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遮蔽的天空
相比于这两条守门龙，头顶翻卷如潮的阴暗天空，远方那种让他无法理解的精神领域，才是让罗隐感到紧张的东西。
低矮压抑的云层中，乍然出现几团蓝青色的光芒。言灵剑御爆发，一组傲慢之剑在音爆中与十数道雷霆相撞。
闪电尽数湮灭，但剑御的领域也在轰击中处于崩溃的边缘。而闪电本来轰击的方向，是耶梦加得以独特的权能打开的逃难大门，以及那些还在逃难的人们。
“没有言灵释放者。刚才的闪电应该是自动击发的。”
苏茜警惕地寻找着言灵释放者的方位，而罗隐给出了意外的猜测。
“整片天空都是我们的敌人。云层中风元素的集中程度，比一些低阶风属性言灵的领域还要高。”
而这片云层绵延了数十上百公里，在地面投射下庞然的阴影。无疑是李雾月的手笔。
刚才的闪电类似于高危言灵苍雷支配，威能和精准度相当惊人，实质却是云层在律令设定下自动释放的雷霆。
“仅仅是附带的功能就能有这种强度......如果那片云层倾泻下来，威能有些难以想象。”
罗隐感知着云层中的元素流动，心惊肉跳。
“九天之风，若海倾天。风雷之海从苍穹倒灌，万千风蛇缠绕的白潮湮灭此间一切。”
“灭世级言灵？”
“只是完成了准备，他尚未咏唱言灵。”
耶梦加得面色逐渐难看起来。如果不是担心罗隐对她的傻哥哥下手，耶梦加得大人不可能来刚风王。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疯子，在他们到来之前，李雾月就做好了释放灭世言灵的准备。
灭世言灵这种东西，必定会耗尽释放者的生命。但灭世级言灵最终能爆发的威能，结果可能天差地别。
初代种滥用权能导致龙躯崩溃，也会引发灭世言灵。而在正确、完整的咏唱后释放，则会爆发出完全不同的威力。
像李雾月这样经过充分前期准备的，言灵一旦爆发，效果绝非是毁灭一座城市那么简单。世界地图可能都需要修订一下。
“湮灭之风？”
罗隐仰望着天空，觉得天上像是挂着一排大伊万。
最坏的情况，李雾月疯了，很快就会用灭世言灵洗地。但这与他召集族裔的行动不符。
罗隐认为，这更可能是一种要挟手段。整个洪都拉斯，都成了李雾月的筹码。一旦风王觉得事不可为，他就会点燃引信，拉着所有人陪葬。
成群的鴸鸟组成猎杀的军阵，悍不畏死地对入侵者发起进攻，罗隐面部表情地挥剑斩杀。
【龙族亚种
鴸鸟
血统：C+至B+
群居生物
备注：曾经是龙族基因极其稀薄的人类】
这些人面鸟身的不祥生物，曾经是人类。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罗隐毫不犹豫地挥出天丛云，斩断它们的头颅。
这些东西不是特殊形态的死侍，也不是像人面蜘蛛那样的拟态生物。它们是用人类转化出的新物种，新的龙族亚种。
失去了人性，获得了龙血。而且这些鴸鸟拥有繁殖能力，是独立的新物种。
罗隐没打算将这个事实告诉其他人，他自己已经快吐了。
改造生物的基因，后天加入龙族血统，对生命形态进行重塑。这简直是神的权能，可制造出的造物却是魔鬼的形态。
李雾月藏着什么秘密，他怎么会拥有这种能力。
被暴力宰杀的鴸鸟群陷入恐慌，试图逃逸，但镰鼬们尖啸着驱赶它们，驱使鴸鸟继续进攻。
听天投放的镰鼬已经在各地筑巢，因为对食物需求不多，繁殖出的数量极为夸张。镰鼬，是李雾月选定的监督者和侦查者。
“你好！揍你丫的！”
一只镰鼬字正腔圆地朝自己的同族问好，强壮的爪刃朝对手的长脖子招呼了过去。
“you！Yousonofabi*ch!”
又一只镰鼬突然“反水”，朝着同族口吐芬芳。
正在指挥孩子们的镰鼬女皇，这才发现自己的族群中混入了一些更加强壮，而且擅长外语的特殊镰鼬。
锐利的风刃掠过九头镰鼬的两条颈椎，切断她暗金色的骨骼。第二只九头镰鼬紧紧地拥抱住她，抱得越来越紧，直到压碎她的骨骼。
“撒玛利亚人祝您身体健康。”
荷官了结了这个同族的生命。
“学得挺不错嘛。这批镰鼬进行教学的时候，可能混入了一些奇怪的音频。”
罗隐挠着头，他播放的应该都是各地新闻啊......
重型卡车驶入尼伯龙根的大门，成群的罗氏企业镰鼬黑压压地从中飞出，在荷官的指挥下猎杀肌无力的同类。
“搜寻城市中的所有镰鼬，能收编的都交给你。”
罗隐拍拍荷官的九个脑袋，对其发出指令。这只经过多次改造，又被他以炼金物品全副武装的荷官，是全世界最强的镰鼬。
荷官在耶梦加得危险的注视中脊椎战栗，赶紧带着自己的骨头鸟军团上路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耶梦加得大人做的玩具，怎么到了这混蛋手里。
“是主动弃暗投明的，臣服于我不同凡响的人格魅力。”
罗隐哼着小曲儿，飞起一脚踹断西北风的腿骨。
东南风的身体在公路地面上撞出深坑，血肉在高温中逐渐发生美拉德反应。
西北风被斩断了双翼，腹部被炸得血肉模糊，即将归西。
“保存体力，别打得太猛了。”
“还不是你的问题。”
罗隐无奈地耸耸肩。他终究不是康斯坦丁这样的初代种，不能将宝贵的“变身”时间浪费在这里。
最后一辆重卡驶入尼伯龙根，夏弥挥手关上大门。
“你的机甲到货了。我们的也是。
说起来，老康，你知道那边是什么东西么？”
罗隐指向生佩德罗苏拉的中央方向。
城市上空，表面上空无一物，实际却存在着一个强大到极致的精神领域。
它比初代种的王域还要广阔，更加高贵、强盛。而只有生命体，才能形成精神领域。
“我不确定。反正都是要斩断的东西。”
康斯坦丁收起暴怒，眼神有些飘忽。那是世界树的气息。
但世界树早已枯朽。如果树没有枯朽，参孙也不会死去。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哥哥战死，茧化沉眠。他和重伤的参孙带着最后的族裔撤离北极。
参孙伤得很重很重，连呼吸都是难事，他引以为傲的龙躯在战争中近乎全毁。
康斯坦丁劝说参孙茧化，抛弃这具残破的躯体重新来过。参孙却告诉他，他已经无法茧化了。
明明参孙的血统比一些亲王还要高贵，却无法得到树的感召，灵魂被锁死在了毁坏的龙躯中。
不止是参孙，绝大多数的族裔都失去了茧化能力。他们只能依靠言灵进入冬眠般的状态，慢慢愈合身体的创伤，减缓衰老的速度。
所有族裔不可阻挡地衰老，最强大的古龙反而最先老死。
拥有无匹力量的参孙同样被衰老折磨，却因为忠诚而不肯死去。
终于，当他衰老得让康斯坦丁无法辨认出曾经那个强悍的战士，参孙为自己熔铸了一副威严的青铜面具。
渡过无尽的岁月，康斯坦丁已经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这棵正在感召他的“世界树”，一定有问题。
“阿珀利俄忒斯和史凯隆快要死了。不过没什么办法，他们和对手不在一个层面。”
大教堂中，身形矮小的老人失去了镰鼬的信息，它们全被碾碎了。
他的脊柱严重弯曲，让他只比长椅高上一点，龟裂的皮肤好像下一秒就要碎落一地。
“艾俄洛斯，他再强大也不过是失败者。连诺顿都不是王的对手，那个最懦弱的龙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欧洛斯，你总是这样傲慢，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
东风的化身，欧洛斯，这个高大魁梧的龙族，背后是大面积的烧伤，深可见骨。
“欧洛斯，被一个衰老的人类伤成这样，而且没发现身上的发信器。我怀疑，你或许不足以作为陛下的帮助。”
苍老之极的艾俄洛斯释放着可怖的龙威，让欧洛斯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艾俄洛斯是一条古龙，次代种古龙。他靠着言灵才将生命延续到今天，终于等到了李雾月的召唤。
所谓古龙，一般指在四大君主诞生不久的时代，最初一批跟随君主奋战的龙类。那时四大君主的封地都尚且没有划分结束。
古龙享有君主的赐福，有的甚至直接由君主繁衍出来。
论及血脉的高贵程度，风龙一脉只有赫尔墨斯（林凤隆）那个幸运的家伙可以与艾俄洛斯相比。
赫尔墨斯是罕见的没有失去茧化能力的次代种，这才得以常年伴随在李雾月身边。
“最炽烈的火焰最先熄灭，最靠近太阳的飞鸟最先跌落。陨落，是火龙一族既定的宿命。他们虽然强大，却无法与命运抗衡。
欧洛斯，现在没什么时间给你治愈龙躯。我觉得，你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价值了。”
欧洛斯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让龙血沸腾，龙鳞骨刺在一瞬间刺穿皮肤。一条衰老的古龙，也胆敢如此傲慢。
青黑色的龙爪在极速中洞穿了欧洛斯的心脏，接着捏断了他的脊椎。
双方都开启了时间零，可惜他的速度倍数被对方完全压制了，连像样的反击都没能做出。
“北风化身波阿瑞斯，祂是你们中最强大的一个，只有祂具有协助君王的能力。我选择了祂。”
龙爪恢复为一只素净修长的手掌，染着鲜血从欧洛斯胸膛中抽出。
祂的面容非男非女，像天使那样具有奇异的中性美。龙类本质上并不需要性别，至尊是一切龙族的父，也是他们的母亲。
“波阿瑞斯！你？”
“你想的没错。开甲斯，利瓦斯，还有我们敬爱的同胞，仄费洛斯和诺托斯，都已成为我的食粮了。”
垂死的龙眼瞳中全是满满的困惑不解，以及受到背叛的暴怒。
他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在战前被同族杀害。
“你是最后一个。从今往后，我便是唯一的希腊风神。
艾俄洛斯说服了我。我们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同胞，是因为那时我们的封地是如此广袤。但如今呢？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生存之地了。世界依然是如此广阔，天穹像古代那样没有边际，但属于我族，已经不剩下几分。
继续强调那些封号，我的兄弟，你不会感到，那种哀伤和讽刺吗？”
濒死的欧洛斯听到波阿瑞斯悲哀的话语，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当世界上余下的族裔越来越少，最强盛的风龙也日渐凋零，他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明明是高傲的龙族，却像人类一样，屈服于孤独，屈服于血之哀，不自觉地开始抱团取暖。
“吞噬我吧。”
波阿瑞斯没有犹疑，暴力折断了同胞的脖颈，精神力量凝聚的龙骨在欧洛斯的尸体中慢慢成形。
悲伤，暴怒，孤独。龙族的吞噬，或者说献祭，总是如此矛盾的过程。
“这是最后一块拼图。从此，你不再是北风之波阿瑞斯，而是完美的阿涅弥伊！只有这样的姿态，才有资格成为陛下的臣子！”
“艾俄洛斯，你最好像你保证的那样强大。否则我会后悔没有吞噬掉你的每一寸血肉。”
血统在吞噬中得到补完，基因在碰撞中产生全新的序列，权能得到升华。
在龙族凋零的时代，数千年以来，第一次诞生全新的次代种。
“阿涅弥伊，你不会后悔的。只要我们协助君主守护住这片土地，让枯朽的世界树在此地重新繁茂，我们的时代回再次归来的。
我们会比从前更加强大。这块不起眼的土地上，会建起比黑王、白王宫殿更宏伟的龙族都市。
最重要的是，我们将能回到世界树的怀抱，重获永生。”
他们这样高阶的龙族，从未想过自己会体验人类和野兽才有的绝望感。曾经长生的高贵物种，突然失去了不朽的灵魂，精神被困在日渐腐朽的身体，不可阻挡地迈向死亡。
亲眼见证种族的凋零，生存空间被慢慢压缩，自己却因为身体的限制只能长期处于冬眠。
每次醒来，世界都会天翻地覆，变成让他们更加陌生的模样。
他们是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只有彻底毁掉它，重建曾经的世界。
第六十九章 天空树
“阿涅弥伊，祝福你的新生。风为同胞的逝去而哀哭，亦为你的诞生而高歌。”
衰老的艾俄洛斯和新生的阿涅弥伊同时屈身行礼。他们的君主，终于归来。
李雾月曾经的那种苍白感此刻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勃发的生命力，他的灵魂灿烂如亘古燃烧的烈日。
但让两个臣子无法忽视的是，李雾月失去了一只眼睛，本来左眼的位置，现在是一片黑暗的空洞。
他的左眼不是失明、受伤或者被用暴力夺走，像是凭空消失了。
“一点必要的代价。这样应该就看起来不奇怪了。”
李雾月触碰自己左眼的空洞，青玉质感的叶片重叠覆盖他的1/4面容，树叶上生出金与红交织的叶脉。
“我们早已拥有赌上一切的觉悟。任何东西都可能被摆上祭坛，包括我们自身。”
李雾月轻轻挥动右手，与教堂壁画融合一体的雄伟树身从中裂开，露出血肉质感的血色树心。
银槲之枪米斯特汀从树心中飞出。枪身对撞出的裂纹已然消失不见，被生长繁盛的枝叶包裹起来。它在短时间内不仅完全修复，而且比之前变得更加强大。
“拉冬也准备完毕了吗？”
“比以往更加强大。”
艾俄洛斯恭敬地答道。
“辛苦你了。”
古龙艾俄洛斯曾是风龙一族的大神官。在龙族尚未凋零的时代，他这样高贵的神职从来不用亲身厮杀。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强大。
新生的阿涅弥伊压抑住身体本能产生的不适感。为了胜利，拉冬那种不祥的东西也被神官放出来了。
教堂大门前，成功进化的薇若妮卡和奥博托相当老实地半跪在地。
他们很清楚，无论李雾月赐予了他们多少，血统、知识、权力、希望，出发点都是让他们变成有用的工具。
李雾月感知着两人的血统，微微点头。树的确能贯通封神之路，祂是至高权力的象征。
“薇若妮卡，释放士兵们，释放所有孢子。”
李雾月下达开战的命令，君与臣踏上风龙一族最后的领地。
“给你们五秒时间，说明清楚这里的情况。”
被揍到怀疑龙生的两条看门龙欲哭无泪。他们好歹也是三代种，虽然是三代种里稍微弱那么一点的存在，可能是垫底的存在，但高贵的他们不该受到现在这种折磨，人类还有日内瓦公约呢。
“不造啊！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精英团队一路暴力突进到圣佩德罗苏拉的城郊，根本没遇到像样的抵抗。这两条混蛋对李雾月的核心安排一问三不知，实际情况与他们描述的计划也有99%的出入。
“给点有用的情报，否则宰了你们。”
“他们也许撤退了，都逃跑了！只剩我们兄弟还在认真工作。”
要你何用。
东南风和西北风，猝，装入重卡冷藏。
一行人继续行进，通向市中心的前方道路却已被车队堵塞。
他们的首领是个年轻的亚裔，带着十几个血统参差不齐的混血种拦截了他们。
死触？言灵·深血的进阶言灵，没见过的新言灵，让罗隐有些惊喜。
这个言灵好像有点偷......拿来的价值。除此之外，他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种实力的组织来阻挡他们，甚至让罗隐感到了一丝荒谬。猛鬼组八分之一的组员就能靠装备优势干翻他们，如果派遣琉璃子组长都有点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禁止通行。”
阮听天摘下面罩和手套，扯掉手臂和腿部缠绕的医疗绷带。
他能感觉到，对手好像强得不可思议，但他必须拦住他们。不能让这些人破坏他的故乡。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臣服于一个龙类？你是李雾月的下属吧？”
这是阮听天第一次知道“神”的姓名。虽然李雾月也只是化名罢了。
死触的领域释放着足以毒杀成千上万人的致命毒素，它们溶解在空气中，无色无味。
但那群人身体周围，好像存在一层看不见的绝对障壁，言灵领域无法侵入哪怕一分一毫。
“他给了我希望，擦去蒙在我眼前的灰尘。神让我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绝对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斩断这片土地的一切悲剧。”
“但你的神，是一条龙啊。龙不爱世人，更不会崇尚仁慈善良。他们身上的神性，只是因强大的力量而伴生出的幻觉。”
“人类拯救不了这里。不是不能，只是放任。住在天堂的人们，需要另一群人生活在地狱。”
话音落下的瞬间，这个眼神迷茫的年轻男人像一只苍鹰低掠，带着决然的气势刺向罗隐。只有打破那层障壁，亲手触碰到对手，死触才可能解决掉非同寻常的敌人。
狭长锋锐的黑剑，在半空中钉穿阮听天的肩胛和坚硬的路面，将他牢牢固定。剑身涂抹的麻醉物质让他渐渐失去意识。
苏茜的思路很简单。稀有的毒素类言灵，不采用暗杀战术却正面迎战，这不是来送人头的吗，超远距离的剑御天克这类言灵。
等等，这一剑刺进去再拔出来，岂不是顺便淬毒了？妙啊。
至于刚才这个鶸说了什么，她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给龙类打工的混血种，最重要的是帮他们清醒，清醒不了就让他们投胎。
“够果断。我不怎么愿意伤害这种傻子，他们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才变傻的。如果有不灼烈的光芒，飞蛾也不会扑向火焰。”
“中美洲这些地区的悲剧，不在我们的解决范围内。我们来到这里，只为斩断一切，救回失踪的专员。”
罗隐点点头，一行人继续前进，那些拦路的人看到首领倒下后四处奔逃。
“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的，但错的远不只是你。一个难以化解的悲剧，是由无数人所犯的错误汇聚而成，其中很多错误是被迫的、不自觉的。
但不论如何，挽回人类的悲剧，只能依靠人类自身的进步。依靠龙，或者其他更糟糕的存在，未来只有一片深渊。”
罗隐低声回答道。如果换个出身，这个年轻人或许会成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因为特殊的言灵被教授们争抢着拿去做实验。
“阮！”
涅瓦竭力奔跑着，奔向地面上渐渐失去声息的阮听天。
又一柄黑剑飞出，将涅瓦扎在地上。苏茜这精准度已经超越从业二十年的烧烤摊老板了。
“你们看到过一个三人小组吗？一对亚裔年轻夫妻，还有个长相很倒霉的美国大叔。
能起到点作用的话，我就给你们接受审判的机会。否则只好就地解决掉你们了，毕竟拿你们威胁李雾月不太现实。”
“他们在大教堂！在树的躯体中沉眠，现在还没到被消化的时间。”
消化？罗隐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你们种的是什么食人树吗。
“你说的树是什么？”
“一株贯穿天际的巨树，主要躯干并非实体。祂能让混血种进化，也可能改造人类或将其变成养分。”
还行，比刚刚那两条废物龙有用一点。
罗隐将这两人装车冷藏，他们幸运的话能在孤岛上老死。
“要砍死李雾月，砍死他召集的几十条龙，砍死天上那些乱飞的怪东西。还要砍掉一棵食人树，救回那三个现充倒霉蛋。”
罗隐深呼吸。工作量有亿点点大。
远方的天空中，浮现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渐渐聚合为一片遮蔽天空的黑云。
巨树根系中所有发育到能作战的士兵全数破茧而出。它们以最低级的鴸鸟为主，夹杂着更贴近龙类形态的强大亚种。
地面上同时聚集起龙族亚种形成的黑潮。树引导它们的部分基因向龙族的形态转变，巨量隐性基因在分子级的诱导下形成全新的序列。
树的方向传来雄壮的鼓声，特定的频率和音调组成王之侍的结构，唤醒龙族亚种们的力量和嗜血欲。
在古旧的时代，最残暴的龙类，就是驱使贱民掀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罗隐身上的群蛇母体终于有了信号。学院的大部队到了。
“我最敬爱的校长啊，但愿你们携带的弹药足够，敌人的数量也许有点多。
还有一件事，所有人都要穿上防护服，这很重要，一定要穿好。”
即使是罗老板的奢华版群蛇，现在也只能支持简短的延时通讯。这里不仅有剧烈的磁场干扰，元素流动也无比混乱，大部分人的言灵都会被大幅削弱。
罗隐挥出天丛云，将空气中可疑的圆形漂浮物从中剖开。从刚刚开始，这种不到指甲大小的半透明圆球就飘得到处都是。
它们透着淡淡的青色光泽，内部有一条暗红色的扭曲细线。它们随风四处扩散，如同吹动满载种子的蒲公英。
罗隐试探性地触摸种子，感觉到与其体积完全不符的强烈刺激感。它在活化自己的龙血，引发类似于爆血的反应，唤醒潜在的龙族基因。
一行人继续前行，沿途上的景观愈发诡异，让人不适。
那些种子，或者植物孢子一样的小球，无孔不入。它们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他们的身体，侵入呼吸和循环系统。
有人像是服用了致幻剂，倒地抽搐，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有些人表情愤怒狰狞，发热的身体逐渐变得通红。
而最多的情况，是陷入沉眠，沉浸入自身的大脑深处。
这座城市，已经完蛋了。罗隐观察着难以计数的孢子，却无法理解这种造物的机理。
几辆重卡咆哮着驶过混乱的街道，距离中央大教堂越来越近。
“诸位大人，我们在此等待已久。”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中，艾俄洛斯出现在宽阔道路的正中央。
“青铜与火冕下，后辈受命在此停下您的脚步。”
俊美的阿涅弥伊语气恭敬，眼神中却满是狂热。吞噬了自己的同胞们，祂的血统已经达到次代种中的极致，却无法逾越最后一道天堑。
那就让祂亲身感受一下，那道天堑到底意味着什么。
“窃取白王权柄的人类，就由老朽来阻拦......”
