所有龙族王座的竞争者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把炎魔之剑。
“我本以为，四大君主的进化方向是弥补自身缺陷，向着黑王那样的完美生物转变。但你们融合的结果恰好相反，能力反而变得更加极端了。
一个超越常规的能力，让你们能在特定的领域，比白王更强，甚至比肩黑王。
依照这样推测，其他君主也有自己的独特能力。”
罗隐注意到，康斯坦丁心情很差。他只能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希望阿康能看开点。
所谓的四大君主，在王座的争夺战中，其身份更像是猎物，独一无二的宝物。
“我现在有些怀疑，矛头最先指向我们，并不是巧合。”
苏尔特尔这种武器太过危险，武器不该拥有自己的思想。康斯坦丁对此有种强烈的直觉。
“而死神海拉，她是冥土的女王。海拉在诸神黄昏乘着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破开大海，让亡灵重返生者的世界。
听起来，海拉的能力和尼伯龙根，死侍之类的有关。”
耶梦加得擅长撬门，这的确有可能。山王还代表着至高的威能，海拉的能力也可能此有关。
罗隐在房中踱步。作为四大君主的父亲，黑王还真是个残忍的造物主。
“风王的能力我已经有答案了，八九不离十。极致的风元素赋予他们最强的感知能力，风王是最亲近世界树的龙王，他们时刻聆听着世界树的声音。”
世界树的能力，无论旧树还是新树，都使其在龙族中具有无法取代的地位。世界树在龙族社会中，是皇权和天命的象征。
“你现在就能听到？”
康斯坦丁十分好奇。他只有在茧化状态下才能清晰感知到世界树。
“听不到。被我屏蔽了。”
“啥？”
“太烦了。两棵树成天在你耳边叨叨，诱惑你赶紧站边，换谁谁不烦？
我又不是个猴，整天偏要让我上树。现在两棵树全屏蔽，世界清净了。”
康斯坦丁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好。
新世界树没死，并未超出罗隐的预料。米斯特汀只是新树在现实中埋下的种子，毁掉米斯特汀只能对本体造成一些损伤。
相较之下，旧树许诺的条件要诱人得多。
旧世界树希望罗隐成为新的白王，风王的位置也在商讨范围内。
只要他和旧树构建精神联系，罗隐就能获得和其他龙王等同的结茧能力，也就是永生。
但罗某拒绝了。他本能地觉得，由四大君主维系的旧树，就像一艘正在漏水的大船，和它站一边指定没什么好事。
当然，这个秘密其他人没必要知道。
“至于水王双生子，他们一直非常孤僻。我们的封地环境气候差异有点大，距离还特别远，基本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的特长，大概是低温和再生能力吧。”
“不是，你们龙王之间从来不搞团建的吗？”
“如果战争属于团建，那次数还挺多。”
康斯坦丁耸耸肩。他们当初如果多办点家庭团建，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种鬼样子。
罗隐记录着讨论中产生的想法。
如果火王代表武器，风王代表神权（世界树）......
一条龙如果想成为新的皇帝，祂还需要哪些能力呢。
罗老板感觉大脑有些混沌，思路越来越乱，不应该啊。
他突然摔倒在地，浑身无力。
苏茜被这突然以来的事故弄得手足无措，赶紧检查罗隐的脉搏。
心跳减缓，龙血沉寂，黄金瞳变得黯淡。种种不好的迹象，都在暗示肝帝罗老板要猝死了。
“老板，你说，我在记。”
奥莉薇娅蹲在罗隐身边，建立新文档，《老板的遗嘱》。
“有副作用啊。按照方案C，快给我整个舒服的床！”
......
罗隐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20个小时。
他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又能开始新一轮的爆肝工作。
“精神沉寂？李雾月的缺陷？”
苏茜自然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没那么严重，但我确实被影响到了。我不太确定，我是受到龙骨的力量影响，还是因为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
罗隐有些庆幸，他没吃掉芬里厄。万一被那位的缺陷影响到，他的一世英名就到此为止了。
“我压制了一部分力量，降低这种影响。从今天起，我得每天保持八小时的充足睡眠了。”
“这是好事。”
苏茜从未想过，吞噬龙骨十字还能产生这么奇葩的副作用，强制性养生。
“其实我获得的，不止是李雾月的力量。还有他的记忆，像一片无底的深海。”
除开他自己，苏茜是第二个直到这个秘密的人。
“数十上百次的轮回，大半的记忆都储存在龙骨中。其中有很多价值很高的信息。”
注意到罗隐有些纠结的神色，苏茜猜到了什么。
“如果你还没有接收那些记忆，不要尝试。能删除掉最好，虽然我不会这个。”
苏茜想象着一位龙王的一生。那太漫长了，人类从刀耕火种到漫步星空，都只是他生命的其中一段。
他们二十年的生命，相比之下，短暂得像一刹那的星光。
为了一些情报，选择去感受龙王的一生，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嗯。在找到安全的方法前，先摆在一边吧。”
两人都知道他们担心的问题。面对龙王海洋般的记忆，一个人还能保持自我吗？短短二十年形成的信念，也许会被完全摧毁。
“在某些方面，这些记忆其实还挺有趣的。我的大脑中有时会出现李雾月的记忆碎片，比如看到康斯坦丁时会‘回忆’出他跟在诺顿身后怂怂的样子。
看到你的眼睛，我会回忆起2200年前，在江畔停靠的游船上一个摆渡的女子。”
罗隐一边说着，觉得还是不太安全。再压制一点血统吧，打架时再释放。
“注意安全。那个融合仪式，尽量少用。”
“你也感觉到了？”
苏茜点点头。
“仪式依然有副作用，比爆血造成的伤害更隐蔽。进入精神融合状态后，龙类精神对我们意识的影响比爆血更直接、剧烈。
我花了四个小时训练，才勉强平静下来。驱散不属于我的想法，比如来自龙类的暴力嗜血欲。”
用挥剑的方式驱散暴力欲望，怎么听都很奇怪。不愧是你。
“知道啦。”
获取力量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有的代价可以考虑，有的代价则无法承受。
获得充足睡眠的罗隐和苏茜来到基地的储藏室，这里储藏着战利品。
他们的龙骨储量，从未像现在这样充足过。
艾俄洛斯的龙骨作为战利品交给了耶梦加得，阿涅弥伊和恶龙拉冬的龙骨则保存在他们这里，那两个乱七八糟的小风神算是添头。
阿涅弥伊的龙骨，质量在次代种中接近上限。拉冬是个三代种，但他龙骨的总量多到了离谱的程度，是一般次代种的两倍还多。
苏茜瞅了眼拉冬的龙骨就收回了目光。无他，丑到难以直视而已。
拉冬的龙骨像是数十条长蛇被粗暴得扭曲拼接在了一起，似龙似蛇的头颅挣扎着，好像能听到它们痛苦的低吼，想奋力挣脱这具躯体。
“大概四分之一的量，足够让我提升到血统上限了。”
苏茜指向阿涅弥伊的龙骨。
“奥莉薇娅不需要，我和康斯坦丁不需要，剩下部分留着当炼金材料吧。”
楚子航自有富婆养。至于恺撒和路明非，罗隐现在不想去招惹他们幕后的人。
“其实我可以试着挖掘奥莉薇娅的潜力，天演其实很有挖掘的价值。”
“算了，我代表奥莉薇娅表示感谢。”
有的人天生不适合当打手，还是不为难她了。
“拉冬的龙骨扔给学院，总归要有个交代。”
“但......”
苏茜刚想提醒罗隐自曝身份的风险，但立刻想明白了事实情况。
秘党高层大概都知道罗隐做了什么，罗隐也知道他们知道，但双方都心照不宣。
学院中的各个混血家族，他们在乎的只有最终利益。虽然正面战斗顶不住，但秘党为这次行动忙前忙后，善后成本是个天文数字。
罗隐只要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行，利益来源什么的这些家族会自行帮忙掩盖。
“反正他们拿去也只是用来炼制贤者之石子弹，给三代种我都觉得浪费。
龙族亚种什么的算是添头。除此之外，秘党最想要的是李雾月的龙躯组织，嗯，分配30%好了。”
罗隐在仓库中清点着战利品，很快就完成了利益分配。
对了，他还可以这样。先把账面上的各种数目报得高一些，再通过和洛朗家族的内部暗箱操作，用吃回扣的方式拿回来。妙啊。
至于李雾月的龙骨，就让它保持失踪状态好了。他只负责给昂热发送一封邮件，暗示他他的老仇人已经变成了罗某的食物。
李雾月死后，昂热的心情一直非常好，好到了异常的程度。据说他在一门课上给出了29个A，但那门课一共才28个学生。
不能亲手复仇让他有些遗憾，但仇敌死亡的甘美，已经足够让昂热在大多数问题上力挺他。只要罗隐不对路明非动一些危险的想法。
今年的哀悼之日，昂热终于可以在那些坟墓前摆上白色花束。不是为了继续铭记刻骨的仇恨，而是抚慰逝者的灵魂。
北极，坐标不明的避风港。一座灰墙的赫鲁晓夫楼。
“没事的，他只是需要休息。”
乔薇尼拦下误入阁楼的委员会秘书，给了她一个善意的提醒。
路麟城平时在三楼书房处理文书工作，而秘书刚刚从窗外看到了令她困惑的场景。
“会议昨天已经取消了。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参与这次会议。”
原来是通知没有及时传达。秘书快步离开阁楼，回想着她刚刚惊鸿一瞥的情景，心中依然好奇，但努力压下了回头的想法。
乔薇尼打开书房，拉下窗帘。已经过去三天了。
长长的书桌前，路麟城双手合十，额头略微低垂。他好像在阅读眼前厚厚一沓的文件，或者单纯是在沉思。
令人感到困惑的是他身周扭曲的光弧，氤氲着淡淡的冷色光晕。光晕的范围并不大，透过光晕观察其中的物质时，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
那道琥珀质感的光弧，好像将路麟城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在这个领域中，所有物质，包括他自己的生命，都被完美保存在了特定的时刻，特定的状态。
领域崩溃，路麟城缓缓睁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结果如何？”
“李雾月被击杀，世界树实体毁灭，武器α损耗。”
乔薇尼移开自己的目光，靠在书房门边，简单地报告着结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同样不愿意动用那种武器，他是个生命。
但我必须选择牺牲他，我们的事业决不能被破坏，为了保存最后的避风港。紧急情况下，做出决断是我的责任。”
乔薇尼本想再说些什么。比如抱着那个龙血婴儿的时候，他会不会想起幼时的路明非。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开书房。
“过段时间，不久后，我们去看看儿子吧。”
乔薇尼惊讶地回头，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任务，只是单纯的家庭聚会。除了昂热校长，高层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回去过。”
“好。”
第八十四章 守望
这具刚吃掉的龙骨，应该拿来做什么呢？
耶梦加得刚刚吞噬了艾俄洛斯，天空与风一族的大神官。吞噬次代种虽然不能提升她的血统，但龙骨中蕴藏的权能还是很实用的。
也许可以把阿提拉放出来，他是个高质量打手。
耶梦加得不想将吞噬的龙骨用来孵化中庭之蛇的龙躯。只要日子还能过，她就不会放弃人类世界这个大游乐园。
夏弥走到宿舍楼，发现楼下停着好几辆联邦快递的绿色小货车。现在还没到新生报到的时间，也不知道谁订了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绘梨衣在不在寝室，她忘记带钥匙了。
还好，门没锁。夏弥打开宿舍房门，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座由零食构成的小山塌了下来，薯片、巧克力的海洋从大门溢出，将夏弥淹没了。
绘梨衣一边快速消灭着一罐薯片，一边在游戏中大杀特杀，夏弥仿佛能看到她身上洋溢的快乐。
绘梨衣抓着一只怪兽玩偶，非常用力的样子，让人十分担忧这只玩偶的生命安全。
等等，两个绘梨衣？
“请问是夏弥小姐吗，这些都是您的货品。没问题的话请签收。”
一个短发少女从零食海洋中冒出头来，嘴里叼着一个柠檬味杯子蛋糕。她全身释放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夏弥一时描述不清。
有一说一，这里的零食无论在种类还是数量方面都有够夸张。但更让夏弥迷惑的是，这些是谁送的。
如果有人想追她，那个人应该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楚子航决斗，而不是送来几车零食。
“这些是谁送来的？沃尔玛的零食促销活动？”
“等等，让我打完这局再说。啊我的美瞳......”
临时送货员薇拉，一不小心将美瞳掉入了零食海洋，露出血光闪烁的黄金瞳。
夏弥立刻注意到了这个送货员的异常，她的皮肤。这个人类的全身皮肤都是由细小龙鳞组成的，黄金瞳的强度更是逼近古龙。
贝奥武夫家族，罗隐选择图穷匕见了？不对，他会选择亲自动手，保证不会失手。
那就是秘党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难道上杉绘梨衣也是秘党的刺客？
究极的言灵，配合超常的龙躯，这对组合让耶梦加得变得相当警惕。
诺诺在一堆零食中翻找，挑中了一盒Asbach的酒心巧克力。她本来只是到诺诺二号机这里来联机游戏，没想到还能蹭到吃的。
“这么多，我们估计你也吃不完，就决定帮你先解决一部分了。你弟弟是做零食生意的吗，真让人意外。”
“弟弟？”
“嗯，发货人说这些都是送给姐姐的礼物，希望你不在家的时候能吃到好吃的。
网名是......呃，芬里厄对吧？我真弄不明白中二病的内心世界，为什么要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薇拉叼着半个杯子蛋糕，发音有些含糊。
耶梦加得怔在了原地。怎么会是她的傻哥哥呢？
但这倒是解释了一切。只有芬里厄才会将薯片视为稀世珍宝，虽然看起来他现在的爱好比从前广泛了很多。
只有芬里厄会认为龙类面临的困境能用零食解决，也只有他对零食的计量单位是“车”。
她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看到夏弥在一堆零食前呆住，绘梨衣已经在大脑中自然补充了几万字小说情节。这些零食对她来说到底有怎样独特的意义呢。
“所以，你是？为什么是由你送过来？”
“薇拉·贝奥武夫，退休打手一枚，现在是体育老师。学校，姑且算是卡塞尔的预科班之一吧。
芬里厄本来委托的是罗隐，但他没时间。我正好和芬里厄认识，网友。”
“贝奥武夫？”
诺诺有些吃惊。
“等等，你是那个被绑架的......”
“故事很长，过程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薇拉随便搪塞了一下，继续游戏。绘梨衣和诺诺在《起源》里都是挺有名气的高端玩家，联机体验相当不错。
其实送货只要3小时，而且事实上根本不用她亲自送货，但薇拉直接请了三天假。
罗隐貌似很重视这单快递，但又神神秘秘地不告诉她芬里厄的真实身份，只是暗示她，她在游戏里收的这个便宜徒弟家世非常显赫。
薇拉对此十分好奇。毕竟混血种世界中，比嗜龙血者更著名的家族真没有几个，即便她并不喜欢贝奥武夫这个光环。
“继续继续。要一起来吗？”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夏弥觉得自己拒绝不了薇拉的邀请。于是撕开一袋薯片，加入游戏。
“你和我哥...弟弟，是怎么认识的？”
“他技术太菜了，就在我这里学一些实用的技术。”
薇拉脑中自然浮现平日里教学活动的情况，不禁戴上痛苦面具。
“他学得怎么样？”
薇师傅稍微斟酌了一下。
“客观来说，不能说是突飞猛进，至少也称得上毫无成效。”
她时常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在教人类。因为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来，经过她这么久的一对一指导，少说也得是个自由搏击职业选手了。
而芬里厄的进步，大约是从幼儿园式推推搡搡进阶到了有组织计划的王八拳。
“那你平时一般教些什么课程呢？”
她叮嘱过芬里厄不要在网络上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耶梦加得十分担忧他哥的执行力。
也许这个薇拉早已知晓芬里厄的身份，只是在降低自己的警戒心。这一切都是罗隐的阴谋。
“主要是格斗啦，我可是个优秀的体育老师。拳击，柔术，战舞，太极，合气道我都教过他一些。哦不对，太极我放弃了，真的不适合。”
耶梦加得表情有些僵硬。她之所以束缚芬里厄，就是担忧他的恐怖破坏力。
这个人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教导一个生物地震发动机格斗技能......
薇拉看到夏弥脸色不妙，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罗隐说过，对方家世显赫。不仅是贝奥武夫，每个屠龙世家都有一套成熟的技巧体系，非常专业。对方可能是担心芬里厄被自己教歪了，但顾及礼貌没有当面指出来。
“哦哦，你放心。虽然我暂时是退休状态，但我是专业的，在贝奥武夫家也能排进前十。
所有这些技巧都经过专业改造，变得更加符合我们的用途。也就是屠龙。
听起来是有点中二啦，但确实都是用于屠龙的技巧，没有经过任何删减阉割。我发誓，如果我教得不专业就加班100个小时。”
耶梦加得大人脸色彻底绿了。
专业的，屠龙技巧？芬里厄究竟为什么才要去学这种东西啊！
而且您不是老牌屠龙家族的吗，向外界教授这些东西就不会违反一些奇奇怪怪的内部规定吗......
绘梨衣和诺诺一边恰零食，一边旁听。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都觉得这其中藏着猫腻。
尽管已经认识了很久，小巫女和小魔女在看见彼此时仍会觉得怪怪的，感觉像在照一面魔镜。
虽然有很多相似点，却能一眼辨认出很多不属于自己的特质，像是被魔镜扭曲了细节。
薇拉和夏弥随意聊着关于芬里厄的一切。她没想到芬里厄的姐姐这么年轻，那他大概率是个未成年——虽然这在薇拉的预料之中。
她有种在开家长会的奇怪错觉。自己这个老师向学生家长讲述她家娃的情况，并对学生的未来表示担忧。
薇拉随口提到了最让她意外的一件事，那就是芬里厄无师自通了流氓格斗术，即快捷有效，但毫无道德和美感的实用技巧。
薇师傅怀疑，这种现象说明她的学生可能接触了一些外源的不良信息。但无需担心，这种影响只是暂时、有限的。
耶梦加得的血压越来越高，她现在就要去找罗隐，把这事彻底结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三小时后。
“再开一局？”
“诺诺你已经吃酒心巧克力吃到醉了啊。而且你明天不是还要交一篇报告吗，你之前说才开了个头。”
绘梨衣看了一眼时间。联机游戏果然和单机不是一个概念，二者的时间流速都不同。
“啊？是你醉了吧？我是上杉绘梨衣，我明天没有报告要交。”
“哦。啊，那我才是要交报告的那个人？”
绘梨衣摸了摸自己晕红发烫的脸。作为未来的黑道大家长，她怎么能被酒心巧克力击败？等等，她是诺诺啊......
“不管了！红发一号机，红发二号机，芬里厄姐姐，再来！”
请假（旷工）的薇拉大吼一声，决定继续玩耍。
老贝奥武夫看不惯学院的模式，不让她来卡塞尔。薇拉现在感觉到无比心痛，她可是因此痛失了整整四年的快乐时光啊！
此时此刻此地，正是她梦想中的大学生活。
夏弥揉了揉脸，回忆自己来这里时，本来是想做什么。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哦，是计划龙骨力量的用途，怎么争取效益最大化。
见鬼，她终于明白薇拉身上那种自带的特质了。是摸鱼啊，这个人身上简直自带一圈摸鱼光环，能将身边所有人都从奋斗中拉入摸鱼状态。
原来这才是罗隐的真正目的，他在利用薇拉的奇特技能，拖延她的新计划。
“小呀小虾米，快点来了！”
“我有急事......算了，来了。”
“这是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判。”
夏弥身边坐着面色严肃的楚子航。罗隐在屏幕上写下Fenrir。
“相信你和薇拉交流过了，我并未加害他。客观来说，芬里厄的生活环境得到了很大改善。他甚至都有零花钱给你买礼物了。”
加害？薇拉觉得自己可能漏了不少关键讯息。
“首先，我的底线是不会放芬里厄自由。我没有干掉芬里厄，是因为他不像李雾月那么危险。至于您......”
