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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林梦客     深宫寻影txt下载     深宫寻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1章:蹊跷事,今夕方始寻真相(八)

    一夜过后,闻人今夕昨夜又受宠一事再次成为了各宫帝妾们抱怨的焦点。

    香冷乃司空美人贴身婢女,平日里勤勤恳恳,对司空美人亦是忠心耿耿。

    如今闻人今夕接连受宠,即便是自家美人不说什么,自己也是要唠叨几句的:“这南城长使也是个有本事的,方一入宫就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司空美人却只是轻轻饮了口茶,其后说道:“如今并非南城氏,而是闻人氏了。”

    她好心提醒,不许香冷于外说错了话。毕竟闻人今夕如今姓氏,亦是得圣太尊同意改回,且司玺司如今亦是将新制的玉印制作好送过去了。

    司空美人不着急,可香冷却是着急得很:“美人,这闻人氏多次承宠,且又得皇太后喜爱。如此一来,那岂非……”

    香冷一语未毕,司空美人便厉言:“如此,还要帝妾做什么?”

    香冷知自己说错了话,方垂首默然。

    司空美人旋即令香冷到库房挑几件东西给长安阁送过去。

    香冷不解,亦是不满:“这闻人氏抢了美人的恩宠,美人如今何故还抬举她?”

    司空美人凄然摇头,皇帝的恩宠她何时得过?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旋即言:“若是陛下接着召见,我才担心。如今陛下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倒令我放心。挑几件东西过去,亦不算抬举她。”

    纵使司空美人如今有一个灵犀帝姬,可未清影来长春宫的次数却不及到东城七子的长乐轩多。

    司空美人突然叹了口气,摸着肚子,心中暗想,自己到底差个儿子,若是不然何至于如此。

    如今冲着闻人今夕送来的四季平安玉,便可令她给后者一个脸面。

    香冷如今也是放宽了心,毕竟这闻人长使瞧着也是个知趣的,即便是陛下有心抬举也抬举不到哪去。便是那以舞博得皇帝圣心的东城七子,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子。

    “去库房挑几件东西便送过去吧。”司空美人催促,“接下来内廷还会热闹着很,莫要小觑了闻人氏,亦别让他人来作践了自己。”

    香冷当即应喏,其后退下。

    正值秋日,走出长安阁,闻人今夕与满月、暮云三人来到东临苑,菊花开的正好。

    “长使,这花开得真好看。”

    满月跑到花丛边,欲伸手,便被闻人今夕呵叱:“满月,东临苑之花你怎敢折毁!”

    满月委屈回首,辩解道:“长使,奴婢只是想凑近看看。”

    东临苑西靠宫墙,东临宫殿,为紫微城第二大花园。苑中建筑布局精巧,组合得体。

    花园分为四进院落,按南北两段轴线布置,衍祺门经古华轩、遂初堂至耸秀亭为南部轴线。萃赏楼经碧螺亭至符望阁为北部轴线。

    苑中建筑结构紧凑、灵活,空间转换,曲直相间,气氛各异。

    花园中有古华轩、旭辉亭、抑斋、遂初堂、竹香馆、萃赏楼、耸秀亭、符望阁、玉粹轩等。

    园内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几座建筑,其类型丰富,大小相衬,因地制宜,于平面与立面之上采用了非对称处理,尤其显得其灵巧、新颖。

    闻人今夕只觉苑中菊花甚好,不由得放慢脚步,多看了两眼。

    直到那一身银朱红红罗蹙金旋彩飞鸟百花裙映入眼帘,她才恍惚想起,这位便是皇后的表妹——长使太史氏。

    太史氏到底是受过调教的,说话做事起来亦不似皇后那般刁蛮任性

    因闻人今夕如今与她同位,故而行了一个同位礼,道:“闻人长使近来安否?”

    闻人今夕微微一笑,可心中却是多有防备,毕竟这皇后一营的人,终究是不与她同道的。

    “妾一切安好,不知太史长使亦是否?”

    因着东临苑与宁寿宫甚近,故而又言:“以如今的时段,太史长使应当是去给圣太尊请安的吧?如此,那妾便不多耽搁了。”

    原本太史氏乃皇后一营之人,不应多有接触,且如今闻人今夕身后还跟着暮云这条小尾巴。

    以为太史长使会先行离去,可孰料其是请安过后方出来的。且还心平气和的问:“东临苑的流杯池中新来了几枚甚是好看的锦鲤,不知闻人长使可否与妾同去观赏?”

    闻人今夕并非皇太后,对锦鲤也不甚热衷,且太史氏如今如此举动,令其心中不安,故而回绝。

    她说完,便要离开,谁知才错身之际,便被一把抓住。

    太史长使一改往态,生冷对其道:“你可知,我入宫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替赫连家生个皇嗣。”

    闻人今夕何尝未料想过?只是为太史长使感到悲哀之时,她亦不能为表面现象所迷惑。

    她未说话,只见太史长使眼中忽的充满了泪水:“我本不愿入宫,我的母亲也不想让我入宫。可是赫连大丞相说表姐没有皇嗣,很难于宫中立足,让我入宫为陛下生个孩子,到时我若是想出宫,大丞相便允许我出宫。”

    闻人今夕心中又是为这个可怜的女子感到悲哀,原来她入宫只是成为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不过,她如今与自己说起,又是何故?

    “一入皇城深似海,我本就未想过自己可出宫。本想着自己可于内廷终老,可孰知圣太尊回来了……”

    闻人今夕心中只默默道,圣太尊回宫,她就不得不完成她入宫的“使命”。果真是个可怜人……

    “长使,你如今来与我们长使说起这些,莫非是欲令我们长使将陛下让给你?”满月于一旁看戏似的说道。

    闻人今夕本就严管满月,可如今她为了脱身,也不管满月如何说了。

    “我若不生下皇嗣,圣太尊与赫连大丞相皆不会放过我,他们会一直逼着我……”太史长使捂着脑袋,似近疯狂。

    宫中眼睛数不胜数,指不定如今便有一双在暗中看着。太史长使如今这般深情与她表露,其中是否有何阴谋?

    垂眸良久,闻人今夕方酝酿出几滴眼泪,既然皆是戏,那她也该配合着演完这出戏。

    “长使之经历着实令妾感动,只是……爱,是可如物品般相让的吗?”闻人今夕忽然收敛了一切表情,冷然面对太史长使。

第032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一)

    闻人今夕知道皇太后甚爱皇帝,而那位尊贵的女人最大的希冀便是皇帝可开心。

    而此,莫过于可有一名深爱皇帝且皇帝亦深爱的女子常伴左右。

    如今于她身边的钟离北望细作——暮云事后想必也定会将此事传达到钟离北望耳中。

    如此,今日这场戏,倒也能令她彻底靠住皇太后这座高山。

    于内廷处之,若是没有一座靠山依靠,日后这日子可得难过。

    太史长使满脸泪流,未再言,闻人今夕便与满月扬长而去。

    果不其然,此出戏果然于次日便见了效果——皇太后晋封闻人今夕为七子,与一向以舞倾君心的东城七子平起平坐。

    如此,闻人今夕倒也是内廷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高位之一。

    于是其很快动身,前往慈宁宫请安、谢恩。

    方一来至慈宁宫,闻人今夕才看到司空美人、东城七子与万俟卿欢等一众帝妾皆在。再往殿上望去,发现那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的皇帝也在。

    前些日子皇太后闭关念佛,不见帝妾,今日方接见,故而有意与无意高攀的,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此一个机会。

    皇太后赐了诸人美酒,闻人今夕与左右帝妾敬酒之后,便也随众人欣赏乐人们的舞蹈。

    未清影于乐人舞蹈之中,窥见得闻人今夕那娇小可人的身影,便心中欣喜。

    皇太后其后以礼乐嘈杂,方令乐人退下。皇太后好清静,若非必要,她是极少赴人多之宴。若非如今是为了助兴,她也不会令乐人们来此卖弄风骚。

    “这司空美人近日请安,极少带灵犀来,不知是何故?”皇太后方问。

    司空美人旋即低首请罪:“近日许是入秋,天气变凉,故而帝姬稍稍有所不适。”

    皇太后听闻,却是有些怪罪:“如何便如此粗枝大叶?”