“罗隐，你继续向前。这里我们处理。”
面瘫无视了艾俄洛斯的话。次代种的话，他和夏弥能够快速解决掉。
“等我们解决掉这些家伙，再来支援你们。”
康斯坦丁激活了巨型金属龙躯的炼金阵。新生的次代种也敢来挑战他，大概是被吞噬带来的快感冲坏了脑子。
夏弥的两眼中闪着淡淡的金光，并不炽烈，却让艾俄洛斯身体战栗。看走眼了啊。
“你们不要骗我哦，一定要快点赶过来帮忙，一言为定......”
罗隐有点担心这俩龙王会不会演他，坐看他被李雾月打死。
耶梦加得倒是有这个可能，万幸有楚子航和夏弥督战，但愿耶大人不要再输给次代种一次。
“走啦，快点。”
苏茜拽着踌躇的罗老板上路，义无反顾地踏向通天巨树的道路。
这家伙明明很强，却整天一副“我很怕疼”的样子。
“你等会不要太莽，不要主动去砍李雾月。”
“知道啦。我尽量支援你。”
苏茜没好气地回答。她对上李雾月确实没什么胜算，但她一定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
“没想到，一向避战的中庭之蛇冕下，居然会主动出击。”
“老爷爷，少说点话吧，我觉得你离咽气已经不远了。”
夏弥朝艾俄洛斯做了个鬼脸。这条老龙的身体机能应该衰退得差不多了，对上她和楚子航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我一向崇尚公平。所以，二对二吧。”
艾俄洛斯身后的白色风暴中，现出第二条龙的身影。
半人半龙的体态，身高三米不到，只是个小型种。朴素的灰色龙鳞，也没什么威势。
耶梦加得回忆着风龙的形象，没找到这条的信息。估计是幸运存活至今的炮灰。
“我的名字，拉冬。”
希腊神话中的百首恶龙，金苹果的守卫，拉冬。
他的正体竟然只是这种不起眼的家伙，看起来像是没发育完全的四代种。
“初代种，次代种，三代种，说到底只是血统的高低贵贱。
龙族历史上，次代种、三代种强过龙王的案例，也有那么几个呢。
而这种怪物，天空与风一脉，是最多的。”
第七十章 进化之路
如果忽略拉冬凹陷的眼眶中，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洞眼神，这条小龙的外形其实有点萌。
最近遭遇的究极生物太多，他们差点忘了龙族中也有这种并不大只的龙类。
让这种东西去守护“金苹果”，难怪会弄丢啊。
继次代种挑战大地与山之王后，三代种中也出现了想在耶大人头上动土的勇士。
楚子航的目光带着警惕。如果那条古龙没老年痴呆，这个拉冬一定有大问题。
“破！”
面瘫发出一道红得发黑的雄壮火焰柱，毫无前兆地偷袭了拉冬。
在火焰的炙烤中，无敌的拉冬倒下了。他刚报完自己的名字，就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倒下了。
什么鬼啊......难道是空城计？拉冬就是城门台上用来增加逼格的古琴？
“我的名字，拉冬。你刚刚毁掉了我最老旧的身体。”
“我的名字，拉冬。”
“拉冬。”“拉冬。”“拉冬。”......
不同的吼声在音色上彼此各异，声调却毫无差异。
一群拉冬振动龙翼，抖去身上的泥土，从四面包围了楚子航和夏弥。
“这才是真正的百首恶龙，拉冬。”
“你们屠杀了自己的族裔，做成了这种东西？”
夏弥/耶梦加得难以置信。她一向仁慈（优柔寡断），别说是芬里厄，像玛纳加尔姆那种带兵跑路的货色她都没有当即处决。
拉冬军团的士兵们体格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被灰扑扑的龙鳞覆盖全身，黄金瞳中只有无尽的空洞感。
“风之族裔从前很好奇，为什么有的龙类能拥有多个不同的灵魂，为什么能快速学习不同脉系的高阶言灵。在这种好奇心的驱动下，我们做了不少有趣的尝试。”
耶梦加得心里有点发毛。学习能力强也不是她的错，天生如此。
“这个项目唯一的半成功案例，是模仿者赫尔墨斯。模仿能力极强的他，又通过植入炼金回路获得了多种言灵。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但实验嘛，总会产生一些意外的失败品。”
笑眯眯的艾俄洛斯拍拍一只拉冬的小脑袋，这个倒霉的失败品。
“见鬼，这不是军团，他们是......”
“这些都是拉冬，他的一部分。拉冬同样能制造多个独立灵魂，但他的模仿能力太差了。他只能侵入其他生物的精神，再将他们强行都变成自己的样子。
时间久了，拉冬的精神就变得一团糟，血统无法再次进阶。他害怕忘记自己是谁，就一直说着拉冬啊，拉冬什么的......”
古龙每吐出一个字，声音就变得更加高昂有力一分。
艾俄洛斯枯萎的身体像是一块干枯的海绵，权与力伴随着巨量空气从气孔中充入海绵。
他短暂地恢复了青年时代的龙躯，高大魁伟，将威严和优美完美融合一体。腐朽的身躯崩裂脱落，变成一层褪去的空壳。
“你会死的。”
“我只感到可惜，可惜没办法孵化出完全的龙躯。但至少让我以体面的姿态，为王的新时代献上生命！”
嘭得一声，如同伞骨在暴雨中撑开，破茧的蝴蝶张开初生的翅翼，神官艾俄洛斯展开龙翼振去炽热的龙血，冲向大地的王座。
风王之瞳被压缩为灰白色的龙卷，席卷的风暴如同长鞭，又像是刺枪。
不是一个风王之瞳，是十几个，几十个。拉冬同步操纵着所有躯壳释放灰白色的风暴，彼此缠绕的风暴是吞噬一切的巨蛇，也是拥有无数头颅的魔龙。
此地所有元素都成为了拉冬的臣仆，他用碾压式的数量和完美协同的操作，成功逼近了君主权能的效果。
数十条缠绕的灰白龙卷，如同风灾中诞生的百首怪兽。
“对不起。”
语气空洞的低声。
为了抑制拉冬“复制自身”的能力，他一度被杀到只剩下唯一的躯壳，强迫陷入沉眠。
但李雾月召集族裔时，并没有排除掉拉冬。那一刻，艾俄洛斯就明白了这场战争的实质，这是他们最后的战场。
风暴构成的怪兽填满了天空，双眼赤红、肌肉贲张的古龙正从低空袭来。
也许，真的打不过啊。其实输这种事，输着输着也就习惯了。
“不许跑！你明明很强的，怎么总是想撤退？”
“你个白痴人类，安静点！”
夏弥大脑中正开着紧急会议，耶梦加得大人迅速提出了撤退，打晕楚子航撤退，放狠话后一起撤退三种下策。
“小夏弥，你不明白的。生命越是漫长，就越畏惧死亡......这世界上明明还有很多值得体验的人生，还有无限的未来，怎么能在这里赌上生命？
为什么要为了那虚无的王座掀起战争......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和哥哥一起活下去，继续好好地活着啊。”
夏弥愣住了，头顶的呆毛左右摆动。
“你，是龙王吧？”
“我只是耶梦加得罢了。帝王总向往着长生，但长生者却不注定追求王座啊。”
夏弥被耶大人的真诚震撼了。会议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匈人壮汉举起了大手。
“你不是也当过皇帝吗？”
“那只是因为想娶霍诺利亚当老婆！而且我死后，帝国直接崩溃了啊，下属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二五仔混蛋！”
啊确实。这条龙没救了。
“你现在，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
面瘫低声询问，打断了脑内会议。
得知真相后，楚子航多少有那么些尴尬，尤其是爆血。他曾一度坚信，自己拥有抵抗爆血副作用的特殊体质，就像活了一百多年的校长那样。
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
“嗯，两者都是。我夏......耶梦加得，占据上风！”
楚子航的面部肌肉抽搐着。他最害怕麻烦事，但命运却偏让他遇到最麻烦的事。
“将你的力量，借给我吧。我们迅速击败他们。”
思考再三后，面瘫决定借。
罗隐曰过，他是凭本事借（蹭）的，不算丢人。
“耶梦加得大人，为爱而战吧！爱的战士，耶梦加得！”
夏弥举起小拳头，耶梦加得毫无犹豫地给了她一拳，接着无奈地长叹一声。
炽热的火焰与巍峨的山峦碰撞相融，暗红的岩浆化为流动的铠甲。
威严的变身结束后，楚子航才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夏弥失去了耶梦加得的守护，站在一边，孤单弱小又无助。
“我，跑得很快的。”
楚子航拔出漆黑的格拉墨，化为一颗从地升天的陨星，撞向怒吼的艾俄洛斯。
而夏弥在遍地开花的风王之瞳中艰难求生，像只拼命的小白兔。真是和谐愉快的合作。
高温岩浆侵蚀着艾俄洛斯强韧的龙躯，他用龙爪与格拉墨正面碰撞，两眼中看不到丝毫犹疑。谷
衰老的身躯迸发处异常的再生力，疯狂复制分裂的细胞填补着战斗造成的损伤。
拉冬操纵着风蛇的身躯、头颅，连续不断地轰击楚子航的岩浆之甲。风蛇不断死亡、再生，百首恶龙的身躯丝毫没有缩小。
柔弱的风，只要量积累到超常的程度，同样能撕裂钢铁。
风暴化身的恶龙啃噬着楚子航的言灵领域，即使楚子航将一只拉冬焚烧成灰，这个怪物也像是没受到任何影响。
在解决掉正面厮杀的艾俄洛斯之前，他不可能战胜几十个拉冬组成的军团。
“我得开启爆血了。”
“开吧开吧。”
耶梦加得大人表示习惯了。
极致的血统进一步提升，进入艾俄洛斯可望而不可求的领域。
一剑横斩，两道龙卷断裂湮灭，艾俄洛斯在时间零状态下躲过了力量暴增的一击。
“继续打啊！将我埋葬，埋葬在日出之前！”
艾俄洛斯狂笑着，接近崩溃的身体再次迎向敌人的剑刃。
“我是不完美的。我只有将挚爱的同胞全数吞噬，才有资格站在您的面前。
现在的我，已经是最接近完美的生命了。同胞的血液在我的血管中悲鸣，我能听见它们悲伤的歌声。
如此哀伤，又这样兴奋，兴奋到难以忍耐......”
这货，有病吧。
被一个次代种指名挑战，康斯坦丁已经很恼火了。
而阿涅弥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个不停。祂中性化的面容上半喜半悲，眼角渗出血泪，全身在兴奋和悲痛中战栗。
龙类战斗前互相说些什么，算是约定速成的礼仪，但是康斯坦丁从来没见过说这么多的。
阿涅弥伊使用了正叙倒叙插叙的叙事手法，还用了情感描写、细节描写、环境描写，搞得像在进行文学创作一样。
噢，康斯坦丁懂了。他是想拖时间，怕输得太快会没面子。
“到底打不打？我已经知道你很伤心了，但吃了兄弟的你还是很弱啊。输了以后，你会更伤心的。”
堪称巍峨的金属龙躯组合完毕，金属触须连接上康斯坦丁的身体，将他吸入炼金细胞构造的空腔。
“再不打我就默认你认输了，我正忙着赶路。”
阿涅弥伊的表情，在这一刻扭曲了。
祂脸庞上的每一分美感，都在刹那间变为数倍的狰狞与愤怒。
康斯坦丁在心里小声说了一句。兄长逝去后，比悲痛更重要的，是继承他的刀剑，变得比他更加强大。
赤龙摆动长尾，完全激活的暴怒在龙形活灵的吼声中，挥出烈焰的旗帜。
狂风与火焰相撞，阿涅弥伊死死挡住龙齿巨刃。祂如果惨败而死，就不该由祂吞噬同胞。
傲慢与妒忌携着磅礴如山的力量，从高空斩落，将阿涅弥伊重压在地。
“你们关于我的情报，太过时了。”
金属连杆完美传动着康斯坦丁的每一分力量，庞大的金属龙躯正是七宗罪的完美使用者。
七柄刀剑随着金属赤龙狂舞的身躯，轮番斩击阿涅弥伊的要害。力量上受到碾压的阿涅弥伊，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了后续的攻势。
巨型刀剑掠过的空间中，建筑物断裂倒塌，树木燃烧成灰。
空气扭曲，地面在高温中熔化，阿涅弥伊只能艰难躲避着龙王的暴力碾压。
“别把我看扁......”
红热的刀剑打断了阿涅弥伊的发言。
“继续逃吧，竭尽你的全力，直到化为灰烬。”
阿涅弥伊隐约听到了，同胞们对祂最怨毒的诅咒。
他们明明奉献了自身的全部力量，却只制造出你这种弱小的存在，在龙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逃了。他要让康斯坦丁见识风之族裔的高傲。
高速逃窜的阿涅弥伊突然改变自己的行动模式，用全部的权能对风元素下达律令，制造出壮观的真空领域。它的边缘比旋转的刀刃还要锋利，内部像星空一样纯净。
阿涅弥伊用力咬着牙齿，简直要将牙齿压碎，带着失去生命的觉悟冲向燃烧的赤龙。
而康斯坦丁，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微笑。罗隐那家伙，是恶魔啊。
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激怒阿涅弥伊。他并不喜欢在战斗中嘲讽别人，说垃圾话只会让他感到羞耻。
风龙最大的优势在于速度，如果一直靠高速打游击，康斯坦丁极有可能被拖在这里。
罗隐觉得阿涅弥伊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小孩子才会上当的激将法”也许对他有奇效。
康斯坦丁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炼金领域暴涨到极致，赤龙庞然的身躯对失去冷静的阿涅弥伊进行着惨无龙道的正面暴力碾压。
两秒之内，无尘之地破碎，阿涅弥伊双臂粉碎性骨折，膜翼在高温中大面积焚毁。
注意到赤龙金色瞳孔中若有若无的，看傻子的眼神，祂好像明白了什么。
阿涅弥伊开启时间零躲开君焰制造的大爆炸，但龙躯严重受损后，祂的速度已经大不如之前。
......
“他们打得好像挺热闹，天空与风一族真是龙材济济啊。”
罗隐全身覆盖着纯白的龙鳞，朝着李雾月客套了一句。
李雾月失去了一只眼睛，而疑似世界树的东西长势良好，圣枪米斯特汀也恢复如初。你和奥丁真的不是双胞胎吗。
“你已经不可能获得任何支援了。你死后，灵魂也许会被树回收。”
李雾月踩着大教堂的台阶，逐级向下。
“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她在周围埋伏吧？天真的想法。”
以薇若妮卡和奥博托为首的进化者，在李雾月背后的天空中列成整齐的军阵。他们根据李雾月的手势指示，开始对四周进行地毯式搜索。
“开打前，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的弱点，是不是不能连续战斗？”
“没错。”
李雾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的灵魂存在缺陷，让我不能完全控制龙血的活化。
我的实力有些像月亮，在圆缺之间来回变化。我动用的力量越强，从月圆变为月缺的速度就越快。
在灵魂和龙血最沉寂的状态下，我只能被迫陷入沉睡，力量连普通人类都不如。”
罗隐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李雾月会告诉他这个致命的弱点，意味着这个弱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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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Another
“这样的弱点，很难长期隐藏吧？”
“没那么难吧。”
李雾月随意地将银槲之枪插入地面，这把奇特的武器看起来就像一棵生根发芽的小树，自己则盘腿坐在台阶上。
“为了隐藏自己的虚弱状态，你不能长时间处于群体中。”
“没错。我在族内有个绰号，‘离群者’，听起来不好也不坏吧。”
如果李雾月不是在骗他，那他这种缺陷相当致命。当他的精神进入沉寂状态，龙血休眠后的身躯将变得脆弱，言灵力量难以发动，也许连黄金瞳都无法点燃。
一旦被其他龙类察觉到一个龙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李雾月”差不多就和唐僧肉画了等号。
“我习惯于掩藏行踪，远离群体。当力量上涨到巅峰时插手战斗，刹那间取胜，以此伪造无敌的假象。
这样时间久了，竟然被认为是‘完美的君主’、‘最强大的君主’。其实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李雾月坦然地自嘲道。已有白王叛乱的前车之鉴，尼德霍格又怎么会容许完美君主的存在？
罗隐此前时常好奇，每两次刺杀活动的间隔期里，李雾月在做些什么。现在罗隐明白了，龙王只是在耐心地等待技能冷却时间结束，很可能在睡大觉。
“你在哪里休眠？”
李雾月指了指天空。
“在云层中。用云雾构建茧形的空间，随着云雾到处飘荡，没有定迹。如此，能抵达世界的一切角落。”
罗隐看看天上的阴云，平时您就这样在天上飘来飘去吗......罗隐扫视着云层，查看其中有无可疑的区域。
“你在找我的茧吧。你猜测，我将用来复活的茧藏在了云层中。”
一下就被戳穿想法，但罗某毫不尴尬。如果有杀死对方的机会，他们彼此都不会犹豫的。
“我没有留下茧。如果你能在这里杀死我，就能终结我的永生。”
罗隐不禁陷入沉思。现在的情况好比打扑克时，对手率先亮明了他的几张烂牌，接着将全部筹码推上了赌桌。
“你就这么自信吗......还是说，你不想活了？”
“或许吧。我生来便端坐在王座之上，也许这为王的一生已然太过漫长。”
李雾月神色淡然得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而非生死。
“耶梦加得，她可能才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一个。
无论多少次沉眠苏醒，我都无法挣脱既定的宿命。注定的轮回循环往复，重新开始的生命相比于此前漫长的经历，像是一片雪花坠入沙漠。
执念越加坚实，生命却是一片沉重的空洞。”
罗隐听不懂且大受震撼。他本想用“嗯嗯”“确实”敷衍一下，但为了气场，只能尽量模仿李雾月深邃的眼神。
“我的确厌倦了，厌倦了这一切的循环往复。
就在此时此地赌上我族的命运，恢复往日的辉煌。若是葬身于此，便就提前迎来悲剧的尾声。”
“你的真名？”
“维德弗涅。”
栖息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顶端，巨大的无名神鹰，神话中黑龙的死敌。
这称号无疑是夸大扭曲的结果。除了白王，没有生命胆敢以尼德霍格的敌人自居。绝望之龙的强大，如若命运本身。
“哦哦哦，你就是英灵殿广场那只喷泉鸡......”
李雾月起身，拔出米斯特汀，王域暴涨。
“等等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罗隐拔出天丛云，警惕地向后撤了两步。失去一只眼睛的李雾月，反而让他感到更加更加危险。
“那棵食人树是什么东西？”
“你们好像称祂为世界树？倒也还算合适。
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你亲眼见证。”
李雾月挥动米斯特汀，并非攻击，只是完全开启圣枪的炼金领域。
伴随着那种强盛到异常的生命气息，罗隐“读懂”了世界树通过米斯特汀传递的讯息。
银槲之枪米斯特汀是祂的一截树枝，也是祂的种子。
祂的根系将遍布全部的土地，人间皆在祂的树荫之中，枝干和树叶将延伸到每个国度，数十亿的微小孢子能覆盖目光所及的一切。
祂以年轮记录和储存所有生命和死者的讯息，承载由泥尘抵达天堂，人类进化为神祗的禁忌之路。以命运之名，祂注定引导全部生灵踏上进化之路。
观察，记录，应用......罗隐顿时联想到，世界树，可能是冰海铜柱的蓝本，祂是最初的记录者。
祂能记录、分析无穷的信息，以此推导并贯通正确、完整的封神之路。
世界树难以计数的无形叶片，在风中摇曳、摩擦，发出细碎、有规律的声音。
在罗隐的听觉中，这是一场宏大到令人窒息的交响乐。为死者献上的哀伤挽歌，进化者欢愉的高歌，无数生命混乱无序又生机勃发的嘈杂声。
这东西的权能，远远不止是他猜测的基因修改。当祂得到完全的修补，岂止是能让混血种进化为龙，只要时间和资源足够，祂甚至能让真菌成为神明。
见鬼的，李雾月如果早几百年让这玩意发芽，现在早没秘党什么事了。为了让世界树诞生，他或许付出了极其夸张的代价。
“如你所见，祂将吞噬全世界二分之一的人类修补自身，奏响属于所有生物的进化交响曲。
一切生命都有机会在树的引导下，通过封神之路的仪式，不断进化为更完美的形态。不过龙类和混血种，将是第一批进化者。
新的龙族之中，至尊和四大君主将不复存在。世界树观察、记录、分析所有生命，没有私欲且将不断自我优化，仅会根据事先设定好的规则进行处理。
祂将成为永恒且唯一的皇帝，掌握绝对的权力，包括断定生死的刑罚权。”
李雾月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最让人胆寒的构想。
“你疯了。”
“这不光对龙族有利，对你们这些杂血其实更加有利，不是吗？龙族重掌世界，混血种获得触及王座的路径。”
“不可能。世界树与龙族起源有关，黑王不会允许这种东西存在的。”
“我从来没说过，这是从前的那棵世界树。”
过量信息让罗隐的大脑开始过热，肌肉不由自主地战栗。
真相和他预测的大相径庭。以罗隐对混血种内部情况的了解，如果树的能力公之于众，一部分激进派很可能转而加入李雾月的阵营。谷
清除一半的人类换取真正的封神之路，有些狂热分子做这道选择题时根本不会犹豫。
不不不，不止如此......树甚至能让人类成为混血种，进而走向长生，渴望权力和长生的部分人也许会在种族内部造成二次分裂。
罗隐使劲摇头，甩掉大脑中涌现的恐怖想法。这棵破树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潜力，引发战争的潜力。
“你已经站在尽头了，只差一步。我已经听到了，树对你的呼唤。你这样的个体，会成为祂最青睐的子民。”
罗隐当然感觉到了。大教堂中，那个极具神性、超乎想象的生命体，正对他的灵魂进行召唤。
祂真的拥有让自己完成进化的能力。不用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初代种龙骨十字，不用与神秘的“降临者”进行交涉，只要接受树的使命，为祂补完身躯。
草。
这种坏东西，他必须赶紧砍断，做成柴火，烧成焦炭。
罗隐一个愣神的刹那，他的左腹就被开了个手腕粗的贯穿伤。
读心？
在他产生砍树念头的一瞬，李雾月同时刺出了米斯特汀，木枪翠绿的藤蔓染上灼热的鲜血，迅速将之化为自身的养分。
面对这种敌人，他不能冒一点失误的风险。
第二枪刺出，与天丛云相击。罗隐执剑以来首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天丛云没能斩断木枪上发芽的藤蔓，而且只切割出几毫米的伤口。
第三枪在元素乱流中速度骤减，坚韧的白王龙躯用肋骨卡住了米斯特汀，震荡的天丛云反手洞穿了李雾月的大臂肌肉。
他的力量增强了不少，但速度没有质变，号称bug的时间零在龙王级战斗中效果大幅削弱。
但是，李雾月的自愈力......罗隐压力大增，虽然那一剑没伤到骨骼，但两秒内完全修复肌肉纤维，这已经逼近水王的再生力了。
十几个试探性回合下来，罗隐能够确定，李雾月能“读”到他的想法。
这棵破树强行与他的精神共鸣，而现在的李雾月好像与树之间存在奇怪的联系。
天空中浮动着数不清的细小孢子，伴随着风向城市周围、城市之外扩散。苏茜在与两位数的进化者游击作战，废墟中到处是剑刃锐利的呼啸声。
而罗隐毫无精力去关心周围的情况。别说是正在缓缓修复的世界树，光是加强版风王就已让他应对乏力。
与此同时，倒霉蛋三人组还在地下做梦，或许树胃口好的时候就会把他们变成肥料。罗隐觉得自己太难了，他一个四年级为什么要来身先士卒，就该空投路明非。
“不要试图在大脑中制造奇怪的画面。树不是没有智力的机器，知道过滤信息。”
李雾月否定了罗隐进行的一些有趣的尝试。
“你这不还是被影响到了吗！”
罗隐发出声如洪钟的吐槽，趁机瞄准李雾月的腰子三连刺。
他罗老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啊，谁来救一下啊......