罗隐耸耸肩，眼神瞬间从楚子航身上掠过了一下。
“但是，我绝不可能放任海拉诞生的风险。这是我作为一名混血种的底线。
接下来的所有讨论，都是基于这个前提。”
耶梦加得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他猜到了什么。
薇拉则是大脑宕机，这都什么和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这是芬里厄，玩家【吼？】，你的便宜学生。”
照片上是一条正在吃烤全牛的巨型种古龙，左爪尖抓着游戏头盔，右爪边是一吨装的快乐水。
“我的学生，是那头牛是吧？是吧？”
“你可以开始自豪了。薇拉，虽然你放弃了贝奥武夫之名，但你现在已经是最伟大的贝奥武夫了，当之无愧。从未有第二个贝奥武夫取得过你这样的荣耀。”
罗隐撇开大脑白热化的薇拉，继续谈正事。
“严格来说，芬里厄认为我是他的暂时监护人。事实上，我也尽到了监护职责。”
耶大人顿时警惕起来。罗隐做好事的概率，略低于黑王原谅他们的几率。
“你想要什么？”
“合作。前提是，你的目标不与我们存在根本性冲突。我猜你对当皇帝没太多兴趣。”
“皇帝？怎么会。”
耶梦加得表情带着自嘲。
“那些觊觎王座的人，他们根本不曾面对真正的恐怖，不明白终末之日的意义。那是对一切生命的审判，是命运降下的利剑。
我也曾信奉权与力的游戏，但如今已明白这场游戏的可笑。”
王座的争夺战，从来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你的目标？”
“我和芬里厄，保留生命的自由。”
“小目标，或许又是个很困难的目标。但至少与我们不冲突。”
罗隐露出惯用的善意笑容，反而让耶梦加得更觉得不爽。
“开诚布公地说，我想要尼伯龙根的财富，我也想要龙王身上的一些资源，亚种也是有用的珍惜资源。
但这些我都可以放弃。”
“你是不是已经动手了？”
“啊？怎么会，我怎么会对可爱的芬里厄动手呢？我绝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做的事，做生意诚信为本。”
“你想要什么？”
“你的合作，真心实意的合作。你不戳穿我的身份，我依然是芬里厄的管家。
而我也将只对芬里厄保持最低限度的监视。”
第一章 决斗
“我考虑一下。”
“再仔细考虑考虑。现在的局面下，我们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也可能是唯一的合作对象。
海拉已经不可能诞生了，你明白的。”
耶梦加得当然知道罗隐的言外之意。首先，她打不过康斯坦丁，也不知道诺顿在哪。
风王的双生子神秘之极，水王双生子一个开除了龙王籍，另一个不知所踪。芬里厄则被罗隐24小时无死角看着。
至于黑王之卵，那是龙王没有资格吞噬的遗骨。
“如果你真的很想进化为海拉，只能去找奥丁决斗了。”
罗隐给出自己真诚的提议。无法进化为海拉的耶梦加得，在各个势力眼中更接近于猎物而不是敌人，这就是骨感的现实。
气不过的耶梦加得选择终止谈话，回到夏弥的灵魂深处，在小本本上涂涂画画。
楚子航绷着一张严肃脸跟上夏弥的脚步，罗隐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四年前的楚子航，从未想过自己将来发挥的最大价值，在于缓和混血种和龙王的关系。
“她会接受的。耶梦加得没有那种属于暴君、野心家的眼神，像是李雾月、昂热和庞贝。”
罗隐在薇拉眼前快速挥着手，为精神受到巨大冲击的贝奥武夫招魂。
“往好处想。如果将来世界和平，你就会成为人龙之间的亲善大使，卡塞尔的教科书会赞颂你达成的惊人成就和非凡勇气。”
“那往坏处呢？”
“太平洋，孤岛，动脉锁炸弹。”
罗隐拍拍薇拉，在撒玛利亚的配合下开始规划日程。只要世界一天不太平，罗老板就会一直肝下去。
“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我校知名校友，罗隐先生！”
话音刚落，红光满面的校长就带头鼓掌，专业得像台无情的鼓掌机器。
仕兰中学的大礼堂中坐满了被迫保持严肃的学生们，和小声叽叽喳喳的学生家长。
再加上电子屏上滚动的LED字幕，和讲台前拉起的红色横幅，这味道属实太冲了。
仕兰中学优秀毕业生，知名年轻企业家，社会慈善活动家，他西装革履地出场了，手里拿着写满垃圾话的讲稿。
发言的核心要义，首先是大力夸赞仕兰中学的教育才能，感谢仕兰为卡塞尔学院提供了长期的优质生源。接着往死里灌鸡汤，反正就算加再多鸡精也腻不到他自己。
最后，感恩母校，捐款设立仕兰中学历史上数额最高的奖学金，在掌声中露出腼腆的笑容，礼貌退场。但这并不是折磨的结束，校长还在今晚安排了应酬，地点仍然是人均消费最高的丽晶大酒店。
罗克敌和柳白斐在台下全程保持如痴如醉的笑容，罗爹少说也拍了几百张照片，各种角度，各种滤镜。
但很可惜。罗影心里哀叹一声，我根本不是你们儿子。
像这种“毫无意义”的邀请，罗隐平时通通归入垃圾邮件。这次以“年轻企业家”的身份回归仕兰，当然是别有目的，带着任务来的。
罗隐才不会亲身体验这种自我折磨性质的社交场合，于是罗影被赶回了他虚假记忆中的母校。
如果不是因为升职加薪，以及其他更诱人的奖励，罗影不会接下这么多的杂活。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家外甥。明明都念的一个学校，怎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路婶婶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择用“这个样子”来形容卡塞尔对路明非的教育成果。
如果不是罗隐和楚子航的存在，婶婶觉得她的“卡塞尔野鸡体校理论”还是很能站得住脚的。
“德智体美劳，明非他只是发展方向不同。”
路谷城习惯性地为外甥辩解，虽然声音有些小。
圆版路鸣泽本想说点什么，但想到他哥现如今的体格，毅然选择继续在网络世界勾勾搭搭。
“先生，请问您一家今晚六点后有空吗？”
路谷城惊诧地抬起头，发现礼仪确实是在小声询问他。
“怎么？”
“罗先生，校长，还有其他几位卡塞尔学生的家长，今晚安排了一场聚餐。罗先生想邀请您一家赴宴，不知道您有无空闲？”
“当......咳咳。”
路叔叔遏制住自己过分激动的神色，悄悄和婶婶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一家非常乐意前往。叨扰了。”
礼仪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坐席。
......
“清理工作已完成。”
包厢中不剩下任何窃听装置，学院安排的监视专员也被支开。路明非不在这里，他们似乎对自己的工作不太上心。
说到底，谁有兴趣整天监视一家普通到极点的人呢。
“活动时间这么长，你们先回家休息吧。转自罗隐。”
“你真不是我儿子？”
罗爹从各个角度观察着罗影，又上手捏捏，发现手感也没问题。
“我戴了纳米级的易容面具......别揪了，不是科幻电影里那种一撕就掉的。”
两人一步三回头，心中全是问号。卡塞尔的科技树已经点得这么高了吗。
“家里运来的那个大保险柜，是用来做什么的？”
柳白斐突然想起这件事，罗隐寄回家的长方体合金箱子，还要插电，质量大得出奇。
“一种先进的反侦察和安保设施，尚未对外发售的那种。”
罗影含糊其词。他总不能告诉老板的爹妈，那箱子里是冰镇保鲜的高阶改造死侍，使用龙王血清进行了多阶段的催化。
利用它们脑部植入的传输回路，罗隐能在一分钟内，从北美“降临”到死侍傀儡的躯体，注入自身接近一半的精神力量。
死侍傀儡激活后将远强于王将的影武者，正面暴打源大家长应该没太大问题，将之称为先进的安保设施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送走老板的爹妈，罗影步入坐满一大半的包厢。
路谷城一家坐在一群逼格很高的演员之间，神情有些局促。
这里除了仕兰校长，他们一家，还有几个痴迷于卡塞尔的狂热家长，剩下的“往届校友”、“商界伙伴”、“卡塞尔名流”全是演员。
路叔叔不知道，他才是这次聚餐真正的主角啊。
这一切，都是为了罗隐的调查计划。对那些暗藏角色的调查，比如路麟城。
酒桌上，罗影热情洋溢，时刻顾及叔叔一家人的就餐体验。
路叔叔在恰到好处的话术攻势中飘飘欲仙，干脆利落地放下了所有防备。
酒过三巡，仕兰校长竟然还未倒下，不愧是一等一的酒囊饭袋。
罗影比了个手势，下药，快下药。终于，校长也喝倒了。
路明非的出身家庭充满种种疑点，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但路麟城和乔薇尼夫妇，他们在诺玛的数据库中只有名字和等级，纸质档案更是无从查询。
继续深挖后，罗隐发现这两人一直在使用伪造的身份证，生活的相关记录通通没有，干净得就像被KGB暗杀了。
换在之前，罗隐还能对此保持无视。但路麟城以极度异常的方式闪亮登场后，他就无法忽略这个神秘的危险分子了。
鉴于罗隐做不到告诉路明非“我想调查你爹，他在洪都拉斯爆了，但我猜他没死”，昂热那里又绝对套不出话，路谷城一家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路麟城两兄弟一同生活了十几年，共同经历过最困苦的岁月。路谷城，这个没有任何特色的中年大叔，无疑是最熟悉路麟城的人，比路明非更熟悉。
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喝到晚上十点时，路叔叔已经泪流满面，讲述的故事时间已经倒退至他最不愿提及的青年岁月。那段痛苦、辛酸，和兄弟相依为命的流浪岁月。
当时间倒退回他永远铭记的那天，那时的路谷城还只是个反应迟钝的小屁孩，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家庭已然分崩离析。
但有件事他记得非常清楚。路麟城紧攥着他的手，站在父亲的令堂前，眼睛像两块玉石。澄澈，坚定，冰冷。
至此，便是路谷城关于兄长的所有回忆了。
“基因样本？”
“已经收集，尽快送检。”
“做得不错。我已经有些猜测了。”
......
罗隐对于他欺骗了路叔叔一家的感情一事非常抱歉，等他查清了路家的家谱也给他们寄一份吧。
路家，一支传承上千年的屠龙世家。屡遭重创，但从未断绝。
路山彦，第一次和秘党接触。逝于夏之哀悼事件。
路家祖宅在1900年末被抄，但届时路山彦的妻儿已经消失，而且没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到这里，路家的传承就出现了断代。
“路山彦十分清楚自己的主张有多激进、危险，他很可能提早安排好了妻儿的退路。路山彦的死让他的家人选择远离混血种世界的中心。”
奥莉薇娅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还有一种比较糟糕的猜测。林凤隆，或者他的合谋者动手了。”
罗隐点点头。但如果是这样，现在的路家就显得相当可疑了。
接着是路山彦的孙辈，身份依然未知，断代。
直到路麟城的父亲，路卫国，一名军人。他在特殊时期，因为特殊原因离开人世。
几年后，路母带着兄弟俩来到X市定居，自己因病早逝。
“太可疑了。假设路山彦的妻儿选择神隐，但仅仅两代后，路麟城就再度与秘党接触，而且是另一派系的S级。
至于基因检测的结果，路谷城一家的龙族基因数量的确比平均水平高很多，他们祖上也许是混血种。但三代内血统衰弱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可思议，尤其是还有个S级的路麟城。”
系统能检测到的最低血统是F-。也许更低的系统也能探测出来，但那已经不被判定为混血种。路谷城和路鸣泽（圆）就在这个等级里，婶婶则更低些。
“假设路麟城和路谷城没有血缘关系。路谷城的回忆都是用言灵伪造的。”
高阶的催眠类言灵想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别说是亲哥，催眠成亲爹也不成问题。
那么，路谷城一家是用来打掩护的幌子，掩护路明非和路麟城。
昂热应该知晓路麟城的底细。校长和路山彦是战友，路山彦是他尊敬的兄长之一，昂热应该不会为一个骗子打掩护。
所以路麟城确实是路山彦的后人。不一定，也许这也是校长的幌子。
不好，事情变得黑暗起来了。
路谷城一家，可能是最合适的掩护。同样姓路，祖籍北平，而且因战乱流亡，相关信息难以查询。
罗隐突然又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他太关注路麟城，以至于忽略了尚未露面的另一人。
“师弟，你的母亲，她的姓氏是什么？方便告知吗。”
“啊这，这是要做什么用？”
“咳咳，就是想统计一下学院里出现过的S级的信息。”
“呃......”
路明非单手撑着地板，大脑突然短路了一瞬间。
他亲妈姓什么。那可是他亲妈啊。
“大概，姓乔？”
乔薇尼姓乔，这很合理。
“不管怎么想，乔薇尼都应该只是Giovene，而不该是一个姓乔名薇尼的人吧。”
路明非沉默了，这个问题超纲了。
路麟城和乔薇尼，路麟城乔薇尼，模范夫妻。叫得多顺口啊。
“我还是觉得姓乔。”
罗隐挂断电话，让路明非独自怀疑人生。
这位靓仔刚刚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亲妈究竟姓什么。
姓氏有时没那么重要，毕竟中国光是叫张伟的可能就有几万个。
但有时，姓氏又重要到了极点。它代表着一个人的祖先，他的血脉源流，他发源的根系。
更甚者，姓氏有时是一个人留在世界上的全部，只有通过这个单词，才能联系到那个逝去的人。
就像“古尔薇格”这个姓氏之于恺撒，那是早已离他远去，但教会了他善良为何物的母亲。
罗隐产生了一些联想。S级的乔薇尼高概率来自于一个显赫的混血家族，但她从不暴露自己的姓氏，自始至终只使用假名。
什么样的姓氏，才必须在卡塞尔学院里进行隐藏？
卡塞尔，或是古尔薇格。
第二章 苏尔特尔
新宿区，高天原。
这家濒临倒闭的奢华牛郎店，在某些神秘赞助者的帮助下起死回生，延续着繁华的奇迹，座头鲸依然坚守着男人的花道。
今晚的高天原，意外得十分安宁。店里的装饰也从奢华的巴洛克风，变得具有三分雅致。
客人只坐了一半不到，大多在擦拭着伤感的眼泪，红白玫瑰的熏香取代了平日店里消不散的酒气。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灯光熄灭。
清朗的吟歌从高大的立柱后传出，穿过舞池和长廊，悠然如梦，透着道不明的思绪。
柔和的混合光从穹顶投下，照亮舞台中央，绑着红绸的白色大理石立柱，仿若一处脱离人间的净土。
一身素衣的男人绑着高高的发髻，从白柱后踏出。他舞着一柄樱红色刀鞘的太刀，戴着月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用墨笔简单勾勒着线条，像一只狐狸，或是神祗。
素衣的武士向左移步，而石柱后又露出一抹深红色的衣角。笑靥如花的巫女伸出白瓷般的手臂，踏着轻盈的舞步朝向舞台右侧。
武士和巫女隔着纯白的石柱，彼此遥望。他们绕着石柱行走，若即若离，迷惘彷徨。
他们轻盈似两只蛱蝶，时而刚硬如铁，时而温婉如水，仿佛在弥漫的白雾中舞着一场幻梦。
绕柱三圈，武士和巫女同时停下脚步，在白柱前对视。
太刀出鞘，刃光清冷的长刀从武士手中抛出，被红衣的巫女接下。
素衣和巫女服在蝉翼般的冷光中破碎，露出藏在其下的内摆，红与白颜色反转。
巫女解开发髻，长发披散，身形一瞬从柔美化为刚硬。
武士摘下白面具，露出一张秀美中藏着三分危险的面庞。
“让我们欢迎，新宿区永远的牛郎皇帝，风间琉璃！”
座头鲸喊得声嘶力竭，一颗大光头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台下受邀而来的客人们热泪盈眶。这是风间琉璃在高天原最后的演出了，他即将告别自己的领土。
各色灯光点亮了整个高天原，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风间琉璃挽起樱井小暮的小臂，两人漫步走过高天原的长廊，走向坐在正中的“亲友团”。
罗隐感到非常欣慰，这位康复的精神病人还能记得邀请他整个医师参加他的谢幕演出，暨订婚仪式。
他身后的长条长发上，坐满了曾为风间琉璃一掷千金的富婆，哭得非常大声，并且看向樱井小暮的眼神十分危险。
而比她们哭得更惨的，除了多愁善感的座头鲸，还有老泪纵横的拉面师傅。
以风间琉璃的严重病情，居然成了源家三兄妹里最早的现充玩家，甚至比他这个正常人还早，罗老板表示不服。
风间和小暮没有举办大型婚礼的打算，所以这场订婚仪式是唯一正式点的仪式了。
其实这位S级沉迷演艺业后，就很少再参与老本行了，求婚后更是如此。最多是偶尔在深夜场现身，送点粉丝周边。
这场谢幕算是正式的告别，“风间琉璃”将成为新宿区牛郎界永远的传说，在后辈的口口相传中不断流传和改编。
“旅行怎么样？”
“不错。虽然遇到了很多场刺杀。”
“哦？”
罗隐端起酒，与风间琉璃碰杯。
“有针对我的，也有针对小暮的。我们都是做过恶的人。”
“是啊。”
即使他们所做的恶，是因为王将的诱导，但他们终究踏入过那扇禁忌的大门。
恶是扎根在每个人心中的种子，而王将这样的恶鬼用血食为之浇灌。即便罪恶的花朵已然枯萎，但它尖锐的荆棘已然伤害了很多人。
“我们放弃了所有演出的机会，去看了很多风景。小暮陪我回到了鹿取镇，我陪她回到了樱井家。”
“并不容易。”
“是啊，那里是‘风间琉璃’第一次杀人的地方。我路过了那些人家的大门，但终究没有勇气走进去。我没办法还回他们失去的女儿。”
罗隐只是默默地听着，伴着高天原里舒缓的音乐。
“镇上的人修缮了烧毁的鹿取神社，神社中又有了年轻的巫女。他们在断裂、烧焦的红木上绑着红绸，现在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些丝带代表着什么。
有几家人已经搬走了，没有下落，破旧的老屋里也无人居住。”
“那座小镇，就是你的梦貘吗？”
“也不完全。”
风间琉璃轻笑了一下。
“以前总是揍我和哥哥的养父，他终于戒酒了。我在山上找到了以前和哥哥一起搭建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个很小的山洞，还潮潮的。”
罗隐能感受到风间复杂的思绪。和樱井小暮确立关系，是他的一次契机，一次真正回首过去的机会。但这对他来说无比困难。
“未来怎么打算？”
“我打算卸任猛鬼组组长了。”
风间长长地停顿了一下。
“有些事情必须亲手去做。”
“喂喂，少了你的帮助，我还怎么对付你哥啊。”
“别开玩笑了。那个笨蛋赢不了你的，蛇岐八家早就被你渗透得一干二净了。”
罗隐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那黑天鹅港呢？”
“我读了你发来的那些资料。王将的阴谋，也只是某个宏大计划的碎片。
黑天鹅港......那个神秘的基地，大概藏着关于我们身世的所有秘密。
但我已经不想继续挖下去了。”
“这样啊。”
“我也好奇自己的起源，也想揪出幕后的最终黑手。但我眼前还有更想做的事。”
风间琉璃深深呼吸。有时，放弃需要更坚定的决心。
“我看到了，你们捐掉了所有片酬。”
“我们想尽可能补偿那些受害者。猛鬼众，进化药，极乐馆......我们曾直接或间接地伤害了很多人。”
“这条路会很长，也很艰难。”
“但我们至少还活着，而且享受着本不该属于我们的自由。”
没有良知的野兽可以任意践踏生命，清醒者却会将罪恶感当成自我的救赎。
罗隐明白，风间邀请自己参加这场订婚仪式，其实是要与自己作某种层面上的诀别。
他将退出这场探寻秘密、争夺王座的战争，不再纠结于黑天鹅港或者其他阴暗的秘密。
“我尊敬你的选择。祝一切顺利。”
“谢谢。”
风间琉璃的声音很轻。这好像是罗隐第一次从精神病人口中听到这两个普通的字眼。
今天之后，世界上少了一个流淌着皇血的暴徒，多了一个选择救赎之路的名演员。
“快点去做正事吧。我看那些客人都等得望眼欲穿了。”
风间会意，朝座头鲸打了个手势，高天原里响起激昂狂躁的重金属音乐。
大面额的钞票像暴雨般撒入舞池，风间琉璃一跃跳上高台。他锋利如一把玉钢打造的武士刀，又散发着白菊般的清雅。
“风间琉璃！风间琉璃！......”
