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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林梦客     深宫寻影txt下载     深宫寻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6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一)

    入淮很快便前来回话,说是皇太后许诺,让南城少使搬到别宫去住。

    闻人今夕言谢。

    可入淮便又说:“如今安排此事的是钟离千岁,千岁平日里事情便多,因而少使兴许要等两日。”

    于闻人今夕而言,能离开便是幸运,因而也无其他要求。

    倒是满月,对此颇有不满:“内廷里原本便有皇后,即便没有皇后也有皇太后,钟离千岁何必管着这些闲事?”

    入淮当即一惊,连忙噤声:“你不要命了?如此说话,可是要被廷杖的!”

    闻人今夕如今是知晓了,这钟离北望果然并非皇太后身边红人如此简单,他于内廷之中,应也是有一定干涉内廷事务本事的。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入淮公公帮忙。”闻人今夕再次言谢。

    入淮笑颜,俯首言喏。

    因她本就欲与万俟卿欢相近,故而如今趁此机会与入淮说了想到咸福宫去。

    可入淮随即言:“咸福宫虽除主殿外还有三偏殿,可如今万俟少使已住于东偏殿寿安阁,安阳少使住于西偏殿熙安阁,而后偏殿亦是住了一位左行少使。”

    如此,咸福宫当真是热闹,除主殿之外,便全住满。相比景阳宫,可当真是天壤之别。

    闻人今夕略有失望,如此便不能与万俟卿欢一同的了。

    入淮未再言,便先行离开。

    夜里,闻人今夕再次回忆起昨晚黑影之事,便不敢再入睡。虽有满月与符斜二人轮流守夜,可亦是不能让其入眠。

    次日,虽除皇后早会外,帝妾皆不必到坤宁宫与皇后请安。可大程的内廷律例里却是规定,帝妾卯时便得起床。

    然而,景阳宫是真的荒凉。除了符斜清晨起来打扫院落落叶的身影,便是满月忙前忙后的身影。

    既然无外人在,那他们自然就不怕有何流言蜚语被传出去。既然如此,那他们也就无需叫主子早起。

    闻人今夕醒来,满月正好端着方才御膳房送过来的早膳进来。

    “少使醒了?那奴婢便伺候您洗簌,方才御膳房送了早膳过来,奴婢看着便有食欲。”

    尽管满月将食物说得如此动人,然闻人今夕却无食欲。因为一个潜伏的黑影之事,她已经是寝食难安了。

    打点好一切之后,满月又陪闻人今夕出门走走。

    一路上,满月皆是言:“少使多虑了,此乃皇城禁地,又怎会有歹人潜入?”

    闻人今夕不怕歹人潜入皇城,但最怕歹人本就在皇城。

    她此前已经略有梳理皇城之中的人际,赫连氏三代为后,圣太尊乃是皇太后的姑母,而皇太后又是皇后的姑母。

    虽是一家,可闻人今夕却也听满月说了,皇太后素来与皇后不和。

    圣太尊赫连氏野心勃勃,曾与太祖皇帝驰聘沙场,打下大程江山。前朝有赫连大丞相等开国元老辅佐,后庭有圣太尊把持朝政。

    而皇太后与皇后之所以不和,便是因二人品性不同。皇太后认为,身为内廷命妇,不得过多参与朝政,应格守女流之责。

    然而,皇后却与前朝父亲赫连大丞相及内廷姑祖母圣太尊性情相似,皆欲参与朝政。

    如今大程的江山虽名义上为未家的,实则早已姓赫连。皇帝生性怯弱,权利早已被赫连氏架空。

    皇太后身为皇帝生母,自然是不愿看见儿子如此。她反抗不得赫连大丞相与圣太尊,但她却可反抗皇后。

    联想至此,闻人今夕便是后背一凉。此前外人传言帝后感情甚笃,内廷和睦,想来不过是空穴来风。

    二人来至御花园,御花园位于紫微城北部,正南有坤宁门同后三宫相连,左右分设琼苑东门、琼苑西门,可通东西六宫。

    北面是集福门、延和门、承光门围合的牌楼坊门和顺贞门,正对着紫微城最北界的神武门。

    闻人今夕与满月二人方从琼苑东门走入,便看见了一副由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山石,形成四季常青的园林景观。

    紫微城中共有四座大小不等的花园,分别是御花园、慈宁宫花园、建福宫花园、宁寿宫花园。其中,以御花园占地最广。

    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为园内景象增添了变化,亦为园景丰富了层次。

    御花园地面用各色卵石镶拼成福、禄、寿三图,丰富多彩。

    而其中便有每逢重阳节,宫中皆会登高之地——堆秀山。堆秀山叠石独特,磴道盘曲,下有石雕蟠龙喷水,上筑御景亭,可眺望四周景色。

    不过纵使有如此美景,闻人今夕皆无心欣赏。

    满月见其依旧闷闷不乐,也说不上什么话,便随其而去。

    往万春亭而去,忽见一美人儿于花丛之中翩翩起舞。其舞姿妖娆,堪比园内蝴蝶更婀娜。

    闻人今夕看得惊讶,而未清影更是看得痴迷。

    见闻人今夕与满月二人前来,东城七子当即停下。未清影见其停下,便往四周而视,方见得闻人今夕与满月二人。

    满月见未清影,旋即匆忙跪下:“奴婢叩见陛下。”

    陛下?闻人今夕继而朝未清影方向而视,看得此人竟是那多次骚扰自己的“太监”,当即惊讶不已。

    未清影见其状,亦笑她:“卿如何见了朕,亦不跪?”

    满月连忙拉了拉自家少使裙角,闻人今夕方才跪下:“妾之过,望陛下恕罪。”

    闻人今夕如何也想不到,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而又被其误认为是内官的男子,竟会是今上圣皇、她的“夫君”。

    未清影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卿平身。”

    闻人今夕抬头看见他那宽厚的手掌,先是一怔,旋即尴尬接过,起身。

    东城七子于一旁,默言,只是垂首。

    “知道朕是皇帝,可觉惊讶?”未清影欲有嘲笑她之意。

    “妾曾经不识龙颜,还望陛下赐罪。”闻人今夕始终低头,不敢看其一眼。

    而满月却是心中欣喜,如此,咱家主子可是有出头之日了。

    与闻人今夕叙谈数句,未清影方让东城七子先行离开,其后与后者一同再览御花园美景。

    东城七子言喏,回至长乐轩,于信条之上写到:“上喜南城。”

    旋即令若言传信钟离北望。

第017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二)

    未清影摒退满月,与闻人今夕独自二人走于御花园之中。身无侍卫、随从跟着,二人皆觉得自在。

    忽然未清影想起一事,方问:“昨日听入淮于母后跟前言,说是卿近日梦魇,可曾严重?”

    未清影似星光之目注视着闻人今夕,令后者羞涩低头。她从未忘记,不可目视尊上之戒。

    其实她也并非梦魇,不过如今皇帝言是,那便是。

    见其未回话,未清影便又言:“是否在景阳宫住得害怕?”

    闻人今夕当即想起黑影之事,因而不住与皇帝言说:“妾前夜于骤雨之时,见房梁之上有一人影潜伏。”

    “人影潜伏?”未清影微微惊讶。

    闻人今夕知其定也是不信,因而又道:“千真万确陛下,那人影背对着妾,在妾发现并惊叫摔倒之时,那人还回首看了一眼妾……”

    联想至此,闻人今夕忽的脸色苍白。她似乎忘了,她依稀记得那回首过来的人影似乎并非人脸,而是……一张恐怖狰狞的恶鬼脸!

    见其脸色苍白,未清影双手环抱住她:“卿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惨白?”

    未清影对其表现出了关怀。

    “陛下,妾好怕。”闻人今夕忍不住蜷缩,“那是否为阴人?”

    一想到在风雨交加的深夜,一个似人的身影潜伏于房梁之上,闻人今夕便觉得后怕。

    未清影安慰她:“世间无阴人,唯有心中有愧之人方如此认为。”

    旋即又说:“想来卿梦魇严重,不如今夜便来乾清宫住一宿吧。”

    闻人今夕知其意,虽不愿,可圣命难违,也只可应喏。

    傍晚,乾清宫的凤鸾春车使至景阳宫门,闻人今夕与满月早已于此等候。

    羽扇前来接驾。

    闻人今夕入车轿,与满月一同前往。

    来至乾清宫,羽扇领着闻人今夕入殿。在羽扇入殿又出来之后,方推开殿门,示意后者进入。

    羽扇每次皆未与她说过一言,此事令闻人今夕心中很是疑惑。

    入殿,旋即进入皇帝寝宫,见未清影于灯光之下写字。一旁站着的,便是遂晴。

    见她来,遂晴先行离开。

    未清影转而对闻人今夕笑,道:“今夜,朕看卿甚美。”

    闻人今夕屈膝以应,这番被召见,满月可是为其好生打扮了一回,还说什么初次被皇帝召见,理应给陛留下个好印象。

    故而,连皇太后赏赐的步摇皆被戴上了。

    与未清影于殿中叙聊数句,二人方入寝。

    这一夜,内廷之中无法入眠之人,甚多。皇后便是其中一个,身为内廷主人,她比任何人都敢说话。

    “皇帝居然如此之快的便召见了新秀,真是气煞本宫!”

    原本正于殿下垂首以侍的青杏方淡淡的抬首,见皇后大怒,亦不敢出声。

    如此这般,她也是见多了。

    与皇后坐于一旁的太史长使慢慢地放下品着的茶,拿过帕子拭了拭嘴角,亦不言。

    “皇帝素来喜爱那舞妓,可也不过是时常到长乐轩赏赏舞罢了。如今这个,可当真是有本事。”

    皇后依旧是对此事耿耿于怀,她自知皇帝素不喜她,只将她当表姐。既然皇帝不爱自己,那她也绝不能让他去爱别人!

    青杏于一旁低声言道:“据说此人在陛下殿选之时,还未道出氏名,便被陛下问及。陛下殿选之时唯一开口问及之人,亦不知是如何一番绝色之姿。”

    坐于皇后身边的太史长使,听闻之后,忍不住道:“此人妾于尚仪局之时见过一面,虽不是何绝色之姿,却也长得娇小可爱。”

    青杏一听,方回忆起了闻人今夕:“长使一说及众新秀之中长得较为娇小之人,奴婢倒是想起了南城氏的姿容,确实……”

    青杏微抬首望一眼皇后,见其怒色依旧,便也不敢再言。

    皇后如今却也忘了闻人今夕模样,此前她亦听闻过此人,可那日众帝妾前来请安,原本是要教训教训,不料最后竟因觉得众人皆姿色平平,故而忘了此事。

    如今她方想起,因而道:“明日召开内廷早会,本宫倒要瞧瞧,那南城氏到底是生得如何的一副狐媚模样。”

    青杏言喏,又闻太史长使言说:“殿下身为国母,理应大度,莫要为此小事伤了六宫和气。”

    皇后一听此言,心中略有不悦:“我赫连家让你入宫是让你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可并非让你来教训本宫!”