“达摩克利斯系统，发射倒计时3分18秒。”
庞贝满头大汗，手也有些哆嗦。
根据前线传来的消息，天空与风之王李雾月，在短短两天内将世界推到了倾覆的边缘。
学院大部分人此时还是两眼一抹黑，正在圣佩德罗苏拉市外围焦头烂额，但少部分人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庞贝现在满脑子都是世界末日的感觉，果然人类的疯狂和龙类的疯狂不可同日而语。
“帕西，帕西，能传回画面吗？”
“家主，非常抱歉，能保持通讯已经非常...非...困了。”
“恺撒在哪？”
“少爷带领人造龙躯部队在城市郊区布置封锁线，预计两分钟...进发。”
万幸，时间还够。
“授权发射。进入打击范围后立即全弹发射！不管那是个什么东西，炸掉它！”
还好那东西是个固定靶，但麻烦的是弹道中间横阻的天空尼伯龙根。扭曲的空间或许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但已经没办法了。
根据帕西的描述，他那样的高血统混血种，几乎没办法抑制自己近似于膜拜的冲动。灵魂在向他呐喊，那是他的祖先，他的神明。
“授权...授权失败。”
庞贝心头一凉，这时候难道出了程序故障？
“全弹发射！”
“授权失败。”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中，昂贵的玻璃水晶杯在大理石地板上意外摔得粉碎，香甜馥郁的酒液四溅。
“家主，打击点那里......”
“天谴杀不死真正的怪物，而有的可怜人就算没被天谴轰炸也已经死定了。”
庞贝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语气镇定，近乎冷漠。现在要紧的是，在三分钟内找到故障所在。
“庞贝，你太着急了。你还没有亲眼见识到祂的伟大，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摧毁祂，这种傲慢是人类的通病。”
手机中传来一个男人略微奇怪的口音。他说话时习惯性地卷舌，大概是俄国人。
“布宁！是你要想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们根本不了解那东西，在这个时代，任何近似神的东西都该被以最快的速度毁灭。”
“庞贝·加图索，不止是我。我们的队伍正在紧急赶往洪都拉斯，我们没预料到秘党的这次行动会有如此惊人的发现。”
庞贝没有回答。天谴名义上是独属于加图索家的资产，但它并非是由家族独立开发而成。
秒针咔嚓咔嚓地转动，卫星正在靠近打击范围，天谴系统却依旧处于被干扰状态。
如果让诺玛介入，强行发射，意味着与他的塑料盟友们撕破脸皮。但让卫星就这么离开，也许明天世界就不是庞贝认识的样子了。
天谴系统界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倒计时，当数字归零，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友善的笑声。
“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呕。
如果情况不对，90分钟后他还有第二次发射机会。庞贝想冷静下来，但直觉告诉他，他刚刚犯下了大错。
第七十二章 湮风
17秒过去，大脑在龙血刺激下，开始出现混乱症状，杀戮欲数十倍暴涨。
31秒时，他的意识将会沉浸于厮杀、暴力带来的狂热中。
39秒左右，罗隐的龙类精神将压过自我意识，无法强行降低血统。
预估在50秒时，他将开始堕落，在白王基因的影响下疯狂攫取养分，向着八岐大蛇形态转化。
各阶段的持续时间不会有较大误差，他和爆发小宇宙、临战突破这类天赋没什么缘分。
罗隐如同穿行于枝叶繁茂的密林中，那是米斯特汀刺出的漫天枪影。
米斯特汀的威能比昆古尼尔更强，罗隐被它刺穿的伤口处，血肉像是枯萎的植被，难以愈合。
它自生命之树中诞生，却携带着对其他生命的诅咒。
但相较于昆古尼尔，这把枪上没有“必中”的祝福。它的攻击是可以被防御、躲避的。
罗隐本来想选择以伤换伤的老方法，但他很快发现，这次竟然是天丛云剑落在下风。米斯特汀造成的“枯萎”伤害，比天丛云的贯穿伤更难愈合。
更见鬼的是，在外力影响下，李雾月的龙躯再生能力超过了他临时取得的白王龙躯。他必须改换策略。
罗隐一改之前狂暴的攻势，转而高频率地格挡圣枪。左臂增生出三层鳞甲，多块龙骨进入闭合状态，提供更强的防御能力。
“愚蠢的策略。”
李雾月瞬时察觉到罗隐的变化，发动更暴烈的猛攻，枝条和树叶在活化的领域中缓缓扭动、生长。
速度上他处于绝对优势，世界树提供的生命力又弥补了他先天的缺陷，这个人类依靠防守根本拖不了多久。
教堂附近的街区在二者的交战中化为废墟，罗隐在冲击力作用下不停后撤，周围密布着瓦砾碎片。
看来，只能用那个了。受村雨的启发，开发出的实用技能。
罗隐将精神力量全力注入天丛云剑，与之共鸣，使其完全活化。
骨剑天丛云的末端与他握剑的龙爪融合一体，与血肉、鳞甲、骨骼相接。除了那违背逻辑的“剑”之概念，这东西的本体就是块密度低、强度高的轻薄骨骼。
天丛云剑，在罗隐的刺激下开始了生长。它在延展，变形，逐渐脱离剑的形态。
它慢慢变宽，刃面出现微微的弧度，直至停止生长。罗隐只能将之活化、变形到这种程度，可惜了。
“王与王的战争，从未有使用盾牌的先例。”
“别瞎说，你能感知到的，它觉得自己是把剑。”
罗隐手持月白色的骨盾，露出满意的笑容。炼金术士的一大特长，在于转化。
在不改变材料独特性的前提下，将之转化变形为更符合需求的新形态。一把概念上是剑的盾牌，正适合这场战斗。
“这就是我独创的剑法。”
天丛云盾剑挡住李雾月的连刺，出其不意地横斩，一击剖开李雾月胸口的鳞甲，龙血在极高的内压作用下向外喷溅。
虽然是盾的形状，但它的边缘依然是剑刃，在斩击时无坚不摧。
罗隐跳步侧身，躲开李雾月的瞬间反击，接着动用全身力量使出势大力沉的盾击。
李雾月左手护住身前，米斯特汀快速回收，极速变向，再度刺向罗隐的要害。
盾形的天丛云撞在风王的手臂上，造成的却不是钝伤，而是造成了密集的切割伤，碎裂的鳞片中龙血横流。
盾面上看不到一丝锋芒，却真实地造成了刀剑那样的割伤。
“此乃，重剑无锋。”
罗隐习惯性地补上垃圾话。其实就是仗着白王赋予的绝对概念，搞对手心态。
李雾月的进攻更加狂暴，他的黄金瞳中，光芒渐渐变得有些异常。
“即使拖得再久，等不到支援的你只能迎来注定的灭亡。”
“死之前，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定呢。”
罗隐语气轻松，同时悄悄压制爆血的效果，这样就能坚持更久。
他现在找不到杀死李雾月的办法，但只要撑下去或许就能发现转机。
罗隐很清楚李雾月的暗示。他的支援难以到来，不光是因为风王自己的布置。
关键在于，如果这棵破树拥有引导进化的能力，那它就是龙族卷土重来的希望。康斯坦丁他们，真的愿意来支援他吗......
“他向你许诺了什么，才能让你如此疯狂，赌上自己和同胞们的生命？龙族的复兴？”
阿涅弥伊听到康斯坦丁的疑问，思维略有些缓慢。
祂全身都是干涸的血迹，这里的温度实在太高了。原先庄严的市政厅，像是经历了一场壮烈的火山爆发，熔化又冷凝的土石呈现出暗红和漆黑的色泽。
“是啊。只要世界树重新繁盛，族裔们又能回归树的怀抱，就像君主们一样。衰老濒死的古龙能茧化获得新的躯体，继续繁衍新的族裔。”
阿涅弥伊能保持站立，已经超出了康斯坦丁的预料。祂刚获得次代种龙躯不久，新生的龙躯就已处于近乎全毁的状态。
龙翼被焚毁，躯体内部不知多少处骨折，强韧的肌肉纤维在超限度的战斗中大量拉裂。
阿涅弥伊通过大量吞噬同族，获得了远超其他次代种的言灵数量，数倍完美的龙躯结构。
龙类对同族的吞噬，获得的远不只是营养，其关键在于完善操纵元素的权柄，并获得更多样的基因信息。
康斯坦当扫视着金属赤龙身躯上密集的坑坑洼洼。能在缺少强大武器、心态不平稳的状态下打到这个地步，阿涅弥伊称得上是个才能卓越的战士。
“黑王的时代结束后，只剩君主和少数次代种依然拥有茧化的能力。因为曾经的我很弱小，所以经常会死，茧化的次数挺多。”
康斯坦丁想起了不少不愉快的回忆。有几次，他死得那可太窝囊了。
阿涅弥伊有些诧异。他不明白康斯坦丁为什么要在这时自谦。虽然以前存在不少贬低这位龙王的言论，但现在的康斯坦丁绝对无愧于龙王的身份。
“我的意思是，因为我茧化的次数多，所以我对世界树的气息比较熟悉。那个并不是世界树。”
阿涅弥伊嚯得抬起头，眼神变得极其惊悚。
“从前我也有茧化的能力，我怎么会认错！我族共同的至高信仰，除开皇帝，就是我们灵魂的归所啊！”
“你有多少年没有茧化了？几千年，上万年？”
濒死的风龙呆住了。他对世界树的回忆已经完全模糊了，甚至不确定祂是否真的存在过。
据说只有极少数的龙类，例如四大君主，见过世界树的真容，其他龙类只有在茧化期间才能模糊感知到树的存在。
世界树的精神领域庞大到能覆盖全世界，包裹死者之国，因此才能在死后牵引所有龙类的魂灵。
“那，祂是什么？”
“我刚才说的也许不够准确。那或许同样是世界树，但并不是我们熟知的，原来那一株。
也许，那是新的世界树，而旧树已然渐渐凋零。
你仔细感受新树的召唤，应该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康斯坦丁语速急促，说话的同时快速修复着金属龙躯，为真正的死战做着准备。
“那种感召，充满热情，仿佛树中藏着无穷的宝藏，像一支宏大、昂扬的交响曲。
旧树的感召，则像是一支安魂曲。安宁，悠远，是对死亡的抚慰。”谷
“这意味着什么？”
“大概，新树的功能不同吧。祂貌似能赐予力量，却不会给予灵魂的永生。”
康斯坦丁淡然地回答道。
“你们的主子似乎对重建曾经的龙族没什么兴趣。死在这里，你就真的死了，从茧中复活什么的不太可能。
至于新树是怎么来的我也没有头绪，毕竟龙族的历史缺了一大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为什么！”
阿涅弥伊想否认康斯坦丁的说法，但他感觉龙王并不是在骗他。他逐渐陷入了崩溃。
他的君主想要重建龙族，新的龙族。无论是否成功，新时代都没有他们这些旧臣的席位。
“让你死得明白点。被你吞噬的同族们，就死得不太明白。”
手起，刀落。
......
阿康，是阿康啊！罗老板在心中兴奋地大喊，技术宅就是比恋爱脑靠谱！
在赤龙庞然的龙躯之前，气势巍峨的大教堂都显得不那么高大了。
康斯坦丁犹疑地站在战场边缘。他倒不是在盯着罗隐手里的盾形剑，他早就对这混蛋的底线有所了解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罗隐绝对会将天丛云做成龟壳套身上。他现在拿着盾形剑，大概是条件所限，只能搞出这么大的。
“祂想吃掉我。”
康斯坦丁的语气带着一点犹豫。
“祂确实想吃掉我。”
罗隐有点懵。谁想吃了你，李雾月？
“刚刚我省略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讯息。”
李雾月停下攻势，举枪站在教堂之前。
“新生的树处于缺损状态，想要补全，祂需要一半人类的生命，还有所有初代种的生命。”
你丫这根本不是省略信息，根本就是想离间吧！
“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发现问题。”
李雾月意外地看了眼康斯坦丁，龙躯内的阿康表情有些古怪。
没想到，死的次数多，有一天也能成为他的经验优势。
“所有初代种......你献上了自己的灵魂？”
罗隐听懵了。您自个不也是初代种吗，自己杀自己？
“一部分罢了。所有初代种都与原先的世界树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而一个世界，不能存在两株世界树。”
罗老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对他来说，信息量有些太大了。
今天之前，他这个混血种对“世界树”这种东西是持否认态度的。一棵大树承载着世界，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太可能，更像是先民过度夸张的想象。
“为什么？”
康斯坦丁无法理解，李雾月为什么要让族裔包括他自己走向灭亡，只为新树的诞生。
“一千年前，我在西夏苏醒的时候，那时的人类还仰慕、膜拜着龙族的力量，最终落败是由于我自己的疏忽。
现在呢？我亲手覆灭了秘党的一代精锐，但却像是徒劳无用。我亲眼见证人类超级大国的兴衰，核武诞生，人类进入星空，我甚至亲身体会了天基动能武器的威力。”
如果不是庞贝的存在，李雾月或许不会下定决心。以往漫长的岁月中，他只是将米斯特汀当作武器使用，从未唤醒过祂真正的伟大权能。
“我们就算毁灭混血种又能如何？再过一千年，最后的族裔垂垂老矣，只剩下我们这些没有臣子的‘龙王’。
想象一下那时人类的力量，我们也许会被当成濒危动物保护起来吧？”
李雾月自嘲道。
“高阶龙类繁衍能力极弱，而四代种以下血统力量会剧烈退化。承认吧，从大部分龙族失去茧化能力的一刻起，我们已然注定灭亡。
难道将一切都赌在黑王的归来？龙族的起源，皇帝，神明，尼德霍格，经受我们的背叛后，祂依然乐意于拯救龙族吗？”
李雾月也曾坚信黑王的归来。祂预言了自己的归来之日，不会提前也不会延后，就像注定的宿命。
但黑王的归来之日，未必等同于龙族的救赎之日。度过的岁月越多，李雾月对此的态度就越是消极。
“我没有办法解决你说的问题。”
康斯坦丁的声音十分沉闷。李雾月所说的，他当然也想过，但不是所有问题都有解。
“但你想杀掉我，还有哥哥。所以没什么好谈的。”
不管未来怎样，如果那个未来没有诺顿的存在，那一定是个糟糕至极的世界。
刚刚冷却发黑的金属赤龙重新燃烧，变为近乎血色的赤红。罗隐将丢人的盾剑塑形成比原版更加细长的形状，二打一，好起来了。
“报告委员会，我是路麟城。根据特别条例，在极度危急的状态下，例如发生影响全体混血种甚至全人类的巨大危急时，允许使用非常规武器。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申请使用序列号α的禁忌武器，前往洪都拉斯处理情况。”
圣佩德罗苏拉市郊外，世界树孢子乱飞，硝烟火光和元素乱流让这里如若末日。
废墟之上，一个男人穿着特别宽大的黑色雨衣，加厚的塑料布遮掩着他的面容。
路麟城背着一个体积不小的箱子，雨衣在身后突出一大块。他侵入这里的方向，与昂热带队的秘党正好相反。
通讯器另一头安静了一会。
“路，你现在在哪？”
“洪都拉斯，圣佩德罗苏拉。”
沉默。
“α武器呢？”
“我正背着呢。”
沉默。
老人的额头炸出青筋。那你还申请个锤子，你都把武器仓库当橱柜一样使用了。
“这不是希望组织上补批个条子嘛，回来以后能省点事。我从北极过来都是自己付的路费，看在这份上给我补个条子不过分吧？”
路麟城揉了揉有点乱的头发。时间紧迫，如果让李雾月成功，他们也不用存在了。
末日派要应对的是不可避免的末日，不能让这种灾难席卷世界。
“批，批！你自己写好发过来......”
“看来得麻烦您了。我这里遇到些麻烦。”
第七十三章 祭品
“校长，我们成功和本部建立通讯了！”
昂热听闻这条“喜报”，神色却变得更加严峻。
通讯状况转好，意味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可能被传播出去。
此时，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什么人类世界的模样了。十数种龙族亚种在天空和地面横行无忌，成分不明的微小孢子让社会系统陷入瘫痪。
压抑的云层中正酝酿着难以描绘的恐惧，群龙在风暴海洋中厮杀，不可名状的呢喃声在脑中制造着光怪陆离的幻象。
“所有人员，注射SC-7针剂！每隔10分钟注射一次，出现不适症状立即撤离！防护服出现破损的，立即撤离进行更换！”
诺玛功能受限，群蛇装置通讯延迟，现场指挥一大半靠吼。
这种针剂由装备部开发，用于钝化大脑部分区域的功能，抵抗过强的外界精神领域，防止出现不可抑制的灵视和错觉。
如果没有这类药物的协助，大多数人的精神状况可能已经无法继续作战。整座城市都被某种特殊的场域笼罩着，训练有素的作战队伍反倒像是笼中鸟。
“昂热，你们还能控制住现场情况吗？支援队伍报告，他们在周边几个城市观测到了龙族亚种，还有其他异常现象。”
贝奥武夫尽力保持着镇定，但昂热能感觉到他隐藏的焦虑。
昂热的黑西装上溅落着龙类和其亚种的血液，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穿上防护服。
“那些亚种，并不是被我们从这里漏放出去的，我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种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的微生物，可能携带着龙族的基因讯息或是特殊激素，在侵入生物体内后有一定概率让其发生基因突变。
向着龙类的生命形态，发生突变。数量太多了，我们无法拦截。”
装备部的疯子们正用特大号的龙息瓶对准天空狂扫，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但想要彻底清除那些小东西，他们需要用几十颗云爆弹将这里洗一遍。
这次行动相当仓促，但他们动用的火力称得上历次行动之最。只是敌人的情况，远远超出了秘党的预料。
“贝奥武夫，也许就是今天了。最坏的时代即将到来。”
秘党无法继续掩盖龙族和混血种的秘密，人类社会将迎来堪比世界大战的动荡。
身为龙族之敌的秘党，将被迫面对他们一直回避的问题，如何应对自己的另一半血统。
昂热打断自己对未来的焦虑。他们得尽快向市中心推进，支援那几个超常的怪物。
六七米高，肌肉坚挺如墙的人造龙躯，正成队沿着道路暴力推进，碾碎所有狂暴的亚种。
恺撒维持着言灵霜降，快速冷却着过热的内部结构。楚子航估计又在上演“孤胆英雄”那一套，他得带队去支援面瘫混蛋。
红发巫女在队伍的拱卫下毫无顾忌地动用言灵之力，审判的领域不仅切开龙血怪物，连带着它们身后的墙壁、树木也一并断裂。
依照这个速度，他们还要一两分钟就能在外围布置好封锁线。
就在此刻，昂热的手机响了。见鬼，这东西现在还能打得通吗。
“校长，很久没见。您身体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让昂热意外到了极点。他从卡塞尔毕业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昂热仍旧记得他的声音。
“你那边，那是狗叫声吗？”
昂热很确定自己听到了极为凶悍的狗叫声，透着龙类的残暴。
“我出差呢，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路麟城的右手，不，右爪刺穿了一个金发男人的咽喉。他的动作无比迅捷，对方连释放言灵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些慌忙地侧身，躲过龙血猎犬的扑击，绝对不能让它碰到自己身后的箱子。虽然武器的防护措施很到位，但难保意外。
路麟城迅猛地飞踢，击断猎犬的脊椎。这些牵着龙血猎犬，手持炼金刀剑和枪械的克隆混血种，他们的派遣者显然是那群沉迷于基因进化的疯子狂徒。
有些东西可以被控制，摆上手术台，进行实验、研究，甚至龙王也可以成为研究对象。但世界树绝不在此之类。
路麟城解决了“拍卖行”的先遣小队，向着大教堂的方向狂奔。
“你们自己动手，难道他不能解决这次的情况吗？”
路麟城知晓昂热说的“他”指谁。他的宝贝儿子，路明非。
“现在时机不对。一旦抵达教堂，他可能会提前知道一切，太早了。
所以，麻烦校长不要让明非过来。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通话结束，昂热不能说是一头雾水，那也算是摸不着头脑。
虽然他们达成了合作，但末日派貌似还瞒着他很多很多东西。
而此时，有一个人比昂热更加迷惑，路明非。他并不知道数年未曾谋面的父亲距离他只有几公里，路明非只想问小魔鬼去哪儿了。
路鸣泽没留下任何信息，叫也叫不出来，连交易请求他都发不出去。
创造出盾形剑后，罗隐彻底甩掉了偶像（老板）包袱，开始自由发挥创造才能。
李雾月险之又险地向后闪躲，但那道月白色的弧形幻影仍然切开了他左臂的鳞甲。
罗隐在一瞬间将天丛云软化，从刺的招式突然变招为鞭打，以变化的攻击轨道又一次偷袭了李雾月。
李雾月投出米斯特汀，枝繁叶茂的木枪外观上毫无威胁感。枪身和他的手掌间，似乎存在没有实体的藤蔓，可以在投掷出手后变向攻击。
赤龙双爪合击，巨型直剑形态的傲慢与妒忌，带着令人窒息的热度架住米斯特汀的枪身。
罗隐则借助康斯坦丁的金属龙躯隐匿身身形，在火幕中变换方位，从李雾月后上方再次突袭。
二打一，只要维持住这个节奏，他们就能逐步占据上风。
但有个要命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二位的耐力都十分堪忧。一边是没有龙躯硬要造龙躯的技术宅，一边是靠氪命招式临时获得龙躯的好老板。
他们给李雾月造成了不少麻烦，但凭借飙升的再生能力，李雾月一直是轻伤状态，战斗能力没有一丝下滑。
“你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收着点力，再加上一点赌的成分，四舍五入一下，大概半分钟。”
驾驶舱中，康斯坦丁捂脸。没救了。
爆发七宗罪的罪与罚领域，再由罗隐拼命牵制李雾月，他们能在半分钟内给风王造成致命伤吗......