座头鲸摇动着强壮的手臂，大吼着牛郎界传说的名字。
他想到男人的花道。如果用一朵花来形容这个男人，应该用怎样稀世罕见的花卉呢......
罗隐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喝着清酒。
自从吞噬李雾月的龙骨后，他就再次获得了这种久违的人类现象，打瞌睡。
这种困倦是无法阻挡的，浓度再高的兴奋药物也无法对抗。虽然不怎么影响他的实力，但着实让罗隐体验到了黑王究竟有多坑。
连续数小时的狂欢后，这场演出已接近尾声。客人们收拾随身的东西，准备结伴回家，或者奔赴下一个场子。毕竟这是座不眠的城市，而新宿永远是最兴奋的那个。
罗隐突然听到了热烈的欢呼，好像有人给高天原注入了一剂兴奋剂，再次点燃了整个场子。
他扭过头，看到一个黑西装的年轻男人踏上了舞台。
“让我们欢迎这位无名新秀！他将为今夜献上余兴的节目！”
【陈玖
血统：A+
属性：风
言灵：吸血镰
言灵效果：略
炼金物品：言灵武装·吸血镰（6级炼金物品）】
刺客？
罗隐有些意外，这个人携带着言灵武装。系统判定的言灵武装，是专用于配合、增幅特定或同一序列言灵的炼金物品。
他一直以为能大量制造言灵武装的人只有自己，说不定守夜人也能做到。
因为这要求炼金术士对于言灵的龙文结构有相当充足的了解，而大多数炼金术士能吃透自身的言灵结构就十分艰难了。
陈玖梳着一头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但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发色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极深的暗红。
这种发色实在少见，让罗隐想到了诺诺和绘梨衣。只是她们的发色并不像这么深。
陈玖的英俊给罗隐留下了挺深的第一印象，这种级别的颜值即使在混血种中也称得上出类拔萃。但更让罗隐难以忽视的，是他的“干净”。
他有种很难形容的特点，异于常人。不像常人那样复杂，带有纷繁的痕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不对，用干净得像是一块铁来形容更合适。他的气场不像常人，更近似于工具。
罗隐皱着眉头，观察着陈玖的动向。他并不担心，这里很多在场者都比陈玖更危险。
他取出了一个铜块，捧在手心中向周围展示。
魔术道具？他还真是来表演节目的？
吸血镰领域产生的一刻，高天原中同时点亮了几十双黄金瞳，比店里的顶灯还要明亮。
罗隐曾见过恺撒使用吸血镰，还有几个高阶混血种使用这个言灵的效果。陈玖展现的与他们完全不同。
他的领域半径只有区区三十厘米，罗隐甚至能数出吸血镰的数量。六十四只。
吸血镰是个极端狂暴的言灵，攻击性不亚于一些高危言灵，但操作难度极大。
大部分使用者只能操纵嗜血镰鼬群发动混乱的攻势，随机切割。罗隐见到的唯一例外，是李雾月。
风王能自如地操纵数千只吸血镰，自如地转化为十数种不同的言灵形态，攻击的误差小于半厘米。
陈玖对吸血镰的操作精度，同样达到了这一级别，也许还有超出。虽然他只操纵着几十只吸血镰。
方正的铜块在吸血镰的反复切割中分裂塑形，分割成恰到好处的薄片，再二次打磨、弯折。
镰鼬切割的频率非常高，如果不仔细观察，看上去就像是他朝铜块吹了几口气，一整块未经处理的金属就变成了三朵32瓣的金属玫瑰。
陈玖将三朵玫瑰抛下舞台，这些金属花轻薄到能在空气中飞舞。
用言灵表演的魔术吗。魔术的核心是欺诈和错觉啊，真实的“魔法”可不算是魔术。
罗隐感觉到一丝违和感。这个人只是沉浸于用吸血镰雕刻金属的过程，他无法在陈玖的双眼中看到任何本该出现的情感。
兴奋，满意，紧张，通通不存在。他就像是一个释放言灵的精密人偶。
至于言灵武装，应该是他十指上佩戴的黑色和青色的金属戒指，余下的部分可能是贴身佩戴。
炼制这套言灵武装的炼金术士，相当了解吸血镰，在回路分割和小型化方面也做得很出色。看来是遇到同行了。
一朵又一朵金属玫瑰飞下舞台，引起客人们一轮接一轮的欢呼。
她们到这里来，虽然不是为了观看魔术，但能看到如此精湛、不可思议的表演也算值回票价。
陈玖捏起最后一片金属，操纵吸血镰在薄片上雕刻字符，修剪成信筏的样式，在微风中飘向罗隐。
那上面是一个坐标和日期，时间在一个月后，罗隐估测那里是公海。陈玖原来是送信人，他的到来只是为自己送上一份邀请函。
至于邀请的目的，他已经在刚刚的表演中充分展示了。极高的血统，言灵武装，精密的言灵操纵能力。
金属信函的署名，是“陈君”。
罗隐不认识这个人，但曾听过他的名字，偶然听过。陈墨瞳那位神秘的父亲，陈家的掌舵人。
“抱歉，让这种人打扰了你的订婚。”
罗隐朝风间琉璃低声说道。
“我不接受这种无聊的把戏。”
罗隐将邀请函飞回陈玖的手中。
“抱歉打扰到了你们。希望罗先生能收下邀请函。”
陈玖走到罗隐面前，再度递上了邀请函。
第三章 君主
不同于行事张扬的欧洲混血种，陈家将势力隐藏得更深，而且并不怎么热衷于屠龙事业。
罗隐最终收下了那封用吸血镰雕刻出的邀请函。他们似乎在言灵研究方面取得了不少超然的成就，自身立场则十分模糊。
按照常理，应该是由诺诺向他发出邀请更方便，而不是交由那个有些不正常的陈玖。
因为对陈家的调查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罗隐找上了正主。
“你从没提到过自己的家族，弄得我以为关于陈家的传说都是瞎编的。我一度以为你家里是开矿的。”
恺撒打趣道。
“我倒是希望他们是挖矿的。”
提及家族，还有她的老爹，诺诺表情不善，眉间似乎飘起了一片阴云。
恺撒打开手机，难得认真地做着笔记。如果按计划向诺诺求婚的话，他最好得提早了解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
罗隐调低店里的音乐，关上了工坊大门，今天临时歇业。
“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家人’比加图索还要讨厌。”
“对此我先保留意见。”
在和家人友好相处这方面，恺撒可太有发言权了。
“诺诺，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你的哥哥或是弟弟？”
恺撒一眼就注意到了陈玖罕见的暗红发色。
诺诺仔细看着监控视频，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他是陈玖，或者陈柒。言灵吸血镰，那就是陈玖了，算是我的哥哥之一。”
“所以你的真名不是陈墨瞳，而是陈十三之类的古龙风名字吗......”
罗隐忍不住吐槽道。这得是有多偷懒，才会采用这种起名方式。
恺撒的关注点则落在了其他地方。
“之一？你有多少哥哥？”
“大概有两打吧。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二十个是肯定有的。”
噗！恺撒猝不及防地被汽水呛住了。
也就是说，他的大舅子们可以自行组织一场足球赛，甚至还有替补球员。
“我是说亲哥，不包括家族旁支的那些。”
“如果包括那些，应该能有两个连。”
面对如此离谱的家族结构，罗隐也很难继续保持正经。
他在心里向尾田老师诚挚抱歉。用儿子组建海贼团没什么不合理的，即使是组建军团也很合理。
“我的兄弟姐妹，光我听说过的，就有四五十人吧。”
诺诺撑着下巴，小口喝着泡着青柠檬的冰汽水，眼神飘忽。
她极少与人谈及自己的家庭，因为这种扭曲的东西和“家庭”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
恺撒此刻莫名想到了他的种马老爹。
对不起，大种马庞贝。如果诺诺没弄错的话，他这位岳父才是真正的种马。这得是废掉几个肾才能生出好几个足球队啊！
诺诺注意到了恺撒怪异的神情。
“对他来说，子女从来不是意味着‘繁衍’的后代。而是流淌着高浓度龙血的试验品。”
诺诺的语气十分冷淡。强烈的不适感沿着脊椎爬上了罗隐的脑后。
“家族中没人知道他的血统阶级和言灵，但他的血统非常之高。我的哥哥姐姐们没有几人能直视他的黄金瞳。
他觉得自己的血统还能更进一步。即使他光凭自己做不到，他也觉得能从后代中找到答案。
代孕技术的完善简直不能再合他的心意。从那之后，他就不断通过利益交换获得‘优质的基因’，再以低廉的价格招募代孕母亲。
那些可怜的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的胚胎是什么东西。我的兄弟姐妹们，很多至今不知自己两个母亲的名字。”
恺撒好像知道些什么，轻轻握住诺诺冰冷的手腕。她有些战栗，即使是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本能地畏惧着自己恶鬼般的父辈。
罗隐没有继续问下去。诺诺的那位代孕母亲，大概率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如果诺诺的生父陈君，他的血统在S级左右，胚胎母方的血统在A级以上......那么按照学院龙族基因学的数据统计，胎儿突破临界血限的概率高于20%。
即使胎儿的血统没有失控，那些代孕母亲也很可能死于生产。孕育一个高阶混血种婴儿对身体的损耗，据说是正常胎儿的十数倍。她们本不该是这些婴儿的母亲。
罗隐对《血统契》的大部分内容都保持着嘲笑的态度，但对高阶混血种的婚姻审查这一条的确有其道理。
通过提前调查婚姻双方的血脉源流和祖上曾出现过的血统缺陷，能让夫妻双方对一些风险拥有必要的心理预期。
“他的目的呢？获得大量高血统的后代？”
罗隐皱着眉。如果单纯是想培养高阶血统的后裔，加图索家那种方式才更加高效，而且后裔容易诞生相近的高阶言灵。
“为了言灵。他非常痴迷于言灵和龙文，觉得龙文中藏着龙族的终极秘密，能让他成为皇帝。”
得，又是个想做皇帝的主。都21世纪了，这些封建欲孽咋还没挂干净呢。
恺撒和诺诺很有默契地望向罗隐，眼神微妙。
“喂喂，我虽然也对言灵和龙文感兴趣，但不会因此去当人形播种机啊！”
“总之，他想通过不同血脉的碰撞，让后代获得大量不同种类的言灵，再从中探寻龙文的秘密。
所有孩子的地位都通过言灵和血统评判，那些退化的就被判定为废品，血统失控的则不知所踪。获得稀有言灵的孩子则成了他宝贵的财富，用大写的数字命名。”
罗隐意识到了什么。诺诺是无言灵者。
“我出生时就觉醒了血统，灵视的能力也很强。他一直期待着我能觉醒一个高危序列的言灵，但我最终被认定为无言灵者。”
恺撒欲言又止，而诺诺看起来对这段回忆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没有言灵，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事之一。我是诺诺，而不是听起来蠢得不行的陈三十几。没有价值的我能脱离家族的管理，在卡塞尔混日子，拐走校董家族的大少爷。”
恺撒讪笑了一下。对比之下，加图索称得上良心家族，庞贝都能当选模范老爹。
“还有些血统不稳定或者有缺陷的个体，他们连像样的名字都没有。那些‘复制人’至少还有自己的编号。”
“Gates？”
恺撒想到了那个在三峡出场过的婴儿，言灵是稀有的“钥匙”，作用效果归属于最玄学的那一类。据说那是诺诺的弟弟。
“嗯。Gates无法长大，但在他眼中是很珍贵的财富。”
诺诺沉默了一阵。
罗隐不禁感叹于各大混血家族出色且稳定的发挥水准。在比烂方面，他们永远是如此不甘落后。
一旦深挖下去，总能挖到深不见底的黑料，好像非法填埋的放射性垃圾。
瓦格纳“尼伯龙根指环”的暗喻，真是再合适不过。龙血是一份被诅咒的宝藏，人们如此迷恋于它的力量，无论为之做出什么都不算意外。
“关于我悲催的、地狱般的家庭，情况大抵就是这样了。
无论他邀请你是为了什么，结局一定不会令人愉快。”
诺诺将高脚杯放回深黑色的桌面，动作潇洒如落下惊堂木。
罗隐点头致谢，送离这对被亲爹气晕的小情侣。这也是缘分啊。
“还在纠结吗？这种人渣就算有合作的价值，潜在风险也无法接受。他的自我认知大概是为唯我独尊的皇帝，不可能真诚对待他的盟友。”
苏茜一贯直言不讳。罗隐点点头，他听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就断了和陈君交涉的想法。
陈君邀请他到公海游轮上见面，大抵是为了利益交换。他们掌握的技术似乎有不少重合，或许能彼此协助。
不排除是鸿门宴的可能，但罗隐有不被埋伏的自信。
其实他见证过陈玖的吸血镰后，本来挺有兴趣去见见这位前辈、同行。但听了诺诺的介绍后，罗隐清晰意识到陈君和自己绝不是一路人。
陈玖那种怪异的气质，简单来说即是缺乏人性，缺少自身的独立意志。
他掌握着堪比言灵学教授的高超技巧，实质上却与一件精心铸造的炼金物品没什么差别。
“我想去见见这个人，不是为了合作。
直觉告诉我，他是我的敌人。就算现在不是，我们将来也会为敌。”
这些人到底把人类看成什么了......
“这又是什么？”
苏茜转发来一条消息。
“撒玛利亚也发给你了。这是他在《起源》服务器中接收到的一条消息，撒玛利亚认为这条信息对你有价值。”
“邀请我去赌博？我可是守法良民，澳门皇家赌场什么的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YAMAL号？罗隐翻看着这艘豪华赌船的资料，号称七星级赌船。真正有趣的是它每年穿越北极圈的航线，以及神秘的幕后老板。
“还有这个，一个无名拍卖会。这个是对我们个人的邀请，奥莉薇娅也在邀请之列。”
罗隐啧啧称奇。好家伙，难道他突然觉醒交际花属性了吗。
烫金的黑色硬质邀请函，锋利得像刀片。
地点在俄国北部，鸟不拉屎的地儿，这场拍卖同样留给了他一段时间准备。
这封邀请函是昨天出现在卡塞尔学院的，无法找到投递者。
邀请函内页是拍品目录，空荡荡的纸面上只有两个俄语单词，“Вечнаяжизнь”，永生。
一场由无名拍卖会举办的，竞标永生的拍卖会。罗隐闻到了搞事的味道。
估计又是噱头大于实质的把戏，混淆长生和永生的概念。大概率是拍卖龙血副产物制造出的延寿产品，这种东西在特定圈子里肯定很值钱。
“还有这个。三大校董家族联合举办的慈善晚会，邀请了你，但没有邀请伊丽莎白·洛朗。”
“不去。一听就是坏心眼。”
“下一项，秘党元老会三分之一成员召开的季度会议，针对李雾月事件的。”
“不去，肯定又是问龙骨的。都说了不在我这，虽然确实是我吃的。”
“铁匠协会的年会，主动邀请你加入，还准备给您专属的炼金术士称号。”
苏茜的语气逐渐变得揶揄，罗老板如今成了有名的香饽饽。
“除了弗拉梅尔，没有其他称号配得上我的高贵。”
罗隐撑着一张牢不可破的脸皮，丝毫不感到尴尬。
“所以还有多少邀请？”
“六场酒会，数不清的拍卖会，十一场学术研讨，炼金工坊夏季新产品发布会，几个一看就不正经的俱乐部......”
“通通咕了！咕咕咕咕咕！”
其实罗隐对那几个不正经的俱乐部有那么点兴趣，但他毕竟是个正直的人。
“你确定要咕掉毕业论文答辩？”
“呃......”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被排在俱乐部后面啊！
“让罗影去。”
“他已经快过劳死了。他是你的克隆体诶，你就不感到一丝心痛吗。”
“但我根本不知道他论文里写了什么啊！”
“你这属于严重学术不端，将来会东窗事发的。”
罗隐翻着自己999+的信息，渐渐失去所有生活乐趣。
现在全世界的顶级混血种势力都猜测是他干掉了风王和神秘的世界树。奥丁修改了世界线，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被篡改的关键信息。
很多人期待着成为他的“朋友”，但他同时也多了无数潜在的敌人。
道路千万条，但罗隐最终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选择他认为正确的道路，并不容易。
“你需要一个秘书。”
“不要。提前几周就被排满的日程表，那种东西想想就觉得恐怖。有撒玛利亚足矣。”
罗隐量子阅读着撒玛利亚整理出的大量事项，一边点叉，嘴里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
苏茜听清了，那是连续不断的高速咕咕声。
他罗老板身为屠（养）龙大业的中流砥柱，怎能被这些琐事牵绊？
罗隐是为更崇高的事业，才选择咕咕。故此虽然他的行为像鸽子，叫声像鸽子，但却不是真鸽子。
当罗隐清理掉大量干扰信息后，种种牛鬼蛇神都冒出头来。
***，秘党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罗隐敲着桌面，决定接个简单任务，放松放松心情。
拉跨条：阿咸的奇妙冒险
阿咸被慢性咽炎折磨了一个多月，昨天不知为何左眼又发炎了。
阿咸·金鱼眼形态，到医院开了眼药。然而这个眼膏暗藏玄机：它在风干后把我的眼皮都黏在一起了，约等于糊了一层水泥，压根睁不开。
阿咸·独眼形态，捧着热茶继续坐在电脑前挤牙膏。
一看日历，草！2022年，才刚过去了不到五天啊！我不敢想象后面还有什么惊喜。
追更的书友们，非常抱歉。明天恢复更新。
（请自行想象我是用什么奇怪姿势敲出这张拉跨条的）
第四章 分头行动
“我最喜欢卡塞尔学院的一点，就是可以带薪休假。”
卡塞尔学院临时校董，2011地区招生办副主任罗隐如是说。
他风平浪静的大学生活即将结束，新一批的韭......屠龙精英即将入学世界第一野鸡名校。
与大多数还在找工作或者光速远离秘党的准毕业生不同，罗隐已经翻身做主人。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用校董特权去尽情PUA天真可爱的新同学了。
“所以为什么要来埃及？”
“你以前来过埃及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
你还真把任务当成旅游了啊。
酒店一律住最豪华的套间，一路尝遍当地口碑最好的餐厅，什么都按最高规格的来，问就是为了彰显秘党的排面。罗隐终于体会到了昂热百分之一的快乐。
苏茜对待这份临时工作倒是非常认真，提前查阅了每个“种子选手”的背景资料，还自己练习了一下面试官技能。
毕竟他们现在是为别人开启“卡塞尔之门”的人，像罗隐这样糊弄工作容易让新生被卡塞尔之门夹到脑壳。
“阿卡杜拉所长呢？他真就回家探亲了？”
招生团队需要由一名副教授级别以上的教师带队，其余的几名学生则担任助理。一般领队和学生中至少一方来自生源地。
大多数教授都对招生工作缺乏兴趣，全靠诺玛进行硬性安排，而今年这项工作排到了人类火种的保持者，伟大的阿卡杜拉所长。
“装备部的穴居生物全员十级社恐，比吸血鬼更害怕阳光。我给了他‘回家探亲’这么好的借口，所长当然会跑回自己的地洞里呆着。”
“你说的地洞，是指迪拜的一幢大厦吗......”