    青杏无奈的看了眼太史长使,心中可怜,日后又有一人要忍受皇后的脾气了。

    青杏显然已经习惯了皇后如此,因而与太史长使道:“今夜不早了,长使请安了便回去吧。”

    太史长使微微点头。

    青杏又言:“奴婢送长使。”

    得到皇后默许,二人方一同出了大殿。走出大殿,青杏便与太史长使言:“皇后殿下性情如此,方才之话还望长使莫要放于心上。”

    旋即躯躬行礼。

    太史长使只是点头,并未言他,旋即离开。

    另一头,闻人今夕察觉身边微微有响动,立刻睁眼,这源于她对周围的不信任。

    侧首相看,见一面如温玉的男子躺于自己身边。她目视,恍惚间已然看得入迷。

    她欲伸手去抚摸,却又僵住。如此面孔,闻人今夕只觉甚是熟悉。

    忽然未清影睁开双目,竟吓得她面红耳赤。

    旋即蜷缩于被窝之中,不敢出言。

    忽又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揽着自己,从被窝之中窥视,发现未清影已然抱着自己。

    “可又是梦魇?”耳边传来男子轻柔的关怀声。

    闻人今夕不知如何回答,方默然点头。

    “不怕,有朕在,朕日后保护你。”未清影轻拍其背,似在安抚。

    闻人今夕仿佛觉得此话甚是熟悉,似在多年前,听闻一个少年对自己言说过。

    许久,闻人今夕方于皇帝怀中入眠。此时,她又做了一个梦,一个仿佛真实的梦。

    梦里,她于一个池子边戏耍,冷不防足下一滑,旋即坠入池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少年纵身一跃,将其救下。

    离开时,少年还对其言:“不怕,有我在,我以后保护你。”

第018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三)

    翌日清晨,闻人今夕醒来,看到遂晴于殿内伺候皇帝穿衣,方欲起身,便被未清影阻止:“今日无事,卿可再睡一会儿。”

    闻人今夕揉了揉眼睛,她自然是要再睡一会儿,一想到昨夜自己与一名男子同床共枕,她便是许久未得入眠。即便是入了眠,也是不时醒来。

    旋即缩了缩脖子,便将自己埋于被中。

    一旁伺候的遂晴见其连推辞皆不推辞,心道此人也是头一个,偷偷窥视一眼龙颜,不见怒容。

    旋即轻言:“方才坤宁宫来话,说是今日皇后殿下召开早会,各宫帝妾如数前去。”

    “去与表姐那边说一声,朕免了南城长使的请安。”未清影吩咐了一句,便离开。

    留着遂晴微微发愣,瞥了眼幔帐内还蜷缩于被窝的美人,便给一旁婢女使了个眼色:“看着时辰,便让长使起来,毕竟皇后脾气我们皆是知道的。”

    婢女应喏。

    遂晴未有刻意压低声音,故而闻人今夕方听其言便已惊醒。她揉了揉眼,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已晋封为长使,方觉得疑惑。

    常闻伺候皇帝好了亦是有晋封之可能,可昨天她还什么皆未做,怎就被晋封了?

    虽不解,然还是起身整理,欲去坤宁宫请安。

    坤宁宫大殿内,皇后正襟危坐,然面色却不甚好看。

    司空美人与东城七子具在,此二人本是皇后的心腹大患,可如今出了一个南城氏,让皇后针对的对象转向了姗姗来迟的闻人今夕。

    “南城少使何故迟到?”

    皇后善妒已是内廷之人人尽皆知,可如今还装作一副未刁难状,让一旁的青杏出面刁难。

    司空美人只于一旁叹息,如此得了宠,便也是得罪了皇后了。

    闻人今夕只是跪于殿内,磕首:“妾来迟,望殿下恕罪。”

    本由青杏出面,皇后不至于有失凤仪,孰料皇后却坐不住,当即言:“莫不是因为被晋封了长使,故而未将本宫放于眼里?”

    殿下无言,旋即又挑眉:“纵使是晋封,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长使,岂敢无视本宫!”

    皇后怒拍桌案,吓得殿下诸帝妾皆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而一闻闻人今夕如今晋封,一时间众人皆纷纷眼红,毕竟有的人还没侍寝,如今有的人便已然晋封。

    这其中以南宫少使最为眼热,其低着头,死死的攥着袖口。

    司空美人倒是颇为大度,含笑道:“妹妹如此佳色,让陛下为之倾倒。如今妾便赠予妹妹两支烫金莲花红珊瑚钗,以做晋升之喜吧。”

    司空美人如今大度赏赐,倒狠狠地打了皇后一耳光。

    可其亦未有所过错,因而皇后是心怒颜不怒,心道好一个司空氏,竟敢当众打脸。

    司空美人此话说完,众人这才纷纷恭贺,而先前便怀恨在心的南宫少使更是噌地一下便吓白了面容。

    早已摸清内廷形势的她,决心攀附皇后。见如今皇后气急败坏,良久冷笑道:“昨夜南城……长使伺候陛下自然劳苦功高,今日怕不是累着了,方姗姗来迟?”

    她一言,当即引起皇后注意。如此一个微不足道之人皆如此识趣,倒令她满意。

    闻人今夕见其处处刁难,自知一味软弱只会助长其气焰,索性挺直身板,一本正经道:“伺候陛下乃是内廷帝妾之本分,又如何称的上苦?南宫妹妹莫要妄言,如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还不知是否会误以为这是妹妹对内廷生活有所不满。”

    此罪责一扣,孰人敢反驳?

    南宫笙香紧张俯首,对着跪坐于殿上的皇后委屈道:“南城长使来迟,妾不过说她几句。如今长使便用此言吓唬妾,望殿下明鉴。”

    闻人今夕见其当即以皇后为靠山,也不心虚,俯首道:“妾不过好心提醒,南宫少使不接纳妾之言便罢了,如今还恶人先告状,实在令妾惶恐。”

    司空美人轻咳了一声,道:“此事是由南城长使迟到引起,然妾却听闻,今日陛下免了南城长使的请安。如此,南宫少使还有何理由不依不饶?”

    此言,令皇后冷笑:“不愧是有皇嗣之人,在本宫面前说话就是如此有底气。然而,你可莫忘了内廷之中,谁是主人。”

    一旁东城七子眉头一蹙,她此番是来请安的,并非是来听皇后因妒忌而找帝妾是非,因而请求先行离去。

    可谁知如今皇后正于气头之上,愣是未让一人离开。

    东城七子无奈:“方有帝妾被宠幸,殿下便如此训斥,这若是被传出去,无非是言殿下善妒?”

    如今殿上皆以皇后无理取闹,而后者如今亦是骑虎难下。

    司空美人虽与东城七子皆为内廷老人,可终究二人未有所来往,也不曾对付。

    只是如今难得连一向不管世事的东城七子皆如此侃言皇后,司空美人便也心中暗喜。

    皇后自然是要给面子的,不过打南宫少使的脸便也算是打了皇后的脸。

    因而轻轻将茶放于梨制的桃花纹几上,司空美人便开口道:“方才听南宫少使言,似是伺候陛下乃苦差事,如此……那妾便禀明陛下,以后免了南宫少使的此份苦差事!”

    此话不仅未给南宫少使面子,同样亦未给皇后面子。

    新晋帝妾不禁纷纷侧目,想不到这司空美人于皇后面前说话竟如此不含糊。

    而作为内廷老人的东城七子却只是沉默,不言,只待皇后发话可离去。

    青杏见局势不对,方出面言说:“南宫少使方才所言,着实有失偏颇。”

    青杏之言,便是皇后之言,如今也是为皇后搭台阶,令后者有台阶可下。

    众人目光具看向南宫少使,有青杏一话,后者自然不敢反驳,强颜欢笑道:“姑姑教训得是,妾日后自然需小心谨慎。”

    青杏是皇后带入宫的家婢,在皇后身边久了,自然对皇后品性了如指掌。

    而皇后十五岁入宫,如今青杏亦是于内廷中待了七年之久,其为人处事自然是谨小慎微。

    “殿下如今也困乏了,诸娘娘跪安吧。”

    此闹剧最终以青杏出面,方得以落幕。

第019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四)

    出了坤宁宫,众帝妾方舒了心。这皇后果然不愧是赫连家出身,行为做事就是如此威严,一怒,便让殿下诸人不知所措。

    不过,众帝妾心中亦是知晓,日后若非攀附皇后,于此宫中生活定会过得不安生。

    因而,向来于宫中默默无闻的安阳氏与左行氏二人便也向南宫少使看齐,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攀附皇后此座威严靠山。

    众人皆想攀附皇后,然而万俟卿欢却是心中愈发不甘:“方才皇后真是过分,就因为姐姐得了宠,就如此待姐姐。”

    此番还在坤宁门前,万俟卿欢自然也是不敢大声喧哗,唯恐连累了闻人今夕。

    满月亦是过来,每每满月与其一凑合,便有说不完的话,抱不完的怨。闻人今夕皆觉得,她们二人前世是否是亲姐妹?如何性子如出一辙?

    闻人今夕在二人未开始相互附和抱怨之前,便警告二人:“今日之事便已过了,你们二人若再言及,小心我将此事告诉太后娘娘!”

    她的警告算是有用的,万俟卿欢与满月当即闭嘴。

    众帝妾方欲各自回宫,忽见一辆马车与一众队伍前来。看其阵势,虽不及皇帝之仪仗队,但也算是奢华。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然车内之人却未走出。

    司空美人到底是于宫中久了,一见那人面容,便笑着上前,竟微微屈膝,请安道:“见过钟离千岁。”

    众帝妾见势,一一跪下,皆恭敬请安:“见过钟离千岁。”

    于坤宁宫门前让帝妾们如此低声下气,钟离北望当真是敢。

    闻人今夕未有多想,又听车内人言:“太后娘娘召见诸位娘娘于慈宁花园赏鲤,还望诸位娘娘莫要迟到。”

    钟离北望从未给任何帝妾面子,就连皇后亦是如此。

    旋即帝妾们又皆到了慈宁宫。

    如此忙碌一天,闻人今夕只希望此为唯一一次。

    慈宁花园入口揽胜门设于东墙,为一朴素的随墙门。

    进门北望,主殿为咸若馆,面阔五间,前出抱厦,黄琉璃瓦顶。馆前有花坛一座,东西两侧有宝相楼和吉云楼,馆后正北为慈荫楼。三座楼形制相近,皆为两层,覆绿琉璃瓦黄剪边卷棚歇山顶,成“凵”形环抱咸若馆。

    慈荫楼底层东梢间开一小门,与慈宁宫前院相通。

    宝相楼与吉云楼正南各有小院一座,名为含清斋、延寿堂。院中主体建筑为灰瓦三卷勾连搭卷棚顶,素雅新颖。

    花园以南有一东、西窄长的矩形水池,当中横跨汉白玉石桥,桥上建亭一座,名曰临溪亭,北与咸若馆相对。

    亭的东西两侧原有翠芳亭、绿云亭,现为面阔五间的庑房各一座。

    花园的东南、西南两隅各有井亭一座,绿云亭内流杯渠之水即从东南井内引出。

    临溪亭南花坛,高三尺,两丈见方,须弥座式,与北花坛相对称。

    再向南绕过太湖石叠山,即为花园的南入口。

    园中树木以松柏为主,间有梧桐、银杏、玉兰、丁香,集中分布于咸若馆前及临溪亭周围,花坛中则密植牡丹、芍药。

    其春华秋实,晨昏四季,各有不同情趣。于森森皇城之中,慈宁宫花园是唯一能令前代帝妾们寻得心灵慰藉的轻松所在。

    皇太后坐于临溪亭之上,等候一众帝妾前来。

    众帝妾皆以位分逐一入座,却未见司空美人。

    “孤家便言,如何今日孤家的儿媳妇们一个个的皆未来给孤家请安,想来竟是让皇后勾搭了去。”

    皇太后趣言,令诸人为之一笑。常言皇家不同于民家,这族中关系自然不能与民家相提并论。

    如今皇太后言帝妾们“儿媳妇”,也足见其品性温和,善亲民。

    方见司空美人位子空中,便询问:“如何司空美人未来?可是不与孤家面子?”

    语毕,亭外传来笑语声,道:“妾如何敢不与太后娘娘面子?”