    司空美人连连低头认错,忽又听闻皇太后对皇帝言:“皇帝也是半年未去长春宫,如此也是皇帝之过。”

    虽说这司空美人是目前内廷之中唯一一个有子嗣的,可闻人今夕却看出,似乎皇帝不甚喜欢这个美人。

    正所谓“爱其母便爱其子”,如今皇帝不喜司空美人,也是可怜了那未满周岁的孩子。

    闻人今夕本于殿上静坐,静听殿上其言,不问世事,可众人目光终究还是落于其身上。

    皇太后亦不知是打趣,还是认真,方说道:“这闻人氏住的景仁宫离孤家的慈宁宫不甚近,日后有了子嗣愈发懒得来此,不如便趁早搬到太极殿。”

    太极殿为二进院,后殿为穿堂殿,后檐接出抱厦,与长春宫及其东、西配殿以转角游廊相连,形成回廊,东西耳房各开一间为通道,使太极殿与长春宫连接成相互贯通的四进院。

    “母后,今夕此前便已搬迁一次,如今再搬是否过于劳顿?”未清影言。

    旋即目光看向垂下眼帘,模样乖巧的闻人今夕。

    “如今搬亦不算什么,若是待怀了子嗣,那更是劳顿。”

    如此一话,倒听得在场诸人纷纷眼酸。这皇太后如此抬举闻人氏,还早早便言其会有嗣,当真是令诸人眼酸之际还有所眼红。

    且皇帝方才直呼闻人今夕名讳,还如此亲昵,又是令诸人眼热一把。

    此事毕竟也只是皇太后如此说,因而也很快过去。

    此时时候还早,钟离北望为讨皇太后开心,方又于二尊面前劝言:“奴下听闻帝妾娘娘们皆是多才多艺,如此,不如趁如今其乐融融之际,请娘娘们为陛下与太后娘娘展示一下各自才华?”

    闻人今夕只觉如此,便是令自己有些为难。然皇太后点头答应,且展示才艺更是邀宠的手段,因此众人们皆是摩拳擦掌。

    然而司空美人却是第一个告饶的,其爽朗的笑了笑,道:“妾素来不精通才艺,如今便在下边看着,再为诸位妹妹添个彩头好了。”

    司空美人宫女出身,此前为宫女时便是无何突出才艺,后有了灵犀帝姬,亦是要照顾,故而也无何才艺可献。

    说罢,司空美人便叫人取衔珠莲花宝石簪。

    未清影听闻,不见面色:“朕记得,那宝石簪可是卿怀灵犀之时朕赐的。如今……倒让卿拿来做了人情。”

    司空美人垂首,轻言:“陛下赐予妾的,如今自然就是妾的了。”

    旋即二人未再言,只是此乃皇帝难得与自己言说,故而司空美人心中多少有些欣喜。

    皇后不在,而司空美人又是不展才艺,故而如今这打头阵的,自然就落于闻人今夕与东城七子二人之间。

    本以为一向好舞的东城七子会当仁不让,给诸人一个惊喜,不料其微微低首,淡然说道:“妾之艺便是舞,然妾之舞太后娘娘与陛下怕已是看腻。如今不如先令闻人妹妹为太后娘娘与陛下展示其艺。”

    如此,便亦非闻人今夕所希冀的:“东城姐姐舞姿如此绝美,是万万看不腻的。如今妾首次于太后娘娘与陛下面前献艺,怕会紧张出丑,到时扰了太后娘娘兴致,只怕妾会因此罪过。不如姐姐先以舞助兴,也好令妾先行准备。”

    东城七子方欲言,便听未清影笑言道:“母后仁慈,纵使卿表演不佳,朕与母后亦不会怪罪卿。”

    方似回忆,旋即又言:“朕记得卿善抚琴,如此,那便请卿为母后抚琴一曲吧。”

    闻人今夕欲推辞,可君命难违,她也只好为诸人抚琴一曲。

    琴声始起,便有安抚人心之效。优美琴音之间,闻人今夕仿佛想起,六年前于玄清观与未清影相识时,二人便是于清风明月之下,琴箫合鸣,共度良宵。

    如今皇帝尚且记得,她善抚琴,便也是皇帝对后者的念念不忘。

    忽微微抬首窥视殿上,见那衣着朱红日月双龙戏珠广袖服的男子看着她似是沉思。其容颜,于退却了稚嫩。

    后者旋即低首继而抚琴,方才那一刻,仿佛令二人回至六年前。未清影沉思时的模样,微微露出了其帝王本该有的气质。

    琴音落下,皇太后拍手称赞,其余诸人不管是愿与不愿,皆争相附和。

第033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二)

    皇太后温和一笑,便是夸赞:“孤家闻得闻人氏琴音,倒有安抚孤家心灵之效。”

    旋即又是看着未清影,打趣道:“若非这闻人氏是皇帝的人,孤家当真是要将其留在这慈宁宫时常为孤家抚琴的。”

    琴音不似乐舞,嘈杂而显凌乱,如此便称了皇太后心意。

    “今夕之琴音深得朕心,朕亦是至今难忘。”未清影目视殿下,龙颜大悦。

    六年之前,他便是被此女子琴音深深吸引。若非圣太尊强迫,他此生只娶闻人氏一人为妻便已知足。

    旋即皇太后又是赏赐闻人今夕诸多东西,其中翠玉、银镯不甚少。

    诸人又是看得一阵眼热,方想着下一个该轮至何人上前表演一番时,却听得皇太后言:“闻人氏琴音甚美,孤家听着赏心悦目,余下的便也不必表演了。”

    冰冷一桶水,生生的浇灭了众帝妾心中的期望。

    “如今闻人妹妹方只是第一个,如何便成了最后一个?”司空美人含笑言说。

    皇太后侧目视得她一眼:“闻人氏表演甚佳,余下的若再表演,怕也是多余。如今时候亦是不早,卿等便各自回去吧。”

    皇太后如此残忍一击,当真是生生击碎了一众帝妾们的希望。这皇太后如此抬举闻人氏,当真是令众人眼酸、眼热。

    再表演亦是多余,看来皇太后心中当真是认定了闻人今夕便是那最佳一位。

    “皇帝留下来多陪陪孤家,其余的便皆回去吧。”

    皇太后下逐客令,诸人只可含泪离去。

    听闻皇后打入宫以来便一次皆未前来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故而今日请安宴结束,闻人今夕自然不必看见那蛮横无理的皇后,以及与其一营的太史长使与南宫笙香。