“我真没想到所长家里有那么大的油田。”
平常家庭的罗隐和苏茜同时沉默了。矮人族族长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石油集团的头号继承人，这种事对一般人来说冲击力确实太大了。
“我讨厌石油佬。”
“罗隐，你会阿拉伯语吗？”
“不会，我已经修了龙语这门二外了。”
“那我们怎么面试学生。”
罗隐一脸骄傲地打开了诺玛的即时翻译功能。
本年度中东大区的卡塞尔种子学生们的未来命运，就肩负在诺玛翻译的功能上了。
罗老板播放着70年代的迷幻摇滚，驱车奔驰在开罗的街道。
“你希望一个人都招不到，对吧？”
罗隐哼着歌，并未否认。
“现在招些愣头青进校，也许不过几个月他们就全员团灭了。
不久后，我们将面对比风王更恐怖的敌人，也许就是龙族的终极。在那种东西面前，普通A级什么的和平常人没什么差别。”
强者也需要成长的时间。1900年的校长在秘党中只是片小绿叶。
现在站在屠龙前线的人，主要包括开挂玩家，氪命玩家，原始积累、氪金玩家，还有老银币和疯子狂徒。
罗隐根本不指望能招到顶尖的屠龙人才，这波不招到内鬼就算成功。
苏茜索性也放轻松了，就当成一次薅秘党经费的公款旅游吧。
苏茜知道，罗隐剩下的龙骨至少足够造出两个她这样的“伪S级”。但屠龙者依仗的从不只是血统，高血统算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金字塔，还有狮身人面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壮观。人面像有点呆。”
罗隐点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那些壮观的东西，已经审美疲劳了。”
他是“觐见”过世界树的人，目睹过最接近神迹的存在。
“我们曾撕裂东京的暴雨，斩杀红井中的妖神，搏杀瓦尔哈拉的英灵，一同漫步于太古的废墟，在命运之树下彼此守望。
和这些相比，任何宏伟的事物都显得渺小。”
罗隐低声说道。
“嗯。在哪找的作文模板？”
罗隐无言了一阵。
“就算是按模板写的，但亲口说出来还是挺有感觉的吧。你其实可以多等几秒再说出事实的......”
“下车了。放好行李，该去见未来的卡塞尔学生了。”
......
开罗街头比罗隐想象中清冷得多，毫无非洲明珠的样子。
根据街头残留的标语牌，以及白墙上喷涂的口号，这里不久前爆发的游行示威声势十分浩大。
加上大规模的罢工活动，开罗已经处于半停摆的状态。但至少比正在进行时的示威要好。
在罗隐印象中，埃及属于那种祖上阔过，之后一路急转直下的文化古国。
法鲁克王朝崩溃后，这片国度本来大有回光返照的趋势，可惜最终都成了一场空。
“伊玛尼，一个疑似叙利亚难民的女孩，18岁。预估血统至少是B级。”
苏茜点开资料，这是他们在开罗要查看的第一个学生。
罗隐觉着叙利亚一共就没多少混血种，更别提是高阶的。只能感叹于龙血遗传的不稳定性。
“她没有手机，没有多少上网记录。没有亲人依靠，寄宿在郊区一家小型拳馆里。
因为不知道伊玛尼是否会读写，诺玛连信件都没寄。”
“那她岂不是白白亏了一个手机？”
苏茜闻言，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里面是卡塞尔的招生材料，包括一部全新的手机。
“拳馆......大概是打零工吧，顺便学些武术防身。”
罗隐能想象出伊玛尼的困难处境。一个孤儿，战争难民，加上血之哀，日子一定很难过。
走过四五个街区，街面上渐渐清冷，治安状况也令人忧心。
他们终于抵达诺玛所说的小型拳馆。真不是一般得小，在罗隐看来这里还没个小餐馆大。
拳馆的招牌他看不懂，但那摇摇欲坠的架势，忽明忽灭的灯管，让罗隐产生了给它一脚的冲动。
面对这等凄凉情景，罗隐连喊踢馆整个恶作剧的兴趣都没有。
两人正面面相觑，又听到拳馆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们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咚！
门后传来一声闷响，还有骨折的脆响声。
罗隐手腕一抖，扭开大门，发现一个恶犬纹身、一脸凶相的黑衣男，仰头倒在门边。
这种货色就像是世界各国帮派的固定成分，不止是日本或者墨西哥的特产。
罗隐伸手摸过去，嘶拉一下，竟然把那层纹身揭下来了。居然还是个伪劣特产。
“呼。”
赤足的少女立在场中，收回攥紧的右拳，深呼吸换气。
罗隐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整齐的白色长发，不像是染的。
伊玛尼用深黑色的粘性纱布缠绕着双拳和脚踝，身形瘦削，但全身绷紧的肌肉线条昭示着她强大的爆发力。
她后撤半步，变换架势，一击顶肘将第二个来敲诈的混蛋击飞。伊玛尼出手时若一声炸雷，静止时却肃穆如山，与她还透着稚气的脸庞反差巨大。
“八极拳的招式，完成度很高，最可贵的是出手果断。”
苏茜简单点评道。力量也很出色，她的血统应该已经觉醒一段时间了。
罗隐刚刚还觉得真正的屠龙种子难找，但现实总是那么魔幻。
【伊玛尼·阿巴斯
血统：A+
言灵：因陀罗
言灵效果：制造小范围的强电流，甚至能击发闪电。言灵操作难度极高，但威能不亚于苍雷支配。
炼金物品：无
特殊状态：无】
罗隐倒吸一口凉气，气温都下降了一丁点。
直觉在向他示警，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卡塞尔一年都不一定能招到一个A+，在这旮旯里就藏着一个？
伊玛尼的言灵还是让他有点想偷的高危言灵因陀罗，以雷帝命名的酷炫言灵。
罗隐随手查询了一下阿巴斯的意思，“狮子”。有一说一，作为一名屠龙种子，伊玛尼的各种buff已经叠满了。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心里虚得慌。这可别是个龙王吧。
少女连续两击，重得像是能击碎钢铁，剩下的阿猫阿狗在这份威势前果断选择跑路。
人群散去，伊玛尼重重地咳了几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痛苦。
拳馆中的其他人这才冒出头来，包括一个看起来六七十，但体格不错的老爷子。伊玛尼则警惕地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
“我们是美国武术学校的老师，卡塞尔学院。我么有全世界最好的武术系，每年培养数百名打架能手。比如她。”
罗隐叽里呱啦了一阵，伊玛尼全程懵逼，直到诺玛开始同声传译。
罗隐戳戳苏茜，疯狂暗示，露一手啊。
苏茜面色不善地拔剑，表演了一套简洁、凶悍的剑术连招，自然释放着一股肃杀的气势。
配合罗隐关于“顶级体校”的介绍，相当有说服力。
......
“巴塞木大师，我们是真心想招募伊玛尼小姐进入我们的学校。
她有成为世界级武打巨星的潜质。”
苏茜撇了撇嘴，体校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罗隐微笑着和老爷子交流着。伊玛尼展现出了相当精悍的八极拳技巧，隐隐有种大师的风范。
那这位看似普通的老爷子，很可能是个饱学多国拳法流派的格斗界宗师。
昂热也曾向当时日本的剑圣请教技巧，混血种在这方面不一定占据着优势。
“我不是什么大师啊。”
“您不用谦虚的。”
“真不是。拳馆都一年多没招学生了，医生说我腰间盘突出，不能再长时间练拳了。”
罗隐突然迷惑了。
“拳馆现在就是那些孩子的家，伊玛尼是他们的头儿。她是个好孩子，虽然她有些暴力，但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能打是优点。”
“我只教过她一个多月，剩下的都是她看视频学的，从音像店里借来的碟片。
其他孩子也是她勉强在教，伊玛尼她不是很擅长沟通。”
罗隐和苏茜对视一眼。他想到了什么，他总觉得苏茜也想到了差不多的东西。
“你觉不觉得，这个伊玛尼，她和某个人有点像？”
“如果把头发换成黑的，再配一把长刀，就更像了。”
暨日版楚子航源稚生后，罗隐又找到了中东性转版楚子航。
他转头看见伊玛尼正手把手帮一个孩子纠正身体姿势，漆黑眼瞳中满满的是认真专注，但又藏着一丝八婆的温柔，更别说她冷硬的面部表情。
嘶。罗隐感到一丝胃疼。
楚子航即将毕业，狮心会应该是路明非接手，而下下届会长貌似已经内定了。尤其是她的姓氏还是“狮子”。
巴塞木老爷子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三个混血种。
苏茜没有掩饰，径直操纵着铁剑在空中飞舞切割。
“我们是同类。”
少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握了握拳。
“展示一下你的力量吧。这里没其他人看见。”
罗隐微笑着指指伊玛尼的双手，她缠在手上的黑色“拳套”，其实是绝缘胶带。
注意到伊玛尼有些紧张，罗隐觉得也正常，毕竟是高危言灵。
“不用担心，对我没有危险的。”
罗隐的自信说服了伊玛尼。少女点点头，撕下手上的绝缘胶带，念诵高亢的咒言。
她的双瞳化为炽亮的蓝白色，身体四周平白涌现出分裂的电流，将她瘦削的身躯衬托得如同神明。
雷电突然爆裂，因陀罗的雷光正中罗隐的胸膛，他的衬衣一大圈化成焦炭。
“对不起！”
闪电一下接着一下，罗隐正面早到了雷暴的洗礼。
苏茜莫名有些想笑，她还记得当初罗隐被剑御暴击的场景。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伊玛尼对因陀罗的控制力是零。罗隐亲身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点。
她这哪是因陀罗，根本就是一只闹情绪的电耗子，在无差别释放十万伏特。
这种胡乱释放的言灵对罗隐没什么危险，他靠着龙鳞就硬抗过去了，连原界都不用开。
“言灵用的很好，现在不要再用了。”
嘶拉！又是一道闪电。
“电击兽，快使用雷电拳！”
罗隐破罐子破摔了。
伊玛尼下意识摆出拳击的姿势，从拳面生出大团的电光，肌肉在电流刺激下更猛烈地紧缩。
噗！
电击兽，不，伊玛尼一口血喷了出来，言灵领域随之崩溃。
苏茜赶紧扶住虚弱的少女，伊玛尼又吐出一大口血。
“没事的。我释放雷电时就容易吐血，慢慢就习惯了。很快恢复了。”
如果伊玛尼使用言灵需要氪命的话，罗隐怎么觉得她更像楚子航了。
第五章 典礼
“她拒绝了吗？”
“说是还要考虑一下。我觉得她最终一定会选择卡塞尔。”
伊玛尼吐了小半升血，但她看上去只是面色苍白了些，当天下午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罗隐因此更加怀疑她是个龙王，夏弥同学后继有人。
“看看这个。开罗的几起入室伤害案件，有一人死亡。”
撒玛利亚的信息搜集能力越来越强大了，完全不弱于常态的诺玛。
罗隐读着案件报道，发现了一些让人在意的讯息。
入室伤害都发生在深夜，被袭击者都是些恶棍。包括但不限于高利贷贩子，诈骗犯，和流窜到开罗的外国帮派。
对袭击者的描述是力量很大，殴打手段残忍，身材中等。最奇妙的是，一系列袭击案件中唯一的死者，一个获得保释的炼铜犯，其死因是电休克。
“如果犯人是我们的吐血皮卡丘，我反而会对她放心些。这样说起来还真有些怪怪的。”
如果伊玛尼是隐藏在人类中的龙王，不太可能会有这种引人注目的行为。
“混血种好像把搞事这种爱好刻在了基因里，日常不整点违法乱纪生活都像缺了点调剂品。”
“我就没有。”
苏茜表示反对。
“那是因为你血统觉醒得晚。”
罗隐之前一直觉得，伊玛尼实在太完美了。
一个叙利亚边远地区的战争孤儿，散落在民间的高阶混血种。在开罗一家简陋拳馆里自学成为格斗大师，除了维持拳馆经营还连带着维持街区治安。
“人畜无害的皮卡丘，也许是深夜里对恶人动用私刑的暴力爱好者，我真是嗨到不行了！”
“让子弹先飞一会吧。”
......
夜幕之下，罗隐坐在一栋五层小楼的房顶上，今天的月色很淡。
白天在拳馆搞敲诈勒索的那些流氓，他们的老窝就在这幢住宿条件极差，经常断水断电的破旧民房里。这年头，混帮派越来越没盼头了。
“疑似目标出现了，在向着你的坐标移动。大约三分钟抵达。”
“报仇不隔夜，很有精神。”
她是为了惩戒恶人，亦或只是在宣泄暴力呢。高阶混血种经常存在暴力过度的问题呢。
来袭者一身黑袍，戴着黑色头套和手套。系统的探知直接把罗隐给剧透了，一点惊喜都没剩下。
伊玛尼单手搭上一楼的窗沿，依靠强劲的臂力翻上二楼，一脚踹碎玻璃破窗而入。
罗隐依靠腰带【千面】，复制释放了言灵·蛇，用领域勾画出小楼中简约的立体图像。这感觉像是观看一场全损画质的武打电影。
伊玛尼的打击干净利落，而且夜里这些人都睡得很香，她只花了一分半钟就清空了二楼。
肩部发力，爆发撞开房门，第一拳让对方的大臂骨折，第二拳打断鼻梁，接着换第二道门。精准高效。
没有造成重伤或残疾，单纯是冲着让对手打石膏去的。大概是想让这些人没条件去祸害邻居。
解决二楼后，她去了楼梯口，正好对上从一楼闻声赶来的一伙人。
一轮拳击密集如鼓点。伴随着嘎吱嘎吱、脆脆的骨折声，像一支狂放的舞曲。
时间走到两分十九秒，一楼楼梯口堆起了骨折人士组成的小山。
雷鸣般的连续爆踏声，伊玛尼像一支离弦之箭，冲刺至三楼。这一层只有三人，正在熟睡的老大和两个守夜的高级打手。
她依旧没有释放因陀罗，迎面一记上勾拳打碎了第一个人的下巴，同时夺过他手里的不锈钢管。
接着用摆拳的姿势全力挥出钢管，两根钢管碰撞发出嗡嗡的巨响，在庞大的力量作用下瞬间弯折变形。
第二个打手腕骨骨折，钢管脱手落地。伊玛尼一记刺拳穿过他的防守，将他的胸骨打成骨裂。
枪支上膛的声音让她警觉起来，压低了身体，直冲向斜右方打开的房门。
力量从足尖穿过绷紧的小腿，传递到坚硬的膝关节。伊玛尼用膝顶撞飞了老大的手枪，连带着顶断了他的桡骨。
这个二百斤出头的黑皮肤壮汉飞离地面近一尺，伊玛尼右臂蓄力，正面连续轰出三发重拳，分别击中面部、胸口和腹部。
剧痛让懵懂状态的老大说不出话来，直挺挺地撞上墙壁，丝滑地滑了下来。
伊玛尼转身出门，又走了回去，对着老大的膝盖用七分力踩了一脚。
罗隐掐着表，至此一共两分三十七秒。一个小虾米级的帮派就此全军覆没，希望他们出院后能重新做人。
这效率，执行部狂喜。如果伊玛尼能活用因陀罗，效率还能提升800%。
完成深夜额外锻炼的伊玛尼，重重咳了几声，压抑的痛苦感让罗隐怀疑她又吐血了。
少女从三楼窗户一跃而下，在警察抵达前她还有充足的时间离开现场。又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报案。
罗隐露出微笑，现在到他开工的时候了。
......