    闻人今夕心罕道,如今人人屏息不敢言,这司空美人当真是敢于皇太后面前放肆。

    旋即窥觑一眼皇太后及身边的钟离北望一眼,皇太后倒未见其怒颜,倒是钟离北望蹙起了眉头。

    不多时,司空美人与一年长宫女前来,宫女怀中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此便是皇长女未灵犀。

    “妾来晚,请太后娘娘赐罪。”司空美人方于亭中,俯首跪拜。

    “看在灵犀的份上,孤家如何忍心赐罪?”方赐司空美人入座。

    跪坐于席位之上,司空美人又命人将一大陶瓷缸抬上来。言:“妾知太后娘娘于临溪亭邀诸位妹妹赏鲤,又想着诸妹妹入宫还未见过帝姬,故而便带着帝姬与妾宫中饲养的锦鲤前来了。”

    闻人今夕等一众人往陶瓷缸望去,看见那体格健美、色彩艳丽、花纹多变、泳姿雄然的锦鲤,皆言司空美人养得甚好。

    赏鲤之中,皇太后问及闻人今夕:“卿今年年几何?”

    闻人今夕不解其意,然亦是回答:“妾年十八。”

    皇太后微微点头,又道:“十八亦不小了,按常理,早已是为人父母的了。”

    以大程律例,女子十四及笈便要嫁人。如今她已十八,方“嫁”得皇帝。

    因怕皇太后责罪,方回答:“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民家女子不及官家女子。民家女子待筹备妥当彩礼之钱,便也如妾这般年纪了。”

    闻人今夕本是为自己寻找台阶而下,可此话却被一旁的南宫笙香拿去充做武器:“南城长使如此说,倒是言太后娘娘不体察民情了?”

    她素来知晓南宫氏处处刁难,只是不曾知后者当真是连一句话皆不放过。如此,闻人今夕倒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日后在内廷之中,说话可得更加小心谨慎。

    “妾并无此意,望太后娘娘明鉴。”闻人今夕当即言说。

    皇太后方开口,便又听得司空美人抱怨道:“这南宫少使想来是妒忌南城妹妹得宠,方如此针对。”

    旋即又与皇太后说了后者今日是如何于坤宁宫刁难南城长使的。

第020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五)

    皇太后向来倡导内廷之中应和睦,此早已是人尽皆知,如今南宫笙香如此,便是打了皇太后凤颜。

    旋即眉头一蹙,有所不悦:“尔等入宫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而非是来勾心斗角的。”

    钟离北望见皇太后微怒,便插言:“南宫少使虽方入宫不久,可尚仪局亦是有所教导,于太后娘娘面前插话,那便是未将太后娘娘放于眼里。”

    话虽如此,可如今插话的,似乎是他钟离千岁。

    然而,皇太后素来喜爱钟离北望,对他此番插言非但指责,反而认同其理。

    南宫少使被其说得面红耳赤,不知言何,此事方算过去。

    临近日中,皇太后便令众帝妾离去,唯独留下闻人今夕一人单独与其对谈。

    皇太后目视闻人今夕,见其始终低眉顺眼,心知是个乖巧懂事的,因道:“可看见灵犀帝姬了?”

    闻人今夕一怔,方又回答:“是,帝姬长得甚是可人。”

    皇太后微微点头,又道:“孤家听闻昨夜皇帝召见了卿,想来日后你也可为皇帝生下一个小皇嗣的。”

    闻人今夕忽然明白,原来方才皇太后问及其年龄是如此缘由。

    不过于此事,闻人今夕自然是感到羞涩。

    见其低头不语,皇太后又言:“太宗皇帝生前做得最遗憾的一件事便是于今上皇帝出生还未满月之时,便弃今上圣皇与大程江山而去。故而皇帝自小没有兄弟,唯有与宫人为伴。”

    闻人今夕突晓其意,然亦是未有所回答。

    旋即皇太后又言:“如今难得皇帝召见一帝妾,你可得把握机会,多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太后金口玉言,闻人今夕自然不敢不遵从,因而唯唯诺诺。

    从皇太后此言,闻人今夕似乎可看出,传闻皇帝不喜女色,想来亦是真的。否则皇太后又怎会言“难得”一词?

    旋即皇太后赐下诸多首饰、服饰,正欲令闻人今夕离去,未清影竟忽然疾步进来。

    皇太后与闻人今夕皆震惊,旋即听见皇帝哭言:“母后,表姐欺负朕。”

    甫一露出被烫伤的手臂,皇太后与闻人今夕二人大惊,钟离北望亦是惊讶不已:“此岂非皇后所为?”

    皇太后凤颜已有怒色,速速令钟离北望带皇帝下去上药,旋即又令闻人今夕先行离开。

    闻人今夕离开临溪亭,却并未回去,而是与满月二人于临溪亭一旁的花坛处窥望。

    见得羽扇狼狈而来,方问及满月:“那羽扇可曾会说话?”

    闻人今夕之所以如此问,便是因其每每见羽扇,皆不见其言说。

    满月惋惜回答:“曾经羽扇公公是会说话的,不过六年前因误食了太医府的药,而至此失声。”

    想想羽扇曾是腼腆,但又能说能笑之人,如今却遭如此横祸,当真是惋惜。

    羽扇来至临溪亭中,见皇太后,方跪下。其后皇太后令其前去照看皇帝,后者方又离开。

    钟离北望于羽扇离开之后回来,对皇太后悲哀着脸,道:“陛下说,是因自己昨夜召见了南城长使,今日皇后方与陛下起了争执,故而才将热茶打翻……”

    皇太后凤颜转瞬之间便已大怒:“将赫连江月给孤家叫过来!”

    其后皇后被不甘不愿的召见,见了皇太后亦未跪下行礼,只是站于亭中。

    皇太后怒色未减,忍怒言道:“孤家如今还在,你便想着弑君了吗?”

    皇后当即不悦,可想起圣太尊临走前与自己所言之话,便又忍气吞声,身旁的青杏亦是跪下垂首。

    “一个内廷命妇,为何如此不尊规矩!”皇太后怒拍桌案。

    如此,皇后便是忍无可忍,当即反驳:“妾向来知晓太后娘娘虔心礼佛,可如今连圣太尊亦出宫为大程祈福,太后娘娘何故摆出一副内廷主人模样?”

    皇太后听此言,气得脑袋发昏,怒斥一声:“放肆!”

    见皇太后欲起身,钟离北望当即上前扶起。

    可皇后竟迈步上前,咄咄逼人:“太后娘娘,您不过是我赫连家的一个旁枝庶女,而本宫却是本家的嫡出女儿,你有何资格来数落本宫!”

    语音方落,冷不防一个耳光打于皇后凤容之上。

    临溪亭外的闻人今夕与满月二人惊恐万状,旋即满月忙拉着闻人今夕离开,还说:“我们还是快离开吧长使,皇帝家事,我们这些低微之人无权插手。”

    闻人今夕只是不住点头,方与满月二人匆匆离开。

    另一头,皇太后依旧大怒不止。

    然皇后又是出言不逊:“今日你敢打我,他日我让你儿子还回来!”

    一挥衣袖,旋即离开。

    皇太后闻言更是大怒,竟忽然晕倒。

    夜里,皇帝于皇太后床榻前伺候已昏迷半日不醒的皇太后。众帝妾也皆于各自宫中等候慈宁宫的侍疾传唤。

    亥时,皇太后方醒来,看见皇帝,欣慰一笑。

    未清影抓着皇太后冰冷的手,委屈道:“皆是朕不好,方让母后受苦。”

    皇太后未言,只是轻抚皇帝鬓发。这是她抚养了二十一年的孩子,她此生所有的精神寄托。而今她的一切,竟遭到了来自皇后的威胁。

    钟离北望入殿,让未清影先行休息,皇太后亦是点头示意。

    未清影离开,钟离北望旋即席地而坐,面对床榻上的皇太后,亦未言。

    不知过了多久,皇太后方感叹:“孤家当了赫连家二十二年的棋子,如今……是该到抛弃孤家的时候了吗?”

    钟离北望俯首,默然。虽是口中无言,可心中却似有千言万语。自从他入宫,他便有一个使命,便是杀赫连氏一族以报仇。可如今,他唯有一个使命,那便是保护皇太后,强忍放下对赫连氏的仇恨。

    皇太后流泪之日,那便是赫连氏流血之时!

    良久,钟离北望深沉磕首,低沉沉说道:“太后娘娘放心,奴下会保护好陛下的。”

    旋即放下幔帐,轻声离去。出了皇太后寝宫,入淮早已侍立门外。

    “将咱家的鸟儿拿至房内来。”吩咐一句,钟离北望便迈步离开。

第021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六)

    皇后于皇太后面前不知礼仪,气得皇太后病倒一事很快被钟离北望宣扬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内廷皆在暗自谈论皇后的不是。

    今日静观斋难道迎来客人,便也不愿再去议论此事。

    孰料这万俟卿欢却是对此上心:“这皇后可当真是敢,竟将太后娘娘给气得病倒。”

    满月于一旁侍立,为两位娘娘倒茶,添点心。

    闻人今夕如今可是教育过满月,让其无事不要议论内廷之事。如今纵使万俟少使说得头头是道,而其亦只是侍立一旁,不敢多言。

    “点心皆堵不住你的嘴。”闻人今夕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塞入万俟卿欢口中。

    后者旋即接过,大口品尝起来。

    闻人今夕让满月也坐下,后者不敢,说道:“此前长使方教育过奴婢与符斜,说是规矩不可逾越,如今长使让奴婢与主子同坐一桌,便是让奴婢逾越规矩。”

    满月的能言善辩当真是令闻人今夕佩服,旋即又言:“既然你不接受我的好意,那这些桂花糖蒸栗粉糕便皆让万俟少使拿回去好了。”

    闻人今夕将整盘糕点推至万俟卿欢面前,满月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茶:“长使如此好意,奴婢自然是不敢不领的。”

    旋即无规无矩的抢过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塞于嘴中。

    如此模样,倒令万俟卿欢惊叹:“姐姐的这个婢女当真是敢。”

    闻人今夕只顾笑着:“妹妹有所不知,她向来如此,与你有的一比。”

    万俟卿欢见其点名数落,方不满辩解:“我才不与她一样呢,司空美人此前便教育我,让我少言。姐姐何时见我于皇后、皇太后面前妄言?”

    闻人今夕划其鼻尖,笑说:“我道你如何于皇太后与皇后面前如此乖巧,原是司空美人调教得好。”

    一旁满月专心吃其糕点,也不顾二人之言。

    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点满月倒是没做得有多好,然而其有时却也做得很好。

    “如此,你也是见得目下无外人,方于我此处大发议论。”闻人今夕言说。

    “姐姐,你可不知,我在寿安阁可是连一句话皆不敢乱言。那里住着安阳少使和左行少使,我也只有在姐姐这清静之地方敢说话。”万俟卿欢委屈言道。

    闻人今夕心道,原来宫内热闹亦不是件好事,说话做事亦如此束缚。

    可想想,近日想必钟离千岁也该为她择好了住处,只待搬迁过去。

    果不其然,万俟卿欢还未离去,钟离北望那边便已差人前来给闻人今夕回话,说是钟离千岁已为长使择好了住处。

    此次前来回话的,竟不是入淮小公公,这倒令满月有些失望。不过内廷之中事情如此多,钟离千岁自然不会只安排入淮一人全办。

    闻人今夕未开口,万俟卿欢便已欣喜问道:“公公可知今夕姐姐要搬往何处否?”

    小太监回话道:“为景仁宫长安阁。”

    万俟卿欢只听其宫名与景阳宫所差无几,方小声嘟囔:“不会又是一个人迹罕至之地吧?”

    然,小太监笑言:“少使如此可便是想错了,景仁宫于诚肃殿以北,乾清宫以东,可是除永寿宫外,最与陛下的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了。”

    想想,又言:“钟离千岁知陛下召见过长使,自然是知晓陛下喜爱长使的。故而如今,方特地安排长使住于景仁宫。”

    一个内官,能有可安排帝妾住处如此本事,恐怕整个紫微城内,也唯独只有他钟离北望一人。

    “既然如此,那钟离千岁何不安排姐姐住于景仁宫主殿?”