“他的再生能力比我们加起来还强。想杀掉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对他造成毁灭性打击。
你能独自牵制他二十秒吗？”
罗隐听出了康斯坦丁的言外之意。谷
“烛龙？”
“释放这个言灵，我需要准备时间。”
“他又不是固定靶，他会躲啊！”
罗隐一边攻击李雾月，一边在意识中吐槽康斯坦丁。烛龙这种灭世言灵威力肯定够了，但你能打中吗？
“我的目标是世界树。他和世界树存在某种联系，也许能对他造成致命伤。”
这是无奈的赌博。也许烛龙根本解决不了世界树，也许毁掉世界树也伤不到李雾月，但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多。
罗隐的心境有些慌乱，差点被李雾月刺到肺部。处于世界树的精神领域中，他心灵中的一丝波动都会被李雾月感知到，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康斯坦丁听起来很勇，实则内心一团乱麻。动用烛龙意味着结茧重来，还得将兄长的茧交给罗隐保管，解决奥丁的事也得交给罗某，风险高到爆炸。
如果现在撤离，企图补完世界树的李雾月依旧会将矛头指向他们，整个世界也会天翻地覆。
有着世界树提供的源源不断的特殊力量，或许是代表“生命”的力量，李雾月的战斗节奏不紧不慢。
稳定地添加砝码，让战争的天平向他这边慢慢倾斜，对手自然会在绝望中迎来死亡。
此时，路麟城无声无息地到达了教堂，过程比他预想得顺利很多。那些进化种全在围剿猎杀那个御剑的黑发女孩，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潜入。
他压制着自己的心跳，降低到一分钟只有两三次的极低频率，防范被听力极强的风王察觉。
路麟城小心地取下背后的箱子，那其中就是神秘的武器α。委员会赋予这些武器独特的编号，因为他们凭现在的技术无法量产，使用条件又十分苛刻。
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使用这类武器，路麟城是其中之一。
他快速输入16位的混合密码，打开大箱子的黑色外盖。箱子内部是个维生装置，淡蓝色的溶液中布置着纤细的软管，为其中的生物输送基本的空气和养分，同时不间断地注射微量麻醉药物和血统抑制药剂。
路麟城取出柔软的长毛巾，小心地取出武器α，托在手中。
那是个闭目沉睡的男婴，眼皮有些用力，像在做着噩梦。他的身体远比一般婴儿强壮，但手脚的静脉血管有些暴突，呈现出深青色，接近黑色。
路麟城为α注射了三毫升的龙王血清，在漫长的沉寂和压制后，婴儿的龙血力量如同火山爆发。
他睁眼的刹那，如同初代种初次觉醒，宛如纯金的光芒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威严。
α苏醒的一瞬，正在缠斗的李雾月、罗隐、康斯坦丁都清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直觉告诉他们那是接近他们级别的生物。
罗隐心里一沉。不是吧，教堂里还藏着李雾月的盟友？
但当他看向李雾月，发现龙王的独眼中同样是大大的问号。
【路麟城
血统：S
言灵：？
炼金物品：两柄6级炼金刀
备注：一个难以看穿的男人】
罗隐听闻过这个男人，在他调查路明非的时候。系统探查不了的言灵，令人在意。
他一度怀疑路明非根本没有爹。对不起，路明非，原来你真的不是孤儿。
路麟城手中包起来的长毛巾很难不让罗隐注意到。他这个神秘的S级突然出现，而且穿着黑雨衣隐藏身形，不知道是敌是友。
【武器α
血统：S
言灵：莱茵
言灵效果：你被炸过，应该很清楚
特殊状态：极不稳定血统，龙血之毒
备注：没什么人敢做这个孩子的保姆】
一个名字叫“武器α”，言灵是莱茵的婴儿。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的东西。
在言灵序列表中，莱茵是灭世级言灵下的最高位，比上杉绘梨衣的审判还高。
它的一大特点是，释放者会像释放灭世级言灵一样，将自身消耗殆尽。称之为半个灭世级言灵也不过分。
罗隐以前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有混血种的言灵是莱茵甚至灭世级言灵，那个人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言灵是什么。毕竟一辈子只能释放一次。
言灵学的教授解释说，假设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混血种，他在尝试释放言灵时，会在刹那间抽干区域内的所有元素。有经验的人会在他释放成功前就发现并打断他。
而如果身边没有靠谱的人，就会像拉面师傅那样造成极为严重的损害。
最神秘的S级专员带着人形核弹出现在交战现场，罗隐能够预测到他的行动，很有把握。
“跟我念哦。”
路麟城抱起α，对他咏唱着拗口的龙文。
这个人对龙文有很深的研究。罗隐能听出来，他不是在释放言灵，而是在精准地念诵龙文。
想准确地念出龙文，要求念诵者具有较高的血统，并对发声器官进行极其精准地操控。
婴儿跟着念出相同的龙文。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释放的就是死亡的律令。
路麟城念出第二句，第三句，α也跟着一起念诵。再之后就不用他引导了，α会自己完成莱茵的释放。
李雾月被梅涅克用莱茵炸死过一次，但当时梅涅克是瞬发言灵，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当他感觉到巨量火元素的转化生成，连他的王域都出现波动时，莱茵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罗隐清晰地看见，那个婴儿在短短三秒内身体完成龙化，背后张开一对很小的龙翼，血统攀上了S+级别。
最多再过一分钟，他就会堕落为死侍。但没有这个选项。
“康斯坦丁，别管李雾月了，防御，防御！你拥有绝对的火元素权柄！”
路麟城抱着龙婴，捏住他的翅膀，将他对准教堂大门的方向。
李雾月抛开康斯坦丁，他居然选择了回防。世界树影响了他的意志，感召他保护树的身躯。
炽光，湮灭了视线所及的一切。莱茵爆发。
龙化的婴儿燃烧殆尽，释放无尽的光热，离他最近的路麟城则是第一个被言灵莱茵波及的生命。
光热构成的巨型球体将整座教堂覆盖在内，天空在短暂的炽白后，升起一朵壮观的蘑菇云。
第七十四章 最后的战场
“坐标北纬15度31分，西经88度01分，侦测到战术核打击！”
莱茵的光焰冲破云层，穿透尼伯龙根覆盖的扭曲空间，将天穹染成炽白色。
一年半前，莱茵在曼哈顿近海爆发，逸散出的余波让上百人瞬间昏迷，部分专员连续数周处于失明状态。
一些人将之称为一个世纪才会出现一次的神迹。事实证明，他们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幸运值。
而这次，莱茵的目击者远不止数百人。航班莫名坠落，没有证据支撑的“太阳黑子活动”，早已让无数双眼睛对准了这个本不让人重视的国度。
执行部下属所有机构此刻完全混乱，数不清的电话铃声轰炸着所有人的耳膜。
贝奥武夫放弃了联系昂热，刚刚建立的通讯又中断了。
监测到莱茵的不止是秘党，还包括数十上百个官方或非官方的机构，这种现象显然将被判定为小当量核武打击。
这次爆炸不是在海上，是在一座人类大城市中心，而且没有异常暴风雨的掩护。
秘党操纵舆论的技能十分熟练，但他们绝对没办法将地图上的坑填回去。
动荡要到来了。
......
将混血种武器化，并不是什么新鲜想法，早就有炼金傀儡、脑桥分裂手术这类方法了。
但这是罗隐第一次见到将武器化做得如此彻底的方案，毫无顾忌地践踏人类的道德准则。
龙血婴儿α，必然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人形武器，自然诞生那种混血种的概率低到可怕。
路麟城，路明非的父亲，他很可能属于“另一派秘党”，而他们手握领先时代的培育技术，使用时无所顾忌。
等等......大脑昏昏沉沉的罗隐努力睁开眼睛，看向教堂方向。
那里只剩下一个直径上百米的巨大凹坑，坑中心生长着一株外观奇异，严重枯朽的大树。
至于路麟城，已经没有什么路麟城了。这个神秘的S级，像影子一样幽然现身，又迅速灰飞烟灭。
他们这武器劲儿很大，就是有点太废人了吧？一个S级就这么殉爆了？
罗隐在思考，如果他能活着回去，要不要告诉路明非他的神秘老爹已经自爆了......
他挣扎着起身，修复身体表面的裂痕，除去高温烧灼的焦黑。距离较远，加上原界挡住了大部分伤害，罗隐还没失去作战能力。
好消息是，康斯坦丁啥事没有。只要不是被偷袭，火王怎么也不能被自家言灵伤到。
坏消息是，李雾月没死。
风王半跪在凹坑边缘，焦黑枯萎的米斯特汀横在身前，持枪的右臂只剩下熔点极高的龙骨，半边身体在高温中碳化坏死。
他本来能躲过莱茵，却被世界树召回，用凝为实质的王域正面扛下了莱茵。
但在和这棵鬼树建立特殊联系后，李雾月确实变强了。这一次，他没有被直接炸死。
在罗隐的感知中，李雾月原本强盛如日轮的王域，此刻如同一丝飘摇的烛火。
风王没有骗他。在过度压榨力量后，他活化的龙血进入了冬眠般的状态，严重损毁的身体停止了再生。
上好的龙骨十字，近在眼前。谢谢您，路明非的爹。
罗隐和康斯坦丁心有灵犀地向着李雾月发起进攻，现在正是一锤定音的战机。
身体机能接近于停滞状态的李雾月，从焦土中站起身来。
他睁开左眼，那只被他作为祭品的眼睛。黑暗的空洞中诞生出耀目的金色光芒，混杂着质感高贵的碧青色，恰如世界树的枝叶。
李雾月的两个眸子，一者纯金，另一者杂色。被那双眼睛盯着，罗隐心生强烈的违和感，他像是被两个生物同时盯着。
休眠的龙血迅速活化，展现出更加强大的再生能力。裸露的肌肉纤维包裹住骨骼，举起米斯特汀对准罗隐。
外源的生命概念作用在李雾月身躯之上，同时降临的还有外源的意志。
他的右半边脸怒目狰狞，毛细血管爆裂，青黑龙鳞中渗出鲜血。左半边脸却像山峦般不怒自威，眼瞳中好像倒映着岁月和众生。
那种深入骨髓的魔性，让罗隐头皮发麻。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依然是风王李雾月吗。
再过百分之七秒，他手中的天丛云将刺穿他的胸膛，破坏内脏，最终斩断脊椎。结束这一切。
言灵·永恒。
外观上已经濒死的李雾月，却反常理地释放出这个代表极致速度的言灵。
流淌的时间被截去一帧，这个静止的切面变得无限漫长。
李雾月拖着重伤的身体，在静止的世界中，向罗隐踏出三步。
此时，罗隐才察觉到李雾月释放了言灵，思维在黑白的世界中恢复运转。
罗隐看着李雾月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却毫无行动能力，思维像是半冻结状态，无法顺利运转。
昂热，大概就是被这个言灵伤到的。那个老年人都能行动，他绝对能。
任何言灵的基础都是五大元素的运转，只要他成功释放能操纵领域内所有元素的原界，就能挣脱永恒的束缚。
破局的关键在于速度。不存在绝对的时间静止，时间就算再怎么分割也达不到静止的程度。
校长他对时间零的锻炼已经达到巅峰，熟练程度接近直觉。他是当时唯一察觉到言灵·永恒，并成功释放时间零进行对抗的人。
罗隐竭尽全力逼迫着自己的大脑，你快动啊，你动一下啊！只要能放出一点点领域就行......
李雾月又逼近了一步。他看起来非常吃力，前进的脚步却坚如磐石。
他感知到了，那一丝地元素的诞生。
升腾，转化。地，水，风，火，直到升华至纯粹精神的领域，湮灭消散，一个轮回就此终结。
米斯特汀距离罗隐的咽喉只剩一尺之隔，罗隐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动能力。
天丛云的末端撞上圣枪，米斯特汀变化轨迹，穿透了罗隐的左肩，那部分身体组织枯萎湮灭。
言灵·永恒崩溃，李雾月出现在最初的位置，挡下康斯坦丁的劈斩。
他重伤的身躯因为再度压榨力量，刚刚新生的身体组织再度断裂毁坏，但状态异常的李雾月看起来毫不在乎。
罗隐注意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改变。他象征着完美的初代种龙躯，在再生的过程中，竟然被赋予更强的综合素质，呈现出令人赞叹的高贵感。
康斯坦丁感到相当不妙。初代种象征着一个领域的巅峰，臻至完美的存在。
但这所谓的“完美”只是黑王设下的标准，事实上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以某种代价为前提，李雾月正在向那样的领域提升。
罗隐还有十几秒就得被迫压制血统，他和现在的李雾月一对一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言灵·永恒，二度爆发。
李雾月又一次选定罗隐作为目标。在这暂停的世界中，双方只能依靠纯粹的权与力进行对抗，不存在任何复杂的战略。
罗隐又一次艰难地躲过杀招，保住了肺部，却不慎失去了半个肝。
李雾月体表迸出鲜血，充血的双眼中一片猩红。龙王朝罗隐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那棵树在吞噬你的神志！你这样下去，会彻底成为它的一部分！”
罗隐清晰地感知到，随着被莱茵重伤的李雾月爆发出越来越夸张的力量，作弊级别的言灵随便用，他的王域正在“变质”。
李雾月和他身后的世界树，二者精神领域的性质正变得越来越相似。世界树确实弥补了他致命的缺陷，但这却是以他的灵魂为代价。
“注定的结果。早晚的区别罢了。”
李雾月吐出一口淤血，感受着身体中愈发强大的力量，和精神中越发严重的异常感。
剩下的时间，将敌人都解决掉。
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为龙族开启新的时代。至于新的时代是好是坏，与他无关了。
虽然再无永生者，但所有龙族都将获得进化的机会，包括混血种。那大概是个有趣的世界。
言灵·永恒，三度爆发。身体控制权进一步丢失。
这次，罗隐大出血。白王之躯开始退化，身体涌出虚弱无力感，大脑眩晕。
康斯坦丁根本无法在静止世界中支援他，李雾月铁了心，要不计代价杀掉他这个世界树补完的障碍。
对手都已经不要命了，这还怎么玩！他罗老板最珍惜生命了，他还只是个22岁的未婚小年轻啊！
罗隐在心中大声咆哮，过热的大脑搜寻着活命的机会。
言灵·永恒，四度爆发。
“我投降！”
李雾月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释放永恒，高举米斯特汀。无论这人说什么，一定有诈。
“你想吞噬龙王补完自身，这个目标可不容易。我刚好认识不少龙王，而且我想完成进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双赢。”
李雾月明白了，罗隐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在和世界树沟通。
风王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觉得要出大问题。
言灵·永恒......释放失败。
“再比如他的金属龙躯，我掌握着全套技术，可以用来武装进化者。”
康斯坦丁握刀的手顿时紧了几分。他正欲死战，罗老板带头先降。
李雾月像是精神分裂，握枪的手剧烈颤抖，用力到掌心渗血。他想要怒吼，却无法发声。
世界树与其他生命的思考模式相去甚远，根本不会遵循他的意志，让李雾月错失解决罗隐的最好机会。
龙化体征消退的罗隐弱小到了极点，身体控制权大幅丧失的李雾月却偏偏无法动手。
“我需要时间消除爆血的副作用，顺便弄清楚它是个什么东西。”
罗隐给满头问号的康斯坦丁留了消息，但阿康对此充满了怀疑。凭他对罗隐的了解，万一世界树给的条件足够好，这位可能就真投了。
到时候李雾月和进化版罗隐二打一，康斯坦丁估摸着这里就是他青铜与火之王葬身之地。
罗隐缓缓走向半朽的世界树，脑中分析着目前恶劣的情况。
他之前觉得世界树有一些“读心”的能力，现在看来更可能是对情绪变化的感知。亦或是世界树明明知道他是诈降，但笃定他终究会倒向自己。
罗隐停下脚步，距离树的核心不到十米。巨树伸出一根修长的，玉石质感的藤条，缠绕上他的手掌，
白色茧壳将他包裹起来，但只要他想，随时能破茧而出。
李雾月转身，矛头指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看看罗隐，又看看李雾月，脸色渐渐发黑。或许，他应该考虑战略转移。
......