伊玛尼转过头，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出色的拳击手，总是拥有快速、精准的条件反射。很多时候不是她有意识地在闪避攻击，而像是身体自己在作出反应。
对于强大的猎食者，比如狮子，这种直觉在猎杀敌人时同样重要。
但此刻，她的直觉在以百倍功率疯狂警示她，快逃。
一个男人静静地靠在她撤离方向的街角，穿着深黑的西装，胸口插着一支带着露水的白玫瑰。
男人给她一种“同类”的感觉。不，不是同类，而是远比她更高位的猎食者。像一头潜伏在人类中的恶龙。
罗隐本想给自己配个属于强者的bgm，但道具不足只能从简了。
他微笑着，脸上惊悚的白色能剧面具同步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
“我为你而来。”
经过变声器处理，罗隐的声音变得十分沧桑，又带着几分诡异。
他提前写好了稿子，由撒玛利亚翻译输出。
极度紧张的伊玛尼心跳瞬间加速到180以上，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她这是走夜路遇到鬼了。
“你是谁？”
“我是王将。你白天见过那些卡塞尔学院的人了，那些伪善者是我的死敌。
他们不明白龙血真正的意义，用死板的教条限制了天才混血种的真正潜力。像你这样优秀的族裔，在我的帮助下才能释放出应有的光辉。”
语气，节奏，表情，步伐。罗隐将赫尔佐格博士的表演艺术拿捏得太死了，他现在这副姿态让风间琉璃看见了都能ptsd发作。
“龙血？卡塞尔学院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
罗隐话音未落，伊玛尼用尽全部力量，狂奔着冲向道路出口。
咚！
罗隐一个横跳，与少女相撞，将伊玛尼撞得倒退五六米。
言灵复制，青铜御座。看到西装的扣子崩掉两粒，罗隐赶紧降低了领域强度。
如果爆衣，“王将”的逼格就掉到下水道里了，万万不行。
连续三次对拳，让伊玛尼意识到了双方力量水平之间差着一道天堑，她即使动用所有技巧都不一定能撼动对方的身体。
“想清楚。卡塞尔学院隶属于屠龙秘党，他们一向自诩为正义。像这样的黑暗秘密，他们可是不会容忍的。”
看到罗隐操纵着风元素飘离地面，努力释放属于终极反派的气场，苏茜默默关掉了监控视频。看不下去了。
“你就能接受吗？”
伊玛尼仰望着半空中悬浮的罗隐，更加紧张起来。
她对混血种的能力缺乏基本的概念。现在看来，她制造雷电的能力在混血种中可能非常弱，是处于底层的那种。
“为什么不呢？”
罗隐将龙王级的血统完全释放，十字形的白色龙翼撕开西装，破体而出。
如果伊玛尼是未觉醒的龙王，她将在王域的刺激下产生极强的灵视效果。即使不觉醒，也会展现出超常的力量。
如果她是伪装的已觉醒龙王，现在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她不会错过吞噬其他龙王的机会。
“我族应当为自身的权与力而骄傲，暴力和杀戮是我族的天性。压抑这种欲望，如同狮子折断自己的利爪。”
“我从不崇尚暴力。我需要暴力，但它是最坏的东西。”
“但你擅长暴力，不是吗？你像暴雨般毁灭那些挡在你面前的敌人。”
“那只是为了训练。斗士在真正的战斗到来前，要记得时刻打磨自己，像打磨一把刀。”
伊玛尼给出了一个让罗隐十分意外的答案。
少女扔掉手套，撕下缠在双手上的绝缘胶带，飞速释放出因陀罗。
雷电的领域三倍于白天她演示的状态，释放速度更是快了十几倍。果然是个有警惕心的人啊，隐藏着自己的獠牙。
头罩和面具在领域中自燃消失，伊玛尼苍白的长发在雷霆中如狂蛇舞动。她用右拳蓄积着电流，领域中心和边缘之间的电压极速上升。
你还真会雷电拳啊！
白发少女大踏步攻向罗隐，拳头远远尚未触及他的身体，但蓝青色的闪电已在刹那间击穿了他的龙躯。
嘶，还真有点麻。
伊玛尼脸上泛起潮红，强行压住吐血的征兆，又轰出一击雷电拳。
罗隐正面挨下了两次攻击。很强，不愧是高阶言灵，但远远达不到龙王的强度。
他将继承自风王的超级感知提升到极限，整个世界都被放慢了，变成逐帧放映的慢速电影。
虽然没有获得时间零的高速，但他的思维速度已经加速到了那个级别。
罗隐依然没法看清闪电的轨迹，但他能看清伊玛尼的所有行动，清晰感知大范围内所有元素的流动变化。如同看见了未来。
化身因陀罗的伊玛尼狂暴地轰出一道道雷霆，蓝白色的眼瞳混合着黄金瞳的烈光，携着无匹的气势不断连击。
她不敢停下，气息一旦中断，攻势随之中断。生死也就下了定论。
罗隐玩得倒是挺开心。他现在确认自己能躲开雷电类的稀有言灵了，挺有成就感。
但这个全身写着可疑的少女，依然没有爆出什么猛料。除了她真的很强，比刚入学卡塞尔的罗隐还要强得多。
得加点力了。
言灵复制，戒律。从30%功率开始。
元素的运动突然被固定化，雷电的炽光转瞬间熄灭消失，只剩下几束电火花。
领域突然崩溃让伊玛尼心脏一紧，呕出一大口血。
少女再度念诵言灵，无视自己的伤势，将言灵力量推到最高。雷光构成的球形领域顽强地撑开，女孩在掌心蓄积着高功率的的雷击。
戒律上升到60%功率，因陀罗再一次崩溃。
拥有常年压制血统经验的罗隐，在控制精神力量这方面已经玩明白了。
他如果去做言灵课的言灵强度测试，能让分数在1到200之间准备落点，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满分100）。
伊玛尼发出不信邪的吼声，罗隐好像真的在她眼睛中看到了一头狮子。
女孩死盯着面前的敌人，拼命在指尖蓄积着电光，哪怕只有一个火花也好。
罗隐看到那可怜的一丁点言灵领域，还没一个拳头大，感到十分离谱。
他60%功率的戒律，压制S级可能都没太大问题，毕竟是个人形龙王。
100%！
罗隐相信自己的直觉，伊玛尼一定有问题。
A+血统，父母双亡。没有档案，突然出现。上一次见到这么可疑的情况，还是耶梦加得大人的人间体。
如果她还能突破戒律的压制，那铁定是个龙王了。
罗隐盯着眼前狮子眼神的少女，自信心在一点点变弱。他不会真猜错了吧。
终于，伊玛尼眼前一黑，吐血倒地，再起不能。
“救护车，救护车！”
罗隐看到少女晕厥，心脏跟着一紧。
他是这个大区的招生办副主任，如果意外干掉了一个未入学的优秀新生，那就可以宣布社会性死亡了。
......
“五个小时，生命体征恢复平稳。”
送到医院时，伊玛尼的失血量超过25%。但输点葡萄糖，几个小时后她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是小强般的生命力都不足以形容，她简直是只人形水熊虫。
“还是怀疑？”
罗隐沉默了一会，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场最难以识破的骗局，就是骗子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欺骗。
先说服她进卡塞尔吧，多观察一阵再说。”
第六章 邀请
“已经没事了，王将已被我击毙。”
罗隐指着地上长着翅膀的死侍尸体，让刚刚醒来的伊玛尼放宽心。
你根本不知道连夜催化一只龙形死侍，画好王将妆，再加急空运到开罗有多麻烦。
罗隐现在不存在缺死侍的问题，这玩意都快撑爆他的冻库了。
让他心痛的是用来催化龙形死侍耗费的龙血和血清。但谁让他翻车了呢，这是必要的代价。
苏醒的伊玛尼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处天堂，直到看见这只有幸被罗隐选中的死侍群众演员。
为了让她放心，罗隐蹲下身，小心地切开那层诡异的能剧面具，让伊玛尼看见下方厚厚的青色龙鳞。
他特意拿强力胶把面具粘上去的，追求的就是一个高度还原。
伊玛尼有些难以置信。此刻她脑中全是昨夜那个怪物碾压一切的画面，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也许会让她留下几十年的心理阴影。
现在这就死了？
“你打得很英勇。虽然这个怪物看起来非常强，但你已经将他消耗到强弩之末，我们很顺利地解决了他。
真正的王将已经死了很久了，这个只是模仿犯，acopycat。不知是从哪冒出的小丑。”
伊玛尼越回忆越是迷惑。就昨晚那个情况，“王将”怎么就强弩之末了呢？
难道说他表面毫发无伤，但内脏已经遭到电流重创？
等等......
“你们在跟踪我？”
罗隐哼着小曲掩饰尴尬的气氛，从果篮里掏出个香梨，开始削皮。
如果将来有一天，有铁证能排除伊玛尼的龙王嫌疑，他一定揭秘昨夜的真相，赔礼道歉。苏茜对此的评价是，嘴硬。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打伤那些人？为了打磨自己？”
连这个也被听到了啊。
犹豫了一下，伊玛尼还是点点头。
“那些作恶的人，欺压弱小者，伤害良善者，经常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与其等待报应，不如自己解决。在终结那些恶人之前，必须时刻锤炼自身。”
在战区长大的孩子，和他这样九年义务教育出身的新时代青年果然存在根本差异。
罗隐记得他高三的时候，最残暴的想象也只是扎爆班主任的自行车轮胎。
“你在寻找什么人，渴望着对其的复仇。”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就像昂热找不到林凤隆和李雾月，只能在全世界到处刨龙族的祖坟。
“没错。我必须找到他们，无论多久。”
女孩抿着嘴唇，没有继续讲下去。
这些屠龙种子貌似都挺苦大仇深的，搞得他像是混进去的异类。
“所以，要来卡塞尔学院吗？”
伊玛尼有些吃惊，现在难道不该报警逮捕她吗。
“不是说还需要面试环节吗？”
“走个形式罢了，面试不面试的无所谓。”
诺玛已经将伊玛尼判定为A级。对于这类学生，如果没有特定理由，他是不能拒绝招收的。
“巴塞木师父他......”
“退休金什么的大大的有，移民也不算麻烦。拳馆里的其他学生你如果有想照顾的，也没问题，都可以安排。
这些完全不用担心。你是A级，努努力升个S也不是不可能，这点特权不算什么。”
这姑娘现在还不明白学院是个怎样的黑心组织。这些方便的特权，都是要靠给万恶的校董会卖命换来的。
哦，他也是校董。校董会什么的最棒了。
“A级？那你呢？”
“C，很普通的等级。但我是个经验丰富的C，一个经受过四年高端教育的C，已经脱离了一般C级的范畴了。
卡塞尔学院藏龙卧虎，那种颇有资历的F级比S级还强，如果遇到了一定要保持警惕。”
伊玛尼认真地点头。如果修行四年的C级就如此强大，那在大学里苦修十年、二十年的F级可能已经脱离人类范畴了。
罗隐微笑着打开PPT，开始讲解卡塞尔的教学宗旨。当然，是罗氏修订版的。
他已经在心里决定，剩下的那些种子学生，太菜的、有任何疑点的他全都要拒掉。
这小小的卡塞尔，怎能聚集如此多样化的人才。屠龙大业是真经不住折腾了。
2001年冬，格陵兰。
（关于芬格尔的时间线太乱，姑且认定为2001）
破冰船上十分静谧，指挥频道里只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灾难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没人能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打捞！快把他们拉上来！”
昂热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让战栗惊恐的船员们清醒过来。
上一秒他还在和几个校董愤怒地争论，突然之间，一切都晚了。他失去了自己的学生们。
他的十指扣入桌子，环视着大厅中目光闪躲的人们，瞳孔有些失焦。
陷阱，这完全是个陷阱。这里的人，他们中绝对藏着“太子”的同谋，在这次事故中推波助澜。
是谁，又是谁背叛了秘党。
明明只有下潜者，但船上的机械怎么也无法拉回他们的同伴，甚至连整艘破冰船都有倾斜的趋势。
好像有一头海怪拽着下潜者们的身体，让他们无法上浮。
利维坦，这个噩梦般的名字浮上了每个人的心头。祂还没有离开，利维坦也许还在附近。
破冰船上维持着诡异的寂静，所有人战栗着，继续回收缆绳，听着机器发出的瘆人的吱呀声。
施耐德教授，他还活着！
伴随着巨响，数吨重的透明冰块落在甲板上，浑身是血的施耐德大部分身体都被封冻在了冰块中。
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施耐德看上去已经和死人无异。
他们之所以一直拉不回缆绳，是因为这一大块冰坨卡在了冰层之下。
“继续......继续......下面还有人.......”
施耐德开口时，他的半个嘴唇像饼干一样碎裂了。他的喉咙和脸颊密布着危险的裂纹，只能做出不明显的口型。
冰层开裂，透明的冰块在海面撞出几米宽的裂口。
六根缆绳同时绷紧，向船身拉扯过来。船员们终于看清了真实的情况。
他们被冻在了一起，葬身在一块直径十数米的巨大冰块中。
那块冰是如此澄澈透明，船员们能清晰地看见六个下潜者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每一寸动作和表情。庄严如中世纪教堂中的石膏塑像。
他们的表情是如此安宁，像是看见了天堂的大门。
除了最下方的那个怒目狰狞的男人。他全身肌肉泛着淡淡的青铜色泽，在言灵释放初期就被封冻在了冰块中。
他正准备举起水下步枪，但尚未能发起进攻就被地狱般的低温强行阻止了。
终于，有人无法继续面对这样的情景，陷入崩溃。船上乱成一团。
......
“我们还在等你。”
他好像听到了诺玛的声音。
芬格尔觉得身边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芒，也没有声响。
“大家都在等你，等了很久了。我们要回到格陵兰，完成猎杀利维坦的任务。”
不是幻觉。他如同在黑暗中漂浮了数十年，突然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
“弗拉梅尔导师很担心你，我觉得他都变瘦了一点。”
怎么可能，这事不可能发生的。
诺玛的声音一直陪伴着他。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所有同伴依然陪伴着他。
也许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或是一年。如同创世纪的爆炸，芬格尔听到了陌生的，不同的声音。
原来是他自己的呼吸声。如此孱弱的呼吸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
“学生会少了你，又要被狮心会欺负了。”
“学院保留了你的等级，等出院后还是A级。但饭卡上欠的钱校董会说不能取消。”
“Adam！你总喜欢叫我Eva，不知道是Eva还是Eve。那我以后就叫你Adam吧。哈哈，听起来好怪啊。”
心跳声。
芬格尔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这样的呢喃，如此琐碎，让人无法厘清其中的意义。
如果编写在一起，大概比一本百科全书还厚。
某天，天气很暖和。寒冬终于走到尽头，到了春天出游的时节。
芬格尔终于睁开了双眼，病房中的光亮太刺眼，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身体沉重地像灌了铅块，而且痛得让人想要大吼。是那种麻木的痛，感官都已经钝化消退。
但至少，诺玛，Eva，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芬格尔努力睁大双眼，看到病床边摆好的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配套的投影装置。
莹蓝色的光点不稳定地颤动，组成模糊的少女形象，功能并不稳定。
笔记本播放着音频，播放界面上的彩色线条一高一低地波动着。
这一刻，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所有事物都变得四分五裂。
芬格尔想砸碎那台电脑，身体却无法动弹。他想要从这个噩梦般的世界中脱离出去，却怎么也无法再度醒来。
“他们都死了。除了残废的施耐德。”
老人的声音像铁一样粗糙冰冷。
白色的冷光落在汉高满是皱纹的脸上，让他像是一尊雕塑。
“他们本来想直接举办你的葬礼，但我把你带了回来。青铜御座不愧是个超常的言灵。”
芬格尔奋力呼吸着，空气像刀刃切割着他的肺部。他整理着思绪，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空了一块，冰冷无比。当他朝胸口看去，才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我认识几个优秀的炼金术士，平时他们为我打造炼金子弹。
他们和弗拉梅尔合作，试着用再生金属做出了人造器官。配合无菌室的治疗，把你拉了回来。”
“利维坦呢？！”
“没有下落。‘太子’也是。我建议你不要再深究了。”
芬格尔明白，他已经废了。老牛仔说话一贯直接，对他自己也是。
青铜御座光是保住他的性命已是极限，不可能让他的身体完好如初，再次走上战场。
“离开秘党吧，离开卡塞尔学院。这件事家族将永远铭记，那些暗中伤人者，终将为此付出代价。”
汉高起身，按下护士的呼叫铃，准备离开家族的私人医院。
他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也不忍继续看见家族曾经的天才，变成现在的模样。
汉高不确定他做的是否正确，让芬格尔依靠维生设备和炼金技术度过余生。如果芬格尔现在请求他提供一把枪和一颗子弹，汉高并不会拒绝。
“关于那样东西的传闻，是真的吗？”
芬格尔的口中像是含着火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是真的。”
汉高知道他想问的是哪件东西。
“让我使用它。”
“好。”
汉高平静地打了个电话，独自驱车离开。
四十分钟后，他拎着一个普通的手提箱回到了芬格尔的病房。普通得像是出去取点零钱。
“祝你成功。”
汉高直视着芬格尔的眼睛，取走他体内植入的人造器官。
他将一小截纯黑的骨骼，放入芬格尔的胸腔，埋入他滚烫的血液。
病房中响起压抑，痛苦的吼声。那声音渐渐变得不似人类。
......
“从今天开始，混血种的未来就肩负在你身上了。”
汉高拍着芬格尔的肩膀，讲述着他将背负的重任。
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拍肩膀还得自己踮着脚尖，显得有些搞笑。
芬格尔的身体已经完全愈合，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健康。
他拉伸着身体，皱起眉头。
“没觉得有多强啊。这东西坑死了多少人来着？”
“94人，全部是A级血统。全部血统失控，变成了它的食粮。
如果算上古代的阿兹特克人，大概有十几万吧。”
芬格尔一脸狐疑，他真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长尾巴，也没有黑色的翅膀和犄角。
“是真的。八十年代我在南美找到这东西的时候，只比昂热快一步。很少有人能在速度上领先他。”
即使过去了二十年，汉高依然十分骄傲。
“我刚发现它的时候，它看起来和石头没什么差异，只有遇到龙血的刺激才会稍微活化。
但现在，你看到了，它像是活体的骨骼，甚至有了体温。”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芬格尔相当好奇，毕竟他刚刚融合了堪称“世界终极”的东西。
“你可以这样想象，地狱中的锁链束缚着一头魔鬼。”
“嗯。”
“祂终会挣脱锁链，这是宿命。每当祂挣脱一点，卵的力量就会愈发强大，因为他们是同源的。
而当魔鬼完全挣脱的那天，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将之从世界上清除。你是清理者。”
第七章 敌意
“那我现在是个神父了？抽烟姿势很帅的驱魔神父，像康斯坦丁那样。”
芬格尔依然像以前那样喜欢说烂话。但汉高在他眼中，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熊熊燃烧的东西。
“所以，你说的‘魔鬼’在哪？我是不是得自己下地狱去找他？”
“用不着，去卡塞尔学院，昂热会告诉你的。”
“你和那个骚货不是一见面就要决斗吗？”
芬格尔看到老汉高那狐狸般的笑容，意识到很多人都被骗了，包括他。
“我们一直是竞争关系，而不是敌对。相反，你要小心有些看起来像是朋友的人。”
“无间道啊。”
老家伙们玩得够复杂的，让芬格尔啧啧称奇。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学院把魔鬼爆头？”
“还没到正确的时间，否则我早就这么做了。如果我年轻一百岁，就不会有你的事了。”
“切。”
“你得做好长期蛰伏的准备，三年，五年，十年。从学生熬成讲师，教授，直至等到目标的到来。
你需要与魔鬼同行，观察他，了解他。”
芬格尔靠在墙边，思考着汉高话中隐藏的讯息。
“其实这个魔鬼会怎样，哪怕他会毁灭世界，都与我无关。
我只想找到利维坦，还有‘太子’。”
“你会找到的。就像兀尔德纺织的命运丝线，所有丝线最终会汇聚到一起。”
直到被诗蔻迪的剪刀剪断。这种宿命的寓言总是让人厌恶，却经常无从逃避。
“如果我失败了呢？卵的力量和他同源，又怎么会比他更加强大？”
“你并不是唯一的清理者。冷静的赌客从来不会将所有筹码押在一处。”
汉高比芬格尔矮了一个头，但老人鹰隼般的眼神常常让他感到威胁。
“这并不是花两三天完成的计划，它耗费了数十年，数不清的人力物力。
昂热也在培养清理者，挑选种子，给予他们试炼。他们是你的后辈，但和你同样优秀。”
汉高转动着德州拂晓的弹匣，欣赏着黄铜子弹反射的漂亮光泽。
“被这么多人针对，我怎么觉得这个魔鬼有点惨呢。”
“也许吧。他可是魔鬼啊，孤独又强大的魔鬼。”
“上杉绘梨衣。”
“到！”
......