    万俟卿欢言说,可闻人今夕却是忙扯其衣袖,示意其勿要妄言。

    小太监又是回应道:“少使兴许还不知,这内廷之中除了皇后殿下的坤宁宫与皇帝陛下的乾清宫外,便有东、西各六宫,共十二宫。而各宫主殿皆是给良人及以上品阶的娘娘居住。”

    大程的内廷章法中规定,皇帝可有皇后一人,夫人两人,美人四人,良人六人,其余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不计人数。

    故而内廷十二宫主殿,正好可于良人及以上帝妾居住。

    不过如今今上圣皇内廷帝妾甚少,主殿大多空着。然而,皇家的规矩亦是不可逾越的。

    旋即,皇太后派遣而来的马车已驶至景阳门前,小太监亦督促着闻人今夕尽快动身。

    这皇家的搬迁可真是仓促,方才传报搬迁住所,如今便要动身前往。

    万俟卿欢请求一同前去,可如今时候不早,因而小太监提醒:“内廷命妇不得于宵禁之时离开各自宫殿,少使住咸福宫,若是同去只怕会于宵禁之前回不到寿安阁。”

    因而闻人今夕道:“那便劳烦公公,回去与钟离千岁说一声,今日让人将东西先搬过去,我明日再过去,可否?”

    小太监虽有顾虑,但一见满月抱怨:“让你传个话又会如何?应与不应那是千岁之事,又与你无关。”

    兴许是畏惧满月,又或许是忌讳于入淮,因而小太监唯唯诺诺,打消了方才的顾虑。

    小太监应喏往返回话,见钟离北望便言说:“南城长使言,今日让人将东西搬过去,明日自己再过去,可否?”

    小太监亦是畏惧钟离北望的,因此事也算是未办妥,因而如今心里是愈发忐忑。

    见钟离北望不喜不怒言:“如此,便是未将咱家的话放眼里。”

    钟离北望如此揣测不着的话语,令小太监不敢出一言以复。

    因着满月伺候于南城长使,担心此事会连累至满月,故而一旁侍立的入淮便出面说情道:“如今天色也不早,明日再去也无妨。”

    钟离北望摆手,令小太监下去。本以为此事便算是如此过去了,可孰知钟离北望旋即对入淮言:“以你之言,倒是咱们安排的不是时候了?”

    入淮哪敢如此想,方跪下请罪:“千岁,奴下并无此意。只是奴下纵使未有此意,亦……亦不知他人是否也如此认为。”

    他此言令钟离北望冷冷一笑,只道:“你小子倒是挺有心思。”

第022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七)

    酉时过后,万俟卿欢方回寿安阁。闻人今夕送别好友,方坐回屋内。

    如今静观斋已经是空落落的,想想这才住了数日的静观斋,如今便要搬离,当真是觉得皇城内廷生活果真不易。

    原本想也是住习惯了的,若是搬离还当真有些不舍。只是一想到那夜的黑影,闻人今夕心中又是一阵后怕。

    满月匆匆跑进来,旋即被闻人今夕数落一顿:“教你的规矩,可又是忘了?”

    可满月却顾及不得这些,连着靠近闻人今夕,便是小声言道:“长使,方才奴婢听闻了两个年长宫女说及景阳宫之事。”

    闻人今夕想着,那俩宫女此番又是有何内廷八卦与她细谈?

    未待思明,方又听满月说道:“那两个年长宫女说,原来景阳宫此前一直在闹鬼。”

    闻人今夕当即一惊,闹鬼?何处?景阳宫?

    突的又回忆起了那夜黑影,后背不禁一凉,想来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不过,好奇心还是促使其欲加详细了解此事。方问满月:“可知来龙去脉否?”

    满月左右相望,方又小心翼翼回答:“听闻景阳宫主殿乃先帝宠妃子书夫人薨世之地,传言子书夫人难产而死,不甘心,故而化作幽灵游荡于景阳宫内。”

    “啊!”闻人今夕不禁惊叫。

    内廷之中,是不允许命妇们嬉闹、惊叫等破坏体统之事的。只是,如今之事,确实令闻人今夕震惊。

    旋即主仆二人左顾右盼,仿佛觉得周围当真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听闻,景阳宫主殿于二十一年前子书夫人薨世之后便无人再居住,此后也就此荒废。传言六年前一宫女于景阳宫内见着了鬼魄出没,因而如今景阳宫一带皆是无人来往。”

    景阳宫为东六宫最东,东侧便是东临苑,为东、西六宫之中最冷清之地。

    自六年前传言此处闹鬼以来,便已是荒废。

    闻人今夕亦是被满月之言吓得皆冒冷汗,如此恐怖如斯之事,如何她至今日方听说。

    再说那皇后可当真是有心机,明知景阳宫闹鬼,还故意安排其住下,以惩戒其于殿选之时“勾引”皇帝。

    “方才奴婢于景阳门外见着两个宫女,二人皆恭喜长使搬迁之时,方与奴婢说起了此事,故而如今奴婢方匆匆前来转达长使。”满月继而言。

    闻人今夕手抓面前桌角,心中是既害怕又忧虑。

    她向来是不信世间有鬼怪一说,只是这皇城内廷,只怕并非鬼怪也堪比鬼怪更厉害。

    夜里,闻人今夕果真是难以入眠。为着一个鬼魄出没的传言,其纵使是有满月与符斜二人轮流守夜,皆是彻夜难眠。

    再言,自从皇后大怒,将热茶打翻烫伤皇帝之后,后者便再也未召见过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闻人今夕。

    自此,皇帝怕皇后一事,便纷纷传入新晋帝妾耳中,这愈发令安阳氏与左行氏二人坚定了攀附皇后的决心。

    安阳氏与左行氏皆出身商贾世家,不过二人却远不及南宫氏家族财力雄厚。故而于南宫笙香面前,自然也是觉得低其一等。

    不过于闻人今夕与万俟卿欢面前,二人便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商于民面前方是贵,而于官面前却也依旧是贱。

    况且赫连氏自太祖皇帝病重至驾崩,便已独揽朝政三年。而自太宗皇帝继承大统至今上圣皇登基,圣太尊赫连氏经历三朝,更是独揽朝政长达二十九年之久。

    当今皇后传承赫连氏历经沙场的豪爽,做起事亦是爽利,对于商家女子她亦是不甚看重。

    然,因先前南宫笙香于坤宁宫内为自己出头针对闻人今夕,后者倒是对其颇为满意。

    只是安阳氏与左行氏若如南宫氏那般攀附,只怕是一事无果。

    夜里,慈宁宫皇太后寝殿内。

    皇帝于帐前伺候至今还病倒不起的皇太后,夜深人静之时,未清影与皇太后言及想念长使南城氏。

    皇太后知皇帝这是真心喜爱上了一人,也未加以阻止,只是言:“自古红颜出祸水,身为帝王,切不可独宠。”

    商纣王独宠妲己,诛杀众忠臣,致使商亡。周幽王独宠褒姒,烽火戏诸侯,致使亡国。唐玄宗独宠杨贵妃,导致安史之乱爆发,三百年盛唐至此衰亡。

    皇太后所言之理,未清影自然明白。只是,他亦不知此女子到底是有何魅力,可令其终日不忘。

    仿佛,二人曾经便已相识。

    皇太后牵过皇帝之手,轻拍了拍,笑道:“不过孤家儿子喜欢之人,孤家亦是不厌。”

    未清影当即一笑,心道还是自己母后好,处处为自己着想。

    只是皇太后亦还言:“如今皇帝年已不小,应早为皇嗣做打算。”

    想想,方又叹息:“太宗皇帝便是去的早,才令如今皇室血脉如此单薄。”

    未清影点头,虽未言,可也令皇太后心中安慰。

    钟离北望于此时走入殿内,见皇帝皆还在,方跪下,劝言:“陛下,如今夜已不早,还请陛下于偏殿休息。”

    未清影看了一眼皇太后,点点头:“那朕便先休息了。”

    旋即给皇太后跪安,后者亦是点头,并令钟离北望送皇帝往偏殿休息。

    出了皇太后寝宫,皇帝便问及钟离北望:“千岁将南城长使安排于何处?”

    皇帝迫不及待之状,钟离北望自然是不愿令其失望的。故而笑颜答道:“景仁宫长安阁。”

    未清影一听是离乾清宫较近之地,方露出喜悦:“如此,便有劳千岁了。”

    钟离北望见皇帝近日难道一笑,便也随之笑颜:“为陛下效力乃奴下之本分,陛下又何来的劳烦一说?陛下若是如此言,那可当真是折煞奴下了。”

    话虽如此,然皇帝亦是赏赐了钟离北望金银财宝数件。

    钟离北望乃是看着皇帝成长之人,皇帝品性,他自然是比谁皆了解。

    而未清影私底下亦是认钟离北望为“亚父”,此亦是钟离北望敢号称“千岁”之资本。

第023章:殿上欢,始是新承恩泽时(八)

    次日清晨一早,闻人今夕便与满月、符斜三人乘坐马车前往景仁宫。

    景仁宫主殿为前院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角安放五只走兽,檐下施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龙凤和玺彩画。

    明间的前后檐开门,次间、梢间皆是槛墙、槛窗,门窗采用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式。

    明间室内悬挂着“赞德宫闱”金匾,屏风为《梦兰图》,天花为二龙戏珠图案,内檐为龙凤和玺彩画。室内采用方砖墁地,殿前有一座宽广的月台。

    景仁宫正殿前的东、西两侧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顶,檐下绘有旋子彩画。配殿之南、北各有耳房。

    此主殿自然不是闻人今夕可住的。

    景仁宫后院正殿五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顶,檐下施斗栱,绘有龙凤和玺彩画,两侧也皆各有耳房。

    景仁宫后殿前之东、西两侧也皆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顶,檐下绘有旋子彩画。

    后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然,闻人今夕如今要前往的,是景仁宫西偏殿——长安阁。

    途中,满月见自家主子面色不甚好,且还有些昏暗,方问道:“昨夜长使又是未得入眠了?”

    闻人今夕于一旁,方将面容侧向马车窗处,不使满月看见其面色。

    满月笑言:“不过是一个影子,这夜间什么影子皆没有?宫人们饲养的什么猫猫狗狗,殿外的什么枯枝老桠皆有影子。”

    闻人今夕虽于一旁仔细倾听,可却未搭理于她。

    一路默然至长安阁,一个与闻人今夕年纪相仿的宫女走上前,跪下俯首请安道:“奴婢暮云,见过长使。”

    大程的内廷帝妾,凡是长使一位皆可有两婢一奴。此前皇帝虽晋封了闻人今夕为长使,可因皇后之故,未敢宣扬,故闻人今夕新得的婢女亦是迟迟未分发下来。

    虽然其觉得有满月一人便可,可这终究是不合规矩。若是传至外人耳里,还不知是否会成为一个笑柄。

    如今暮云到位,想来亦是钟离北望之功。

    闻人今夕轻声言说:“起来吧。”

    暮云起身,侧往一旁:“奴婢带长使入屋。”

    往景仁宫西侧走去,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

    满月情不自禁道:“瞧着便是个好住处。”

    于是众人进入,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皆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

    进入房内,见明间前后檐开门,次、梢间均为槛墙、槛窗,门窗双交四椀菱花槅扇式。天花图案为二龙戏珠,内檐为龙凤和玺彩画。

    暮云因道:“千岁重视长使,故而让人将这长安阁装扮得如景仁宫主殿相似。”

    闻人今夕点点头,未语。可心道,想必此人亦是钟离北望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处处赞言钟离千岁。

    众所周知,此事虽为钟离北望亲自安排,可名义上到底还是皇太后之名。

    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后院有三间房屋,明间开门,亦是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施以斗栱,饰龙凤和玺彩画。

    此当真与景仁宫主殿装饰相似。

    后院内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

    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紫微城之中,唯景仁宫长安阁中以竹子最盛。

    翠竹象征着不屈不饶之可贵品质,高洁中又带着一丝儒雅,含蓄内又透着一丝活力。

    此番恰好符合闻人今夕如今于外人眼中之印象——高贵而自然脱俗,婀娜而风姿绰约。

    钟离北望安排得如此周到,果不愧是宫中一大老手。

    闻人今夕只道:“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果真是一个好所在!”