    闻人今夕此前并不确认这南宫笙香是否已然投靠了皇后,可从今日请安宴之上未见其人便也看出,似乎此前猜想,果然如此。

    宴席散去,闻人今夕难得与万俟卿欢叙聊。因着两宫相距甚远,故而二人无多时相聚。

    如今不过巳时过后,还未至午时,因而闻人今夕便邀万俟氏于长安阁一聚。

    出了慈宁宫,欲上马车,忽闻身后似有声音唤二人:“两位妹妹稍等——”

    只是回首,便看见那一抹石榴红。

    司空美人素爱石榴红,故而其宫中除了养着许多锦鲤外,还有许多的石榴树。每年四、五月份,司空美人便会于长春宫盛邀帝妾、女官们前来同赏。

    二人见司空美人前来,便欠身行礼:“妾见过美人。”

    司空美人令二人无需如此拘谨,方又对闻人今夕言:“闻人妹妹琴艺甚佳,不知何时得空了也屈驾前来长春宫教教我这笨拙之人。”

    闻人今夕只觉司空美人如此盛邀,便也是有所疑虑。不过对于如今身无才艺的司空美人而言,似乎如此,亦是说得过去。

    虽说于内廷之中生活如同深渊之上步履钢丝,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然闻人今夕亦是听满月言,这司空美人平日里待人也算是好的。且其与万俟氏同住长春宫,亦是不曾听后者有所抱怨。

    想来其宫女出身,亦是懂得内廷生活多有不易,故而才少了些心眼。

    闻人今夕稍稍垂首,微微笑言道:“妾平日里亦是于长安阁无趣,美人若是得空,妾随时皆可过去。”

    司空美人含笑点头,见其乖巧模样心中亦是欢喜:“如此,那姐姐他日便邀妹妹前来长春宫坐坐。”

    旋即又看向万俟卿欢:“我看闻人妹妹今日是要与卿欢好好说话的,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随后,司空美人步入轿撵,离开。

    内廷中的女人,除了美人及以上位分,其余的皆不可乘坐由人抬驶的轿撵。

    轿撵自然舒服,可司空美人的马车亦是要比其他低位分的帝妾要舒畅。

    闻人今夕一路听得万俟卿欢于车内与她侃侃而谈,倒打心底遗憾着此前未能乘坐一次司空美人马车之事。

    “今夕姐姐,兴许以后姐姐也可乘坐比司空美人还舒畅的轿撵。到时候,姐姐可不要忘了妹妹。”万俟卿欢于一旁安慰她。

    话虽是如此安慰,可若要比司空美人乘坐之轿撵还舒畅的,恐怕就要是夫人一位的待遇了。

    于高位而言,闻人今夕亦是无何奢求。她只望可找出真相,还闻人家一个清白。再有,便是能与今上皇帝这个青梅竹马一同白头偕老。

    回至长安阁,二人于院落之内说话。可这暮云终究是如小尾巴似的于一旁盯着,闻人今夕看着便心中大不悦。

    幸而此时满月端着茶点走过来,见暮云一人无事站着,便略有怒气:“不做事情,只知偷懒,七子要你何用!”

    旋即走过去便当着闻人今夕与万俟卿欢二人之面拍打暮云胳膊,令其下去做事。

    如此看来,这满月果真不喜暮云。

    不过满月到底也与闻人今夕相处不甚久,这信任自然也不是一日两日便可建立。满月的忠心,她还需再观察。

    暮云这条小尾巴走后,闻人今夕才稍放开了心:“这满月平时里没少让我训斥,此次让妹妹见笑了。”

    满月给二人倒茶,一听自家主子如此于他人面前数落自己,便又是不乐:“七子便不能于他人面前给奴婢一个颜面?如此,七子是要让奴婢无脸于宫中立足的了。”

    闻人今夕听得只是掩嘴窃笑,而万俟卿欢却是丝毫不留颜面的反驳:“你如今亦如此,谈何颜面?”

    万俟卿欢打趣之言令闻人今夕差点笑了出来,只见满月不满跺脚,其后赌气离开。

    若是平时,闻人今夕亦会给其一个下马威,令其放肆不起来。可如今她知晓,满月的放肆或许可助她一程。

    宫中规定,她自然是要遵守的,故而她不可逾越了规矩。而这满月却因靠山高大敢随意说话,此亦是可于闻人今夕受气之时出口相助。

    她心中想想,觉得如此,亦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034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三)

    大约未时一刻,长安阁外一声高唱令于屋内习琴之人惊喜万分:“陛下驾到——”

    此四字唱报,于闻人今夕而言,亦非稀奇。可于入宫半年之久皆未候得皇帝来一次的万俟卿欢,却是喜出望外。

    此番,还是她于非宴席之外见得皇帝一眼。

    未清影神清气爽,迈步踏入殿中,见得二人已跪下请安:“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年福泽。”

    “免礼平身。”

    旋即未清影径直走至叠席之上,跪坐下来,身后跟着的羽扇亦是伺候于一旁。

    闻人今夕与万俟卿欢二人谢恩过后,方跪坐于一旁满月拿上来的叠席之上。

    方一跪坐下来,万俟卿欢便忍不住问:“陛下,妾觉得朱红色衣裳甚是好看,可如何不准百姓也穿?”

    莫名其妙的问题,令未清影为之一愣,旋即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又看了一眼闻人今夕,笑道:“朕方来,竟被此丫头给问得不知所以。”

    闻人今夕低首言笑:“陛下,卿欢妹妹不懂事,望陛下恕罪。”

    未清影旋即想起:“原来,卿是万俟氏?”

    内廷新进帝妾虽不多,可能令未清影记起的,却也唯有闻人今夕一人耳。即便是那皇后的表妹太史氏,他亦是无何印象。

    那太史氏为圣太尊于宫外听闻皇帝选秀时便已定下的人,未清影即便是那日不选,她也定会入宫。

    “皇帝陛下,您连自己的小妾皆记不得名字,当真是……”

    “咳!”

    万俟卿欢还欲说完,闻人今夕便重重一咳,赶紧示意其莫要妄言。

    “陛下贵人多忘事,且还日理万机,要记之事自然多。”闻人今夕于一旁为其圆场。

    未清影笑笑,道:“这个丫头有趣。”

    旋即于万俟卿欢言说:“我大程国运属火,故而以朱色为尊。朱红便是皇室象征,平民百姓自然不可随意穿。”

    大程于服饰之色上有严格之规定,其中赤色一类为皇室官家所特有。

    “陛下,卿欢年幼不懂事,您与她讲这些,她还未必会明白。”闻人今夕于一旁又言。

    旋即未清影问及万俟卿欢年纪,后者回答:“妾年方十六。”

    未清影却是爽朗一笑:“十六亦是不小了,如何还如此天真?”

    皇帝此既言万俟氏愚笨,可其用词却是恰当好处。

    万俟卿欢抿嘴想了想,方撇过头小声说道:“妾不也听闻了陛下亦是如此吗?”

    此言方出,闻人今夕便将茶杯稍有重力放下。可是再窥得皇帝龙颜,却不见后者怒色,方稍有安心。

    “羽扇,可听得万俟少使所说之言否?”未清影问得身边羽扇。

    羽扇笑颜摇头,不语。即便是听得又如何?一个不会说话之人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想来方才万俟卿欢所言之语皇帝并未听清,此方令闻人今夕又稍稍安心。可旋即皇帝便面对于她,对她言:“卿可听清了否?”