罗隐挺好奇，这棵破树会怎样招待他。
是武力压制，动用幻境、催眠类的言灵，或是提出契约、交易等请求。
献祭一半人类，干掉所有龙王，让这棵树决定世界的未来，这对罗隐来说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不存在接受的可能。他又不是植物人，为什么要信仰一棵大树。
是梦境啊。经过系统大爷龙族系列不连续剧的锤炼，罗隐对此已经轻车熟路。不仅不紧张，还有点想整点可乐爆米花。
奥莉薇娅？
罗隐揉揉眼睛，世界树制造的梦境中，第一个出现的人居然是奥莉薇娅。
“别偷懒，店里还欠着许多单子没做！”
“哦，好的，在做了。”
奥莉薇娅居然在对他这个老板发号施令，这是什么见鬼的梦境。
“对了，前台有个客人在等着，那个神秘的执行部女专员。挺好看的。”
他想起来了。
他是罗隐，C级血统混血种，因为镜瞳这个罕见的高阶言灵被卡塞尔学院招收。
通过大学四年的努力，加上一些小额贿赂，他成功卷到了A级毕业。
本来想加入装备部的他，被独立创业的学姐奥莉薇娅说服，在她的炼金工坊中工作，专攻刀剑类的炼金物品。
罗隐使劲摇头。淦，全乱了，这世界树怕不是奥莉薇娅种的。
梦境中的罗隐拎着手提箱来到前台，看到了苏茜。
有一说一，他第一眼没认出来。虽然外貌相同，但这衣品和气质差别也忒大了。
梦境版的苏茜穿着纯白的长裙，踩着一双蓝色高跟鞋，修长的眉眼间画着淡妆，微卷的黑色长发垂在肩上。
总之，看起来完全没有打手的样子。
真实的苏茜是一柄出鞘的剑，这个苏茜只在细节处能让他感到一丝危险感。
女孩撑着手臂，坐在前台边，有些走神。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
“验货。”
咔哒一声，罗隐打开小手提箱，露出一整排漆黑而修长，手术刀样式的刀刃。这种武器应该是用来暗杀的。
“收货人，执行部特别专员，代号‘雷霆’。没错吧？”
“哦......嗯。”
苏茜回过神来，仔细检查着刀刃的情况。
她修长的手指间，有着持剑磨出的老茧。这点倒是没变。
调整更新时间
经反省，本人决定停止不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停止熬夜，戒除混乱的作息习惯，按时吃药。
明天起更新时间恢复到每天17:30。
这个月更新量拉胯，写出的效果我自己也不满意。必须停止恶行循环了。
对所有正版读者和编辑大大说声抱歉。
第七十五章 真名
镜瞳悄悄收集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她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彷徨，正经历着强烈的自我怀疑。
梦境中的罗隐有些好奇，但按捺住了询问的欲望。他只负责为这个神秘专员提供武器。
不仅如此，鉴于“雷霆”的职务特殊性，他还有为这笔订单保密的义务。不能透露内容，不能透露“雷霆”的信息。
苏茜最后确认了一遍任务目标。陈墨瞳，路明非，以及一个身份不明的高危混血种。
有些奇怪的是，第三个目标才是最让苏茜犹豫的，让她下意识觉得无法动手。明明只是个陌生人。
她尝试挥舞着手术刀样式的短刀，很趁手。箱子里还配备了高浓度的毒剂和麻醉剂，但她大概不会使用。
“没问题。”
“那就好，费用记在巴黎分部的账目上了。祝旗开得胜。”
梦境中，罗隐微笑着和苏茜告别，老板奥莉薇娅在招呼他点个菠萝披萨。
“如果是绝对不想做的任务，其实可以辞职的。”
苏茜提着箱子走到门口时，店员罗隐忍不住提醒道。
“谢谢。”
斩首者“雷霆”的脚步顿了一下。
“思绪混乱会使得行动迟疑，这是对专员安全的头号威胁，执行部常年挂在嘴边的警告。虽然我好几年没出过任务就是了。”
“你觉得，世界会将一个人遗忘吗？哪怕那个人如此重要，却依然无法记起。”
罗隐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抬头时，苏茜已经消失了。
梦境中的一个月后。
店员罗隐检查着新一批的黑色短刀，收货人依然是那个巴黎分部的女孩。
她出任务的频率太高了，武器损耗速度惊人。还好她定制的不是什么高端炼金物品，否则执行部财政状况堪忧。
“这批武器的交货日期快截止了，如果不需要的话，也该发个通知啊。奥莉薇娅你查一下有没有消息。”
“要叫老板！”
“好的，奥莉薇娅，下次一定。”
奥老板翻动着订单记录，露出十分奇怪的神情。
“雷霆消失了，没有这个代号。但是订单货款已经交付。”
罗隐欲言又止。他们能隐约猜出那个女孩的身份，秘党的斩首者。工作包括猎杀失控混血种，以及清除内部的叛逆。
代号取消，意味着她从斩首者部队退役，暂时的，或者永久的。
“那个女孩，她看起来有不少心事。”
“其实人可以选择活得简单一些，抛下不属于自己的十字架。但有的人太过倔强。”
既然货款收到了，那也不算亏本。罗隐将这笔未完成的订单放入储藏室，姑且当做店里的收藏吧。
圣诞节。
几个月过去，罗隐已经有些忘记了关于“雷霆”的事。
说到底，他们只是彼此人生的过客罢了。因为工作出现偶然的交集，之后便从彼此的人生中消失。
这段时间，整个混血种世界可谓风起云涌，各种隐藏大佬像韭菜一样疯狂冒头。
罗隐天天上班摸鱼，在守夜人论坛上吃瓜，直接吃到撑。各种阴谋论、小道消息满天飞，唯一的喜讯是昂热校长几周前终于走下病床，重新主持秘党大局。
虽然局势紧张，世界级危机一触即发，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这身板如果上前线，龙王可能会给他一个“肉质不行”的差评。
奥莉薇娅一边追剧一边数钱，笑容满面。
“草。那是个什么东西？”
所有电视频道，所有网络媒体上，都是相同的报道。
北极地区上空，出现了数万年一遇的盛大极光。以及，一对漆黑之翼。之所以将二者相提并论，是因为它们的规模在伯仲之间。
如果近距离观察，人们或许会将那对漆黑翅翼当成一堵看不到顶端的高墙。
罗隐走出店门，向北方眺望。
绝望之龙振翼升天，即便间隔数百上千公里，人们也能看到祂山峦般伟岸的身躯，如同黑色星体从地平线上方升起。
无论是高楼大厦，广袤的土地，海洋或是天空，都无法遮挡祂降世的身姿。
在圣诞节迎来终结之日，让他不禁联想到那个病死的巨人。
如果这是一盘游戏，此时能做的只有打出GG，重开下一局。
梦境陷入一片黑暗。
罗隐一下就抓住了这段梦境的关键。
如果奥莉薇娅成了他的老板，苏茜大概会死，世界也会被归来的黑王毁灭。
罗隐顿悟了，一切都是相当老板的奥莉薇娅的错。
不是，还来？
梦境再启。这一次，镜头竟然指向了阿提拉。
霍诺利亚公主将投放了翠之混的毒酒递给耶梦加得，耶大人却没有饮下毒酒，而是痛下决心，夺走了爱人的生命。
罗隐对此的评价是，不可能。耶梦加得绝对做不到。所以这个梦境，是表示一种可能性？另一种可能的历史？
这一次，阿提拉攻占了罗马。在长生君主的率领下，匈人的铁蹄征服了大半个世界，耶梦加得成功吞噬了三个初代种，进化为比海拉还要强大的存在。
但2012年的圣诞节，绝望之翼在北极上空升起，原本的世界走向终结。
梦境第三次开启。
1900年的卡塞尔庄园，梅涅克·卡塞尔在交接蜥骨后饮酒过量，激动下用家传的亚特坎长刀捅穿棺木，意外杀死了李雾月。
秘党在年轻领袖的带领下欣欣向荣，没有在混乱中分裂。路山彦回到故土为自己的信念而奋斗，直至迎来最好的时代。2000年，年迈的梅涅克将校长职位交给昂热。
2012年，世界终结。卡塞尔学院从未迎来名为路明非的学生。
梦境再次重启......
罗隐看出了其中的规律。黑王死后，有很多核心的历史转折点。
比如伊邪纳岐盗取圣骸，阿提拉东征，公孙述割据称帝，夏之哀悼，黑天鹅港事件。
这棵破树似乎亲眼目睹了所有这些重要事件，并将之视为龙族历史重要的节点。
这些梦境不像是臆想，真实到让罗隐感到畏惧，一种无法逃避的强烈宿命感。
他想到了拉普拉斯妖，决定论的著名假设。如果存在某个生物，能知晓此时此刻所有物质的确切状态，并能够对其进行完全的分析预测，那么未来对祂来说和过去没有区别。
这个假设如今早已证伪，但世界树偏偏给了罗隐这样的感觉。
它记录一切，预测一切。甚至能假设改变一些重要参数，预测出不同的未来。
命运发端于兀尔德，被丈量与贝露丹迪之手，最终必然被裁割于诗蔻迪的剪刀下。
如果将时间和命运想象成一株巨树，无数种可能性就像是它数不清的枝丫和树叶，那些重要的节点则是树分叉的地方。
但无论怎样生长，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棵树终究会迎来死亡。
无论它的高矮，是端正笔直还是棵歪脖子，它终究会死。枯萎，倒塌，腐朽。
将树根啃食殆尽的黑龙，扇动绝望之翼，从死亡中归来。唯独这一点不会变更。
世界树向罗隐展示了那一天，命运线被剪断的时刻。
告诉他结局必将到来，唯一重要的是结局之后。现在世界的终结，不意味着所有生命的终结。
极少数的生命，将成为新世界的开启者。恰如诸神黄昏后的巴尔德尔，大洪水后的先知诺亚。
世界树向罗隐抛出了橄榄枝，他这样自主进化的生命，正是新世界的适格者。
最后的梦境开始，也是罗隐最后的机会。
雪山上血色雾气蒸腾缭绕，猩红的云层中降下血雨。
尼德霍格的双翼笼罩着整座雪山，那双湖泊大小的黄金瞳已然熄灭。
欢呼，万民的欢呼。龙类，人类，混血种的欢呼几乎穿破了天穹。
但有几个生物例外。他们面色冷峻，黄金瞳中混杂着悲哀和敬畏。
罗隐注意到，他们手中除了武器，还捏着怪异的生物。
像是圣骸，寄生形态的圣骸，狰狞的弯曲骨骼暴露在外，漆黑的尾刺锋锐无比。
耶梦加得，一个身形瘦削的龙类，维德弗涅（李雾月），以及诺顿。他们都受了极重的伤，对彼此保持警惕的同时，看向手中寄生生物的神情更加警惕。
这是一切终结之日，也是一切开始之日。
那些寄生生物的身份，在罗隐看来答案呼之欲出。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各自吞噬那些骸骨。
龙王们同时碾碎了寄生虫的身躯，但它尚未死去，只是进入休眠。
不知名的龙王将四块骸骨以冻气封存。那种温度之低，仿佛时空也被一并冻结。
耶梦加得让大地迸裂，诺顿从中冶炼出最巅峰的再生金属，将冻结的骸骨封入金属棺椁。山王连续敲击着金属外壁，调整其内部结构，使得封印更加坚实。
最后则是李雾月。他在金属外壁补充着炼金回路，那是时间零的逆向回路，减缓时间的流动。
他们没有吞噬骸骨，而是以最坚实的方式将之封存。他们像是在铸造关押魔鬼的监牢。
罗隐感知到了世界树传递的情绪。这是一切错误的开始，逆臣企图延缓命运的到来，但是徒劳无用。
“那本该是一场悲哀、宏大的葬礼，却被几个讨厌的虫子破坏了。”
梦境来到尾声，罗隐即将面对和世界树翻脸的时刻。
梦境世界却在此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黑白的世界中，响起一个有些稚嫩的冰冷声音。
罗隐回头，看到一个闪着黄金瞳，穿着西装的小萝卜头。
“黑王之死，是祂自己导演的结果。一切都是为了死后的归来，建立全新的龙族。
虽然我并不理解祂为什么要瞎搞。”
“越来越想做掉你了。”
路鸣泽旁若无人地嘀咕着。为了整体计划的推进，他考虑和罗某互相利用一下。
“面对世界树和献祭自身的维德弗涅，你和那个少年仔没有胜机。最悲剧的是，你甚至没有可以斩断世界树的武器。”
罗隐挥动天丛云，朝路鸣泽示威。
“即使是能斩断一切的剑，也是无法斩断命运的。祂或许是最接近命运化身的生命。”
罗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终于，他发问了。
“你，你哪位啊？”
小魔鬼的表情管理差点大失败。
“明知故问。”
“东京的时候是你，芬里厄，水王，奥丁，都有你插手的痕迹。我没想到，站在路明非背后的黑手，原来是个未成年。”
小魔鬼背着手，丝毫没有罪恶感。
“我暂停不了多久时间。这是一场交易。”
“洗耳恭听。”
“破茧逃脱，你有20%的概率活着离开。李雾月释放灭世言灵，杀死上千万生命。
正面迎战，必死无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成为世界树的打工仔，献祭自己的一半灵魂。”
罗隐则在思考，这个小鬼头和世界树的关系。他凭什么能潜入世界树核心，和自己交流。
“交易方案？”
“我能给你提供作弊的道具，相应的，我要拿回我的宠物。
我能让你获得世界树的祝福从而进化，事后不必支付一半的灵魂。”
罗隐嘴角一抽。这不就是白嫖怪吗。
“证据？”
“如果我想杀你，从世界树外部要方便得多，没必要大费周章。况且，我的宠物还在你手中。”
一口一个宠物，也不知道经过水王许可没有。
“之前说好的，是拿龙族十字来换。”
“风王就在外面，支持自己取货哦亲。”
罗隐有些手抖。这是一场不公开不透明，没有保险、不支持退货的垃圾交易，很可能会要他的命。
有一说一，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中美洲。洪都拉斯，他之前只在新闻和世界地图上看过。
上千万个生命，但都是几乎与他无关的人，素昧平生。至于校长他们，面对灭世言灵仍然有一定自保的能力，但其他专员必将死伤惨重。
路鸣泽表面上镇定，实则这片黑白世界已经濒临碎裂。魔鬼也不是万能的。
罗隐隐约感知到了世界树的感召，诱惑他交出一半灵魂，成为世界树的代行者。这个静止世界被逐渐侵蚀，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种关键时刻，系统大爷安详得像是已经去世。
罗隐和路鸣泽面对面，小眼瞪大眼。他靠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小魔鬼，但这混蛋一副世界毁灭不毁灭与他无关的高傲。
“我赌了。”
“交易愉快！发展新客户了，真不错，真不错。”
第七十六章 旧树
“你说的作弊道具呢？先验货，再交易。”
“其实，称之为作弊码更加合适。”
小魔鬼拍拍手，淡金色的光影在半空中凝聚出密密麻麻的龙文，数量和复杂度堪比高危言灵的龙文构成。
“你管这玩意叫作弊码？”
这种复杂度的龙文，他平时得花数天进行复制和拆解。而且就算这作弊码有用，他也得有地方输入啊。
“在大脑中通过冥想构建出相同的龙文回路，就能免去支付一半灵魂的代价。如果决定交易，我就给你作弊码剩下的部分。
年轻人要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和空间想象力。”
听起来越来越不靠谱了啊！
时间有限，罗隐根本来不及细究这个“作弊码”的构成。
这感觉，就像被神神秘秘的贴吧老哥推销了奇怪的种子文件，里面暗藏的神奇安装包是能入侵五角大楼的后门小程序。
“如果我死在这，你是绝对没办法找到那枚茧的。”
“相对的，我们的交易达成后，我有督促你交货的方法。”
罗隐和路鸣泽彼此交换了一个和善的眼神。两个老板象征性地握手，纪念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罗隐没有表现出他对路鸣泽的忌惮和反感。
这个少年形象的神秘人物，他淡金色的瞳孔中，时刻不停地燃烧着让罗隐畏惧的火焰。
他毫不掩饰自身对这个世界的恶意，这个人可以端坐在染血的王座上，静静观赏世界燃烧。
小魔鬼同样不喜欢罗隐。这个人始终只是将血统视为一种特殊工具，无意或故意地回避龙血所代表的其他意义。当然，“带偏”了哥哥也是原因之一。
成阵列的复杂龙文形成一道倾泻的金色瀑布，在罗隐眼前流动变化。
静止世界中无法使用言灵，他只能依靠脑力和平时积累的对龙文的熟悉度，在极短时间里强行记忆。
这种作弊码根本就是反人类的吧，就不能弄成星际、魔兽那种简洁的样式吗。
“像电影里勇敢的男主角一样，去拯救世界吧！”
小魔鬼努力绷着脸地鞠了个躬，接着啪得一下消失了。
记下来了吗？他记清楚了吗？罗隐无法确定。
梦境中的小插曲，在正常的时间流动中只是极其短暂的瞬间，像是一场幻觉中的幻觉。
世界树强盛的精神领域席卷而来，以进化的祝福为诱饵，诱惑他交出一半灵魂。这是最后通牒。
罗隐突然想到一种令他战栗的可能性。刚才的幻觉，会不会也是世界树制造的幻觉？双重梦境，也许这一切都是策略的一环。
像言灵·梦貘那样，从自己的记忆和潜意识中提取要素，制造真假难辨的梦境。
时间只剩下几秒，他必须做出决定。
“如果我被树控制，你会怎么做？”
【自毁，或许能杀死你】
这么果断，弄得罗隐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给系统大爷一拳。你最终的隐藏技能，原来是自爆啊。
罗隐扭头遥望梦境中的北方天空，那是现实中包裹他的巨茧外壁。
他转过头，走向无尽远方的地平线。向着那束宏大的光，像日落，又像是日出。
罗隐深呼吸，跳入光芒的海洋。终究还是不想逃走啊，无论这场赌博有多危险。
光芒之后，是一片无边的苍白大地。不是积雪的白，而是比那更纯粹的白。
循着树的呢喃声，罗隐在白色荒原上跋涉，有种自己也在褪色的错觉。
一片无色透明的湖泊。湖边，生长着一株半朽的巨大榕树。
罗隐伸手触摸它的树干，感受着那古老、奇异的纹路，穿透树皮看到其中隐藏的真实。
数不清的细微光点，它们带着黯淡的色泽，从漆黑的夜空下落，坠入无底的归墟。
集束的光点，比星空中的银河更璀璨一千倍。壮丽的光带从天之极流向地之渊，无尽的岁月，不同的时代都在此汇聚，成千上万的光带像是大河的支流，又像巨树的分枝。
它就像一棵树。
当罗隐仔细观察那些细微的光点，他明白，那些全部是信息。
万物从初生到死亡，物质层面的转化与精神层面的变迁，所有细碎的信息，都回归到了这里。
灵魂的本质是什么？罗隐心里没有答案。
如果能收集到一个死者，他一生全部的信息，可能由此塑造出一个完全相同的生命吗？
在“树”的枝干中，存在八个格外粗壮的枝干。
它们彼此形态各异，自上而下分部在不同的高度。有的强盛，有的枯死，还有的正在枯萎。
这一刻，罗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无底的深渊，光芒消失的地方。那里，传来着世界树的感召。
纵身一跃，像是跳入一汪湖水，潜入湖水的倒影。
第二株世界树。它们的根系互相缠绕在一起，像是彼此的倒影。
它们同样一半腐朽，一半繁盛，但方向正好相反。如果将两者重合，则将变得完整无缺。
罗隐回想着第一棵树的八个枝干。五根繁盛，两根枯死，一根正在枯萎。
眼前的第二棵树，规模要小上很多。只有一根繁盛的枝干，还有一根正在生长。
毁灭即是新生。一棵树的毁灭，是另一棵树的新生。
四大君主是世界树的关键，四大君主尽皆死去时，就是旧树彻底死亡，新世界开始的时刻。
如果那根正在生长的枝干，指代的是献祭自我的李雾月，新树的第二根枝干又是谁。
诺顿？不对，他只是茧化沉眠。
最让罗隐在意的是，是数量上的不对称。旧树失去了三根枝干，新树只获得了两根。缺失的那根，难道……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了。龙族历史上，曾觐见世界树的个体极为稀少，没有任何记录能告诉罗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罗隐变成了光。不，应该是他的精神、意识转化为了不同的形态，汇入了新树的躯体。
上升，不断上升，直到他进入几乎无法理解的精神领域。
那是用炼金术几乎不可能制造出的炼金领域，它给罗隐的感觉，如同蕴含了炼金术的一切哲理。
炼金术的核心是交换和转化，点石成金，从残缺成就圆满，从腐朽上升到天堂。谷
他的精神性质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混血种的精神被认为具有“不洁”的特性，虽然没人能说清到底为什么不洁。
究其根本，贯通封神之路的阻碍，在于人类精神和龙类精神的天然对抗。
它们彼此敌视，无法相融。龙企图吞噬人，人类精神却又具有无法彻底剔除的特性。
但在这一刻，二者同时发生着转化。上者下沉，而下者上浮。
上如同下，下如同上，由此成就太一的奇迹。
罗隐终于明白了贯通封神之路的方法。不是让龙类精神吞噬人类，也不是企图用强大的自我控制、压抑龙类精神。
而是转化二者的性质，让两种性质天差地别的精神融合为“太一”，让混血种这种自我内部分裂的生命，进化为完美的个体。
龙类精神像是坚硬的宝石，人类精神却是无定形的气体。而世界树的祝福，这个超出人间常识的精神领域，让二者融合、进化。
罗隐尽全力理解着一切，他似乎能在光芒中看到一闪而逝的龙文，代表“融合”的奇迹般的术式，那种繁复的美犹如星河灿烂。
他从树的躯干中脱离，回归自我的躯体，开启进化的进程。
在这一刻，罗隐的信念，不可阻挡地发生了动摇。没人能在见证神迹后无动于衷。
纯白的茧丝包裹住他的身躯，开始孵化全新的生命，灵魂与世界树的核心发生着共鸣。
……
罗某在世界树中旅游的同时，康斯坦丁正骂骂咧咧地和李雾月打架。
焦黑的巨坑中生长出数千根纤细的植物根须，与风王的躯体相连接，缓缓改变着他的躯体结构。
康斯坦丁迅速意识到，李雾月竟然是在战斗中二次茧化。
在树的帮助下，李雾月的身躯逐渐向着巨大龙躯的方向转化。他不断丢弃褪去的躯壳，从中诞生出更完美的形态。
修长的流线型躯干，充满爆发力的后肢。接着是全新的、更高速的神经系统，三个沿着脊椎分部的副脑。
当他在动态中孵化为体长超过三十米的巨龙，李雾月获得了第二对龙翼，米斯特汀融入寒光闪烁的青色尾刺。
康斯坦丁继续压榨着金属龙躯的动力，但发现他已经没有压榨的空间了。
炼金造物的优点是稳定可靠，完全自主设计。但它是有上限的，它的上限在铸造出炉时就已经锁定。
康斯坦丁能切实感受到，李雾月不停膨胀的力量，仿佛永无止境。
终于，以速度见长的风王不再游走，而是用血肉之躯与赤龙正面对撞。
青与红的巨龙，身躯缠绕在一起，肌肉、骨骼在暴力挤压中发出战栗的哀鸣。
他们互相撕咬，用刀剑、龙爪、骨刺，竭尽一切暴力的手段摧毁彼此的身躯。金属在自我修复，血肉也在迅速再生。
再生金属的能力，终于到达极限。听到脊椎部位传来的一声炸响，康斯坦丁意识到他要输了。
李雾月的尾刺穿透赤龙的躯干，将金属脊椎从薄弱处瞬间摧毁。接着就是暴雨般的轰击，最危险的一击擦过康斯坦丁的肩膀，打穿了驾驶舱。
风王思索着，他该从哪里开始，将这东西拆成碎片。
就在这时，他的巨大龙躯停止了成长，世界树停止了养分输送。储备的量已经不足。
世界树又在影响他的意识，见鬼。
李雾月再度刺穿赤龙的身躯，将康斯坦丁抛向地面，赤红的烈焰在半空中渐渐熄灭。
天青色的龙躯冲破云层，扇动龙翼，重塑风与云的流动。
大地与山之王能以龙舞牵引地脉的翻涌，他则能牵动风云，绘制湮灭一切的图卷，或者九天之风吟唱的轻歌。
那家伙疯了吗，释放终结的言灵，也会摧毁他自己的身躯。
落地的康斯坦丁砸出巨大的深坑，意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加急修复着严重毁损的金属龙躯。
不对，世界树想用终极言灵扫清附近的所有生命，一次性攫取无穷的力量。而李雾月，现在的他说不定能承受住言灵的自我消耗。
湮灭之风席卷一切后，李雾月会丧失更多的自我意识，同时获得更强悍的权能。
学院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大教堂的原址。
装备部成员们注意到深坑中失去光焰的赤龙，全员流下悲伤的泪水，下定决心，要支援他们的神。
“拉冬！拉冬？”
圣佩德罗苏拉西部，眼神空洞的拉冬分身，发出疑惑的叫声。
龙卷形成的百首魔龙，突然发出濒死般的哀嚎、尖啸声，拉冬慢慢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权。
彼此缠绕的数十道苍白龙卷，全数升向天穹中的旋涡，汇入风暴之眼。
风暴褪去，露出其中的厮杀者。
艾俄洛斯只剩下一只手臂，强悍的身躯渐渐枯萎收缩，恢复衰老腐朽的状态。
剩下的二十多只拉冬失去了风暴的掩护，在地面上混乱地到处蹦跶，看起来很呆。
灰头土脸的夏弥终于停下了跑路的脚步，剧烈地喘息着。
“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艾俄洛斯余下不多的生命，在剧烈燃烧后走向衰亡。
他指着天空。流动的风与云诞生着无限的变化，云海中积聚着湮灭一切的伟力。万千道分裂、绕动的灰黑色云流和深青色的雷霆，勾画出湮灭的绘卷。
“这是终曲。TheCoda.”