    旋即与满月、暮云二人入殿,见符斜突步入堂内,对闻人今夕言道:“长使,闻人尚仪来了。”

    未来得及开口,闻人尚仪便已入内。

    见长安阁如此气派,闻人尚仪不免感叹:“长使好福气,住的地方皆是如此气派。”

    方又令手下宫女将东西皆呈上来,又笑道:“此番我前来,是替太后娘娘为长使送礼的。”

    闻人今夕如数看了一眼,发现皆是些碧色弹墨并蒂莲平素绡水袖宫服、衔珠云形琥珀绢花、雕金莲花银簪之类。

    满月于一旁看得窃喜,太后娘娘如此看重自家长使,想必日后长使于宫中亦是有太后娘娘如此靠山了。

    “太后娘娘赏赐之物,如何让尚仪大人亲自来送?”闻人今夕方问道。

    自她入宫之后便再也未见过闻人尚仪一面,如今见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可是身处皇宫,说话做事皆需小心谨慎,如此于外人面前,闻人今夕不敢与其多言无关紧要之事。

    况且,闻人今夕此番入宫,不想令外人知晓其与闻人尚仪之关系,更不想他日因自己而连累了此位恩人。

    闻人尚仪浅笑良久,方回答:“近日听闻皇太后抱恙,我本于慈宁宫伺候,正好听了太后娘娘欲赏赐长使,故而请命前来贺喜。”

    闻人今夕微微低首,谢言:“如此,便有劳尚仪大人此番一趟了。”

    闻人尚仪笑笑,不言。

    其后闻人今夕命暮云前去与闻人尚仪沏茶,而后者因着许久不见闻人今夕,也未推辞,与闻人今夕一同跪坐下。

    满月此时亦是随暮云一同下去,殿内唯有闻人今夕与闻人尚仪二人。

    见周围无旁人在,闻人今夕方问:“尚仪大人乃是尚仪局女官,如何也需去侍疾?”

    见其不解,闻人尚仪方解释:“长使有所不知,皇太后素来厚待我与……你母亲。故而此番她老人家抱恙,我自然是要去探望的。”

    闻人今夕方一惊,皇太后素来厚待闻人尚仪与自己的母亲?那……皇太后岂非识得自己母亲?

    旋即闻人尚仪又解释:“你的母亲是皇太后方入宫为后之时的教礼尚仪,皇太后的宫中礼仪皆是由你母亲所教。”

第024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一)

    闻人今夕听得此言,更是惊讶。如此,那其母即墨氏岂非真的与当今皇太后相识?

    怪不得那日,皇太后言想起曾经往事,还言闻人今夕长得似一个人,如此也便解释得通了。

    果然皇太后是认识自己母亲即墨氏的,且身为太宗皇帝之皇后,于尚仪局习礼时间自然不短,皇太后曾经又如此厚待尚仪闻人氏与即墨,那便说明此三人是有感情的。

    如今闻人家“意外”火灾,父母与仆人皆葬身火海一事,兴许皇太后是知晓些许内情的。

    十九年前的某一日,深不可测的紫微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方令圣太尊将所有一品女官全部驱逐出宫,且还对那些女人痛下毒手?

    以闻人尚仪所言,母亲当时为尚仪局一品尚仪,而其则是二品司仪。且那时皇太后入宫,三人因是皆相识。

    “尚仪大人可知……皇太后是何时入的宫否?”闻人今夕打听。

    “应是天承四年。”闻人尚仪稍加回忆,方回答。

    天承四年,便是二十二年前,而驱逐女官一事是天护三年。如此算来,那时皇太后应已入宫四年,想必宫中发生的变故,闻人尚仪也应是知晓的。

    “尚仪大人,妾听闻母亲言,她是于天护三年被下旨出宫,尚仪大人可知此其中来龙去脉否?”闻人今夕开始向闻人尚仪打听十九年前宫中发生之事。

    闻人尚仪回忆良久,却是摇头:“我于天护元年便因丁忧回乡三年,待回宫之时方听闻即墨尚仪已然出宫。”

    闻人今夕心道,如此,那闻人尚仪岂非是对十九年前那神秘之事毫无知晓?

    不过细细想来,如此也说得过去。若非如此,想必闻人尚仪亦是会被圣太尊驱逐出宫,最后亦是成为刀下鬼!

    闻人尚仪虽不知即墨氏出宫是何原因,可她亦是知晓其中必有隐情。不过究竟是何隐情,她亦是暗中调查了十几年,皆无从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她听闻与即墨氏一同出宫的皆是内廷六局中的一品女官,其余女官却皆不被下旨出宫。

    闻人今夕虽心中失望,可亦是无可奈何。毕竟森森皇城之中,许多的真相皆是不被人知的。

    方又想想,便笑颜问及:“尚仪大人于宫中生活良久,可知宫中有何怪事?”

    闻人今夕本以为,闻人尚仪会谈及景阳宫闹鬼一事,可未曾想,闻人尚仪竟最言及一事:“若说起怪事,倒也听闻两件。”

    两件?

    闻人今夕心中只道,一件兴许就是那景阳宫闹鬼之事了。

    闻人尚仪见闻人今夕好奇,方说道:“一件为二十一年前,宫中女官集体暴毙一事。”

    闻人今夕当即一惊,二十一年前?亦不知为何,她竟对“二十一年前”此一词颇为敏感。

    闻人尚仪继而又言:“此事为先帝之子书夫人薨世之后的一个月内发生,当时传言此为子书夫人阴魂所为。”

    闻人今夕未敢细思,方觉得此事极恐。

    “妾记得,母亲那时亦是女官。”

    闻人尚仪继而回答:“那时女官之中唯独即墨尚仪安然无恙,众人皆言此乃即墨尚仪平日里待人和善,故而子书夫人方不寻你母亲。”

    如此,那便又是一件怪事了。

    “母亲可曾伺候过子书夫人?”

    “未曾,你母亲只伺候过当时的皇后。”

    如此,似乎可解释了。二十一年前女官们集体暴毙一事,因是与子书夫人之薨世有关。而自己的母亲恰好与子书无任何瓜葛,方免遭此难。

    “不过……”闻人尚仪方又想起一事,“当初暴毙之女官中,亦有从未伺候过,甚至是从未见过子书夫人之女官亦暴毙于房中。”

    如此,便还是一件不解之怪事。

    气氛骤然低沉,旋即闻人尚仪笑言:“今日乃长使乔迁,亦是荣获盛宠,瞧我这嘴,净说些不吉不利之言。”

    旋即低首,默言。

    不过,闻人今夕又是问及:“既然话已说至此,那尚仪大人何不将另一件怪事亦说了?”

    想想,方又言:“尚仪大人于宫中待久了,听闻之事自然是比妾多,如此倒也是令妾多长见识。”

    闻人尚仪也未推辞,只是淡言:“此第二件还不是那六年前景阳宫传出闹鬼一事。”

    因此前闻人今夕一直住于景阳宫,闻人尚仪怕其忌讳,因而也未再多言。

    “此事……昨日妾便听闻了。”

    其后,满月与暮云二人推门而入,并将一壶飘香四溢之茶呈放于桌案。

    二人之谈话,也因后两者前来而结束。

    只是闻人今夕如今不解,以方才闻人尚仪所言,似乎皇城内廷之中,二十一年前便已传言过子书夫人阴魂作祟一事。

    可她亦是从闻人尚仪口中听出,似乎此闹鬼传言此后便已消失,而后又于六年前方方传出。

    如此一个传言,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又或言,为何一个闹鬼传言,会于十五年之后方又传出?

    闻人今夕是不信此当真为阴魂所为,此应是与此皇城之中的诸多怪事有所联系。

    满月侍立一旁,忽然见着一把桃木剑,便走过去拿起:“如何还有一把木剑?”

    满月拿起掂量,似是把玩。

    见满月如此无规矩,闻人尚仪竟未加以斥责。还笑言道:“此木剑为太后娘娘病重之时,陛下出宫祈福,玄清观之玄清道长所赠,言及可去太后娘娘病疾,亦可驱除鬼怪。”

    满月又言:“莫非太后娘娘亦是听闻了……”

    满月未言毕,闻人尚仪方又笑道:“太后娘娘听陛下言,长使夜里梦魇厉害,故而太后娘娘方将此物赐予长使。”

    “那奴婢如今便将此物挂于长使房中。”满月言及,拿起便离去。

    一旁,唯有暮云还侍立于一侧伺候。

    闻人尚仪于宫中许久,自然也是知晓这满月于宫中之地位,故而对其如此唐突之举,亦是不加斥责。

    而一旁的闻人今夕却是置若罔闻,沉思良久。

    似乎,皇太后病重、皇帝出宫为其祈福,亦是六年前之事……

第025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二)

    深夜里,闻人今夕于自己房内挑灯梳理宫中人际,此为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分析。

    她将皇太后、钟离北望、皇帝与满月、入淮、暮云等人暂且归于一营,而皇后则与如今还尚未回宫的圣太尊及赫连氏一族为一营。

    其余的,她尚未划清。

    母亲即墨氏死前曾提及圣太尊,故而圣太尊应是此事的直接谋划人。

    而皇后又是与圣太尊关系极其密切。然,十九年前今上皇后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故而,闻人今夕将其划出自己欲亲近之人一营。

    内廷之中,钟离北望是极少数可一手遮天之人,可其却似乎是与皇太后一道,故而也应不与圣太尊而谋。

    如此一来,皇太后似乎也不与此事有关。

    那如今,她唯一可给予寻得真相之希望之人,除如今尚未回宫的圣太尊一人外,似乎再无他人。

    圣太尊做事干净利落,当年纵火烧了闻人家,残杀闻人家上下数十人,其兴许不知即墨氏还有一女活着。

    可皇太后皆是觉得闻人今夕长相似母,若是圣太尊亦是如此认为,那以其品性,亦是不会轻易放过闻人今夕。

    若是被其知晓自己便是即墨氏之女,那她也必是必死无疑!

    想想如今,闻人今夕当真是觉得害怕。无论是二十一年之事、十九年前之事,还是六年前之事,虽表面看似无关联,可闻人今夕却隐约觉得,其中阴谋不小。

    夜里,皇帝竟出乎意料的召见了闻人今夕,这令其很是纳闷。如今宫中皆传言皇帝惧怕皇后,皇后动气,皇帝连着几日皆不敢召见帝妾。

    如何,今夜便突然召见?

    细想不得如此多,满月已为其梳好了高鬟望仙髻,只待乾清宫轿撵前来迎接。

    不多久,乾清宫的轿撵来了,前来迎接的,为遂晴。

    遂晴让闻人今夕入轿撵,方与一众人一同前往乾清宫。

    轿撵不同于马车,其为由人抬驶而非马,因此坐起来较于马车舒畅。

    至乾清宫,闻人今夕于遂晴引领之下进入皇帝寝宫。

    遂晴走后,本以为那翩翩公子郎会很快来此。不过未清影显然是辜负了此女子一番良想,闻人今夕等得昏昏欲睡,却也不见那日理万机之人过来。

    她靠于床榻,有些欲睡,心道若是不来,那她便先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却突见一朱红色身影缓缓走入殿内,她匆忙起来前去跪礼,却一个不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一抬头,见那盛世美颜于自己咫尺之遥,方羞涩脸红,挣脱其怀。

    未清影见其羞涩之容甚是可爱,方揽其腰,笑言:“朕瞧卿,觉得甚似一人。”

    闻人今夕当即眉头紧蹙,怎又是相似一人?