    方欲提茶杯效仿那雅士细细品茶的闻人今夕又是一怔,杯盖皆欲打翻。

    如何言“伴君如伴虎”?如今这般便是了。

    “妹妹言陛下天真无邪,定会济善于世。”

    今日这个妹妹捅出的篓子,他日她是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这个比满月还不懂事的妹妹的。

    闻人今夕心中如此想着,方见得未清影龙颜大悦:“如此姐妹,亦是情深。”

    旋即未清影赐二人碧玉双蝶手镯,以表二人的姐妹之情。

    只是坐了片刻,未清影便离开。离开之际心中还为着闻人今夕方才所言之语而高兴:“济善于世?那朕今日便去看一看善世。”

    旋即把玩了些会儿手中的玉佩,便离开。

    皇帝方离开,闻人今夕便与万俟卿欢两人起身。然,万俟氏却因此事被数落了一顿:“想来是司空美人平日未管得着你,如今你来了,便让我好好教育一下妹妹。”

    旋即让暮云进来,对其嘱咐:“万俟少使忘了宫中礼仪规矩,你给少使回忆回忆。”

    万俟卿欢当即便是急了:“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着便跑过来抓着闻人今夕胳膊。

    后者无动于衷:“于内廷生活,理应处处小心谨慎。你如今一言,若是放于外人眼里,便是你我二人的一道催命之符!”

    闻人今夕心中确有生气,故而对万俟氏低吼。

    她知道万俟卿欢庶女出身,且于家中无何地位,况自小又无父母管教,这性子、心智自然要较于旁人幼稚。

    然宫中生活便是如此,不管你是有意与无意,若是真的有人要害你,那亦是轻而易举。

    闻人今夕出去,于院落内独自一人闲坐着,身边无人伺候。

    本是闲适静坐,不料突被一坠物给惊扰——于闻人今夕前方不远处,一只飞鸟无故坠落。

    如今还未接近黄昏,此番景象可谓美景。然,如今却被如此坠物煞了风景。

    闻人今夕小步走近,方低头便被惊住——鸟足之上竟绑了一个小信筒。

    闻人今夕旋即拾起那已死去的鸟,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得其迅速将信筒收入衣袖之中。

    “七子,可是有事?”

    闻人今夕闻声回首,发现竟是符斜。

    她惊讶:“你怎会于此?你不是去御膳房了吗?”

    按宫中规矩,帝妾所食之物不可选、不可挑。可闻人今夕如今受宠,皇帝自然也给了其如此特权。

    而平日里皆是满月前往御膳房交代,可今日因满月需留下伺候,故而让了符斜前去。

    “奴下这不是从御膳房方回来了,见得七子于此蹲着,便担忧七子是有何事。”符斜垂着首,回答。

    闻人今夕随手将捡到的鸟儿拿给符斜看一眼,见后者无动于衷,便也若无其事的说道:“无他,不过是捡到了一只已亡之鸟罢了。”

    旋即将鸟扔至一旁草丛之中。

    回至房中,见万俟卿欢于内不情不愿的听着暮云讲着宫中的种种规矩,被其表情所逗乐。

    方说了一句:“我不过是让暮云调教一番,如何便让我们的万俟少使如此抑郁?”

第035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四)

    万俟卿欢闻得闻人今夕声音,方与暮云一同看向门外,见到后者,便委屈上去。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万俟氏可怜兮兮的看着闻人今夕,“这些规矩于尚仪局之时我便学得不胜烦,如今姐姐还要如此,当真是,当真是……”

    见万俟氏如此可怜,闻人今夕便对其微笑,随后令她与自己吃过晚膳,最后才由符斜护送回寿安阁。

    万俟卿欢走后,闻人今夕觉得整个景仁宫皆似安静。那个丫头什么皆好,就是性子太纯真,易犯错、易被人利用。

    闻人今夕便是因觉得内廷之中唯有其一人可信任,方处处为其着想。

    沐浴之时,一个小信筒从衣袖之中掉了出来。因闻人今夕不喜满月于一旁伺候着洗澡,故而如今亦是无人知晓。

    此前因万俟卿欢于长安阁内,故而忙碌着忘了此事。

    她小心翼翼的将信简打开,发现里边果不其然塞着一张纸。抽出信纸,闻人今夕赫然看到了七个字:闻人一事已办妥。

    因着涉及闻人此一姓氏,故而令闻人今夕为之一振。闻人一事是指何事?这封密信又是何人传与何人?

    闻人今夕不敢想象,觉得此事甚为恐怖。

    曾经她怀疑过于其拾起鸟儿时突然出现的符斜是否也会知晓坠鸟一事,可再回想起方才符斜的表现,又似不在意此事。

    鸟儿应是被人以石子之类击落,而当时暮云于房内,符斜又不知是否于那时已回来,而如今最可疑的,便是那有时间做出此事的满月。

    浸泡于温暖的水中,闻人今夕洗去了一身的疲乏,可是却洗不去满脑的疑惑。

    夜里,满月于房内伺候闻人今夕入睡,并有符斜于外守夜。

    听闻今夜皇帝又是未召见一帝妾,而是去了长春宫。

    戌时之时,长春宫传来消息,说是灵犀帝姬身体不适,故而皇帝今夜于长春宫过夜。

    “满月,陛下平日里待司空美人如何?”闻人今夕掀开被子,正躺于其中。

    “虽然司空美人是宫里唯一有子嗣的,可陛下终究还是不喜。”满月所言最后两字说得甚是小声。

    想来,满月如今亦是长了记性。

    “何故?”

    “这个奴婢不知。”

    闻人今夕躺下之后,满月便走至一旁,将烛灯一一熄灭。

    “司空美人宫女出身,若是陛下不喜,又怎会……”闻人今夕心中不解。

    “奴婢亦不清楚此事,不过听闻此事乃因皇太后知晓了司空美人怀有皇嗣,方令陛下给了名分。”

    满月熄灯,其后给闻人今夕跪安:“奴婢先离开,七子有事便唤奴婢与符斜。”

    闻人今夕应了一个“嗯”,随后满月自行离开。

    听满月如此言,倒也应该是司空美人先怀有龙嗣,其后才被封为帝妾。如此似乎也可解释为何皇帝不喜这个帝妾,兴许灵犀帝姬的出生不过是一次意外。

    次日,圣太尊罕见召开早会,内廷诸命妇皆如数入席。

    本着几日不曾被召见,内廷中人便会将闻人今夕如此一个人物淡忘。可孰知方踏入宁寿宫之时,诸人目光还是齐刷刷的扫了过来。

    司空美人端着和蔼之笑颜:“闻人妹妹来了。”

    此时人还未算齐全,闻人今夕与司空美人点首问安,其后上前跪下,恭敬请安:“妾给圣太尊请安,愿圣太尊长乐无极。”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进来,一看原是那南宫少使,后者快步上前,亦跪下请安:“妾如今竟还不及闻人七子来的早,请圣太尊赐罪。”

    闻人今夕对于南宫笙香总是与自己作对十分不解,如此那便是向诸人言她闻人氏请安每次皆是来迟之人。

    她如今虽方晋封了七子,可这底气到底也是足了一些,她微笑道:“如今时候还早,若是待会后进帝妾与女官皆一个个前来请罪,那圣太尊可当真是疲乏了。”

    南宫少使吃了颗硬钉子,当即脸色一凝,圣太尊仿佛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争斗,温和道:“皆入座吧,日后南宫少使也无需这般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家苛刻,容不得人。”