在艾俄洛斯、拉冬的联合狙击下，楚子航的体能接近告罄，耶梦加得正劝说他带着小夏弥撤退。
拉冬制造的龙卷，加速了灭世言灵的释放过程，他们不剩下多少时间了。
“我们一切去那里。虽然有些太迟了。”
……
对于这帮穿着白色生化隔离服的维修工，康斯坦丁的评价是莫名其妙。
虽然这种时候有人类来帮忙，让康斯坦丁非常感动。但问题是，你们是谁啊。
装备部的人嘴里喊着卡密，眼神狂热，用手中一切资源尝试修复金属龙躯的外壳。他们甚至拆了几台价格高昂的器械。
焦黑的深坑中，从那株半朽的巨树中，走出了一个持剑的人。
罗隐的眼神，让康斯坦丁有些陌生。他没有龙化，但黄金瞳中透着高贵的光芒。
作弊码，启动。
在流动的龙文中，罗隐有些明白了它的意思。最高操作权限，就像黑卡。
灵魂共鸣，强行终止。他切断了和世界树的联系。
第七十七章 武器
罗隐身上依旧加持着来自世界树的祝福，精神处于融合后完满、和谐的状态。
那个机理不明的作弊码，强行停止了支付代价的进程。形象一点来说，他停滞在了收货后的付款阶段，目前处于短时间的试用期。
世界树祝福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试用期吗。那个神秘少年的能力让他浮想联翩。
趁着学院的大多数人还没注意到这里，罗隐修改了自己的外貌。
他好像在树制造的梦境中跋涉了数十年，现实中好像只过去了几十秒。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康斯坦丁进了维修站，李雾月开始读条灭世言灵。
他得抓紧时间了。
“别问，我在里面看见了太多不正常的东西，现在脑瓜子嗡嗡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摸索一下，再去解决天上的问题。”
听到罗隐传来的讯息，康斯坦丁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担心的最坏情况没有发生，罗隐听起来并未倒戈。
罗隐仔细感受着全新的力量。这种感觉，与他当初吞噬圣骸进化的混血君主并不相同。那时圣骸协助他稳定了血统，但强大的龙类精神和脆弱的人类精神依旧是分割开来的。
而他现在的融合状态，则是绝对的奇迹，打破一切铁律的新生物。
月白色的十字形龙翼自罗隐的脊背向两侧展开。或许，换成这样呢？
他进化中的新身躯，维持着上万倍速率的新陈答谢。如果换成正常人类，会在剧烈代谢造成的高温中化为灰烬，或者在几分钟里达到自体细胞分裂次数上限，衰竭而死。
牺牲一部分防御能力，增加膜翼面积，增加扇骨数量，结构主体变化为超低密度的半中空骨骼。这样或许能让他比李雾月更快。
再加第二对窄翼展的翅翼，用于加强平衡。不，改造龙尾结构收益更高。
第二对翅翼刚刚冒头就被“删除”，分化为其他罗隐需要的结构。
罗隐获得了可以称之为“自主演化”的能力。精神融合后，他的遗传基因也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龙族的基因序列以复杂而闻名，但这并不意味人类的基因序列简单。作为哺乳类中绝对的佼佼者，人类走过的进化历程也许比龙族更加漫长而艰辛。
当两者相融，全新的基因库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微观层面上，他的基因结构基础，已经不再是单一且稳定的双螺旋，三链、四链结构广泛分部。但能被表达出的基因形状，同一时间仍旧只有一种。
“简直是作弊啊，这样都不会崩溃。”
罗隐发现，他现在能在宏观层面，控制自身基因进行选择性表达，以此适应不同的场合。无限的潜力，没有尽头的进化之路。
纯血龙类中的佼佼者掌握着“多次茧化”的能力，像昆虫那样进行变态发育，但和他现在的灵活程度存在质的差别。
罗隐很快针对性地对龙躯进行改造，按照他预想的计划。速度更快，用于咏唱言灵的发声器官更加发达，脑部结构复杂化并获得更多的能量供给。
他破开白茧，从巨树生长的深坑中一步步踏出，将生物数万年、数十万年的演化历程缩短在十秒之内。
卡塞尔的师生们，此刻大面积陷入了三观破碎的沉默中。这个男人打破了他们极具包容性的世界观，还在残渣上面反复蹦跶。
接着，是武器。
罗隐用指尖拂过天丛云的剑身，摇摇头。他终于有能力从根源重塑天丛云了。
“剑”的概念被抽离，天丛云变为一截剑形硬骨头。一声脆响，罗隐用膝盖上厚实的鳞甲磕断了天丛云。
正在自我维修的康斯坦丁，看呆了。罗隐下一步，不会要来谋害七宗罪吧。
咔嚓，咔嚓，咔嚓。罗隐用绝对暴力，将天丛云掰成了碎片。
改变领域的性质，赋予它全新的概念，重铸为不同的武器。
活化的精神领域，沸腾的暗红色龙血，与骨骼碎片相融，铸造为全新的形态。
“帮忙，生个火，再把你掉落的碎片扔几块过来。”
康斯坦丁麻了。如果罗隐这混蛋玩脱了，他以后年年到罗某坟上吐口水。
当极致的火焰流入炼成阵，死去的武器终于迎来新生。
“骨与血为灵魂，青铜与火为躯壳，成就万能之以太。”
罗隐为之赋予的概念，为“转化”。无定形的载体，兼具金属、大气和水流的美德，生与死、精神与物质的性质，炼金术假想中的万能素材。
那只存在于幻想，因追寻完美而诞生的虚无缥缈的“以太”，正是它完美的名字。
罗隐手中托着一团暗红色的透明液体。它像火焰一样充满活力，像大气一样轻盈，水流一般灵活，又散发着宝石的光泽。
“我去试试，不保证成功。”
罗隐摊摊手，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释放前夕的灭世级言灵。
一颗白色彗星，从地面飞向天空。
暗红色的以太在半空中，从溶液形态分裂为上千道坚韧的丝线，构造出繁盛华丽的巨型炼金阵。
“石之自由！”
罗隐朝李雾月摆出奇怪的姿势，在恶趣味地驱动下喊出了不明所以的台词。
“这种恶劣情况下还在玩梗的，那根本就是罗师兄吧！只有他了吧！”
路明非被动开启了吐槽之魂。但小魔鬼依然没有现身，他的捧哏没了。
为什么，这次连交易的机会都没有，路鸣泽不是一年365天想要他的命吗......但如果就此关门大吉，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罗隐试探性地释放了四次君焰，效果和擦个火柴差不多，一秒钟不到就在领域边缘被吹熄了。
原界释放，言灵形态变得大为不同。他对元素的操纵能力正在攀升，直径八米的领域暴涨到十五米后，还在继续扩张。
这是掌控四大元素的标志，他正向着精神元素的最高权柄靠近。
罗隐很早就察觉到，原界与常规言灵的不同。它像是不成形的尼伯龙根，近似于山寨版的元素操纵，又像王域一样能削弱所有言灵。
原界，可能是他向着白王进化的进程中，诞生的中间产物，是一枚不稳定的种子。
而现在，这枚种子终于发芽生长。
罗隐伸手触摸天穹中湮灭一切的风流，狂暴的风元素却分毫没有伤到他的躯体，只是从他锋利的指尖绕过。谷
相反，他却渐渐看清了风流的轨迹，从风的图腾中解构出繁复的龙文。
一半的以太凝结为多棱面的宝石，将米斯特汀的银色枪尖强行禁锢。
李雾月拔出尾刺，刹那间刺出上百道青色星芒，但尽皆被暗红色的透明丝线斩断，或是在扩张的原界中湮灭。
“神速系言灵，已经无效了。”
虽然还没达到禁锢敌人言灵的程度，但罗隐已经学会在身周十米的范围内，构造绝对的言灵防御圈。
在这个范围内，绝大多数言灵的效果会被削弱到百分之一，也许更少。
也就是说，在近身战中，他与李雾月差不多能速度持平。
罗隐挨着云层飞行，观察湮风的内部结构。天青色的龙影在阴云中闪烁，时近时远。
如果是绝对的精神元素掌控者，例如黑王、白王，应该能径直将这声势浩大的言灵归于无效。现在的他还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步步拆掉，他倒有些信心。
以太柔韧的红丝，像是数不清的探针，全数刺入云层，在风云和雷暴中缠绕成形。
暗红色的瑰丽光泽连续闪烁，罗隐发动的炼金阵从内部破坏着言灵结构。
气囊状的结构被青色尾刺一击摧毁，但罗隐在气泡碎裂的瞬间立即闪躲，与李雾月拉开距离。
只要克服了速度这一最大的弱点，李雾月对他的危险性就大幅下降。
这感觉，有些像是拆弹。分析炸弹的内部结构，正确剪断用于引爆的导线，将致命危险逐步拆解。
但与一般的拆弹不同，这个炸弹，自身也在不断加码。
青与白的龙影在阴暗的云层中展开一攻一守的拉锯战。李雾月发起进攻的同时，口中吟唱着古奥龙文，舞动的龙躯也不停构造补充着言灵的结构。
越来越快，要变得更快！罗隐操纵以太丝线的速度大幅超出了常人的动态视力，只能显现出一扇风帆般的暗红色巨幕。
罗隐与李雾月展开拉锯战的同时，依然在微调新生龙躯的内部结构，使之更能克制李雾月的作战模式。
但李雾月也在进化，不断变得更加完美。世界树被白嫖后，貌似因尊严受损而陷入暴怒，将储备资源也投入了李雾月的进化进程。
“躲避，只是增加死亡前的恐惧。”
罗隐毫不在意。由于世界树力量的存在，与李雾月以伤换伤早已被证明是个烂选择。
液体状的以太流动构型，三个方位相错的炼金阵同时成型。不是在云层中，而是针对云层外的李雾月。
以王权为基础，三个不同方向的强重力同步作用在李雾月身上。风之王域，对磁场类的言灵削弱效果并不明显。
用剑御激发的10倍音速电磁弹，梦貘幻境的突然绕动，让一直处于攻势的李雾月猝不及防地受伤了，左前肢被高速弹丸贯穿。
一个人同一时间只能释放一个言灵，但依靠炼金物品的灵，他却能模拟出多个言灵的弱化版效果。
以太的丝线被罗隐等分为七份，在云层中上下穿梭。表面上只是在拆解李雾月的言灵领域，但同时暗藏着变化的杀机。
地面上，除了路明非这类炼金课全程打瞌睡的半文盲，所有人都处于强烈的震撼中。
“那家伙，祂同时操纵着多少炼金阵啊？”
一名魔动机械系大四生喃喃道。炼金阵这种东西，能一次性用水银炼成一个，不出现严重错误，就称得上优秀毕业生了。
这种数量，这种速度，大脑会烧焦的吧。
“七个，也许还藏着一个。
他脚下站立的虚空，那个炼金阵一直没关闭过。从性质上看，应该是增强计算和分析能力的。
其他炼金阵在成型前的一刻都是隐形状态，大部分是通过元素转化的方式，破坏灭世言灵的结构。”
这时候能听到守夜人的声音，昂热居然感到了一丝慰藉。
观战的所有人中，校长的心情毫无疑问是最差的。他已经比1900年的自己强大了很多很多倍，但此时李雾月展现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他对四大君主的认知。
至于弗拉梅尔，嫉妒使他面目全非。那种奇特的“万能材料”，能省去炼成中90%的麻烦，让炼金术士能够在战场上完成即时炼金阵。
当然了，就算搞到这东西，守夜人也不会正面硬莽的。
剑御、君焰、审判的简化炼金阵用于制造杀伤，梦貘、王权用于干扰，镜瞳与天演辅助自身，蛇的电流网收集情报。
复数的炼金领域爆发出灿烂的言灵光焰，罗隐一个人点燃了盛大的烟火，像是一支军团。
虽然言灵针对初代种时，效果因王域而大幅下降，但他的目的只是消耗对手的体力。
释放灭世言灵的消耗，厮杀的消耗，再生的消耗，将为罗隐逐步建立巨大的优势。
当赤龙携着烈火冲天而起，罗隐知道，反击的时刻已经到来。
以太全部回收，变形为两柄天丛云样式的细剑，剑刃边缘散发着妖异光芒。
森罗变化的以太，逐步回归为纯粹的“剑”，只不过变成了两柄。一真一假。
“七点方向，离我175米，是他领域最脆弱的地带。”
修修补补重新上场的康斯坦当脸色不妙。他明白了，罗隐这是想把他当龙形炸弹使。
断裂的金属脊椎简单修复后，依然难以跟上李雾月的节奏，但他依然很擅长搞爆炸。
七宗罪共鸣震颤，嗜杀的活灵们简直要跃出刀剑的身躯。炙红的七宗罪像是康斯坦丁张开的龙翼，他在日冕般的光辉中，撞上了罗隐制造的缺口。
罗老板使出他最擅长的剑法，二天一流，靠着天丛云的威慑力一顿乱砍，牢牢牵制着李雾月。
虽然不存在巨响，但罗隐还是在大脑中想象出那声悦耳的破碎声。康斯坦丁成功突入了厚重的云层，黑沉沉的天穹中升起一轮赤红的太阳。
领域以太阳为中心，向着四周不断崩溃，缠绕的风蛇彼此对冲、消散，雷暴与狂风的余波从天空的裂口向下倾泻。
一束真正的阳光穿透遮蔽的天空，照亮了半朽的巨树。康斯坦丁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碎裂的赤龙在风的呼啸中坠向大地。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结束这一切。”
罗隐和李雾月在席卷的风雷中不断上升，龙的怒吼声与天灾的呼啸化为一体。
第七十八章 康斯坦丁：？
李雾月用右爪卡住天丛云剑，龙翼末端的骨刺攻向罗隐的脊椎。
罗隐不愿与体型远比他大的敌人角力，竟然放弃了天丛云。白色龙翼收拢后，他的身形如同长梭，灵敏地穿过防御缝隙，绕到李雾月的背后。
左手剑暴力刺穿鳞片和血肉，擦着青龙的颈椎拉出一道巨大的血口。他左手中才是真正的天丛云。
背部几块分裂的龙骨在脆响中闭合，在肌群的强压下卡住天丛云剑，李雾月银辉闪耀的尾刺撕裂风声刺向罗隐的脏器。
下落的伪天丛云熔化变形，剑御的强磁场连发出数十颗熔融的弹丸，与米斯特汀的锋芒相撞。罗隐在爆炸风中拉开距离，用以太打乱李雾月的节奏。
对于天丛云和以太的形态转换，他正变得越发熟练。
龙族二把手白王青睐简单粗暴的天丛云，而炼金术士更欣赏灵活多变的转化。但既然能白嫖白王赋予的“剑”之概念，罗隐绝不拒绝。
“世界已经改变了。你无法阻止。”
李雾月声如洪钟，保持着他那种一如既往的疏离。
罗隐无法反驳这一点。世界树诞生，它的上百万孢子乘着风向全世界散布，一座城市彻底化为废墟。
这片土地堆满了龙类和龙族亚种的尸体。灭世言灵崩溃后的余波，看起来仍像是16级以上的飓风，在这个脆弱的国度中肆虐。
无论怎样阻拦，全世界的目光迟早向这里聚集。罗隐估摸着再过几小时，他就能上新闻头条了，配上惊悚风格的红字标题。
“这叫及时止损。干掉你，再砍断那棵怪树，至少这世界不会倒退回侏罗纪。”
罗隐一边回答，同时持续优化着龙躯结构。他需要超常规的爆发力，足以在一个回合之内造成不可逆转损伤的爆发力。细胞中生成着绝不属于哺乳类的大分子蛋白，制造出的新生肌肉组织像是某些小型昆虫。
“其实我们并不熟识，但必须决出生死。无关私人恩怨。”
如果将进化的机会送给昂热，那老头子大概会开心得像过圣诞节，拼上一切把他的折刀送入风王的心脏。
但是罗隐，他半年前才第一次知晓李雾月的存在。估计李雾月都不太清楚他是哪位。
“关于龙与人类，与混血种。关于种族，和这个世界。”
世界留给龙族的空间越来越小了。当李雾月翻动时代变迁的书页，他只看到灭亡的结局。
召集最后的族裔，让这里成为他们葬身的战场。向新的世界树献上灵魂，抛弃君主的自由和永生换取更强大的力量，和虚无缥缈的一丝可能性。
听起来残暴而疯狂。
李雾月已经厌倦了他漫长，孤独的生命，他在几千年里不停为族裔送葬。他们中只有少数是被混血种杀死，大多是被时间击败。
宿命如同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或者从山顶滚落的巨石。终有一天，你会放弃将巨石推回原位，试图打碎石头看看里面的样子，即使代价是失去一切
“那棵世界树，它是属于混血种的世界树，对吗？”
罗隐后仰超过120度，双剑挥出新月形的斩击，与李雾月瞬间交错而过。他慢慢理清了思绪，给出了在他看来最合理的猜测。
过往漫长的历史上，李雾月从未动用过米斯特汀，利用它制造世界树。不到最后时刻，他绝不动用这一方案。
旧树和新树都能收集海量的生命信息，或许这就是初代种茧化能力的根源。旧树的损毁，让大多数龙类失去了茧化能力。
而新树，它用海量信息和神祗般的分析能力，贯通了封神之路，进化的路径。它能够改造生物的精神性质，并引导他们进化，达到甚至超越纯血龙类的生命形态。
这是不合逻辑的。纯血龙类本身就能通过吞噬同族达成进化，新树出现的最大受益者是广义上的混血种，封神之路的存在显然会威胁龙族的统治地位。
这个猜测虽然听起来十分离谱，客观上却更符合逻辑。
“你看到树的真面目了啊。”
“如同神迹，无数生命的讯息沉积在它的躯干中，形成闪耀灵魂辉光的海洋。”
“你猜得没错。那不是属于我族的世界树。我族灵魂的故乡已然枯朽，而且祂的毁灭不可挽回。”
李雾月肯定了罗隐的猜测，在他震惊的一刹那，给了罗某重重一击。
“祂是属于你们的，而你是祂的选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刚刚背叛了自己的神，祂的怒火正在我脑中燃烧。”
“为什么？它是由谁制造的？”
罗隐感觉自己快要接触到某些不可思议的秘密。
“你应该读过人类称为北欧神话的东西。介绍一下尼德霍格。”
“盘踞在世界树树根的黑龙，名字意为恐怖的啃噬者。祂日夜侵蚀世界树的树根，直至诸神黄昏。”
此时重新念出这最直白的介绍，罗隐得到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不可能，黑王怎么会吞噬世界树？
李雾月的攻势渐渐变得疯狂，一击接着一击。他顶着以太引发的千军万马般的攻势，用尽全部暴力，压缩着罗隐的活动空间。
“听起来很矛盾，对吗？没错，祂是我族的父母、祖先、神明。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
而亲手摧毁旧树的，正是伟大的尼德霍格！”
即使过去了上万年，李雾月听起来依旧是那样暴怒。他敬畏黑王，像是信徒敬畏神祗，人类缅怀先民。但他吟唱古老的颂歌时，口中却像是咬着暴乱的雷电。
尼德霍格，亲手毁灭了龙族用于茧化沉眠的世界树？
“我们是不完美的种族。祂从未亲口说过，但我们能察觉到这种失望。
龙皇始终喜爱我们这些初代种，造物主青睐祂最初的作品。但祂同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们，对祂无数的子民冷漠无情。”
罗隐意识到一个有趣的问题。一切龙族的起源是尼德霍格，所有龙裔都是祂的后代，但尼德霍格本身未必是龙族。
就像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亚当夏娃生该隐和亚伯，但人们不会因此将他们全部归入人类。
因为大多是不完美的造物，所以便毁掉，如同将捏好的泥人摔碎为土块。
罗隐感觉到，他终于串起了所有线索。
白王为什么要叛乱？如果黑王决定摧毁世界树，祂无疑是第二个知道的。
高贵的祂发起叛乱不是为了自保，从直觉出发，罗隐认为白王是出于尊严。
白王究竟是最残暴的君主还是仁慈的神官，是欺诈混血种的毒蛇还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罗隐无法确定。
但能确定的是，作为权能仅次于黑王的“零代种”，最接近皇帝的龙类，白王绝对无法接受“不完美造物”的身份。
而没有什么方式，比战胜造物主更能证明自身的尊严。于是天空最高位的晨星向太阳挑战，七天七夜后从天坠地。
“这才是弃族的真正含义吗？”
“那些失去故乡的战败者远走他乡，自称为弃族。但那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我们都是被造物主抛弃的造物，向祂宣泄着怒火。”
“祂制造了新的世界树？尼德霍格选择了混血种？”
“或许吧，祂在新树诞生前就死了。我找到了米斯特汀，发现这截树枝中隐藏着无比复杂的龙文，它是世界树的种子。”
罗隐眼皮跳了一下。
李雾月发现真相时，应该崩溃到了极点。他本以为是希望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为龙族准备的。
“你就是新的龙族，更完美的造物。用生命来证明吧！”
他赌上一切，献祭自己的灵魂，向着黑王咆哮。
“没有兴趣。一棵想要灭绝一半人类的植物，谁他妈想要这种神啊，我老家门口的歪脖子树都比这玩意好。”
罗隐吐出淤血，过强的口腔肌肉让他吐出的血更像是狙击子弹。
丝线状的以太形成收紧的暗红巨网，罗隐奋力拉扯，偏转李雾月进攻的路线。
新结构的后肢肌肉在发力时发出爆炸般的轰响，物理规则在他身边被篡改扭曲，罗隐的身躯像一枚撕裂一切的子弹，弹射向青龙的腹部。
天丛云成型，刺入脏器后又瞬间消失。
罗隐踏着李雾月强韧的鳞甲，顶着鳞片中喷发的强气流，穿过龙翼和龙爪的缝隙，踩上李雾月的脊背。
雾状的以太汇聚为修长的剑形，罗隐双手持剑，从鳞片的细小缝隙中切入，没至剑柄。
这里藏着一条大血管，他中奖了。罗隐拖动剑柄扩大伤害，在喷发的血泉中狂奔，一道银光与血幕交汇，在罗隐右手小臂留下半月形的枯萎伤害。
天青色的巨龙狂吼着翻转身躯，掀动云层，带电粒子流引发着各种瑰丽的发光现象。
“我讨厌神，讨厌造物主这种东西！虽然达尔文告诉我们，人类是古猿进化来的......”