    方不满:“想来陛下是将妾看成此人了。”

    那边传来了笑意盈盈的声音:“确是相似。”

    闻人今夕又挣脱其怀,问及:“何人可令陛下如此念念不忘?”

    未清影笑笑,觉得她此番是吃醋了,不过亦是回答:“六年前朕于宫外识得的一女子。”

    六年前,六年前,何故如今事事皆与六年前有关?

    见其沉思不语,未清影怕其误会,方又解释:“六年前母后病重,朕出宫于玄清观为母后祈福。那时,朕于一个水池边救下一个女孩,自此便与她有所来往。”

    听皇帝叙言,闻人今夕亦是稍加回忆。

    六年前,一日即墨氏带女儿闻人今夕至玄清观祈福。可是母亲一不留神,便让女儿跑了出去。

    闻人今夕至一个池边嬉戏,可足下一滑,便摔至池中。此时恰巧未清影路过,见其状,当即跳下救起。

    未清影于玄清观祈福半年,期间闻人今夕每每至观皆与他玩耍。那时,是未清影觉得自己宛若常人家子弟,生活甚是自在之时。

    可其后,圣太尊为了所谓的宫中晦气过重,因以喜事冲喜,匆匆召皇帝回宫,并娶孙侄女赫连江月为后。

    如今皇帝所言之事,令闻人今夕甚感熟悉。因而问道:“陛下于玄清观祈福时遇见的那落水女孩,当时是否才年十二?”

    未清影未有多想,方点头。

    闻人今夕惊讶:“莫非,当初救下妾之人,便是……陛下?”

    未清影先是一怔,方又诧异:“卿曾经亦于玄清观落水?”

    闻人今夕连连点头,道:“正是,当时妾年少不听母亲言。方跑至池边玩耍,可不小心却落入水中,幸而那时有一朱衣少年奋不顾身跳下池中救了妾。”

    二人默默细观对方,未清影方上前抱住闻人今夕,此时后者脖子处忽然露出了月牙胎记。

    皇帝见,当即言:“原是卿,原是卿……朕记得这个月牙。”

    一眼初相见,原是故人归。久别重逢,卿却依在。

    “朕一眼与卿初相见,便觉卿甚是熟悉,不料如今真相大白,卿果真是朕的青梅竹马。”皇帝放下九五至尊之威严,抱着闻人今夕便是不放。

    皇帝惊喜,露出孩童般天真之笑。

    闻人今夕感到羞涩,方无力回话:“陛下,青梅竹马乃是指自小一同长大之男女,如今妾不过是与陛下曾经相处半年罢了。”

    话虽如此,可皇帝不管,她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就是他此生最爱。

    夜里二人欲入眠,闻人今夕方问及:“陛下几日未召见妾,今夜如何想起妾来了?”

    未清影微闭着双眼,轻声回应:“朕日日夜夜皆思念卿,可表姐生气,朕不敢再惹她。”

    传言皇帝惧怕皇后,如今倒已是不争之事实。

    闻人今夕轻搂着这个男人,感叹其身为人人敬仰的皇帝,却亦是过得如此艰辛。

    她亦是深知,当今朝政为赫连氏把持,皇帝虽名义上已亲政,然实际却是有名无实。

    “卿是否觉得朕甚无用?”

    闻人今夕稍抬头,见未清影依旧闭目。

    “妾的丈夫不需要太强,只需可保护妾便可。”

    闻人今夕不知为何,竟会说出如此令人羞涩之言。

    未清影却是低首一笑,未言,与其入眠。

第026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三)

    一夜之间,酸涩的眼神便更多了,然而敢开口挤兑的却是极少。

    毕竟闻人今夕次日方知,原来皇帝之所以召见她,是因有皇太后之命。

    而此事自然是由钟离北望出面,内廷之中,钟离北望之所作所为,极大程度之上便是皇太后之意。

    这皇太后与皇后不和已非一日两日,可为了所谓的内廷和睦,皇太后于表面自然不可与皇后分庭对抗。故而钟离北望便成了其对抗皇后之匕首!

    再说闻人今夕,能得皇帝宠幸一日便是运气,而两日那便是本事了。

    内廷之中孰皆未想到,如此一个默默无闻之人,竟能引得皇帝如此垂青,甚至是连皇太后皆认可。

    知道自己引来了妒忌的闻人今夕于人前只是乖觉垂首,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却俨然不动之样。

    她自然是明白的,这内廷之中,只要你得宠便会有人眼酸。尤其内廷之中还有一位喜欢争风吃醋的皇后,闻人今夕于人前便是需愈加小心。

    又是一日清晨,皇帝轻手轻脚的起身,于遂晴伺候之下穿衣。走时见闻人今夕已睁眼,便对其言:“如今尚早,卿可多眠。”

    旋即与遂晴一同离开,遂晴离开之时,却莫名瞧她一眼。

    其后,闻人今夕与满月一同回长安阁,方一回来一叠叠的早膳便被抬了上来。

    因此前于景阳宫住得不甚安心,一直无何胃口。如今尚可舒舒服服坐于椅子之上,美美品尝一桌的山珍海味。

    因着闻人今夕近日受宠,故而御膳房皆送了逾越长使本该食用的早膳。

    皇家是最重礼仪的,也是最不重礼仪的。如此亦是御膳房安排,于其无关,若是出事亦非她操心之事。如此,她便只顾美美品尝一顿便是。

    如此生活一连持续了数日,内廷老人皆还好,可这新入宫的帝妾却是受不住了,一些“偶遇”亦是应运而生。

    原本忌于皇后威严,众新晋帝妾皆不敢亲近皇帝。可自皇太后抱恙,钟离千岁言,如今帝妾不甚少,宫中应有皇嗣出生才是。

    冲着如此一句,加之皇后近日亦是出乎意料的不管不问,一些帝妾便也纷纷出招了。

    听闻那南宫少使还于自己发髻之间别花,于慈宁花园中行走,只盼着引来一两只蝴蝶亦或是前来看望皇太后的孝子皇帝。

    虽成功引起皇帝注意,亦是只得皇帝到其宫中坐坐,却也从未被召见。

    其后,皇帝又是连着几日未召见帝妾。随着皇帝长时间未召见,内廷怨妇自然就多了起来。

    因着闻人今夕乃第一个受宠,亦是如今尚风光之人,其更是不敢出门找不痛快。

    本着出门必遇令自己不痛快之事,闻人今夕选择了于如今位分低微,尚无可自保本事之时,乖乖巧巧的时常至慈宁宫与皇太后问安,培养二人感情。

    皇太后正靠于床沿念经书,见钟离北望前来言南城长使到,便令后者进来。

    闻人今夕入内,跪下问了个安:“妾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太后将经书随手放下,点头示意其起身。

    钟离北望令宫女拿来叠席,给其跪坐下。

    闻人今夕静跪坐于一旁,皇太后未言,其亦是不言。

    良久,兴许是气氛微妙,皇太后方言:“自小孤家食不果腹,衣不保暖。故而老了后,身子便愈发弱了。”

    闻人今夕那日窥闻到,当今皇太后乃是赫连家旁枝庶出,因而其幼年时应过得不甚好。

    而此事又是不敢言,故而她笑道:“太后娘娘如何便老了?妾看着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不似母子倒似姐弟。”

    钟离北望于此时亲自上茶,笑盈盈道:“长使嘴似抹蜜,倒比奴下呈的此茶味道更加甘甜。”

    钟离北望做事外人难以估摸,故而如今闻人今夕亦是不知其是赞许还是暗讽。

    皇太后令其将茶呈上,方说:“呈了茶便下去,莫需侃言南城长使。”

    钟离北望低头一笑,连声应喏,其后退下,将屋内留与二人。

    闻人今夕一瞧如此,便猜皇太后有事欲言,当即洗耳恭听。

    皇太后拿过茶,轻饮一口,唇齿留香,见后者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微微欢喜。

    放下青花瓷茶杯,道:“日后内廷只怕要出个宠妃,不过孤家还是希望卿可谨言慎行,莫干涉皇帝决意。”

    闻人今夕一听是在告诫自己,眼帘垂下,继而微笑:“承蒙太后娘娘厚爱,妾应当谨记太后娘娘之言。”

    皇太后甚是满意其言,点了点头,方又多说了两句:“自古红颜出祸水,孤家不许皇帝独宠一人,除了保大程的江山社稷外,还有便是保住你自己。”

    闻人今夕如何不知自古便有帝王独宠一妃而致使亡国,又如何不知于内廷之中得宠便是众矢之的。

    皇太后为皇帝着想甚深,闻人今夕当真是感叹母爱之伟大。

    临走时,皇太后又赏了其一串佛珠,闻人今夕跪下接受,连声谢恩。

    离开后,钟离北望进来,与皇太后言:“太后娘娘如此赏识南城氏,倒是头一回。”

    皇太后淡然一笑:“曾经有一个孩子因孤家而失去母亲,如今又有一孩子因孤家而失去双亲。”

    低首沉默良久,皇太后方又低言:“如今,不过是孤家对那孩子的一点补偿罢了。”

    钟离北望不希望皇太后再忆起陈年往事,因而说道:“如今南城氏如此得陛下盛宠,怕是日后太后娘娘再无空暇静修,需带着皇孙嬉闹了。”

    皇太后被其一言逗乐:“以孤家看,嘴似抹蜜之人怕并非南城氏,而是你钟离千岁。”

    钟离北望明知皇太后只是趣言,可其亦是跪下,沮丧着脸委屈道:“太后娘娘如此折煞奴下,当真是令奴下惶恐。”

    皇太后又是被其如此夸张模样逗笑,因一本正经道:“好了,莫要在孤家面前甜言蜜语,孤家还有经书要念。”

    其后钟离北望连声认错,便又端着茶退下。

第027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四)

    兴许是忌讳皇后,又兴许是谨遵皇太后玉言,皇帝此后三个月亦是未再召见过闻人今夕。

    不仅如此,甚至是未再召见过一帝妾。

    如此令人沮丧之事自然是祸不单行,传闻圣太尊出宫祈福半年,如今已然在回宫的途中。

    此事于内廷命妇而言,恐怕唯有皇后一人感到欣喜,其余诸人皆是开心不起。

    如今孰人不知,圣太尊偏爱皇后,且又是赫连一族,如今这一回宫,闻人今夕受宠一事自然是逃不过其耳朵。

    如此一来,后者日子怕是要过得提心吊胆的了。

    天护二十一年九月,圣太尊的仪仗队浩浩汤汤的朝紫微城而来。听闻,此次光是负责抬轿撵之人便多达两百余人。这

    如此盛大之队伍,可堪比皇帝规制。

    而此次回宫,亦可谓是轰动朝野。朝中文武百官如数至太和殿前侍立,等候这位戎马一生的女人强势登场。

    太和殿上承重檐庑殿顶,殿下为高八尺高三层汉白玉石雕基座,周围环以栏杆。栏杆下安有排水用的石雕龙头,每逢雨季,可呈现千龙吐水之奇观。

    太和殿还采用金龙和玺彩画,屋顶骑凤仙人与龙、凤、狮、天马、海马、狎鱼、狻猊、獬豸、斗牛、行什等走兽十一件。

    此殿开间十一间,均采用最高形制。

    殿前月台之上陈设象征皇权的日晷、嘉量各一个,铜龟、铜鹤各一对,铜鼎十八座。

    太和殿乃是举行皇帝登基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亦或是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以及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等盛大典礼之地。

    然,如今圣太尊回宫,甫一便是于太和殿前接受朝中文武百官的朝拜。

    巳时,金銮轿浩浩汤汤的从午门而入,经过太和门,于太和殿前停下。

    一个身着朱红、赤黄两色,上绣日、月、八龙纹饰,头戴凤凰展翼华贵凤冠的女人自轿中缓缓走出。

    皇帝正于太和殿前侍立,等待着她的到来。

    文武百官之中,站于首位的赫连大丞相最先高喊:“臣等恭迎圣太尊回宫——”

    其后文武百官皆纷纷跪下,太和殿前一片山呼。

    此次迎接仪式,唯有一直与赫连氏分庭对抗的武国公未到外,其余大臣皆如数而至。

    走上大殿月台之上,未清影垂首低言,道:“恭迎您回宫,圣太尊。”

    圣太尊微点头,未语,其后于皇帝及赫连大丞相一同入殿。

    太和殿内装饰十分华丽。檐下施以密集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嵌成菱花格纹,下饰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鎏金铜叶。

    殿内金砖铺地,太和殿内地面共铺二尺见方的大金砖四千七百一十八块,内悬“建极绥猷”金匾。

    太和殿明间设九龙金漆宝座,宝座两侧排列六根沥粉贴金云龙图案巨柱,所贴金箔为深浅两色,故而图案突出鲜明。

    宝座于前两侧有宝象、甪端、仙鹤及香亭四对陈设。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圣太尊与皇帝一同坐上龙座,此乃空前绝后。她于龙座之上俯视殿下,未见武国公,方问:“如何不见武国公?”