“陈墨瞳。”
“到。”
曼施坦因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他教的龙族古文化进阶课程，不仅是早课、必修课，而且坚持每节课必点名，课前课后都要点一次。
这是风纪委员会主任对学生的高要求，让卡塞尔的刺头们大呼天下苦德国光头佬久矣。
“这是这门课的助教，07级炼金系的罗隐，由他评改各位的期末作业。”
“大家好！”
曼斯坦因难的地微笑。罗隐是个好学生啊，自己都干到校董了还抽空到他的课上来帮忙，这人能处。
微笑的罗影心里只想骂人。当初罗某诱惑他打工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寻找生命的意义”，“向自己的造物主复仇。”
现在呢，除了出差，代课，就是肝毕业论文。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诺诺正趴在课桌上补觉，突然被曼施坦因叫到名字，回答问题。
看到投影上的鬼画符，还有爱斯基摩人抽象的壁画，她稍加思索。
“不会。但那只小猪画得丑萌丑萌的。”
“那是只狗。”
忍了。毕竟诺诺在这方面一直和她男友不相上下。
“上杉绘梨衣，你来试着解读一下这一页的资料。”
诺诺刚坐下，顿时瞳孔收缩。
她和绘梨衣都有这门课，两人一般都在这里历史课上补觉。与其一起摆烂，不如节省一人的时间。
两人迅速挖掘出了“双胞胎”的巨大潜在价值，这个学期尽量选一样的课程、一样的老师。
曼施坦因为什么会连续点到她们两人，难道是翻车了？
诺诺迅速低头，从课桌缝隙中钻过，飞速潜行到教室的另一头。
脱掉外套，取下发绳，手忙脚乱地换了个发型。绘梨衣的声线是什么样的来着。
“上杉绘梨衣？”
“在的！”
曼施坦因摇摇头，这些进修生啊，上课总是走神。
诺诺眼皮一跳。不同于她的彻底摆烂，绘梨衣平时还是会尽力回答问题的，对错暂且不论。
没办法，只能上了。这道题的实质就是看图说话，难不死人的。
教室里好像有压抑的笑声，诺诺周围几人都努力绷着脸，假装做着笔记。
诺诺一边模仿绘梨衣的口音，一边尽全力扯淡了一分钟，听得曼施坦因直摇头。
“嗯，上杉同学的中文进步很大。”
诺诺长舒一口气，给作案同伙发了条短信，“危，速来。”
下课点名时，曼施坦因看到两个打瞌睡的红发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
年轻真好啊，让他回忆起和古德里安在少儿精神病院度过的那段时光。
红墙的教学楼外，停着一辆纯黑色，外形低调的无牌照小车，毫不引人注意。
只有诺诺往这里看了一眼，她从没见过这辆车，但隔着深色车窗看不见里面的人。
“儿子他如果主动点，说不定就追成功了。”
路麟城望着两个红发女孩远去的背影，开着玩笑。
“都是黑天鹅港出身的孩子，不会有好结果的。”
戴着墨镜的乔薇尼发动车辆，轻踩着油门在校园中穿行。
路麟城则在陈墨瞳的档案上打了个勾，一切正常。
“你说的看望孩子，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吗？”
路麟城无奈地点点头。
“现在让他知道一切的话，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决心将计划进行下去。他依然只是个孩子。”
路明非在体育馆里上搏击课程，挥汗如雨，而他多年没有谋面的父母就在楼下，隔着窗户静静看着。
“现在这样，比以前的豆芽菜身材好。”
“你确定吗？”
路麟城苦笑着，“儿子”现在都有他两个那么大了。
“如果按计划进行，他会平安活下去吗？”
乔薇尼轻声问道。在她眼中，路明非早已成了她真正的孩子，而不是执行某个伟大计划的工具。
“完全安全，只要他有勇气配合我们。最坏的情况，启用备用计划，我们也会尽全力保住他的生命。”
路麟城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乔薇尼却本能地有点想要闪躲。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下课铃声响了。
路明非冲完澡，向着食堂冲刺，加入今日的酸菜猪肘子争夺战。
乔薇尼匀速开着车跟在儿子身后，车里轻声播放着苏联时代的民谣。
“没有谁注定会被牺牲，总会有一条不同的出路。”
她听着路麟城的安慰，但一颗心依然悬着。
路明非在回宿舍的路上几次回头，但都没发现异常。乔薇尼受过长期的俄式特工培训，技能比冷战时期的很多KGB军官更加出众。
“师兄，你要跑路了？不要毕业证了？”
路明非一进宿舍门，就看见芬格尔在收拾他的狗窝。
芬格尔的眼神充满着惊喜，他发现了很多自己都知道其存在的好东西，简直像挖宝一样。
“tui！晦气，是毕业不是跑路。”
“什么，真毕业了！我之前还以为你在说梦话......”
路明非大受震撼，连这货都能混到毕业，卡塞尔文凭的含金量堪忧。
“别废话，快帮忙！”
“哦哦。”
“凸(艹皿艹)！你床底下这块乌黑的动物骨骼是什么？”
“一根82年的猪肘子。”
收拾完行李，芬格尔象征性地抹了两把眼泪。他可终于从这地儿毕业了。
他在卡塞尔过了十年啊十年！他可是念了两遍大学，第二遍还是超级加倍的。
要不是他长得显年轻，卧底任务早就翻车了。
他和路明非在同一间寝室窝了将近三年，也是时候说声再见。
“我申请了古巴分部，但学院不仅拒绝，还把我使劲往北扔，再远点都能进北极圈了。”
听着芬格尔习惯性卖惨，路明非只想朝他吐两口口水。
“凭师兄你的实力，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S级说话就是这么豪横！师兄我等着你将来罩着我了。”
听着芬格尔的烂话，路明非却有些伤感。
很多他熟悉的人，罩着他的人，今年突然全都要毕业了，被派遣到世界各地。
楚子航还推荐他竞选狮心会会长，一直抱着萌新心态的他怎么突然就成挑大梁的了。
哦，罗师兄不同，他干到校董了。自己从卡塞尔滚蛋的时候他还会赖在这。
“去去去！以后可别再见面了。”
“好啊你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
其实，最好再也不见。
芬格尔歪着头，从背后打量着日渐强壮的衰仔。
魔鬼就这？还不如一只吉娃娃吓人。
他握了握拳，重新坚定着内心。芬格尔拉着行李箱，大踏步离开寝室。
阳光有些刺眼，行李很重，世界显得空旷。
大包小包的行李让芬格尔看起来挺狼狈，弯着腰小心下楼，挂着柴犬式的笑容和同楼的人告别。
他回头朝路明非挥了挥手。他是来观察、了解魔鬼的，而不是让魔鬼“软化”他的。
芬格尔注意到了楼前停靠的黑色小车，顿住了脚步。
他站在路边，与路麟城隔着挡风玻璃对视，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良久，芬格尔面无表情地朝路麟城挥了挥手，又有些像在敬礼。
路麟城望着头号“清理者”提着行李远去，没有言语。希望最后没有他登场的机会。
时间悄然度过，日落西沉，像沙漏中的白砂终于滴落殆尽。
“是时间了。去见见那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乔薇尼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驱车驶向校门。
另一边，罗隐刚刚将招收的两个新生安顿好。
除了伊玛尼，还有个灵视能力不错的埃及人，血统还算过得去。
这是个很好的打工人种子，罗隐与他提前四年签了就业协议，大四就能进入撒玛利亚人给他打工。新生嘛，总是要吃点亏才能获得成长。
他也不是什么魔鬼，也就签了三年，附加金额合理的违约金。
当罗隐收到来自路麟城的见面邀请，不知为何，他并未感到有多么意外。
......
不仅没死，而且完好无损。
路麟城独自一人在炼金工坊等他，似乎早已知晓他的日程安排。
罗隐能在他脸上看到几分与路明非似是而非的相像点，但这个中年男人比他儿子帅些，还带着几分书生气。
但一个能活过莱茵爆炸的书生，肯定不怎么方便用蛮力说服。
“您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哈哈哈。”
罗隐尬笑着和路麟城握手，盘算着怎么从他身上套出点有用信息。
“您这趟来，是商务合作，还是想定做几件炼金物品啊？”
“当然是为你而来。”
路麟城顿了顿。
“我代表秘党。当然，很多人都称我们为末日派。”
“就像东汉西汉那样？末日派听起来不太吉利。”
“差不多，有些理念的分歧。你进入过世界树，也应该见过黑王的样子。”
路爹比他预想中坦诚得多。彼此都握有大量情报的前提下，虚与委蛇没什么实际意义。
“见过，很震撼。”
“你觉得混血种能杀死黑王吗？”
“很难。”
罗隐没把话说死。山峰一样的巨型完美生物，配合绝对的元素权能和尼伯龙根，这种东西真的让人望而却步。
“即使像你这样强大，也迟疑了，不是吗？我们这一派的理念根基，就是黑王不可战胜。
这不是因为恐惧，因为懦弱，而是基于理性做出的判断。”
“那你们想投降？”
“不。黑王预言了自己的归来，而我们的目标就是打破这个预言。
如果这个目标最终失败，我们也有提前建造好的避风港，保全人类的火种。”
避风港？罗隐联想到了尼伯龙根类的东西，它有成为诺亚方舟的潜力。
“我不觉得现在就思考战败是个好主意。没人知道黑王归来时是什么样，结合现代武器，不是没可能杀死他。”
“没错。有很多人抱有和你一样的想法，无论是通过现代武器还是进化，企图找到比肩黑王的办法。”
路麟城卖了个关子。
“我们称他们为进化派。当然，也有很多人尊称他们为‘暗面君主’，虽然他们并不喜欢这个过分浮夸的名字。”
第八章 学生
暗面君主？
罗隐有些头大。存在暗面君主，说不定就还有暗暗面君主，接着无限套娃下去。
就像打完圣斗士还有冥斗士、海斗士，七武海之后还有四皇、和之国，永世不得通关。
“你已经收到来自他们的邀请了。毕竟在进化派眼中，你完全有被称为‘暗面君主’的资格。”
路麟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罗隐的反应。
罗隐明白了，合着“暗面君主”只是个名头。也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水分。
“陈家的陈君？还是那个噱头很大的拍卖会？”
“都是。他们的行事风格比较张扬，有的则将自己藏得很好。”
罗隐微微点头，他大概知道路麟城前来的意思了。
“末日派、进化派，都想让我快点站边，我能这么认为吗？话先说在前面，我对末日方舟没兴趣，我还没那么悲观。”
路麟城低头整理着袖口，并不因罗隐的拒绝而不悦。
“这只是邀请，没多少人有实力强迫你站边。那样不理智，成本上也不合算。”
虽然罗隐因路麟城隐藏的实力对其十分警惕，但他很难去厌恶这个男人。
他自带着一股柔和、善意的气质，罗隐能从路麟城的脸色中察觉到他隐藏的疲惫，刻着几分沧桑却极其坚定的眼神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人们大抵会猜测他是个落魄、忧郁的画家或诗人，亦或是有些失意的理想主义者。
“用于保存人类火种的‘避风港’，那只是我们的B计划。至于A计划，除非你决意加入末日派，否则无可奉告。”
“我决定加入末日派了。告诉我A计划吧。”
罗隐只花了三秒就下定决心，弃暗投明。
路麟城也不说话，就微笑着和他大眼瞪小眼。
“是关于路明非吗？他是你亲儿子吗？你和昂热多久前合谋的，上大学的时候？”
无可奉告。
路麟城能看出，罗隐已经被这些谜团折磨很久了。
“我们每时每刻都牵挂着明非。我们很感谢你对明非的照顾。”
他说得情真意切，但罗隐心里只想绑住他狠狠拷问。
“这一切都只在于你的选择。末日派，进化派，或者死守着卡塞尔学院的现状走向注定的毁灭。”
路麟城没说出D选项：做好向黑王投诚的准备。当二五仔说不定挺有前途，但罗隐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选择。
“你大可亲眼去看看进化派做出的成果，再作出你的选择。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度见面。”
罗隐不知道路麟城的自信从何而来。秘党现在是个什么稀烂的水平他很清楚，难道“暗面君主”们所代表的进化派烂得如出一辙？
“差点忘记说，在‘正统’秘党眼中，我们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玷污秘党信仰和荣耀的投降派。
所以，就当做今天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要是事情败露，长老会会怀疑我对秘党的忠诚度的！”
罗隐一副“我对秘党的忠诚一万年不动摇”的架势，仿佛房间里有长老会安装的监控摄像头。
路麟城戴上一顶深灰色的礼帽，离开工坊。十几秒后，他已不见踪影，像是一团泡沫溶入了海水。
“奥莉薇娅，你负责看家。”
“好嘞！”
老板不在，后方岂不就是她的天下，区区康斯坦丁哪能和她争权。
“苏茜，我们去会会那些黑暗地主！”
“暗面君主。”
“deep♂dark♂lords♂！”
“绝对不是指这种黑暗。”
“一公斤标准纯度的炼银，要价二十万刀？”
船舷边，几个肤色、年龄各异的乘客小声讨论着生意。
这艘巨型游轮没有名字，但老乘客们一般叫她春神号。她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靠近北极圈的寒冷海域中航行，只在少数大港口短暂停留，获得必要的补给。
春神号上，像他们这样的临时小团体还有很多。
不少乘客在奢华的舞厅、酒吧和耗费难以估计的中式游园中流连，也不乏在二层赌场中赌到不知日夜，寻求刺激的客人。
但这艘船上最多的，是现代的炼金术士，和寻求炼金物品的买家。当然，也包括少量从古墓中刨出真货且没有遭遇大粽子的幸运儿。
春神号上最初的乘客，都是陈家信任的生意伙伴。这些人在数十年间不断邀请新的客人加入，渐渐形成一个在海洋中漂浮无定的交易平台。
“炼银前年就18万了，现在就是这个价。”
中年男人抚了抚眼镜，整齐的黑色大背头光可鉴人。
“那家才卖12万！过节的时候还能领优惠券。要不是那家销量有限，我哪用得着到这来买。”
金发的年轻人吐槽着对方开出的黑心价格。
大背头德国大叔没有搭话，只露出一副“你懂的”的神秘笑容。
那个神秘的撒玛利亚人组织，他们能开出市场价60%的价格，里面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
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有什么问题，反正便宜没好货。
不久前有业界大佬指责，撒玛利亚人出售的炼金初级加工材料质量偏低。但事实上它低得很不明显，大多数炼金术士根本分辨不了那点差别。
“嘿，这是我的名片。
虽然对外宣称已经售罄，但那只是我们的一小部分产量。如果你能给出不错的价格，谈，都可以谈。”
罗隐将一张铭刻了记忆回路的名片，塞入这个汉密尔顿家族的年轻人手中。他和狮心会那个兰斯洛特来自同一家族，不知道他们关系怎样。
正在讨价还价的几人突然安静。他们对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男人毫无印象，更不清楚他是怎么出现的。
修身的黑风衣在凛冽的海风中微微扬起，全身没有一丝海水的腥味，罗隐看起来像是凭空出现在了春神号上。
这艘豪华游轮停靠在海参崴时，罗隐操纵人造龙躯附上了船底，随之航行了数百海里。
凭借着继承自风王的超级感知，他已经收集了上千名乘客的大概信息，除了那些隔音良好的舱室，以及乘客止步的游轮第三层。
这艘船是以陈家为核心的巨型交易网络，相对独立于秘党的体系之外。
至于船上的武装，罗隐没发现多少。但陈家布置的精英混血种数量十分可观。
春神号上分布着一大四小五个纯人工的微缩植物园，培植着从极地、温带到雨林的各种珍稀植物，建筑风格暗藏匠心，巧妙地和船上的其他设施融合一体。
罗隐漫步走过游轮一层的大厅，有种置身于江南春景的错觉。
“在海上长期航行的情况下建造植物温室，他是怎么解决淡水问题的呢？靠万能的炼金术？”
“有可能是死光了就重新栽上新的。”
嘶。罗隐觉得苏茜有可能发现了真相。
他暂时关闭群蛇的通讯，径直走向二层的赌场。邀请函上写的日期正是今天，不早不迟。
罗隐环视大厅，一眼注意到了在大厅角落中守卫的陈玖。
不，是陈肆。如果不是系统的探测，他说不定就认错了。
陈君的儿子们简直是一群复制人。尽管长相不同，但他们都有一模一样的发型和站姿，一水儿的高颜值面瘫脸和剪裁合身、一丝不苟的黑西装。
“家父本以为罗先生要缺席了。”
“不会不会。”
陈肆影楼式的标准笑容，让罗隐打了个寒颤。这种感觉，可能是恐怖谷效应。
大厅中不少赌客同时停下了手中白热化的牌局，诧异地注视着那个年轻人在陈肆的陪同下走上神秘的第三层。
尚未踏入顶层，罗隐就感知到一股热浪，和范围颇大的炼金阵灵。
遇到同行了啊。炼金术士都喜欢在自己老窝里建造这样的大型工事。
大理石地板上勾画着瑰丽的青铜花纹，地板下流动着数百吨的水银。汞蒸气在回路中冷凝滴落，如同银色的暴雨，又再次蒸发。
大厅中的气温略高，但并不至于让人难受。
相比于雅致的第一层，奢华的第二层，第三层的布置相对简约，却独具威严。金属的威严。
长廊两侧随意摆放着上百种冷兵器，没有任何桌椅，取而代之的是形态各异的金属矿石。随手铸造的金戈铁马在大厅中几欲奔腾，墙上皆是生铁绘制的浮世画卷。
看到盘坐在正中位置的中年人，罗隐一下明白了这些“量产机器人”的根源。
陈君看上去比在地下埋了两千年的兵马俑还严肃，难怪小魔女只想远离她的亲爹。
罗隐很难不注意到他那身材质不明的白袍。白袍上绣着一条腾跃姿态的黑龙，黑龙从双眼，头角，到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入微，若要纵身飞出那身衣服。
陈君不会不清楚黑龙在混血种世界中的含义，所以这人铁定是有什么毛病。
【陈君
血统：S-
属性：火
言灵：天地为炉
言灵效果：最适合用于冶炼再生金属的火系言灵。能制造大面积的强磁场和高温，将金属迅速冶炼为需要的形态。
炼金物品：言灵武装·天地为炉（炼金阵核心），龙服（削弱言灵力量），微缩龙息装置，浓缩炼汞毒剂，三种炼金药剂......】
罗隐嘴角一抽。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有人随身携带的炼金物品数量逼近他的水平。
陈君从头到脚都被高阶炼金物品武装着，从衣服到不起眼的饰物，都有独特的功能。
至于他的血统，在见惯大风大浪的罗隐眼中，并没有多么令人惊讶。突破临界血限有好几种取巧的方式。
罗隐挑了块他中意的矿石，面朝着陈君落座。等等，这玩意不会有辐射吧......