    南宫笙香目的不成,反被教训,当即脸色微变,却亦是磕首应喏。

    此番圣太尊不动声色于一旁观察,心中亦是有了想法。

    片刻,人皆陆陆续续来全,场面也热闹了起来。

    瞧着闻人今夕如今面色红润,甚是好看,南宫笙香便又是拈酸吃醋:“闻人七子今日气色甚好。”

    承过宠之人,气色自然好,眉宇间一抹摄人的光泽,亦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只是这南宫氏如此说出大大咧咧之言,还真是让闻人今夕忍不住脸色一红,她恍若不懂,认真道:“南宫少使气色亦是甚好。”

    人人皆知,皇帝曾经到过南宫氏的毓德阁,可最后未留宿。如今闻人今夕一语,当真是赤裸裸的打脸。

    南宫笙香一呆,随即又气又恼,却也说不出何反驳之话。

    众位帝妾见状忍不住掩嘴一笑,而圣太尊则是于殿上不露声色一笑,不知何意。

    闻人今夕知晓自己这屡次晋封是有多打眼,后宫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所以她得处处小心。

    她往对面看了看,万俟卿欢从自己方才进来时便已是安静不语,优雅的跪坐于百蝶穿花叠席之上,安静闲适。

    万俟卿欢于司空美人调教之下,自然是懂得于宴席人多之际不可多言,可若是无多人之时,她便又是一副令人不省心的性子。

    闻人今夕方才还于一旁思索着如何今日不见皇后到来,忽然便闻得殿外传来一声唱礼:“皇后殿下到。”

    随后只见那朱红彩绣缕金凤纹雨丝锦水袖宫服身影若隐若现,接着一声娇笑荡漾于大殿之内,那身影便也渐渐映入众人眼帘。

    闻人今夕随着司空美人等一众人朝向殿外行礼,心道若是如今皇后缺席,那才当真是件稀奇事。

    只见皇后迈着锦秀织布缎鞋缓步走入殿内,来至圣太尊面前,旋即跪下恭敬请安:“妾给圣太尊请安,愿圣太尊长乐无极。”

第036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五)

    圣太尊点首,令皇后入座。此次还是闻人今夕与一众帝妾第一次见着皇后出席请安之宴。

    “本宫几日未见闻人七子,不知近日安否?”

    皇后用傲慢的目光扫过闻人今夕,见其与诸人皆未出一言以复,心中便是得意。

    闻人今夕知晓皇后性烈,且又识得圣太尊性情不可估摸,故而选择默然。

    “皇后如今来迟,未给孤家请罪,倒有闲空与姊妹们聊天。”

    圣太尊突兀一语,令皇后当即于座位之上俯身行礼:“妾来迟,请圣太尊赐罪。”

    圣太尊又是突兀不语,然却免了皇后礼。又视得众人还皆行着礼,接过宫女呈上来之茶,方免了众人的礼。

    见圣太尊未怪罪,皇后便言:“如今乃圣太尊回宫后第一次早会,妾便毛遂自荐,为圣太尊引荐。”

    圣太尊点首,旋即皇后言:“司空美人想必圣太尊早已知晓,如今妾给圣太尊引荐新入宫帝妾:南宫少使。”

    被点了名字,南宫笙香旋即俯身行礼:“参见圣太尊,愿圣太尊长乐无极。

    见得此番景象,闻人今夕心中当真是有了答案。如今皇后如此抬举南宫氏,想必后者亦是皇后一营的了。

    皇后给圣太尊一一介绍新晋帝妾,却唯独将闻人今夕放于最后。

    顺便言:“圣太尊有所不知,七子一位当真是出了不少有本事之人。先是一个舞妓七子以舞迷君心,后又是一个民女七子以琴惑圣心。”

    闻人今夕自然不必想,亦是知晓此在言自己与东城七子二人。

    圣太尊于此时突然一笑,可那笑却是毫无慈祥:“孤家听闻闻人氏善抚琴,不知如今可否也让孤家见识见识?”

    圣太尊之命何人敢不从?故而闻人今夕亦只可硬着头皮应喏。

    此前于慈宁宫殿上之事如今再次上演,于闻人今夕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可是诸人却是见得眼红。她们可不会忘记,便是闻人今夕的如此一曲琴音,方使得她们个个皆错失了表现机会。

    琴音方落,便又听得皇后说道:“圣太尊可不知,这闻人七子的琴音当真是厉害。既可使陛下鬼迷心窍,又可令皇太后亲赐许多东西。”

    圣太尊方才还目无表情,如今却也稍稍有所改变:“如此,那孤家便也赏赐闻人氏一支簪子。”

    旋即令宫女取琉璃蓝孔雀簪子,要知道,孔雀仅次于凤凰,乃各宫主位方可佩戴。如今圣太尊将其赏赐下去,又是令诸人死握一把拳头。

    忽闻殿外一声唱报,旋即又是令众人磕首行一大礼:“陛下驾到。”

    未清影大步迈入殿内,与身后跟随着的羽扇一同跪下请安。其后,圣太尊令其坐一旁。

    圣太尊问及:“皇帝今日如何如此早便来了?”

    未清影笑笑:“朝中无大事,况且还有赫连大丞相在,朕自然不必操心。”

    旋即见圣太尊身边宫女取来了一支簪子,便又说道:“想必闻人七子方才琴音亦是俘获了圣太尊之心。”

    言罢,又对闻人今夕微笑道:“卿上前。”

    闻人今夕一怔,却还是一步步的走了上前,场间帝妾的目光皆随着她的脚步不断移动,脚下的白玉台阶仿佛变成了黏土,使得每一步皆沉重。

    只见衣诀拂动,却行不露足,本就娇美之容,于红晕之下,愈加娇艳欲滴。

    未清影起身,接过宫女手中的琉璃蓝孔雀簪别于闻人今夕发髻之间,后者娇羞低头,目光却留意四周,却见连司空美人之笑容皆缓了缓。

    皇后更是忍不住,拈酸吃醋道:“妾记得,陛下只于妾封后之时亲手给妾戴过簪子。不曾想,这闻人七子更是有妾之特权!”

    未清影浅浅一笑:“皇后是朕床第一个亲手戴簪之人。”

    说罢,旋即抓过闻人今夕的手,并让那纤纤玉指露了出来,只见右手指尖有一道细长的伤痕。

    方才闻人今夕因紧张将琴弦弄断,故而才将错就错改变其奏,提前结束表演。

    未清影道:“皇后是朕自愿为卿戴上的,可闻人七子却是朕因不愿令其碰着簪子,辜负圣太尊如此好意方与其戴上。”

    皇帝所言似乎是于敷衍皇后,然连闻人今夕皆看出之事,皇后竟不知,见其解释,方暗自一笑。

    众人更是可笑,听闻皇帝言,心绪亦微微平复。

    然,圣太尊却是微微一蹙眉,心道,如此荣获圣心,又懂得保全自己不出风头、不骄纵之人,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圣太尊蹙着的眉头转瞬开展,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他日孤家也应给卿亲自戴上。”

    帝妾们面面相觑,便是皇后亦是一脸悲愤,为何如今连自己的姑祖母皆抬举起了自己的敌人。

    皇后不明白,可闻人今夕却是明白的,圣太尊这是要将自己推至众矢之的。

    她初入宫,地位尚且不稳,如此一推,日后必然要坠落深渊。

    “圣太尊之物日后还是少赏闻人氏,给皇后表姐便好。”