罗隐在虚空中，将以太凝结为踏足发力的平台，连续极速变向，刺向李雾月的眼睛。
“虽然古猿听起来确实不算美好，虽然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人类不是天命所钟的主宰者，但至少不用忧心于所谓的宿命！”
银槲之枪刺穿罗隐的心脏，他随之破碎消逝。那是用梦貘制造的立体幻影。
天丛云六连刺，摧毁了左侧龙翼中段的六处关节。罗隐躲过直径三米的风元素龙息，擦着龙息边缘斩向李雾月的肩部关节。
“一切演变，皆是物竞天择！我坚信自由意志，生命、种族为自我的生存发展而奋争，从不需要造物主的垂怜！”
龙爪狂暴的拍击，将罗隐扇出近两百米，爆射而出的多枚骨刺携着恐怖的动能，覆盖了罗隐所有逃离的空间。
“先杀了我，再去考虑神灵吧。”
“龙族的历史终会终结，画上休止符。不论是你，世界树，还是黑王。”
过高的血压让体内毛细血管爆裂了数十上百根，过量分泌的激素抑制着疼痛和疲劳，双方从精神到躯体都被炽热的血液染遍。
新的炼金阵成型，原料竟然是罗隐和李雾月流出的巨量血液。
新鲜的高阶龙血是构造炼金阵的极佳材料。它们虽然不稳定，却包含着丰富的能量。
用以太作为核心，龙血绘制炼金回路，罗隐制造的炼金阵规模愈发庞大。
大量不同性质的诅咒连续落在李雾月身上，每秒都有炼金阵成型，又飞速破碎。
李雾月发现罗某用他的龙血绘制炼金阵再攻击他，吼声变得更加愤怒。
......
地面的卡塞尔行动组差不多完全转行当了医护人员，他们围绕世界树布置了封锁线。
在昂热的命令下，他们所有人都注射了剂量严重超标的抗精神干扰药物。如果不是如此，现在或许已经有大半人员投奔了世界树的怀抱。
装备部的技术人员正在紧急维修赤龙的身躯，昂热虽然觉得不太妥当，但并未阻止。
对李雾月的仇恨能压倒一切，将龙类视为临时盟友也不是不能接受。更何况，昂热早已接受了比这更危险的方案。
天空中的缠斗似乎即将分出胜负。他们战斗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大多数吃瓜观战群众已经能看到行动轨迹。
他们现在没心思担心混血种即将面临的全球性问题。李雾月不死，他们大概率全得交代在这里。
月白色的幻影以数倍音速，在地面砸出十米多深的凹坑。李雾月悬浮在低空，严重毁损的左翼让他的重心有些偏移。
罗隐拼命用天丛云撕裂了他的膜翼，代价是被龙爪正面击中胸腔，连言灵都来不及放就用脸接了大地母亲的重击。
他们都已接近极限。李雾月因为更优秀的龙躯，可能占一点上风。但他现在出了大问题。
他在尝试与自己精神交流。不，不是李雾月，是那棵树。
罗隐展现出的巨大价值，让树强行忽略了大部分被背叛的困惑和愤怒。
这个种子，他有进化为白之王的潜力，足够清扫所有旧时代的王。即使他们吞噬彼此，也无法匹敌白王。
世界树大幅压制了李雾月的意识，再次诱惑他加入自己的阵营，执行人龙清除计划。
至于罗隐，他只是在寻找着偷袭的机会。
李雾月挣扎着夺回身体，向着罗隐突进。他的胸口，突然冒出一截带血的枪尖。
第七十九章 绝望之翼
李雾月奋力将圣枪拔出，岩浆般的龙血喷溅如泉，面目狰狞。
死亡的命运线已经勒住他的咽喉，不祥的气息侵蚀着他的灵魂。
液体状的以太构成三重环形，包围了疑似奥丁的目标。
那是个身高超过十米的巨人，戴着半张龟裂的面具。祂穿着生锈的盔甲，白色裹尸布的末端在身后飘扬，如同死者的披风。
祂右臂的盔甲和裹尸布完全碎裂，深灰色鳞甲包裹的手臂暴露在外。
被昆古尼尔刺穿的李雾月竟然没有立刻死去。他剧烈喘息着，呼入成吨的空气，雄伟的龙躯半伏在地。
这是杀死风王的绝好时机，但罗隐不能草率行动。
奥丁看起来状态不佳，像是个半成品。他不久前被接连毁掉两个手办，新手办的工期大概还没结束，这倒是有可能。
没有极光，没有乱七八糟的坐骑，没有怪物军团，用昆古尼尔搞偷袭。几天不见，这么拉了啊。
罗隐和奥丁遥相对视。此情此境，他们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有趣的转变。
第一个行动的，竟然是李雾月。
他站了起来，心脏处是昆古尼尔留下的恐怖贯穿伤。半个心脏在艰难地跳动，血液染红了三分之一的龙躯。
是世界树的力量。生命和死亡的概念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死亡的气息侵蚀着他的身躯，新的生命又不断注入其中。
它们都是命运的化身，但权能恰好相反。
在这个过程中，李雾月的精神力量在飞速被世界树取代，他的自我在逐渐消失，变成没有独立意志的傀儡。
他拖着即将崩溃的身躯，在绝地中攻向奥丁。依然是那样暴烈、迅猛，如同雷霆铸造的天之弓矢。
“你是谁？你是谁！”
将米斯特汀刺穿奥丁的肺部，龙爪和双翼固定住奥丁的四肢关节，李雾月“拥抱”着奥丁，撞向世界树的树干。
他狂吼着，意识渐渐消亡。绷紧的肌肉迸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张开的鳞片中渗出血液。
成排的骨刺扎入奥丁的身躯，李雾月撕碎祂的防御，狂暴地破坏祂的这具躯体。
奥丁的独目释放着血红和暗金色的光芒，但却看不出任何情感。愤怒，冷漠，痛苦，悲哀......什么也没有，只是空洞。
李雾月松开了奥丁，他的身体出现了失控症状。天丛云剑刺入了他的脊椎上段。
罗隐扭转剑柄，用尽全力向下斩切，炙热的血和流银般的脊髓混合着喷出。
“我从没想过今天这样的情况。”
月色的龙爪深深刺入李雾月的伤口，捏碎了他残破的心脏，接着毁掉了他一半的肺部。
罗隐分析着李雾月的身体结构，踏着脊椎跃起，剑锋剖入骨骼，摧毁了下方隐藏的副脑结构。
天青色的巨龙重重地砸在地表，失去了大半的活动能力，黄金瞳渐渐变得浑浊。
斩断龙翼，切断关节和大血管，最后是脑部结构。
濒死的李雾月奋力将罗隐拍开，但他的生命之火已经注定熄灭。昆古尼尔的诅咒，加上不可挽回的器官损伤，他漫长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分钟。
“你是谁？”
李雾月已经失去了视力和大部分听力，但他的意识再次恢复了清醒。世界树放弃了他，断开了和他的精神联系。
“杀掉你的，本不该是我。”
失去光芒的昆古尼尔，刺穿李雾月的眼瞳，贯穿了他的脑部结构。
罗隐没有听到这句回答，因为奥丁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从今天起，混血种就是世界的敌人了。恭喜你，新世界的皇帝。”
李雾月的身躯正在崩溃，龙骨十字即将成型。他的灵魂在一点点破碎，威严的龙首面朝罗隐，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
“带领你的族裔踏上争夺世界的战场吧，这唯一的世界。不要忘记，祂终会归来......”
罗隐明白李雾月在说什么。天空与风一族在今天灭亡，但龙族没有。
龙和混血种的存在，此刻已经向整个世界暴露。混血种成为了新的龙族，新的弃族。
为了争夺这个世界，他们将同时与人类和残余的龙族开战。
罗隐注视着死去的龙，发现混血种也许从未理解过初代种的精神世界。混血种的孤独，相比于灵魂不朽，孤独跋涉的龙王，如同秋日的一片落叶之于冻土白原上的孤木。
龙骨十字矗立在青龙的脊椎之上，头颅低垂，君王的威严和悼亡的悲哀压在那具残缺的骨骼上。
李雾月左侧的龙翼消失不见，龙脊上坐落着半毁的十字架，一座残缺的坟墓。
围绕着李雾月的龙骨，罗隐，康斯坦丁，奥丁，遥相对视。如果奥丁觉得祂能在这种情况下带走龙骨，那祂真的过于自信了。
耶大人假装路过，瞅了眼无敌的维德弗涅。罗隐朝她露出一个和善而危险的笑容，耶梦加得就像路人一样走开了。
阴沉的天空正慢慢变得晴朗，罗隐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惘然。
身后的卡塞尔学院，正在感召他的世界树，面前残缺的龙骨十字，沉默无言的奥丁。
今天之后，混血种将何去何从。他还是否应该摧毁世界树，摆在罗隐面前的，是迷雾般的未来。
他索性原地坐了下来，罗隐并不习惯身处这样的位置。
“有一只邪恶的巨龙，他占据着数不清的财宝，抢走了很多很多公主。前去讨伐恶龙的勇者们，无论多么强大，都死在了龙穴中。”
“我知道这个寓言。勇者杀了恶龙后，自己变成了恶龙，继承了恶龙的财产。”
路明非没好气地回答道。李雾月倒了，路鸣泽终于出现了。
“勇者为什么要成为恶龙？”
“为了金币和妹子啊。恶龙不就好这一口。”
“原因不仅是贪婪，强大的勇者也有难以打破的困境，或许他自己就是恶龙那样的异类。想想没有变成恶龙的齐格弗里德，他可没遇到什么好事。”
小魔鬼的语气让路明非有些不适，总感觉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棵树真的要吃掉一半的人类？”
“没错。”
“那还不砍死它丫的。”
“如果没有世界树的帮助，混血种能在这世界赢得生存之地吗？如果发起战争，或许死的人会更多。”
小路的思维有些卡壳。事情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复杂，卡塞尔学院不是屠龙学院吗，聚集着中二病和神经病的坑爹学院。
罗隐想到了什么，奥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做你准备做的事吧，改变一切。我们不会阻拦。”
罗隐和奥丁相向而行，天丛云与昆古尼尔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声。
罗隐走向世界树，奥丁走向李雾月的龙骨。
昆古尼尔从中央刺入龙骨十字，世界线开始变动。
“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带着龙骨跑了。”
“你呢？”
康斯坦丁问道。
“我去砍树。”
世界树清晰感知到了罗隐的杀意，枝条疯长，精神领域的波动比常态剧烈了数倍。
它在所有混血种耳边发出呢喃声，为他们展示进化的美好图景。他们是优秀的物种，但还能变成更好的，他们将是新的，更完美的龙族。
“敢过去的，开除学籍。”
昂热握着出鞘的折刀，额头青筋暴突，他抵抗得并不轻松。世界树对于高血统的混血种，诱惑更加强烈，他们拥有进化后反制罗隐的潜力。
天丛云刹那间数十次闪动，斩断世界树新生的枝条。
剑锋切开表皮贯入树芯，罗隐在世界树表面留下狰狞的创口。
“没有什么完美的物种，所有生物都会犯错。欲望是一切生命的共性，它是原罪，也是革新和进步的源泉。”
罗隐削断世界树的树梢，庞大的生物磁场变得不稳定，他能清晰听到树的哀鸣。
世界树的材质十分特别，连天丛云在斩切时都能感到明显的阻力，而且阻力越来越强。
不，是他在变弱。他正在破坏世界树中那奇迹般的精神领域，他斩断世界树的同时也在摧毁封神之路，罗隐的血统正在降级。
“如果因为一个物种是不完美的，就要毁掉重来，那无论重复多少次，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真正的进化是群体性的，在错误中获得共识，克服本性衍生出的恶。自认高贵，而对弱者挥动屠刀的神，不过是无知、残暴的野兽。”
罗隐高举天丛云，用尽全身力量向下劈斩，封神之路彻底损毁，世界树在地表之上的躯干化为一地碎片。
全世界的记忆开始改变，除了在场的目击者。奥丁知道他们都携带了那种抵抗修改效果的玻璃珠，没有意义。
17级台风从科尔特斯港登陆洪都拉斯，太阳黑子活动阻断了通讯，让救援难以实行。
圣佩德罗苏拉市发生里氏8.6级地震，城市彻底毁灭。
隆隆的巨声中，大地龟裂，世界树庞大的根系网络崩溃了。罗隐在大地的裂缝中，看到了那些数不清的白茧。
“耶梦加得！”
地裂造成的混乱中，夏弥给楚子航递了个心累的眼神，套上麦当劳叔叔的头套，在烟尘中出现在罗隐身边。
罗老板正在大口吐血。那个作弊码隔绝了他和世界树的精神联系，但他们两者之间的权能是相联系的。
“你弟弟在我手上！”
“你在我手上。”
耶大人微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大力拍着罗隐的后背，好心地帮他排出体内的淤血。
“别拍了，别拍了。你救人，我放芬里厄。”
“一言为定。”
遍体青黑色龙鳞的耶梦加得轻踏地面，龟裂的大地上下翻卷，腾跃如龙。
虬结的树根暴露在地面，携带着成百上千的白茧。漆黑的剑逐个斩开白茧，露出茧中的生物。
他们大多已成了尸骨，很多茧里空无一物，还有的藏着未孵化好的龙血怪物。
但依然有少数幸运的人。
比如一对十指相扣的年轻夫妻，从溺水般的噩梦中惊醒。他们惊喜地发现，梦中那个失去的人，此时尚在眼前。
比如一个电灯泡，惊慌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是否完好。他在梦境中也就被玻璃碎片切了几百遍啊几百遍。
“没能帮到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剧本。大多都不容易。”
右臂骨折的苏茜搀扶起吐血的罗老板，在烟尘中离开世界树的尸骸，走向奥丁的所在。
“这次亏大了，明明都进化成功了......”
“还是靠自己比较安心。”
“说起来，我做了个梦。梦里你穿着欧洲风的白色长裙，还穿着淡蓝色的高跟鞋，还挺好看的。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奇怪。”
“我考虑一下。”
罗隐走到李雾月庞大的龙躯前，望着那柄普普通通的木枪。米斯特汀只剩下最后一片树叶。
世界树的躯干被毁，但它并未彻底死亡。米斯特汀，是它的种子，是它归来的希望。
苏茜握住天丛云，奋力朝米斯特汀斩下，但那截树枝丝毫没有损伤。
不论多少次斩击，它依旧完好无损地刺在地面上，等待着被某个渴望进化的强大生命再次唤醒。
康斯坦丁动用七宗罪的罪与罚领域，但同样无法对之奏效。
罗隐伸手，接住一截枯萎的树枝，苦笑了一下。
在握住昆古尼尔的一瞬，他右手的所有血肉都碳化了，骨骼都开始腐蚀。
他高举命运之枪，鼓起肌肉，用尽力气向着米斯特汀投出死亡的圣枪。
罗隐的整只右臂在投掷之后，只剩下发黑的骨骼，他连那种痛感都感觉不到。
震耳欲聋的轰响中，命运之枪断成了两截，接着化为黑色的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米斯特汀表面露出密集的裂纹，越来越多，直到裂纹布满整个枪身。
最后的树叶枯萎掉落，新世界树的种子化为灰烬，一同消失在空气中。
青色极光筑起一扇大门，身着锈蚀铠甲的奥丁，背着一座普通的石棺材，其中放着李雾月三分之一的龙骨。
那是祂收取的“费用”。
罗隐发现，他其实也看不懂奥丁。这世界有太多他不了解的东西，但生活还要继续。
也许是错觉，奥丁踏入极光之门的背景，看起来十分寂寥。
EveryoneIknow
我所有的相知相识
Goesawayintheend
皆已离我远去
Andyoucouldhaveitall
而你可以拥有这一切
Myempireofdir
我这尘土的万国
第八十章 融合
“It'sALLREAL！
洪都拉斯发生了世界上第一场人类和外星人的战争，我亲手干掉了一打外星人，但被迫签署了保密协议，就像其他人一样。
那些外星人穿着电影里那样的外骨骼装甲，但他们挡不住高功率激光枪。这块外骨骼就是证据！
想要关注更多关于#HondurasAliens#，请关注我的账户EdwardtheAlienSlayer......”
视频中，戴着绿色护目镜的男人拿出一块残缺的轻薄骨骼，外层还附着着一层焦黑的鳞片。
弹幕中，不少人从单纯看乐子，变得有了些兴趣。那块骨骼的毁损状况太过写实，伪造起来可不容易。
【侦测到信息泄露，评估中......
评估结果：E类（意外获得龙族亚种身体组织）
建议处理方式：购买方式回收
预估任务配额：小于3，000$】
“我简直不敢相信！蜥蜴人阴谋，蜥蜴人阴谋真实存在！光照会，蜥蜴人，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其他物种，全是真的！
我亲眼看见了他们，但其他人都坚称没有看见，他们被蜥蜴人收买了。这也许是我发出的最后一条视频，这是一条警告：小心你身边的人。”
【侦测到信息泄露，评估中......
评估结果：SS类（未知原因记忆复原）
建议处理方式：立即控制，进行多周期催眠
预估任务配额：100，000$】
诺玛开启警报，两个值班专员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手舞足蹈。
一周以来，这种特别警报声已经把所有人都弄得神经衰弱，光是听到警报，大脑就开始颤抖。
但是，局势的确在好转中，像第一天的恐怖片般的场景没有再出现了。
拉冬还活着。他还藏着两具身体，在李雾月死后逃出了洪都拉斯，三小时内就造成了数百人死亡。
参与任务的一百多人签署了保密协议，奥丁用言灵篡改了几乎全世界的记忆，但这还远远不够。
抵达洪都拉斯的第一支千人救援队，全员秘党精锐，一边救人一边处理所有龙类存在的痕迹。
执行部动用了60架重型运输直升机，依旧无法及时运出所有龙族亚种尸体。最后不得不集中就地掩埋，分批外运。
上万年后，考古学家或许会在洪都拉斯挖到不少怪东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世界树释放的“孢子”，在母体毁灭后全部自然降解消失，没有造成更严重的损害。
“我们在创建几个新tag，2011保密协议，洪都拉斯秘密战争。”
芬格尔舔着橙子味冰棍，确切来说，是固定冰棍的小木棍。
虽然已经舔得很干净，但腌入味的木棍中仍旧保存着一丝悠长的甜味。
“什么鬼？”
路明非小心地放下哑铃。这次他没有交易，龙王就挂了，世界树也挂了。本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他心里却满是阴霾。
“你知道99年地球保卫战吗？”
“那个大烂梗......以前网吧里的老哥们都喜欢发这个，版本之多都够出个设定集了。”
“新闻部在复制这个烂梗。”
这是他们的老手艺了，洗煤球。制造垃圾信息，混淆视听。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地狱天堂，那新闻部成员在地狱里的朋友可多了去了。
“但是，很多人真的死了。”
“没错，十万人，还在增加。上百年来最严重的龙族复苏事件，没有之一。”
芬格尔揉着头发，乱糟糟的金色长发像是稻草搭的鸡窝。
“混血种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人类同样如此。好日子结束了，后面也许还有更糟的，到时候师兄我就指望着您这条大腿了。”
路明非有些语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惨重的龙族灾害，那些经验比他丰富得多的专员们同样如此。
他一直以来都主动或被动地疏离着“人群”，真正在乎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但当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眼前骤然逝去，那种冲击力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即使师兄他们那样强大，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就没有什么方法，从源头解决这一切吗......”