“在下陈肆。”
“陈玖。”
“陈十一。”
“陈十七。”
根本没记住啊！这种自我介绍方式连山贼都抛弃几百年了。
“陈前辈好。”
罗隐拱拱手，陈君报以机械的微笑。
不等他撂出一大筐问题，陈君就朝他的儿子们点点头。
“搭把手，点到为止。”
“一起上吧。”
“正是如此。”
四打一，但陈家兄弟才是压力爆炸的一方。
他们的压力不仅来自关于罗隐的种种传闻，更源于他们身后，名为父亲的怪物。
四重咏唱同时开始，四个不同的言灵同一时间释放完毕，在相对狭窄的空间中也没有干扰到彼此。
陈十一四周悬浮着三条盘绕的金属锁链，姿态犹如进攻前的蝮蛇。
他口中低声念诵着不属于言灵·蛇的龙文，言灵形态瞬间变形。
常态的言灵蛇，是向释放者四周定向探索的蛇群，而陈十一将之转化为了三条强壮的巨蟒。
锁链并未触及其他三人，但变形的言灵领域已将他们四人牢牢联结。
不，不仅如此。他用蛇加速了自己和同伴的思维速度，甚至一举跃过了神经递质的限制。
罗隐不禁腹诽了叶胜和德国光头一顿，混血种和混血种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清脆的瓦片破碎声中，他嗅到了二十多种不同的味道。酒液，几种有机溶液，还有其他一时分辨不出的液体。
陈肆的言灵是涡，他在空气中凝聚了八个成分不明的涡流，其余的水流在地板上潺潺流动，悄悄构建着液态的陷阱。
陈玖将吸血镰高度压缩，罗隐耳边传来类似蜂群的嗡嗡声。高压、锐利的风刃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直至分裂成两千余枚能斩切钢铁的无形利刃。
他没有那么强大。这是陈十七的言灵，用于制造幻觉的言灵，森罗。
啪。清越的雨滴声，落在罗隐耳中如同雷鸣。
罗隐没有深度龙化，单纯凭借他对言灵领域的洞悉，和感知能力上的碾压，在千军万马般的攻势中漫步前行。
水流炸裂，梭形的水滴成阵列攻向他的要害，散发出馥郁的酒香。
罗隐单手将爆裂的涡流拍碎，雨幕之后，8道交叉斩击的吸血镰，如同古筝拨出的密集音符。
他仰头躲过斩击，风刃再次回旋斩击，罗隐从侧面暴力将领域碾碎。
四周的涡流同时爆裂，上万颗水珠像机枪子弹从四面八方攻向罗隐。
他向上跃起，液态的炼汞子弹从正上方像雨点般坠击。不错的埋伏。
第九章 测试
言灵·涡能够控制水体，制造球形的高压水流。炼汞中含有多种动物骨骼和金属粉末，虽然也是液体，但并不在涡的操纵范围内。
不仅是酒精、强酸、强碱，连液态金属这种抽象的“水”，都被纳入了被言灵控制的对象。这已经突破涡本身的限制了。
因为森罗制造的多重幻象，罗隐看不到陈肆此刻的情况。他绝对不会轻松。
罗隐使用了以太，“万能材料”铸成的暗红色圆盾将爆裂的炼汞液滴隔绝在外。
陈家发现了不少言灵变形的技巧，就像康斯坦丁教给楚子航的那样。
用炼金物品和额外的龙文咏唱突破言灵本身的限制，这需要丰富的龙文储备和长期的试错过程。除非能开挂。
“再多来点惊喜！我刚开始热身。”
罗隐习惯性输出垃圾话，仔细感知着多重言灵领域的细微变化。
上百个罗隐将陈家四子包围起来，手中托着半透明的暗红色金属。他复制了言灵·森罗，制造了一群影分身。
水箭和吸血镰向四面八方无差别爆发，试图破除罗隐制造的幻觉，但主攻的陈肆和陈玖同时紧张了起来。
光凭视觉和听觉，他们根本分不出哪些才是分身。罗隐用以太为一部分影分身覆盖了一层仿人体组织，全是高仿货。
看到三十多个罗隐从四面发起攻势，陈玖将三百只吸血镰二次压缩，制造出刃长过十米的无形风刃。
吸血镰之刃狂暴地横斩，斩过陈玖面前所有幻觉，除了他身后的最后一个。
陈玖肾上腺素飙升，蛇的链接将他的思维速度加快到了极致，背后强劲的拳风让他产生了死亡的幻觉。
罗隐将以太变形为沉重的金属全套，擦过陈玖的腰部左侧，刮出一掌长的撕裂伤。
陈玖逃离他的攻击范围时，森罗幻象及时挡在了罗隐眼前。
“即使再紧张，也不能忘记保护自己啊。”
正用幻象掩护哥哥的陈十七，骤然听到近在耳边的低声，吓得差点心脏停跳。
他一直隐藏在矿石丛中，一动不动地制造大面积幻觉。
陈十七随身携带的戒指等饰物，都是用来增幅森罗的领域面积，代价是庞大的体力消耗，所以他在动手后就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一块丑丑的、低调的矿石。
高密度的水涡在陈十七面前汇聚成一面液体盾牌，罗隐正面冲拳将其打碎，高密度的水体让他打得手疼。
负责干扰的陈十七挨了罗隐两个大巴掌，原地晕厥。体质并不像言灵那么强势啊，罗隐怀疑他下手重些就能带走他了。
水里有神经毒素？
罗隐皮肤泛红，体表蒸腾着白雾。高速代谢的过程中，龙血会自动将绝大多数毒素降解。除了龙血本身的毒性。
“光是这样，可远远不够啊。”
罗隐活动着手腕，朝蛇的释放者陈十一走去。
言灵复制，戒律。
将言灵深度开发，听起来是条很不错的路子，但事实上的效用却十分尴尬。
言灵，以及模仿言灵开发的中低级炼金物品，太容易被龙王针对了。工坊出产的炼金物品现在大多用来帮他赚钱，顺便起一些辅助作用。
剩下的三个领域同时在戒律中熄灭。肥宅副校的言灵在血统占优势时，就是这么不讲理。
罗隐满怀期待地看向陈君。不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开发言灵都毫无前途。
陈君仍旧一副严肃的神色，朝剩下的三个儿子挥了挥手。
罗隐注意到，三人有些畏惧。他们用面瘫脸掩盖着自身的所有情绪，但父亲的命令让他们感到无法克制的恐惧。
陈肆率先从上衣夹层中取出一剂金红色的血液。系统并未将其判定为炼金物品。
罗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龙血，让他联想到传说中万能的“黄金圣浆”，能实现无副作用进化的新生龙类胎血。
他正想着这血液该怎么用，三人就同时将那瑰丽的血液喝了下去。
口服的？也不清楚味道怎么样。
罗隐眼前一黑，戒律领域被撕出三道裂口。他终于亲身体会到戒律被强行突破是什么感觉了，报应啊这是。
陈家的三个机器人发出压抑的吼声，黄金瞳突然变得十数倍明亮，远远超出了混血种的水平。
大脑充血让他们额头爆出黑紫色的青筋，眼瞳密布着猩红的血丝。但奇怪的是，三人只出现了轻微的龙化症状。
罗隐发现了一些端倪。那管金红色龙血大幅强化了他们的言灵之力，却并没有配套强化龙躯。
他退后一步，闪过锋锐的真空利刃。有点像吸血镰和无尘之地的结合物。
霜白色的冻气让本来高温的第三层进入寒冬，变异的言灵涡凝结着纤细、锋锐的冰箭。
新月形的真空刃与针形冰箭成旋涡状爆发，覆盖了两人正前方的每一寸空间。
力度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隔着以太制造的金属膜，罗隐也能清晰感受到言灵强悍的冲击力。
他全力释放着戒律，但对三人的压制力相当有限。这绝不只是血统的问题了，那管龙血让他们的言灵效果发生了质变。
罗隐释放原界，变异的吸血镰和涡仍旧能侵入领域外围。陈十一加强后的蛇，不仅加速着两个兄长的思维，而且增幅着他们的言灵威能，他就像块人形言灵电池。
“继续加力。”
地水风火在他身边瞬息生灭，罗隐正面迎着两个言灵的冲击，朝着陈君走去。
陈肆和陈玖，他们接近失控了。言灵之力暴涨的同时，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像纯粹的龙吼。
血管破裂让他们从眼角边流下暗红的血滴，冰与风的言灵冲击一波强过一波。
原界崩溃的一刹那，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罗隐制造的剧烈元素乱流。
虽然他做不到像白王那样直接消除言灵，但制造强烈的元素乱流还是简单得很。
三个相互连接的领域在乱流冲击中剧烈波动，仿佛狂风中的烛火，但依旧艰难地燃烧着。
不时有零星的风刃和碎冰擦过罗隐的身体，摩擦生出火花，至多是制造一两厘米的擦伤，转瞬愈合消失。
这只是次“搭手”。陈君藉由他的儿子们，向自己展示出一部分筹码。
能破除戒律，侵入王域，抵抗元素乱流，效果着实惊人。但这能对抗黑王吗？罗隐并不抱太大信心。
“帮忙，清下场。”
五秒后，在罗隐的微笑中，船顶的钢化玻璃全部碎裂。
轻薄、坚韧的细长剑刃从天而降，钢铁荆棘协同元素乱流将言灵领域暴力轰碎，陈家三子在剑光的暴雨中慌忙闪躲。
罗隐很贴心地将晕厥的陈十七扔到打击范围外，避免了让儿女满堂的陈君痛失一子的悲剧。
他贴在船底的同时，苏茜一直飞在天上。
收获大量风龙尸体后，罗隐开发了小型的天空型龙躯。
他接受康斯坦丁的意见，整体采用密度极低的再生金属打造龙躯，让其在保证机动力的同时能携带大量武器。
剑御与这种设计达成了完美的配合。用低强度的剑御抵消重力后，苏茜能连续飞行数十个小时，虽然毫无必要。
碰撞的硝烟中，三兄弟每冒头一下，苏茜就会从天空进行一次精准打击。
这些利剑就像是她的翎羽，天空龙躯如同用钢铁荆棘武装的金属天使。武装后的苏茜约等于低空版的人形天谴，或者飞翔的瓦尔基里。
“继续。假装打歪，破坏一些地面上的金属回路。”
距离那么远，打歪点也是很正常的事。
当天上不再下剑雨，地面上硝烟散去，罗隐踩着一地玻璃渣子，在遍地剑刃的拱卫下走向陈君。
这样才叫平等会面嘛。
陈家的三个儿子警惕地守卫在陈君身边，神色看起来相当痛苦。
他们好像关闭不了黄金瞳了，金光不停闪烁。
“准头有点问题，抱歉抱歉。会赔的。”
罗隐和陈君面对而坐，没有表现出一丝恼怒。
“慢慢来，多尝试几次，能熄灭的。”
但陈肆迟迟没有熄灭黄金瞳，反而又出现了神志不清的副作用。而他的两个弟弟只是绷着一副面瘫脸在旁边看着，实在是兄友弟恭。
又是那种怪异的，让人心理不适的梆子声。
陈君用手机播放着不同于王将的梆子声，陈肆在绵密的梆子声中陷入沉睡，解除了血统失控的危险。
囸！这人给自己儿子做脑桥分裂手术？
罗隐的笑容一僵。他在打开死侍的脑子前都会先鞠躬道歉，陈君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脑桥分裂手术？”
陈君有些惊讶。
“你也喜欢这个手术？”
他的语气就像阿宅遇到了喜欢同一部动漫的同好，不禁透露出真挚的喜悦之情。
“人类的情感太复杂了，在实验中很难控制。会害怕，会惊慌，会自己做出愚蠢的决定。一个简单的手术能解决很多问题。”
“啊对对对，您说得很在理。我超喜欢这个手术的。”
要不是好奇陈君在言灵方面的研究，罗隐已经当场翻脸了。
“刚才他们饮下的金色血液，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黑王和白王拥有绝对的元素权能。要让言灵对他们生效，只能去研究其本身。”
陈君手中，拥有黑王骸骨。不仅如此，他已经用其做出了产品。
他们刚才饮下的是黑王之血？喝下这种等级的龙血应该直接暴毙才对。
那更可能是陈君用骸骨制造出的某种副产品。
“强化言灵，只是我在过程中得到的额外收获。我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究明整个龙语体系。”
陈君，这个严肃得像块石头的男人，两眼中透出强烈、真挚的热情。
“龙语远不只是一门语言，其中藏着黑王的秘密，只有祂知晓龙语的全部规律。
当我们洞悉整个龙语体系，也就打开了黑王知识的宝藏。”
陈君上身前倾，让罗隐有些像闪开。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光凭我无法在祂归来前完成这个宏伟的工程。
而那些庸才，他们总是无法理解我的思路，不配与我合作。只有你，你才是我等待的人。”
罗隐有些发懵。陈君原来同是高级龙语人才，想邀他入伙。
他平日里也好奇龙语的结构规律，但这项工程耗费的精力太过恐怖，远没有屠龙带来的收益高。
“您已经收录多少句龙文了？”
“一百五十多句吧，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龙文语句之间的组合规律。”
陈君拉开他身后的幕布，露出墙上用生铁熔炼出的密布的龙文组合。
罗隐一时间，无法数清他尝试过的龙文组合数量。越到后面，铁墙上那些弯弯曲曲的龙文看起来越具规律性，龙文数量也逐步增加。
作为一名开挂玩家，罗隐想象不出这些工作到底花费了陈君多少时间。
他看不出陈君的实际年龄，但肯定和他的外表不符。
“如果可以的话，能大致说说研究的方式吗？”
陈君可能开发出了一套成熟的龙文研究方法，如果配合系统的解析功能，说不定真能做出出人意料的成果。
“肯定是以灵视为基础，从大量灵视结果中分离出基本的龙文组合，接着将相似的龙文组合进行对比。我从拓扑学理论中获得了很多启发，龙文这样优美的象形文字天然具备着几何之美。”
沉默、严肃的陈君，谈起龙文和炼金就变得十分兴奋，有些滔滔不绝。
“但混血种灵视的频率很低，灵视状态下绘制的龙文图案大多是没有参考价值的废品......”
罗隐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陈君生那么多后代的目的。
“通过药物刺激就能解决。灵视的诱因是强烈的情绪，和大范围的精神领域，通过药物和炼金阵就能模拟出这种环境。”
陈君说话时，陈玖和陈十一都微微低头，没有言语，身体僵硬。
“如果药物刺激失效呢？”
“换一种就行了。市场上流通的强效药物种类很多。药物彻底失效后，物理刺激，直接的神经刺激同样有效。”
罗隐的神色愈发僵硬。陈君的语气听起来很意外，好像觉得罗隐这样的“同好”，不该问出这种低级问题。
“您还能让死侍发生灵视啊？”
罗隐随口问道，好像在开玩笑。
“死侍怎么可能灵视？当然是用混血种实验，实验材料并不难找。”
罗隐轻抚过铁墙上，那艺术品般的龙文绘卷，仿佛能听到熔铸在其中的痛苦哀嚎，每一块钢铁中都烧铸着人类的血和骨。
“陈先生，这些都是人命啊。”
“生命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不可跨越的鸿沟。有些人生而为王，有的人一生一文不值，只配当王座下的骸骨。
炼金术不就是这样吗？杀死那些无用的材料，从中提炼出新生的，更优越的东西。”
两人靠着铁墙，脸色渐渐发暗，恰如身旁的钢铁。
“即使是继承了我的血脉，也同样会出现废品。血统退化的，没有灵视能力的，没有言灵的，胆小懦弱的......不将这些废品投入熔炉，又怎能让其获得新生？”
如果暗面君主都是这种货色，那末日派大概才是正确的。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原来你也是无法理解我的庸才。那么，你是如何与我比肩的呢？”
陈君盯着罗隐的大脑，好像在欣赏一件稀世宝物。
纯白的龙翼投下压抑的黑色阴影，将空有人形的怪物笼罩其中。
第十章 清理者
在陈子君的记忆中，父亲从未笑得像今日这样开怀。
上一次看到父亲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是陈子君叫他“陈大人”的时候。在很多年前。
家里来的客人都这样称呼父亲，懵懂的他也就跟着这么叫。父亲骂了他两句，却突然笑了起来。
陈子君平日里经常听父亲念叨一个名字，路山彦。一个人最挂念的人，如果不是亲人挚友，那只能是死敌了。
他还记得十多年前，年关边上，城里雪积得很深。他跟在父亲身后，老实地没有去牵父亲的衣角。
路家院子里略有些清冷，屋里坐着几个绿眼睛的外国人。
路山彦看起来不像父亲说得那样狂妄、奸诈。陈子君还摸了摸女主人怀抱里婴儿的小脸蛋。
临走的时候，那几个外国人还送了他一盒方形金属盒子装的糖果。
所以听说路山彦死了的时候，陈子君并未感到多少喜悦。
当然，他常常不能理解他人的情绪，远不止是这一次。那些时而浮现在他脑中的线条图案，万物中似有似无的流动变化，才让他沉醉。
“子君，这是为父从异人手中得来的密卷。”
满身酒气的陈守退将幼子单独喊到厅堂里，从机关匣子里取出林凤隆赠予他的两卷“手稿”。用于培养高阶不死徒，“武官”的密卷。
这种好东西，陈守退在献给太后前，自然连夜誊抄了副本。
其余儿女在这方面都没有继承他的才能，唯有这个总是木木的幼子，反而有几分才华。
陈子君翻开密卷，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如何从龙血中分类萃取出功能多样的成分，怎样用西洋的外科手术改造他人的脑部。龙血能促进产生多少人体变化，这些变化又分多少阶段。
他此前读过不少方士留下的书籍，但无一能与这本密卷相比。其中的差距，好比顽石之于金铁。
读着密卷上冰冷、残酷、准确的文字，陈子君丝毫没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他突然发现，密卷作者的智慧之一，在于他不是从人类的视角出发。而是从更高的地方俯瞰。
“子君，你定要保存好这份密卷。”
陈守退紧握着儿子的手，在醉意下说了很多。
关于他猎杀“秘党”的过程，太后的赏赐，关于怎么让陈家继续兴盛下去，兴盛一千年......
其实陈子君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但他假装认真地听着父亲教诲。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手中的密卷上。
以这份密卷上炮制“武官”的技术为基础，他觉得自己能打开整个龙族知识的宝藏。
而父亲却只想着用它按部就班地为朝廷制造士兵。人类的王朝，短命、懦弱的统治者，家族的繁荣和延续，这些东西根本没有关心的价值。
关于人类的一切都是一座泥潭，越是关切，陷得越深。
几年后，失势的父亲就上吊了。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家隐世后，陈子君就变成了陈君。对他来说，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许多，没什么人来干扰他的研究了。
直到他发现储备的实验材料不够了。
陈君后来去过路家的院子，可路山彦的家人已经搬走了，让他有点难过。他没能找到有用的材料。
太美了。
陈君微微抬头，凝视着那对呈十字形的月白龙翼。
失语。
如果能将他的大脑剖开，探明他隐藏的所有秘密，自己的龙文研究不知会前进多少。
如果做成炼金傀儡，他还需要十几种顶级材料......
嘭！
陈君倒撞上铁墙，被捶到变形的脊柱陷入钢铁的凹坑中。
“你的眼神太恶心了。虽然看不到你大脑中的想法，但一定恶心得能让我把早餐吐出来。”
一连串的骨骼爆响，一千六百多块骨骼在快速变形微调后进入闭合状态，力量和防御获得数倍强化。
罗隐没有使用言灵和天丛云剑，他要先揍这个人渣一顿。
“你们呢？如果想亲手捅死他，我很乐意帮忙。”
陈家三兄弟依然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身体紧绷着，拦在罗隐面前。
当三人抬头，罗隐好像看见了三只恶鬼。他们的瞳孔中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脸上黑紫色的毛细血管像是爬行的蜈蚣，死死发力的下颚肌肉快要咬碎口腔中长出的尖牙。
“他们永远忠于我，也只会忠于我。”
“你成功让我产生了对炼金术的厌恶。”
罗隐一拳打穿熔化的钢铁，重击陈君的胸口。
言灵·天地为炉，好像降低了金属的熔点，铁水远没有正常的那样炙热。
在言灵课记载中，高危言灵天地为炉的常态半径仅有一米，至多不超过三米。
此刻，春神号第三层中，所有含有金属的物体，同时剧烈震撼，恍如地震。
在破损炼金大阵的加持下，陈君一次性熔化了二十多吨的混合金属，金属之河如同游龙拱卫在他身边。
面对罗隐在龙王姿态下自然引发的元素乱流，宏伟的熔炉仅仅向内收缩了三成多。
“这就是皇帝的权柄。言灵对抗的核心，从来不是效果、威能，而是支撑言灵的权柄。”
即时冷凝的金属墙壁向内凹陷，印出数十个清晰的拳印，连拳面上的细鳞都看得清清楚楚。
罗隐鬼魅般不断变向，如同有数十人从四面八方同时轰击陈君的防御。
陈君的所有言语都被淹没在隆隆的金属轰响中，这是罗隐为暗面人渣敲响的丧钟。
罗隐发现听力好也不总是优势，就比如此刻，他依然能听到陈君的狗屁理论。
“在炼金术术领域中，混血种天然存在着难以弥补的劣势。
短短几年，为了获得这样高等的生命形态，你又做过什么呢？”
“我全靠自己努力，脚踏实地懂不懂！”
系统是他的，系统的努力就是他的努力。好比员工辛苦工作创造的价值，也是他人生价值的一部分。
罗隐脑中闪过很多画面，他自个干过的事。
欺压死侍，诈骗龙王。压榨劳动力，利用炼金术进行了亿点PUA行为，技术垄断......