    未清影恍若不觉此中猫腻,只是淡笑着替闻人今夕回绝。

    难得皇帝今日待自己不似从前般冰冷,因而皇后于座上时而浅笑。

    圣太尊亦是慈爱的笑了笑:“皇帝能处处想着皇后,孤家实在欣慰。然而这闻人氏所抚之琴到底是得孤家心,不如今日孤家便做主再挪一挪闻人氏的位子。”

    闻人今夕眼见圣太尊是打定主意让自己做个靶子,当即也不再隐忍,微笑着推辞:“承蒙圣太尊厚爱,只是妾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

    而未清影亦是不再给圣太尊说话机会,旋即吩咐道:“下去吧。”

    闻人今夕稍稍松了口气,旋即回到自己坐席之上。

    此前方入宫,闻人今夕便已听得小道消息,言今上圣皇乃因性情较痴故而不喜美色,不管朝政。

    虽说此言于其后观察之中确实不假,可今日皇帝表现又令闻人今夕大为惊叹。

    本是被赫连氏一族操控着的皇帝,今日竟如此大胆的于暗地里与圣太尊对抗。

    虽不知圣太尊是否已然看出,但在场之人却是有许多看不透的。

第037章:琴声起,一曲琴音获圣心(六)

    圣太尊回宫后的首次早会就此结束,闻人今夕与一众帝妾皆各自回去。

    皇帝早先便以前去看望皇太后为由先行离开,故而出了宁寿宫见不着皇帝,可当真是不知令多少女人失望。

    众人皆离去,唯有皇后与圣太尊二人独坐。

    见方才皇后身边只有一个南宫少使,故而问及:“听闻今日太史长使身体抱恙,卿可曾去探望?”

    今日庆云斋来消息,说是太史长使今日身体不适,故而未能来宁寿宫请安。

    太史长使因上次于闻人今夕冲突一事便整日郁郁寡欢,如今圣太尊又将自己看得紧,故而今日即便是无事亦得言有事

    见皇后默然,圣太尊旋即板着脸:“卿身为皇后,理应大度,不仅如此,还得多体恤内廷命妇。”

    圣太尊教育,皇后自然不敢不应喏。

    再聊至闻人今夕之时,圣太尊示意皇后莫要再言,且还似笑非笑道:“闻人氏是个有趣的,孤家要好好见识一番她的能耐。”

    旋即以困乏为由,令皇后退下。

    如此冬天就快来临,闻人今夕闲暇时便练练字迹、抚抚琴,总想着能有些何一技之长,倒也安稳。

    万俟卿欢虽住得与其不甚近,然却时常会来坐坐,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客人。

    除万俟卿欢外,还有一人也时常来长安阁坐坐。那便是住于熙安阁的安阳氏。

    安阳氏与万俟卿欢一道皆是住于由司空美人主管的长春宫,一次与万俟卿欢前来闲叙,三人倒也聊得过来。

    自那之后,安阳氏便也时不时的前来坐坐。

    闻人今夕不知她揣着的是何心思,也不想知道,不过眼见着这人总是来寻自己,也不好没什么表示,况且自己也已许久未被召见,盛宠不可,失宠也不行。

    今日人又来了,闻人今夕与其坐于暖叠席之上,见安阳氏手中的帕子甚是好看,便微笑道:“安阳妹妹手中帕子可比我的好看多了。”

    安阳少使柔柔一笑,乖顺的递了过来:“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绣的,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便送与姐姐。”

    这安阳少使平日里与左行少使来往甚密,且又打心眼里不喜欢穷苦人家的女儿,然而如今安阳少使却与闻人今夕关系如此甚好,亦不知是何意。

    若是因自己受宠而高攀,闻人今夕到底还算放心。可若是其另有目的,那她可就得小心了。

    “原是妹妹亲自绣的。”闻人今夕惊叹,“若是妹妹不说,我道是司衣司偏袒妹妹,将最好的送给了妹妹呢。”

    安阳少使笑笑,道:“姐姐若是喜欢,妾改日为姐姐再绣一条便是了。”

    “哪里能劳烦妹妹。”闻人今夕巧笑嫣然,将帕子交还了回去,两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安阳少使便离去了。

    第二天便传出,皇帝昨日又到了长春宫看望因快天气变凉而又稍有不适的灵犀帝姬,可晚上却并未留宿长春宫,而是去了安阳少使的熙安阁。

    如今入冬,内廷之中的两位太尊以及灵犀帝姬皆有所抱恙,因此宁寿宫便传出了话,让皇帝雨露均沾,应多有喜事冲一冲这皇城里的阴气。

    此次仅仅是安阳少使第一次承宠,然而酸言酸语还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南宫少使,一双眼睛好似刀子,不断的于安阳少使身上游走。

    南宫笙香自以为依附了皇后便有机会成为新晋帝妾之中第二个受宠的,可孰料竟被一个三流的商贾女给抢了先!

    而后者呢,面对如此嫉妒,干脆低头不语,任由他人随意去说。

    如此一连三天,南宫笙香皆收敛了不少,可皇后却是有所坐不住。先前来了个善抚琴的闻人氏,如今又来了一个绣技甚好的安阳氏,皇后眼见着未清影宁愿往民家女寝宫走,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便气得直捶桌案。

    如今闻人今夕已许久不见皇帝召见,皇后自然先将其扔一旁。

    作为大程今上圣皇的正宫皇后,又有圣太尊这座靠山,她自然是极有能力也有本事。

    刻薄的目光于安阳少使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鄙夷一笑:“想必陛下是看腻了闻人氏,故而又挑了一个。不过,其下场是否也会与闻人氏一样呢?”

    如今是帝妾们前来请安的时候,皇后于此场合亦是如此说话,当真是令闻人今夕怀疑赫连家的教养。

    她自然是知晓皇后心中不痛快,故而不声不响,谁曾想战火还是蔓延至了她身上。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曾经闻人氏风光无限,可如今不也黯淡无光?妹妹,你说是不是?”

    皇后故意将“妹妹”二字重读,而闻人今夕却只是俯身未言。其后皇后大笑,心道她也有今日之地步。

    “听闻安阳少使时常出入长安阁,与闻人七子甚是姐妹情深。也果真如此,一个得宠,一个失宠。如此,便是调和极了。”南宫笙香亦是随皇后附和。

    说完便径直笑了,弄得安阳少使甚是尴尬,不住的往闻人今夕那边看。

    一旁坐着的万俟卿欢当即欲反驳,却被司空美人拦下。

    旋即后者言:“以南宫少使如此说,倒不知少使与谁姐妹情深?怕不是偌大一个内廷,皆无少使一个朋友?”

    皇后于殿上眼神一冷,但也不言。

    南宫少使本就与闻人今夕不和,如今又偏偏被司空美人如此对待。因着有皇后撑腰,她只是凉凉一笑:“妾自是没有姐妹,不过妾有皇后殿下便可。倒是司空美人你,不也没有姐妹么?”

    司空美人脸色一沉,目光扫过闻人今夕,烟视媚行:“我素来便待闻人妹妹与万俟卿欢情同姐妹,闻人七子你说是不是?”