“师弟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毁灭世界比拯救世界容易一千倍，所以很多人会在半途中倒向前者。”
“谁会闲得没事干去毁灭世界啊！”
芬格尔耸耸肩，隐藏着自己奇怪的眼神。
“那谁说得清呢。不过师弟你可以换个小目标，干掉黑王。据说干掉黑王就能灭绝龙族。”
“师兄你知道去哪找黑王吗，有导航吗？”
“不知道。秘党对黑王的了解接近于零，即使是博学多才的师兄也不认识呢。”
“关于这个，你怎么看，耶梦加得殿下？”
罗隐右臂包着绷带，左手指着幻灯片上，他凭记忆复原出的金属箱子。其中藏着黑王的骸骨。
“啊，完全不懂。”
夏弥靠在沙发椅上，一脸敷衍。每当耶梦加得主食的时候，活泼可爱的元气师妹就会释放出一种独特的气场，摆烂。
“想想你的弟弟。”
“你承诺会放了芬里厄的。”
“您都几万岁的老龙王了，怎么能相信这么明显的骗局呢。”
面瘫赶紧拦住情绪过于激动的耶梦加得。
“视频通话，我可以提供视频通话。每周有十五分钟通话时间哦。”
“我是龙王耶梦加得！”
“被老年次代种和畸形三代种暴打的龙王。”
“第一，那是两个怪物，打起来命都不要。第二，是我一直占上风。”
嚓！长刀插入会议桌，嗡嗡嗡地颤动。
康斯坦丁抱着双臂，递给罗隐一个危险的眼神。
“他，是怎么回事？”
阿康指的是楚子航。说好的青铜与火族裔，现在和大地与山之王卿卿我我，你搁这一货两卖呢。
“这是联姻啊！本来他只是青铜一脉的成员，但他现在又通过和亲的方式成为了大地一脉的成员，这就是新时代的多国籍混血种。”
楚子航姿势端正地坐在原地，眼神严肃认真，其实内心已经完全懵了。这只是他在全麻状态下的保护色。
康斯坦丁得知耶梦加得的存在后，第一反应是做掉她，但很快就选择放弃。倒不是因为顾及塑料战友之情，而是因为这可是耶梦加得。
你可以打败耶梦加得，但你绝对无法干掉她。
至于罗隐，他们之间的战友情，果然连塑料都比不上，可靠程度约等于一块脆脆鲨。
“奥莉薇娅，关灯，展示一下成果。”
空气中浮起数十个蓝色光点，有大有小。
“1899年，秘党获得一件绝密的藏品，相关资料用纸质形式秘密封存。我们姑且称之为X。
一年后，李雾月袭击汉堡市卡塞尔庄园，藏品X下落不明。龙族间谍林凤隆，他当时占有巨大优势，但我们并未找到他持有X的任何证据。
这件引发夏之哀悼的藏品，就此消失。同时销声匿迹的，还有曾经秘党的领袖，卡塞尔家族。卡塞尔家族在不久后遇袭，血脉基本断绝。”
“2001年，格陵兰冰海事件。给秘党设下圈套的猎人网ID，是‘太子’。”
“2004年，楚子航的父亲，S级专员楚天骄被奥丁袭击，夺走一件印有全盛世界树徽记的手提箱。”
“一周前，一个人用龙血婴儿，朝世界树释放了言灵莱茵。这个言灵几乎不可能在混血种身上出现，这不仅需要极高的血统，还要求特殊的血统传承。
类似的情况，还有上杉绘梨衣的审判，上杉越的黑日，弱一些的还有青铜御座。芬格尔的那个言灵也仅在特定的混血家族中出现。”
罗隐挑出重点，他整合的资料远不止这些，全息投影同时显示着数万的文字和重叠的图片。
“你觉得，我父亲他运送的手提箱，就是导致夏之哀悼的藏品X？”
楚子航心中涌出一丝寒意。相隔100多年，却难逃相似的命运，那个藏品自主吸引着恐怖的存在。
“没错。那个全盛世界树的徽记曾让我很困扰，我信任你父亲他强大的记忆力，他不会记错。
我开始想过很多原因，包括一些很离谱的。比如世界线变动，那个箱子来自来自其他平行世界。”
罗隐耸耸肩，无视了其他人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猜想嘛，就是要大胆。
“现在，我想到了一种更简单的可能性。全盛世界树是卡塞尔的家徽，也是秘党内部分裂前使用的标志。
如果那个手提箱中是那个时期的藏品，使用不同的徽记就不奇怪了。”
“那个龙血婴儿，基因武器，和卡塞尔家族有关？”
苏茜读懂了罗隐的暗示。
“康斯坦丁，你们的混血眷族，传承到现代的有多少？”
“我只知道卡塞尔家族。”
“这就对了。卡塞尔是个量产怪物的家族，他们在鼎盛时期比蛇岐八家的内三家更恐怖。
如果他们没有断绝血脉呢？有人利用卡塞尔家族成员的基因，制造了那个莱茵婴儿。”
“这是对英雄家族的亵渎。”
楚子航感到相当不适。校长最尊敬的人，他的后人不该被用来制造武器，更别说是这种践踏人类尊严的武器。
“如果实验者是被迫的，那无疑是滔天的罪恶。当然也有可能，后续的遇袭是伪造的，卡塞尔家族在夏之哀悼后选择隐藏自己。我们无法确定。”
康斯坦丁翻看着罗隐整理出的“暗线”，心情有点怪。身为老龙王，竟然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混血种帮忙还原历史。
“从今守望，直至死亡。”
耳边突然传来幽幽的男中音，罗隐差点被吓出心肌梗塞。
楚天骄盯着全息影像，口中低声喃喃着什么。果然不能小看任何时间零的拥有者，失忆的他行动起来依然像个鬼魂。
楚天骄左右手拉动着影像，分别是他的手提箱，和四大君主制造的金属箱。
“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守望......”
罗隐瞅着耶梦加得，大人您就招了吧。
“行吧行吧，那里面是黑王的骸骨。一共四份，我们各自保存。”
毫无心理防备的楚子航差点破功。这样想起来，他老爹开着迈巴赫，约等于时刻带着几十颗核弹在街上遛。
当然，康斯坦丁要更加懵逼。他在思索，到底还有多少他应该知道，实际却根本不知道的大事。
“为什么不直接吞噬掉？那可是黑王的骸骨。”
“无法吞噬，其中像是没有任何权能。无法销毁，也无法活化。”
所以，四位君主认为那是黑王复活的钥匙，选择将之封存。
“四份骸骨的下落呢？当然，不愿意说也行。”
“全弄丢了。”
耶梦加得大人相当自然地回答了罗隐的问题，没有丝毫掩饰隐瞒。
“全丢了？”
“全丢了。”
罗隐陷入了沉思，又觉得理所当然。
“哥哥他怎么可能弄丢这么重要的东西？”
典型的兄控发言。
“诺顿是丢的最早的，谁让他总是那么莽。时间太久了，战争，天灾，迁徙，茧化轮回，就全丢了。”
罗隐继续沉思。这事要换到今天，他直接把黑王骸骨绑火箭上发射到火星，问题全解决了。
临时会议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罗老板觉得这帮龙王现在混得这么惨，是有原因的。
“那些只是一小部分，对吗？”
“那些只是事件。要理清一个漫长的故事，重要的不仅是事件。故事的核心，是人物。”
苏茜为罗隐注射了一针止痛剂。投掷昆古尼尔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体机能下降到了谷底，废掉的右臂愈合速度慢得可怕。
从进化后的巅峰状态一下子落到这种状态，罗隐多少有些不适。虽然他清楚地知道，以他的性格，必然会毁掉新世界树。
“路明非，奥丁，芬格尔。”
三个人像依次出现。苏茜有些意外，罗隐为什么要将芬格尔拍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奥莉薇娅，说明一下调查情况。”
“时间不符合。我从施耐德教授那里得知了一些细节。
他和芬格尔都是格陵兰事件的幸存者。不同的是，施耐德教授从此瘫痪，而芬格尔在短时间内再次入学卡塞尔，变成了一根活蹦乱跳的废柴。”
“青铜御座这个言灵的效果我还算了解。它并不属于不朽一系的言灵，对力量和防御有大幅度强化，但不能覆盖到骨骼。
如果芬格尔受到了和施耐德一样的攻击，他的确能靠青铜御座存活下来，但这个言灵并不能提供强大的再生力。他绝对无法那么快康复，在同年重新入学卡塞尔。除非......”
“他被龙血污染了。”
“没错，但他的血统却比恺撒还稳定。再加上他汉高家族继承者的身份，和对路明非的过度关注，芬格尔是我们最需要关注的角色之一。”
次一级的目标，则包括昂热，庞贝，恺撒，“太子”......还有新建档的路麟城，罗隐觉得他没死。
相对的，康斯坦丁则被拍在极后的位置，比耶梦加得低得多，比芬里厄高一点。
“我本来以为这次要翻脸了。”
罗隐苦笑着，毕竟他为了砍死世界树，把自己砍废了。
但阿康没有抢劫李雾月剩下的龙骨，而是约定等他康复后再商讨分配。弄得罗老板都有些小感动。
“耶梦加得能苟到今天不是巧合，她还藏着底牌。”
罗隐按着太阳穴，心里感叹着这个世界的复杂。真难办啊。
第八十一章 以太
“一边去！薯片渣子都掉我身上了，妞你都多久没换过薯片口味了。”
酒德麻衣一脸嫌弃地看向敷着黑色面膜的苏恩曦，后者正像只澳洲考拉抱住她的大腿，蹭来蹭去。
黑石官邸的壁炉边，两只圆滚滚的暹罗猫正在酣睡。凸守和小鸟游，如今被喂成了凸凸守守和大鸟游。
“一切顺利？”
“还算顺利。”
酒德麻衣指了指自己背着的箱子。在短暂的人质/音乐老师生活结束后，她重新回归正轨。这段日子也许带给了她一点改变，又或许一切都没变。
“冰山她怎么样了？”
“没事。”
零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她过于娇小的身材被沙发完全挡住了。
零的语言风格依旧是那样过度简洁，但酒德麻衣能从其中听出隐藏的开心。
虽然大家都是黑心老板手下的员工，但时间长了，员工之间也像个小家庭。即便事实上，零才是她们中真正的老阿姨，但根据她的发育情况，家庭地位显然是小女儿。
“老板不方便亲自过来，由我们验货。”
苏恩曦拨通老板的电话，酒德麻衣收到了罗隐的消息，开箱的32位密码。
“欢迎回家，麻衣。”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老板听起来格外疲惫，但依旧为这一刻感到高兴。
“密码没错。”
酒德麻衣打开箱子，里面冒出白色的冷气。
“卵在里面吗？”
“在。”
罗隐不会在这种事上戏弄他们。要么扣下人质和卵，彻底宣战，要么遵守约定。
酒德麻衣检查着卵的情况，神色变得不妙起来。苏恩曦和零也沉默了。
长腿调转摄像头，语气渐渐变弱。
“老板你可能需要亲自确认一下。”
离开罗隐那里后，石化状态的卵重新活化，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
但他的形状有些，出人意料。如果只是缺点边角料，路鸣泽倒不会意外，但这个卵现在甚至不是圆的。
冰蓝色的茧只剩下原先一半多点的体积，有人像切割宝石一样给他来了个大瘦身。
“鉴于甲方在本次交易中，取货流程过于复杂，并且取得的货品缺斤少两。经过慎重考虑，甲方决定减少一部分交付的货品。
这次交易很愉快，希望别有下一次了。
PS我相信酒德小姐的运货效率，但请尽快抢救货品。”
茧上贴着一张没有署名的小纸条，末尾画了几只小王八。
切成这样绝对死了吧！苏恩曦打量着那枚很有棱角的茧，怀疑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他完美避开了胚胎发育中的脑部、脊椎和重要脏器，但将余下部分中能切的都切掉了。
他还活着而且能够发育，不会变成弱智或者残疾，但会严重营养不良，伴随其他负面症状。”
零观察着茧的切口，给出了初步的判断。
“初代种中，他的生命力也是最优秀的之一。救活他。”
心累的路鸣泽选择结束通话。
刚刚重聚的奶妈组立刻忙了起来，为抢救老板心爱的宠物而努力。
罗隐凝视着眼前残缺的龙骨十字。他确实死了，那个冷漠，神秘，疯狂，孤独的李雾月。
龙骨被新树吞噬了大约四分之一，又被奥丁分了一份。他和康斯坦丁还得再分一下，听起来有点惨。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降临者和世界树有什么联系，他又为什么对水王的茧如此执着。
那枚茧没有吞噬的价值，只能用来培养。但单一的初代种，并没有强大到无法取代的地步。
罗隐确定，降临者对茧有独特的安排，他将在某个时间、地点，发挥独一无二的作用。所以，他肯定得捣点乱。
遭受那样的破坏后，即便后天提供巨量营养，一两年内茧也无法顺利孵化。
听到脚步声，有些出神的罗隐才注意到康斯坦丁到了。
“康斯坦丁你来啦，没被耶梦加得跟踪吧？”
“已经甩掉了。”
康斯坦丁进门的一瞬间，眼神就被牢牢固定在了残缺的龙骨十字上。
他从没想过，四大君主中最先陨落的，是或许最强大的风王。
客观来说，李雾月是比他尽职得多的龙王。他同样有严重的缺陷，并且没有双生子的协助，但天空与风始终是最强盛的一族。
相比之下，他直到两年前，才第一次在没有哥哥帮助的情况下，开始干点正事。
但李雾月最终走向了毁灭。秘党仅仅记录过他的三次死亡，这是最后一次。
康斯坦丁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击垮了他。孤独，偏执，时间，或者宿命之类的存在。
“有一说一，客观分析，这次我出力多。七三分怎么样，在这里开一刀......其实我本来想说八二的，但考虑到龙王大人您这么够义气，有点说不出口。”
那可真是谢谢您嘞。康斯坦丁看着罗隐在李雾月的尸骨上四处比划，寻找下刀的位置，本想提醒尊重死者。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和罗隐看到的维德弗涅，是完全不同的形象。
康斯坦丁眼中的风王，是个沉默寡言，值得尊敬的强大敌人。目睹一个龙王化为眼前的枯骨，他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但在罗隐眼中，风王就是个头号恐怖分子。他成天不是搞刺杀就是发动袭击，临死前差点开启世界大战，罗隐没有在他坟头上蹦迪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严肃，嫌少？那多分你两根，不能再多了。那么大一条龙，最后就爆了这么点龙骨......”
“不。”
康斯坦丁的语气异常坚决。
“这具龙骨缺失太多，无论是你我吞噬，都不一定能发生质变的进化。更别说是再分一刀了。”
罗隐刻意回避了这一事实。
仔细想想，他的进化历程还真称得上是东拼西凑。
他第一餐的食材是环日旅游（捡垃圾）抓到的，之后是八岐大蛇，接着是从圣骸里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薅。还没等他薅完，圣骸丢了。
现在破天荒地干掉一个龙王，结果龙骨依然不是个完整的。
“决斗吧。赢家通吃。”
罗隐心中长叹，最终还是得走到这一步。
他知道康斯坦丁说得没错。两个半成品，绝对比不上一个完整的君主。
棋局上的对手越来越少，但余下的对手越发强大，有些真正的怪物还一直潜伏在深水中。
出乎罗隐预料的是，康斯坦丁取下了从不离身的七宗罪。
“我不用七宗罪和赤龙，你不用天丛云，其他随意。打到一方不想打为止。”
罗隐摊摊手，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他和康斯坦丁，也许都不是合格的君主吧。但有些缺点，也未必是坏事。
“我接受你的挑战。”
“别弄反了。是我接受你的挑战。”
罗老板从基地中取出平时常用的炼金物品，从苏茜那借了几柄好剑。康斯坦丁穿上了小型版的红龙盔甲。
“苏茜，奥莉薇娅，我们需要裁判和公证员。这是一场决斗。”
......
“罗隐选手用刺拳偷袭康斯坦丁选手的肾脏部位，但攻击没有奏效。
哦！他真正的杀招是攻击盔甲缝隙的电磁弹！康斯坦丁选手成功躲开了，气急败坏的罗选手使用了撩阴腿！”
奥莉薇娅一边录像，一边声情并茂地热情解说。
如果这波康斯坦丁干掉罗隐，她也要换个老板了。这真是太让她伤感了。
“罗隐选手痛得收起了腿！毕竟对手可是穿着再生金属盔甲啊，撩阴腿这种招式怎么可能奏效。
他开始着急了，康斯坦丁选手牢牢占据着上风。
观众们，他爆种了！是爆血啊，他的寿命在燃烧！”
海面上，红与白的线条不断交错，每个交错点都是决斗双方的一次交锋。
浪潮汹涌，水汽蒸腾，虹光照耀。也亏公证员兼解说员奥莉薇娅能看得这么清楚。
小船上摆着花样繁多的零食，还有冰镇啤酒和橘子汽水，苏茜戴着墨镜磕着瓜子，观看着这场作为余兴的决斗。
在奥莉薇娅精彩解说的影响下，罗隐长期的低血压奇迹般地痊愈，立刻爆血变身。
从背后拔出两柄铁剑，食我砍树机剑法！
获得白王之躯的罗隐立即扭转了局势，依靠不讲理的砍树机剑法压制着康斯坦丁。
数百次连斩后，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断裂声，两把剑废了。
“那是......砍树机拳法啊！罗隐选手失去了剑，但他竟然将少年宫面瘫一刀流的代表性招式，砍树机剑法，天才般地融入了拳法，用打桩机般的双手直拳疯狂连击对手的薄弱受力点！”
奥莉薇娅一口吃掉苏茜递过来的花生米，继续紧张刺激的解说。
“突破极限的爆血！这招最多只能使用45秒，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32秒！
加油啊，老板！就在此刻，突破极限！
康斯坦丁选手还在支撑，他的防守就像铸铁的城墙！倒计时，8，7，6......”
看来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好了，下次屠龙就派奥莉薇娅上前线。
罗老板在心中做出一个小小的人事决定。
罗隐两眼微咪，大脑中构想着那个神迹般的炼金领域。虽然世界树被他砍了，但构成那个领域的龙文，他还记得一部分。
这段用来养伤的时间，他可没有浪费。
爆血的献祭仪式，被完全相悖的仪式所取代，融合的仪式。
二元的人与龙，融合为完美和谐的太一。
虽然他复原出的领域问题有点多，而且从构建成功后，始终处于崩溃边缘，但他终究再现了融合的仪式。
罗隐的伪白王之躯再度进化，而且没有血统失控的危险。
“奇迹！罗隐选手选择继续燃烧自己的生命，他决意以玉碎的方式赢得这场关乎尊严和未来的决斗！”
罗隐挥拳速度暴增，鳞片包裹、骨刺突出的白色拳头与康斯坦丁的金属拳头如同暴雪和火雨，不停对撞，不停湮灭。
一记直拳突破缝隙，命中康斯坦丁的胸膛，大雪最终压过了火焰。
罗隐乘胜追击，数十次重拳让再生金属达到了性能的极限，康斯坦丁的正面装甲被打到碎裂。
“振作！康斯坦丁选手振作起来！加油啊，打败你面前的人类！”
罗隐的右腿撕裂空气，从侧面重重打击康斯坦丁的膝关节，这是决定性的一击。
接下来，就是终结的一击！
罗隐侧身蓄力，扇动双翼增加冲击力，右手大摆拳破开康斯坦丁的防守直击胸膛。
但这一拳却没有取得他预想中的必杀效果。不稳定的融合仪式崩溃了，爆血效果也已经消失，他的力量从巅峰直坠谷底。
康斯坦丁脱下红龙盔甲，和罗隐同时落入海面。
他们在持续性的殴打中都已鼻青脸肿。龙王失去了弥补龙躯缺陷的盔甲，罗隐也失去了开挂换取的龙躯。
“观众们，我看不下去了。这太残暴了，太野蛮了。”
苏茜发动小船的引擎，开向海水中继续互殴的两人，解说员一边喝着橘子汽水一边录像。
决斗双方已经失去了全部外物，让这场战斗退化到了原始人时代的残暴对决，只能依靠攥紧的血肉拳头不停殴打对手的痛处。
“罗隐选手击中了对手的鼻梁！他又往眼眶上补了两拳！康斯坦丁选手擒抱住对手，连续重击对手的肾脏部位！”
罗隐已经打得晕晕乎乎。他上学的时候一直遵纪守法，无不良嗜好，从不打架。
他从未经历过今天这样的场面。康斯坦丁同样如此。
“吃我头槌！”
沉闷的碰撞声，那是脑震荡的前兆。
晕乎乎的康斯坦丁用指关节回击罗隐的腹部，两人同时呛了海水。
两人继续用朴实无华的招数互殴，场面变得愈加难看。
“让给你了。”
“你这么说，搞得像是大度谦让一样。我还能打十个小时！”
“呵呵。”
康斯坦丁仰着头漂在海面上，用冰冷的海水洗掉脸上的血水。
“你大概能变得比我更强吧。而且，我对当君主一直没太大兴趣。”
“收到。那就交给我了。”
鼻青脸肿的罗老板露出灿烂的笑容。责任重大啊。
“对了，我刚刚使用的新的精神仪式，你有兴趣吗？也许能产生奇妙的效果。”
“给我一份。就当成医药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