很久前他拿奥莉薇娅做过一次小白鼠，但实验很成功。奥莉薇娅应该不会有意见才对。
骤然断裂的面部鳞片下飚出几滴沸腾的龙血，罗隐当即向后躲开后续的攻击。
陈君只是想让他分心，在金属外壁突然制造极薄的刀刃，偷袭他的要害。
罗隐早知道就带康斯坦丁过来了，光杆龙王一定会血压爆炸，用苏尔特尔捅死陈君。
因为他被侵权了。陈君用言灵冶炼出纯金属的仿造龙躯，但细节上远没有康斯坦丁的高明。
陈君全身覆盖上纯黑的龙鳞。那种黑色不同于黑夜、煤块的黑，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只有一片无底深渊般的漆黑。
他也饮下了金色的龙血，让言灵之力倍增，同时深度龙化。
罗隐猜测，陈君给儿子们使用的是弱化版的产品，他刚刚使用的才是完全版。
天丛云轻松凿入陈君右臂的金属鳞甲，却突然陷在其中，金属从柔软突然变成坚硬状态。
陈君在金属巨龙中“游动”，从后方攻击罗隐的心脏。
黑芒闪过，陈君闪过剑御的斩击，重新回到熔炉的中心。
“他交给我。你解决那几个白痴。”
罗隐略微犹豫了一下。
“尽量别杀掉。”
陈君看向罗隐，黑鳞包裹的脸上带着几分嘲弄。
他之前听说罗隐时，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他的同类。现在看来，他毫无竞争王座的潜质。
罗隐全速振动龙翼，以天丛云为锋，携着巨量动能刺向陈君。
第三层的玻璃在冲击波全数碎裂，黑色剑雨撕裂涡和吸血镰的混合领域，刺穿陈家三兄弟的身体。
苏茜信任罗隐现在的实力，她只要解决这三个神志不清的恶鬼就好。她争取不对他们造成终身残疾。
物理规则在罗隐身边被强行篡改扭曲，他无视了铁水的高温，死死盯着陈君，毫不掩饰自身的杀意。
就算依靠这种货色解决了黑王带来的末日，他也会成为威胁人类的新灾害。
罗隐径直撞上了数十吨的金属，将陈君冶炼出的龙躯撞到变形，两人一齐撞碎了后方的铁墙，向船后方跌落。
怒火和杀意让罗隐的精神力量活化到巅峰的程度，随之爆发的元素乱流在海平面上掀起狂风骤雨，低空云层变得阴暗，其中闪着雷光。
金属熔炉的恐怖冲击力让船体发生倾斜，罗隐引发的乱流瞬间毁掉了春神号的供电系统。
从第三层传来疑似打斗声，到狂龙撕裂上层船体，只过去了三四分钟。
所有乘客蜂拥到甲板上，同时清晰无比地意识到，问题大条了。
陈君操纵着天地为炉，不停冶炼、投掷新的武器。
刀剑包围着罗隐，它们很快就被天丛云斩断，回归熔炉，很快又以全新的姿态飞出。
在“至尊之血”的加持下，他的精神力量无穷无尽。
这是力量恢复太快产生的错觉。他尽情挥洒着暴力，新的力量同时不停充盈着灵魂，如同永动的熔炉。
罗隐远比陈君熟悉龙躯的力量，他凭借着速度优势始终牢牢占据着上风。
月色剑影成千上万次闪烁，在阴云之下汇聚成一道星河，将所有袭来的刀剑斧枪全数斩断。
无论陈君还能伸出多少“触角”，罗隐都将一点一点靠近他，直到彻底撕碎他可笑的熔炉。
罗隐躲过陈君的刺枪，但那支刺枪却继续延伸，刺入船体底部，破坏春神号的轮机。
这不是巧合。陈君在破坏他的船，他远比罗隐更不在乎那些乘客的生命。
所有那些家族，他们靠近陈家，都是因为他的技术，他的实力。这些人死了还会再有。
“船上有1700人。在我杀光他们之前，为什么不先继续谈谈我们的合作呢？”
罗隐不作回答，继续挥剑。
在遇到陈君之前，他一直以为赫尔佐格这种人，是混血种历史上罕见的“奇迹”。
他错了。不仅有人能在人品上与他比肩，而且实力还能更强。
融合术式，发动。
“你不会以为，光凭那点用炼金术处理过的血液，就能与黑王相提并论吧？”
在陈君的感知中，罗隐的精神领域，突然从强烈的日光，变成了太阳本身。
但更让他深感不可思议的是，罗隐的精神性质变得不同了。他的“味道”，突然变得不同于混血种的肮脏，而是与古龙同样高贵、纯洁。
不，比古龙更加高贵。
“告诉我！告诉我你使用的仪式，那是什么？”
罗隐速度暴增，龙躯在高速攻击的同时，自行发生着二次进化。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元素的控制力在迅速增强，将天地为炉的范围压缩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大量金属失去控制，冷却成乌黑的金属块落入海水。
陈君仍旧试图用春神号上的乘客干扰罗隐，但他已经跟不上爆发后罗隐的速度。
“那是什么！那才是完美的进化之路！告诉我啊！”
陈君的吼声凶暴、低沉，但透着强烈的渴望。他不惜一切，也想知道罗隐“纯化”精神的方法。
“我负责送你去见世界树，你自己找它学。”
天丛云的剑速继续飙升，从银白的星河，化为纵横的剑光瀑流。
天地为炉的言灵领域，在狂暴到极致的剑击中炸裂崩溃。陈君每恢复一点领域，罗隐就瞬间将其摧毁。
他终于冲锋到熔炉中央，一拳抡在陈君的脸上。
“既然想做皇帝，就要做好被人民送上断头台的准备啊混蛋！”
天丛云闪过，一剑削去陈君的左臂。
他在刀剑厮杀方面的能力，甚至远不如罗隐这个“萌新龙王”。
“至尊之血”赋予了他堪比初代种的优秀龙躯，但陈君并没有充分开发出龙躯的潜力。
融合术式的时间还剩下一分半钟，战斗已经变成一边倒的虐待。
陈君刚刚找到一点厮杀的节奏，罗隐又一剑毁掉了他右臂的关节。
不同于永不枯竭的言灵力量，陈君的再生能力只是初代种的平均水准，断裂关节处生长着几根新生的肉芽。
罗隐没有留手。一连串的刺剑，又毁掉了陈君的所有脏器。
第十一章 平静的一天
以太变形产生的丝线从狰狞的创口刺入陈君的躯体，进一步毁坏他被反复贯穿的脏器。
“至尊之血”将他的骨骼硬度和强度改造到了异常的程度，以罗隐现在的力量也无法一剑斩断。
陈君全身装备的炼金物品都被砍得破破烂烂，炼金领域即使没崩溃，也到了崩溃边缘。
罗隐持续不断的正面冲击，将他硬生生打出了春神号上炼金大阵的范围。
除非踏足炼金术假想中极致的领域，否则炼金在龙王级的战斗中常常显得无力。
陈君身体表面爆发出强劲的元素乱流，他自毁了所有炼金物品，试图争取喘息的机会。
龙形活灵从那件黑龙服中咆哮着跃出，以几乎化为实体的形态撞向罗隐。
它获得了极其短暂的自由，转瞬随着燃烧的黑龙服一同消亡。
精神融合状态下，罗隐感觉他的思维方式正迅速朝着纯血龙类的形态发生变化。
灼热的火焰和刀剑，撕裂、飞溅的血肉，肆意挥洒的暴力......都让他觉得如此美好。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迷信权与力的怪物，用这种方式让他见识自己所追求的地狱，再完美不过。
骑枪形制的以太贯入活灵的头颅，罗隐撕碎活灵的幻影，杀向坠向海面的陈君。
数吨铁水挡住以太的冲击，重伤的陈君强行撑住了罗隐的力量。
看到他腹部伤口中渗出的金色血液，罗隐猜到，陈君事先在体内储存了大量金色龙血，用于在关键时刻二次爆发。
随着巨量金色龙血混入陈君自身的龙血，他的精神领域变得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不仅是血肉，他被削断的手臂都从根部开始再生，骨骼像蔓藤上抽出的新枝条，疯狂生长。
但陈君再生身体的同时，他自体的血液竟然同时在快速腐蚀他自己的身体组织。
“至尊之血”已经不能用剧毒来形容，它远比工业级的强酸危险。罗隐很难想象把它灌进喉咙会是什么感觉，大概比满汽的可乐刺激一千倍。
“你的实验室在哪？”
陈君听到罗隐的问题，漆黑的面部露出几分困惑。
“你也很缺实验材料吗？”
“你他妈的实验室在哪！”
罗隐怒吼着发力，压着整个巨型液态金属球装入海水。
高温熔炉将迎面扑来的海浪在百分之一秒内蒸发殆尽，爆炸的高温水汽在海面上凝聚成云。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除非成为超脱的存在，我们皆是熔炉中煎熬滚沸的铜汁。”
父亲的死教会了陈君很多。
仇敌会死，皇帝会死，王朝会死，世界会死。一切都是对死亡徒劳的抵抗，除去生死没有其余值得关注的事。
当天地为炉的领域被强化到极致，领域半径反而压缩到只有三米。罗隐看到，陈君将熔化的液态金属贯入了他自己毁损的身躯。
他试图以这种方式，达到这个言灵的极致。他将自身投入了毁灭和新生的熔炉，仿若感受不到任何恐惧和痛苦。
罗隐盯着那个将血肉和金属以诡异方式相融合的扭曲生命，却从中隐隐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在百年之后，为了永生，为了更进一步的力量，他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不会的。
陈君双爪末端，向外延伸出与骨骼一体的黑色巨剑，再生金属粗暴地填补着他全身所有的伤口。
罗隐没有犹疑，径直冲向升温到最高点，红热状态的金属洪流。
球形的狭小熔炉将两个怪物包裹其中，不停释放着太阳般的热度。
如同开炉铸剑，两块生铁在熔炉中碰撞、熔化，直至火焰熄灭。一者绽放锋芒，二者化为熔炉之下的渣滓。
小太阳般的言灵漂浮在大海上空，熔化的部分肆意倾撒着炽光，冷却的部分漆黑如日食。
以熔炉为中心，海上汇聚着范围达数百米的高压气旋，以吨为单位的空气被吸入领域，又从领域正下方排出。
失去一半动力的春神号，甚至被气流牵引，向着熔炉移动，所有乘客都在争抢数量稀少的逃生艇。
外界完全看不清熔炉中心的情况，只能看到两个阴影以难以估测的速度上千次碰撞交击。
天丛云没有耐久度的概念，但罗隐有。无所顾忌的陈君也有他的极限。
陈君压榨着至尊之血的所有威能，对自己正在崩溃的龙躯毫不顾忌，只是用临时冶炼出的再生金属填充进入。
罗隐的双翼被铁雨熔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孔洞，白色龙鳞被大面积砍到碎裂，或是烧到焦黑。
但他全身的龙骨始终维持着闭合状态，嵌合的每一块骨骼，都是如此坚实。即使在碰撞中产生密集的裂纹，也没有减弱一分出剑的力量。
罗隐神情冷峻，眼神中的威严逐渐取代平日里的随性，恍惚间真的有了一丝白王的威势。
而陈君已然厮杀到癫狂，至尊之血从来不是无副作用的产品。没人能不付出昂贵的代价，就从黑色的王座中窃取力量。
粘稠的黑色血液在他体表被炙烤到干涸，与黑鳞混在一起，犹如漆黑的泥土。看不到一丝至尊之血那样的高贵、华丽。
龙爪刺入陈君的胸腔，罗隐抓着他的胸骨边缘，撞向海面，天丛云在坠落的过程中反复凿穿陈君的身躯。
陈君眼前一黑，熔炉在海水中冷却成形，形成坚硬的金属外壳。
罗隐连续重击，打穿厚重的金属外壁，摁着陈君远离冷却的巨型金属球。
“你的实验室，他妈的在哪！你给他们大脑里植入的是什么回路！”
融合仪式崩溃，罗隐的力量下降了一大截，但用来解决陈君已经足够。
“噢，你想知道我把卵藏在哪了，对吗？”
陈君的音色极其怪异，他身体很大一部分现在都是用再生金属支撑着。
不仅如此，他说话时还夹杂着间歇的吼声，距离堕落只有一线之隔。
不对。正常人变成死侍是堕落，这个人渣变成死侍，道德水准会有质变的提升。
“如果我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实验室。”
陈君终于明白了。这个白痴原来不是在打听卵的下落啊。
“为什么要救他们呢？实验材料都是废品，而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陈君挣脱罗隐的束缚，代价是胸腔几乎开放性破裂。
言灵·天地为炉。
“继续！继续！”
他已经数十倍透支了言灵力量，大脑结构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
真可惜，他还没弄明白怎么用再生金属仿造大脑，否则他就能克服透支的副作用了。
陈君看起来毫无谈判的打算，操纵着范围缩小到可怜程度的熔炉，从四周牵引着春神号上剥落的金属碎片，继续进攻。
“想想你刚才的形态，为什么你还要将自己视为混血种呢？
因为血之哀？孤独明明是一种良性的情感，绝大多数生物都无法认知到这一点。”
每一秒过去，陈君的伤势就加重一分，再生速度下降，身体中再生金属的比例逐渐上升。
“直视我的眼睛！”
天丛云贯穿陈君的心脏，罗隐打破音障，抵着陈君在游轮侧面撞出深坑。
“陈君，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杂种。”
陈君僵硬的表情十分疑惑，还在试图用纯金属的利爪攻击罗隐。
沉闷的落地碰撞声。
陈君落在甲板上，静止在原地。
他的黄金瞳中流入最后一点铁水，光芒熄灭。他终于烧熔了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座熔铸了血肉和骨骼的金属雕像。栩栩如生。
“人还活着吗？”
“陈肆失血过多，大概会死。其他三个都活着。”
“我要睡一段时间。我们会找到陈君的。”
罗隐小声对苏茜说道。从远处看起来，他只是和金属“天使”并肩站立，看不出疲态。
由于继承了李雾月的部分缺陷，罗隐的血统力量在厮杀后需要一段休眠时间。否则力量就会持续衰退，直到他不得不休眠。
“他还没死吗？”
“你把他想象成中年、邪恶版的我。如果‘我’没死，他就没死。”
苏茜接住即将休眠的罗隐，神情严肃。
以陈君的行事作风，加上没看见传说中的黑王骸骨，事实大概率就像罗隐说的那么坏。
尚未逃难的乘客远远地望着陈君化成的金属雕像，紧握着栏杆，不敢上前。
他们畏惧的不是汹涌的海浪，天上倾泻的暴雨，而是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东西。
苏茜操纵铁剑托起陈家的四个儿子，重伤的他们此刻全部晕厥。
金属天使在强大的磁场中悬浮飞起，冲入阴暗的云层，炼金领域将雨水和雷霆都隔绝在外。
十几秒后，乘客们才向着陈家的主人蜂拥而去，记录着这个被神秘和威严笼罩着的男人。
苏茜好像猜到了这次邀请的真相。
陈君或者其他名字，那个真正的暗面君主，也许从未考虑到与他们合作。
这一切只是一场试探。船上，或是其他地方，藏着他的眼线，记录着关于罗隐的所有情报。
他守夜人，平生最讨厌加班。
如果不是昂热日常的监督鞭策，弗拉梅尔将坚决贯彻半小时工作制。
“弗拉梅尔导师......”
“有事弗拉梅尔导师，没事死肥宅是吧。”
“那怎么会呢。”
罗隐满脸微笑，态度良好，尊师重道，毕竟他现在就指望着守夜人的技术了。
陈家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十分诡异，宣称春神号上被罗隐杀掉的是“陈壹”，而非家主陈君。
而且一直没说要把罗隐怎样，只是要求他放回手里的四个人质。
现在只剩三个了。陈肆死得很安详，从工具儿子变成了大体老师。
弗拉梅尔看到工坊地下室里睡得很安详的陈家人质，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这事的影响极其严重，堪称世界闻名。混血种，尤其是搞炼金术的，都知道那个低调但实力雄厚的陈家，一次性丢了五个儿子。
哪怕是当成家里养的鸡鸭，丢了这么多只也得心痛万分了。
然而所有当事人目前情绪十分稳定。陈家儿子都在工坊地下室呆着，罗隐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疑似痛失亲爹的陈墨瞳女士表现得十分乐观，有点太乐观了。
“导师您先听我说说情况。如果真不想听，我也不会拦着。”
弗拉梅尔看着罗隐真挚的眼神，心里不禁有几分触动。
“你把我手松开。”
“我也没拦着您。”
守夜人用上十分力，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抽出一根手指。这很不合理。
“事情是这样的......”
“我不听，我不想惹陈家！”
“陈君绑架了大量混血种用来做龙文研究，给他孩子大脑做了手术，植入了炼金回路......”
罗隐声情并茂地讲完小故事，没能在守夜人眼中看到一滴泪水，相当失望。
“你是弗拉梅尔诶，为什么要害怕陈家？”
“你觉得我很能打吗！”
这倒是在理。
“我感觉陈家的炼金术很强啊，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
“你你知道黑暗料理界吗，他们就是黑暗料理界的。”
弗拉梅尔当然猜出了罗隐想让他帮什么忙。
无非是陈君植入的回路非常隐蔽，或者很难破解，这小子自己没把握了。
但这种事吃力不讨好，瞎掺和别人家务事一般都没好结果。
罗隐微笑着拨通一个电话，完整复述了一遍情况，并表达了对摆烂的弗拉梅尔的意见。
他将手机放在守夜人耳边，其中传出某德国光头的怒吼。
“就是因为这种不合格的父亲，才导致了无数家庭的不幸”，“我想用泰迪熊玩偶揍你的脸，就是你在我五十岁生日送的那个”，“德国脏话”......
弗拉梅尔满脸写着开心。要不是他的手还被罗隐攥着，他一定会和亲爱的学生进行一番亲密交流。
罗隐掀开白布，为守夜人展示着大体老师的情况。
“回路隐藏在全身多个部位，暴力破解会导致瘫痪和脑损伤。直接开颅，必死无疑，微缩的金属回路里藏着毒素。
陈君完全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私人财产，做了严密的处理。”
“还有一个麻烦。他使用了一种性质独特的材料，少量纯金色的血液，很难妥善处理。”
康斯坦丁从阴影中走出，上下打量着守夜人。就你是弗拉梅尔啊。
副校长下意识后退半步，朝罗隐甩过去一个求证的眼神。罗隐肯定地点点头。
“今儿个是三堂会审，我不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罗隐紧紧拉着弗拉梅尔的手，丝毫不为沾上烧烤味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