    殿下无一人敢应,正当赫连大丞相欲回复之时,皇帝方言:“老师今日身体不适,故而无法前来。”

    圣太尊轻笑,言道:“如此辛苦让孤家出宫,如今孤家回来,他自然是感到不适。”

    未再追究,圣太尊受文武百官再次朝拜,其后与皇帝一同入保和殿。

    保和殿为皇帝册封皇后、皇太子及赐藩宴等之所。

    其殿后阶陛中间设有一块雕刻着云、龙、海水及山崖的御路石,名曰云龙石雕。

    殿之月台的望柱下面伸出千余个石雕龙头,每逢雨天时雨水便从龙口中排出,使分流雨水之效与建筑艺术之观天然结合。

    此外每层台基之周围皆雕有须弥座。须弥座上,横置着大块的长方石条,名为地袱。

    圣太尊与皇帝一同前往,途中圣太尊问及:“孤家不在的时日,皇帝可还用功?”

    皇帝垂首,应道:“圣太尊之言,朕自然谨记于心。”

    圣太尊笑颜点了点头。

    保和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屋顶为重檐歇山顶,上覆黄色琉璃瓦,上下檐角均安放九只小兽。上檐为单翘重昂七踩斗栱,下檐为重昂五踩斗栱。

    内外檐均为金龙和玺彩画,天花为沥粉贴金正面龙。六架天花梁彩画极其别致,与偏重丹红色之装饰及陈设协调搭配,彰显华贵富丽。

    殿内金砖铺地,坐北向南设雕镂金漆宝座,殿内悬挂“皇建有极”金匾。

    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安板门两扇,上加木质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庐帽,殿内空间宽敞舒适。

    皇后如今早与皇太后及一众帝妾、女官于殿中侍立等候。

    见其与皇帝入殿,皇后方领头言:“妾等恭迎圣太尊回宫!”

    殿内诸人纷纷跪下,唯独皇太后一人只是垂首。

    圣太尊踏步至雕镂金漆宝座之上,方令诸人起身。

    本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如今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只得侍立殿下。

    诸人皆跪坐于殿,期间皇太后轻咳了两声。圣太尊看了一眼,方问及:“孤家听闻卿近日抱恙,如今可好了些?”

    皇太后只是稍稍垂首,言:“如今尚安好。”

    其后圣太尊只是言及今夜将宴请王公大臣,次日方于宁寿宫宴请内廷诸帝妾。

    随后,又言其舟车劳顿,故而亦未再言,便令一众人自行回去,然却令皇后与太史长使二人留下。

    闻人今夕与一众帝妾走出保和殿,便听得皇太后与皇帝言:“听闻今日武国公身体不适,可曾令人前去慰问?”

    皇帝点头,方于侧目见得闻人今夕,方才灰暗之面色当即开朗。

    皇太后亦是朝其望来,后者连忙欠身行礼。

    二人走至她面前,皇太后与她耳边轻言:“圣太尊回宫,日后你日子需更加小心谨慎。”

    闻人今夕轻声应喏,二人方又离开。

    如今宫中孰人不知,内廷真正主人回来,谁皆需过得更加小心谨慎。

第028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五)

    圣太尊初回宫,便于申时召见了一众王公大臣。如今她这一回来,最为欣喜的莫过于赫连氏一族。

    皇帝虽亦于宴席之中,然却未及赫连大丞相抢眼。

    从回宫至设宴,向来与赫连氏不和的武国公一直未露面。然而与武国公一道抵触赫连氏的东齐王却也前来赴宴了。

    东齐王乃大程王朝四大诸侯国——东齐、南楚、西秦及北汉中唯一一个于圣京的诸侯王。

    东齐王有一独子名曰未桎毅,听闻已与武国公之独孙女定亲。

    召见王公大臣之盛宴结束,圣太尊又于宁寿宫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了所有的帝妾与一二品女官。

    皇太后爱鲤,圣太尊爱花,故而这宫中养花养鲤之人自然不少。

    闻人今夕心知这位尊贵的女人是在宣布她于内廷之中的身份与存在,于是便于满月伺候之下老老实实的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梅花流彩云锦宫装。

    于发髻间以翠玉加以点缀,又挑了一抹芍药膏抹于颈上,方与满月一同前往宁寿宫。

    宁寿宫于紫微城最东,与景仁宫不甚远。她去之时正值日中,众人多已一一入席。

    闻人今夕甫一进去,一阵浓郁的花香便叫其鼻子有些吃不消。果真圣太尊爱花,如此浓郁花香还是闻人今夕第一次闻到。

    其位份虽然较低,但宫中帝妾却不多,且即便皇太后亦在席间,闻人今夕亦是可坐于不远不近之处。

    如此,便刚刚好可看见圣太尊与皇帝言谈。

    而恰巧闻人尚仪亦是于其后跪坐着。

    “孤家出宫为我大程江山祈福,听闻太后为皇帝提前选秀,且还进了不少佳人,孤家深感欣慰。如今皇室血脉单薄,皇帝也理应为皇嗣着想。”

    皇帝未言,只是力不从心的点头。于圣太尊面前,他没有一丝皇帝气质,亦没有一丝皇帝威严。

    这个女人统治大程二十九年,他自小便生活于其威严之下,早已变得有所麻木。

    而皇太后则是于一旁静坐,面色却不甚好看。

    圣太尊方又想起一事,便道:“孤家不在宫中的时日里,想必司空美人亦诞下皇嗣了。”

    司空美人方似回神,低首答道:“因有圣太尊圣泽,妾方平安诞下帝姬。”

    圣太尊点点头,又问及帝姬名字。司空美人方又答:“乃是陛下赐名的‘灵犀’二字。”

    此时安阳少使忽笑着附和了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当真是个好名字。”

    原本安阳氏不过是借机展现其才华,一是于圣太尊面前留下了好印象,二亦是可奉承司空美人一番。

    如此一举两得本是好事,可孰知这却给了皇后一个讽刺的机会:“果然不愧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个小小的宫女,凭着生了一个灵犀帝姬,便飞上枝头当了贵鸟,当真是应了此句话。”

    皇后刁钻刻薄,闻人今夕倒是知晓。不过其如今这般盛气凌人,倒令后者汗颜,皇后可真与南宫笙香有的相提并论。

    圣太尊目光下扫,如云雾罩山,不见喜怒:“司空美人为皇家开枝散叶,本是有功。你身为皇后非但不祝贺,还如此嘲讽,当真是丢了我赫连家的脸。”

    圣太尊微怒,皇后自然不敢回话。这圣太尊于宫中便是时常数落她,可无论放孰人眼中,亦是知晓圣太尊偏爱皇后。

    因此皇后每每遭数落,便也只是不甘心跺跺脚,不敢多言。

    皇帝于宴上始终未开口言一语,只是手握酒杯,偷偷目视着一旁跪坐着的闻人今夕。

    “这一说起名字,妾倒想起一事,听闻万俟少使曾经的名字里便含了今上圣皇的名讳。”

    闻人今夕当即心中一惊,当初她听闻万俟卿欢言及氏名一事便知此事日后兴许还会有麻烦。如今看来,此事果然不可小觑。

    手中方为万俟卿欢捏了一把冷汗,方听闻人尚仪于一旁解释:“万俟少使名讳‘卿欢’,卿家之卿,欢喜之欢,只是与陛下名讳同音,并非犯大忌。南宫少使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司籍司所记名单。”

    闻人今夕心中悬着的心石方有所放下,这民家子弟若是非上户籍的,纵使是犯了国讳如此之大忌,亦是无人纠正。

    如今幸而有闻人尚仪方得以圆满了此事。

    “只是同音之字,便令南宫少使如此针对,看来少使除了不识几个字外,还有失大家闺秀之风。”一旁静坐的东城七子忍不住一言。

    东城七子平日里待人极其冰冷,即便是于皇帝面前起舞亦是如此,故而此亦是皇帝钟爱其之故。

    南宫笙香被其一言气得面色扭曲,可于圣太尊面前又不敢出口以应。

    深宫皇城之中的女人大多身不由己,所谓争斗并非闲来无事,只是进退维谷,搏命而已。

    见自己人被驳得无地自容,皇后心中更是不快:“尚仪局司籍司如何记不可?就连闻人长使的姓氏亦是可生生记成‘南城’。”

    皇后此话一出,宴席之上气氛骤然紧张,有人心中暗自震惊,其中之一便是闻人今夕。

    而此事,她亦只是知晓宫中唯皇帝与闻人尚仪知晓外,其余的就连万俟卿欢亦是不知其姓氏。

    如何现在皇后竟会知晓?

    闻人今夕自然是不知,自那日与皇帝相认之后,皇帝便问及她姓氏如何成了“南城”?

    而其虽对皇帝还记得其姓氏很是诧异,不过亦是回答:此为避尚仪局闻人尚仪名讳。

    皇帝其后亦未再问。

    而如今未清影亦是震惊,他此前因去了南宫少使的毓德阁一坐,期间不小心说及闻人今夕原氏。

    可如今令其疑惑的是,皇后竟然也是知晓。

    而皇后之所以知晓,便也是南宫笙香所言。不仅如此,南宫笙香还妄言闻人今夕更改氏名入宫,必有阴谋。

    如此,皇后也便于此与圣太尊说了。

    而后者听闻“闻人氏”当即以犀利之眼瞥向闻人今夕,闻人今夕心中错愕不已,便知圣太尊果然对她心有顾虑。

    未敢言,却听皇太后言。

第029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六)

    皇太后本是举着茶杯细细品茗,以观望之状处之。然听得此言,便也笑笑,道:“不过是易个氏名,皇后何故如此?”

    皇后本就与皇太后不和,即便是当着圣太尊之面亦敢公然对抗:“入宫便要改名换姓,其中恐怕定有蹊跷吧?”

    再欲言,便听见圣太尊威严之声响起:“闻人氏何故易氏?”

    闻人今夕虽是心慌不已,可亦是极力佯装镇定:“妾入宫时得知尚仪大人姓氏为此,故而避讳。”

    然圣太尊却是似笑非笑,道:“不过是个女官,且还是氏,何故如此?”