    闻人今夕见司空美人将自己拉上,便俯身面对皇后,不卑不亢说道:“入了宫,六宫自然皆是姐妹,太后娘娘常教导妾等需友善和睦,妾可是时常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如此不软不硬一句话回敬了回去,南宫少使只是哼笑,还欲说,却被皇后咳声打断。

第038章:箫声起,宵禁禊赏亭初遇(一)

    “难得闻人七子如此记得皇太后的教诲,却记不得本宫的教诲。”

    皇后这意思自然是在宣告自己正室的地位,自己与皇太后不和怕早已是内廷皆知。如今闻人今夕以皇太后做筹码,当真是在打她皇后的脸。

    不过圣太尊有教导她,让她需有一个一国之母的大度。因此此事,便不了了之。

    自那之后,一日司空美人邀闻人今夕于长春宫习琴。期间还屡次言皇后之过,不过闻人今夕到底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此事对自己无益,因而装傻充愣,只是自顾自的抚琴。

    而司空美人瞧着她一脸纯真的模样,也不好再往下言,只是继而认真习琴。

    夜里,听闻皇帝今夜又召见了安阳氏。此番已经是连着第四天,即便是闻人今夕受宠之时皆无此待遇。

    她多少有些伤感,今夜与别的女子同床共枕的,可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可是,她亦不能改变他是一个君王的事实。

    戌时过后,闻人今夕不顾宫中规定,擅自出门至东临苑散步。

    皇帝已然一个多月皆未召见于她,如今新受宠的安阳氏又是如此的得势,她心中愈发郁闷。

    不知何时,她走至一个凉亭前,亭内石碑之上刻着一副兰亭集序的字。再看亭下,亭中石制地面被精细地凿成如蟠龙般九曲十八弯的沟槽。此乃太祖皇帝时其与近侍文臣举行曲水流觞宴之地,如今已用来饲养锦鲤。

    闻人今夕再抬头往上看,见得“禊赏亭”三个字悬挂于亭前。入内,独自闲坐。

    禊赏亭于东临苑第一进院落西侧,亭座西面东,座落于须弥座平台之上,面阔三间,进深三间,前出抱厦,平面呈凸状,三面出歇山式顶,中间为四角攒尖琉璃宝顶,黄琉璃瓦绿剪边,檐下饰以苏式彩画。

    再稍加留意,明间后设黑漆云龙屏门,拦住亭后高墙,有延伸花园西进之感,北侧有游廊连接旭辉庭。

    禊赏亭抱厦内地面凿石为渠,渠长约十丈,曲廻盘折,取“曲水流觞”之意,故而太祖皇帝称之为“流杯渠”。

    渠水来自亭南侧假山后掩蔽的水井,汲水入缸,经假山内暗渠流入渠内。

    那日太史长使便有意邀请闻人今夕前来欣赏锦鲤,奈何当初推辞,却不曾知晓禊赏亭竟如此之美!

    亭的内外装修均饰以竹纹,以象征王羲之兰亭修禊时“茂林修竹”之环境,恰切地烘托了禊赏亭之本意。

    亭前垒砌具有亭园情趣之山石踏步,亭檐下以刻有竹纹的汉白玉栏板围护,种种布局皆渲染了幽雅闲适之意境。

    闻人今夕只觉坐了片刻,便听得箫声响起,令她缓缓起身,四处张望。

    忽然亭中出现一少年,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其怯怯羞羞走上前,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形容标致,举止温柔。

    闻人今夕上下打量,猜测此少年年不过十岁。见穿着红色蟒纹大袖服,又知皇帝膝下无子,便也猜不出其人身份。

    垂首欠了欠身子,口中默然。后者亦是以礼相待。

    此时少年身边一个年长宫女似乎认得闻人今夕便是当今皇帝的宠妃,因而跪下道:“奴婢见过七子。”

    闻人今夕含笑点头,可亦还不知少年是何人。

    忽闻少年与她说道:“我叫善世,不知这位姐姐氏名如何?”

    闻人今夕只是一怔,其后回答:“闻人氏,名今夕。”

    这番轮至善世发愣,今夕?名字倒是特别。

    “姐姐可会吹箫否?”善世又言。

    此番闻人今夕还于回忆,似乎善世此名似曾相识,像是听何人说过。

    “姐姐在想什么?为何不搭理我?”

    见闻人今夕沉思得入迷,善世便又言。此时身边宫女欲与他说什么,可终究还是被遣下。

    “无他,只是听得尊名觉得甚是寓意深远。”闻人今夕只好胡乱解释。

    善世笑笑,道:“此为太后娘娘亲赐,意为济善于世。”

    闻人今夕心中咯噔一下,骤然想起那日未清影于长安阁时所说一话。

    “济善于世?那今日朕便去看看善世。”

    再回神打量少年,闻人今夕心中纳闷,莫非那日皇帝所言“善世”,便是此少年?

    可是,其又是何人?

    管不得如此多,如今皇城宵禁,而自己又与一男子碰面,若是被他人知道,不管是否相识皆得廷杖。

    “妾只会抚琴,不会吹箫。”

    说完,闻人今夕便又欠了欠身,旋即快步离开。

    善世于其后欲喊她,不料却被身边宫女给拦下:“太子切莫喧哗,七子乃帝妾,太子不可与其多接触。”

    宫女抱着身材偏瘦的太子善世,劝言。

    后者突的又愣住,其后垂着头,低言:“原来……她是皇父的。”

    瞧一眼闻人今夕匆匆离去的方向,方又叹息。他虽知此女子年长自己许多,可他却不知为何会对她有所向往。

    回至长安阁,闻人今夕见满月于自己房内写字,方奇怪:“满月,你如何还不回房内?”

    满月见自家主子终于回来,放松了口气:“七子总算回来了,奴婢方才还在想,若是七子再不回来,奴婢可得将手写至残废。”

    闻人今夕问及何故。

    满月方一脸不乐:“还不是七子夜里擅自出去?如今天气冷便算了,若是被外人知晓,七子可免不了猜忌。”

    旋即收拾好桌案上的东西。

    “所以,你便替我于房内写字,好让外人不知我不在房中?”

    满月收拾好东西,起身。

    “外人便也算了,如今该防的是暮云。”

    看来满月与暮云当真是水火不容,不过满月可想出此计为自己隐瞒,可知其城府绝不浅!

    “满月,你可知一个名叫善世的孩子是何人?”闻人今夕向满月打听起了事情来。

    “善世?”满月先是一怔,不知其所言何意,不过最后还是答,“太子善世,何人不知?”

    “太子?”闻人今夕一惊,“原来方才那孩子是太子!”

    可是怎会?皇帝不是并无皇子吗?

第039章:箫声起,宵禁禊赏亭初遇(二)

    满月一听,更是震惊了:“七子,莫非……莫非方才七子见着了太子?”

    闻人今夕愣了许久,其后点头:“于东临苑禊赏亭内。”

    如此一话,便令满月不淡定,可想想如今身处皇城,便也不敢喧哗。只好小声低吼:“七子是疯了否?太子乃男子,七子怎敢与其接触?”

    太子善世如今虽年不过十岁,然而内廷之中依旧有规定:帝妾不可与皇帝、内官、太监以外男子接触。

    此乃皇城禁令,如今闻人今夕算是犯了大忌!