    自古便有避皇帝讳、父母长辈之讳,然这些皆只是避名,而极少有人避氏。

    闻人尚仪于此时磕首,请罪道:“此为下官处之,与闻人长使无关。”

    万事皆难料,闻人尚仪心思周到的令闻人今夕改名换姓,如今却于圣太尊回宫次日便被人揭晓。

    闻人尚仪自然是知圣太尊便是纵火烧了闻人家的幕后真凶,她亦知晓其不会放过闻人今夕。

    故而,她方令闻人今夕更换氏名。可孰料,事情竟会就此败露。

    “以尚仪大人此言,莫非是大人执意让闻人氏改氏?”皇后挑眉问言。

    闻人尚仪无可反驳,便以沉默。

    “如此,那便有趣了,似乎尚仪大人您……并不想令人知晓闻人氏真实姓氏。”皇后又是趾高气扬而言,“敢问大人,此乃何故?”

    闻人尚仪早已无言可应,全然沉默。

    闻人今夕虽不知闻人尚仪是否知晓她此次入宫是为了寻得真相,告慰闻人家数十口人的在天之灵。但其知晓,此前闻人尚仪突兀的令其易氏兴许是出于何种缘由。

    本是一次热热闹闹的赏花盛宴,如今被皇后一营如此搅和,倒也令在场诸人无心赏花。

    皇帝始终默言,亦不敢再看闻人今夕,他心中有愧,亦不知后者是否会原谅于他。

    皇太后见皇帝心中忧虑,爱子心切,便言:“只因闻人长使乃闻人尚仪之私生女,故而如今入宫,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如此一言,听得诸人目瞪口呆,其中以闻人今夕与闻人尚仪二人最为震惊。

    可圣太尊到底是个经历过战场萧杀之人,世间何事未经历过?如今,她亦只是目视着殿下,未震惊亦未言语。

    “据孤家所知,闻人尚仪于天护元年因丁忧出宫守孝三年。而闻人氏今年十八,如此算来,闻人尚仪于丁忧出宫期间生下此女,亦是有可能。”皇太后继而言。

    圣太尊又是未言,旋即细看闻人今夕,见其低眉顺目之状甚似一人。且年方十八,又是一个敏感之词。

    闻人今夕正当惊讶不止,只听得身后闻人尚仪言:“下官之过错,请圣太尊赐罪。”

    闻人今夕当即惊声:“尚仪大人何故?”

    旋即又四看诸人,回首言:“莫非太后娘娘所言之事果真……”

    一语未毕,宴席之上终听得那九五至尊的男人言说:“本朝便是允许女官成家生子,卿何罪之有?”

    因而令闻人尚仪不必继而磕首。

    再看圣太尊,见闻人今夕方才流露情感不似做戏,果真似父母二人初相认之景。

    因而道:“此事过便过了,还提及做什么?虽为私生女,然亦可随母姓氏。南城本是下贱之氏,如此……南城长使便易回其氏吧。”

    圣太尊表面虽如此,然心中早已盘算好了需令人去好好查一查这闻人氏的身世。

    而令闻人今夕易回其本氏,便是为了告诫自己,宫中兴许还有一人可威胁到自己。

    待事情过后,皇太后以其抱恙在身,不宜久吹秋风,因而先行离去。

    圣太尊自然也是看出了如今诸人皆无心赏花,故而早早的便散了此宴。

    宴席初散时,万俟卿欢前来抓着闻人今夕手臂,惊喜言道:“原来姐姐是尚仪大人的女儿,无怪于尚仪局时尚仪大人处处帮着姐姐。”

    闻人今夕如今无心回话,见闻人尚仪离开,便告辞万俟卿欢,其后追上闻人尚仪。

    于一室内,闻人今夕激动问及:“尚仪大人怎会是妾的母亲?妾之母可是即墨氏。”

    闻人今夕无法相信,此番事竟是真的。

    闻人尚仪只是令其噤声,随后与其小声言:“我确确实实并非你母亲,方才之所以如此言,也不过是应着皇太后之言罢了。”

    闻人今夕如今愈发不解:“尚仪大人这是何故?”

    闻人尚仪自知事情已然至此,便也不再隐瞒,因而与其一五一十的言说。

    原来当初闻人尚仪于集市之上见得闻人今夕,便忆起即墨氏与其传信时言及自己孩子脖子之处有一月牙胎记。

    当即闻人尚仪便上前询问,得知闻人家遭火灾,闻人今夕父母与家仆等数十人葬身火海,方决意救闻人今夕于现状,故而将其带回宫选秀。

    而闻人尚仪令闻人今夕改氏一事虽也称了闻人今夕之意,然后者却不知其改名换姓是何缘故。

    与此同时,闻人尚仪亦是不知闻人今夕如今入宫是为了寻得真相,她的本意本是为了掩藏闻人今夕的身世。

    “也即言,其实尚仪大人本身便知晓闻人家的那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尚仪大人本身便知晓那是何人所为?”闻人今夕问及。

    闻人尚仪一闻,便也惊讶:“莫非……莫非长使亦是……”

    “没错,母亲生前提及过一人,方让妾觉得火灾并非意外。”但是闻人今夕并未告知闻人尚仪此人是谁,只待后者反应。

    闻人尚仪旋即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是圣太尊吧?此事除了她,无人可做到。”

    沉思不久,方又言:“先是将女官们皆驱逐出宫,其后又逐一灭口,不留后患,此乃圣太尊之手段。”

    闻人今夕听得其言,方也忙问:“尚仪大人是否知晓十九年前之事?若是如此,请大人一定告知妾,妾只想为闻人家寻得一个真相。”

    她不能让闻人家上下数十人枉死,即便是自知得不到昭雪,她亦要寻得其中真相。

第030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七)

    然而闻人尚仪之回答,着实令闻人今夕失望:“我于天护元年出宫守孝,回来之时即墨尚仪便已出宫。”

    此事那日她便已与闻人今夕言说过。

    闻人今夕不甘心,方又问言:“那尚仪大人此后可曾怀疑过此事?”

    闻人尚仪本不想令其知晓过多,可她如今知晓其入宫是为了寻找真相,自知当初无心带其入宫乃天命,因而也只是心中暗自叹息。

    旋即与闻人今夕言说道:“此事因年代久远,且知情之人皆被逐出皇城。故而我也只是从与你母亲的来信之中得知,原来此事缘由是因宫中有一宫女欲弑君,故而圣太尊震怒,当即将宫中所有一品女官驱逐出城。”

    闻人今夕心中亦是不解。按理,宫女行刺今上圣皇应是以谋反之罪诛其九族,怎会牵连至宫中女官?且皆为一品女官?

    再言,且不说一个宫女是如何做到可行刺皇帝,光是将一众无辜女官逐出皇城便觉可疑。事后她们还遭毒手,显然,圣太尊是有何秘密不想让这些女人说出去。

    细想不得如此多,闻人尚仪便请求告退:“此事长使欲寻真相无错,只是长使需知宫中尔虞我诈,如今之事圣太尊虽看似放下,可孰知哪日便……”

    闻人尚仪欲言又止,不敢将此不吉利之言再往下说。

    闻人今夕未再追问,只是于其欲离开之时问道:“今日尚仪大人与皇太后如此默契,莫非是早已预谋好的?”

    她此前便听闻人尚仪言说过,皇太后待自己的母亲与闻人尚仪极好。

    闻人尚仪回首低言:“此事我亦是配合太后娘娘所言,想来亦是太后娘娘平日厚待,故而才出面救言。”

    旋即闻人尚仪离开,只剩闻人今夕一人于房中疑惑。

    皇太后方才为何会出言圆了她此番易氏之谎?莫非……她果真知晓些什么?

    如今闻人今夕已于圣太尊回宫次日便已见识过其厉害,故而看出此人不可亲近。若是亲近,那便如将自己送入虎口。

    而其亦从那日赏花宴中猜测出皇太后应与十九年前之事有关,而后者又极易亲近,故而闻人今夕时常往慈宁宫请安。

    阴谋一事暂且放下,于如此风口浪尖之上,她自然是要避之远远的。

    皇帝许久未召见帝妾,如今方想起闻人今夕。

    不过此次未清影并未将其召往乾清宫,而是直接御驾亲临。

    见皇帝要来,还是谁人可比满月愈加兴奋?

    “长使可真是好福气!陛下从未召见过帝妾,如今长使方一入宫便得陛下如此盛宠,想来日后长使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满月于一旁为闻人今夕梳理青丝,一边脑中浮现出诸宫女喊其“满月姑姑”之幻象。

    “满月,既然你如此喜爱皇帝,那为何不争取成为帝妾呢?”闻人今夕于铜镜之中端详着自己的容貌,与满月趣言。

    “帝妾虽好,可奴婢还是更喜欢入淮。”满月看一眼于一旁侍立的暮云,不满言道:“去去去,你又不伺候长使,站在这里偷懒做什么!”

    暮云被其一言,不知所以,见闻人今夕示意其退下,方欠了欠身,离开。

    “满月,你何故对暮云如此凶?你们可皆是伺候我的人。”闻人今夕稍稍于铜镜之中观察满月面色。

    见其心中不满,又听得其言:“长使你可不知,那个暮云,可是钟离千岁身边之人。”

    闻人今夕心中多少有些诧异,如此说来,她倒不是?

    不过其不动声色:“钟离千岁身边之人又如何?一样是伺候主子的奴婢。”

    闻人今夕再次窥视其颜,除了怒色便也不见别的。

    “长使,难道您入宫小半年,还看不出钟离千岁的可恨吗?”满月心中愈发抱怨。

    而闻人今夕观其面色不似作假,心道满月莫非与钟离北望无关,此乃她此前猜想错了?

    此前满月亦是其不信任人之一,可如今后者之言,却令闻人今夕有所不解:“你不也是钟离千岁之人,何故抱怨这些?”

    闻人今夕此前常言,做事需直接,说话需委婉。可如今,她可管不得这些。

    只听满月不满言道:“奴婢才不与钟离千岁一道呢。”

    如此,果真?

    见她不语,满月又言道:“虽然奴婢与入淮感情甚好,可奴婢终究看不惯钟离千岁独霸内廷之嚣张气焰。”

    这似乎也解释了方才满月为何会如此对待暮云。

    闻人今夕佯装无意,说道:“那日见得圣太尊如此气质威严,真不知钟离千岁是如何称霸内廷的。”

    满月也不忌讳,说话也不小声:“圣太尊目光全于外朝,哪有那闲工夫管内廷之事?且钟离千岁又有皇太后在其背后撑腰,他自然是在内廷之中呼风唤雨。”

    原来这便是为何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会纵容一个内官于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肆之故,看来圣太尊还真是紧握朝政不放。

    许久,长安阁外传来唱报:“陛下驾到——”

    闻人今夕方与满月二人于房内接见。

    摒退了满月,未清影方对闻人今夕愧言:“朕许久之前便欲来看卿,只是……朕心中愧对卿。”

    闻人今夕知皇帝心中亦还记得改氏一事,不过其也从未怪过他:“如今此事已过去,陛下便莫再放于心上。”

    未清影走近,轻搂着她:“可是此事差点害了卿,众人不知的还以为卿入宫是有何阴谋。”

    她此番入宫确实有阴谋,不过她的阴谋却不是为了害人。

    “如今真相大白,妾不过是身世缘由故而易氏,众人那日也皆听到了。”

    闻人今夕话语轻柔,令未清影心中安慰。

    皇帝今夜于长安阁过夜,此又是一个令许多人不眠之夜。

    皇后如今还于宁寿宫与圣太尊无趣走棋,并也抱怨起此事:“这个闻人氏当真是个有本事的,方一入宫便不知给皇帝下了何迷魂药。”

    皇后每每想起此事,皆是心中大为不快。

    可圣太尊却是不屑一顾:“孤家棋艺远胜于你。”

    趁皇后抱怨,无心走棋,圣太尊一颗棋子置下,皇后棋局全盘皆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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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连影皆谋。她入宫,只为寻得那一抹真相……深宫寻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宫寻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宫寻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