    然闻人今夕可不管这些,她如今觉得惊奇的是,皇城之中居然有个太子。

    “满月,你曾经不是与我说,灵犀帝姬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吗?如何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太子?”闻人今夕实在不解。

    满月也知其不解,见此事也应无人知晓,也就放下,旋即说道:“太子并非陛下亲生,乃是北程国的太子,早些年已然到大程为质子。”

    大程国土延绵数万里,除东齐、南楚、西秦与北汉四大分封国之外,还有南、北各地蛮夷之地皆依附大程。

    其中北汉领土之上的一个小国亦是大程忠实的附属国,为表该国对大程的忠心,其于太祖皇帝在时便将国号改为“北程”。

    而如今大程皇城内的太子,便是北程送至天朝为质子的太子。

    “原来如此。”闻人今夕缓缓坐于床榻前。

    “总之七子以后切莫于宵禁之时再跑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可担待不起。”满月又叮嘱了一句,方出了房间。

    其后又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七子,泡暖了脚便睡吧,如今可是入冬了,天气亦是冷了。”

    闻人今夕点点头,其后满月伺候其洗脚。

    忽见窗外一个影子掠过,吓得闻人今夕差点将热水盆踢翻。

    “怎么了七子?莫非是水太烫了?”

    满月当即伸手进水盆试了试水温,发现正好,不晓得自家主子怎会如此矫情。

    “满月,方才我又看到了一个影子掠过。”闻人今夕指着窗外。

    “哪有什么影子?”满月旋即走过窗边,探了探脑袋,关上窗子,“七子莫非还未走出那次……”

    满月顿了顿,便又止了口。此事还是莫要再提较好,否则自家主子今夜可又得睡不着了。

    闻人今夕缓了缓,觉得方才那个也不似人影,且其速度之快,更非似人,兴许也是自己的幻觉

    满月继续伺候她洗*******婢瞧着七子便觉是近日精神不佳,改日奴婢到御膳房,看是否有鸽子,奴婢给您亲自炖一锅汤补补身子。”

    满月想想便是口水直流,这鸽子汤,她亦想喝。

    “如今都入冬了,御膳房还会进鸽子吗?”闻人今夕随意问问。

    “那个暮云就养了几只鸟,若非它不是鸽子,奴婢早就将那鸟炖了给七子补身子。”

    鸟?闻人今夕猛然想起了那只坠鸟。

    她连忙询问:“你是说,暮云自己养了几只鸟?”

    “嗯嗯。”满月点头,可也始终低着头给闻人今夕擦拭干净那宛如只有三寸大小的玉足。

    “是什么鸟?”闻人今夕又打听道。

    “这个奴婢不知,看着不像是信鸽,羽毛灰白灰白的,应该也是她养着玩的吧。”

    满月只觉对方是养着玩的鸟,可闻人今夕却并非如此认为,因为那日她捡到的鸟便是灰白的羽毛,且无论令人如何看,皆看不出它可用来传信。

    倘若那鸟是暮云送出去的,那它坠亡又是何故?

    莫非,景仁宫内还有人知晓暮云身份,故而欲将其送出去的鸟击落,本以为可看看其传出了何信,却不料恰巧被自己给捡到了?

    如此,那便只有满月与符斜二人最为可疑了。

    满月与暮云是最不和的,若是她欲趁此整蛊暮云、揭穿暮云,亦是有可能。

    可那个自跟了自己,又默默无闻的符斜,如今倒成了自己最为怀疑的对象。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时候亦是可用于如此情况。

    看来,闻人今夕是时候多了解了解那个小太监了。

    闻人今夕睡下,夜里还在揣摩着此事。她不解,为何收信之人未收到信,会于如此之久皆无任何动静?

    显然回信之人是受命于身,为人办事。如今事情办妥,收信之人又怎会许久未得讯息皆不传信再催?

    况且,“闻人一事”究竟是何事?这可当真是令人费解。

    莫非……是自己母亲一事?

    倘若如此,那她哪日真的得和暮云好好谈谈了。

    风于窗外呼呼作响,令闻人今夕难以入眠。

    乾清宫内,遂晴亦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见正在认真看书的未清影,便柔声道:“天气冷了,陛下泡暖了脚便上床睡吧。”

    旋即将热水轻放于床榻前。

    未清影很快将书放下,起身,走至床榻前。

    遂晴为其脱履、脱袜,其后伺候着洗脚。

    “遂晴,你说表姐还会不会对今夕下手?”未清影看着低头忙碌的遂晴,问道。

    “陛下只要多往别的宫走走,分散皇后注意力,皇后自然不会轻易对闻人七子下手。”

    此前未清影与遂晴言及,害怕自己如此钟爱闻人今夕,会害其遭皇后毒手。故而遂晴方出此主意,令皇后将目光放于别的帝妾身上。

    “但愿如此吧。”未清影于遂晴伺候之下擦干了脚,便掀开被子将身子蜷缩了进去。

    遂晴欲端着盆子离开,却听到未清影于身后言:“今夜寒冷,卿过来与朕一道睡吧。”

    遂晴惊慌,差点将盆子摔落地上。

    “陛下……”她缓慢回首。

    却又听得未清影于床上抱首言:“朕于皇城之中,只信任三个女人。一是母后,二是今夕,三便是你。”

    未清影声音甚是低沉,遂晴不知何故,竟转身便是淌起了泪。

    她永远不会忘记,六年前她在入宫之前,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于奄奄一息时对她所言之话:“我把他交给你了,日后只有你照顾他了。”

    遂晴比未清影年纪还小,与闻人今夕年纪相仿。可她入宫唯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好好照顾他。

第040章:箫声起,宵禁禊赏亭初遇(三)

    就在闻人今夕因多日未见君颜而郁郁寡欢时,宁寿宫传出了风声:圣太尊膝下寂寞,希望能抱养一个皇嗣教养。

    于此,皆是与她无关紧要。

    “这是何故?为何圣太尊要为闻人氏说话?”

    皇后跪坐于下,心中大为不满。

    圣太尊原本于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训斥道:“孤家不让你动手是不想让你丢了我赫连家的脸!”

    这皇后欲对付闻人今夕一事,圣太尊并非不知晓。只是皇后做事鲁莽,稍有不慎便会将赫连家推至风口浪尖。

    “若是你于内廷出了岔子,那前朝的武国公与东齐王便会趁机讨伐赫连家!”

    皇后一见太后发怒,立刻噤声不敢说话。

    圣太尊身边的慕容姑姑见状,给其顺了顺气,微笑道:“殿下是大程的皇后,一国之母,做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

    内廷荣华与前朝局势息息相关,前朝动向决定内廷局势,相反内廷动向亦是决定前朝局势。

    圣太尊如今最头疼的便是一心要扳倒赫连氏的两大开国元勋——武国公和东齐王。

    此二人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朝廷、内廷动向,就等着找出赫连家破绽,好趁机讨伐!

    皇后听得一个宫女皆在指责自己,但于圣太尊面前自然不敢发怒。因而委屈道:“妾有委屈,亦不可找那闻人氏发泄,反而圣太尊还如此为其说话。”

    慕容姑姑还欲说,却被圣太尊不耐的拦住:“卿欲杀闻人氏孤家早已知晓,只是这闻人氏不可由你动手,需得……孤家自己亲手料理。”

    圣太尊最后几字说得极其小声,随后令皇后退下。

    皇后虽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很快于慕容姑姑护送之下离开。

    慕容姑姑送着皇后离开后,方回来安慰圣太尊:“殿下娇生惯养惯了,做起事来自然是稍欠考虑。”

    圣太尊脸色沉静如水:“当年她欲害司空美人小产,孤家早已警告于她。然而如今,她竟因一个闻人氏得宠便又要再对帝妾下手,当真是未将孤家的话放眼里!”

    圣太尊大怒,怒拍桌案。

    慕容姑姑于一旁小声劝慰:“如今殿下尚未动手,圣太尊稍加管教便是了。”

    圣太尊怒视慕容姑姑,后者不敢再言。

    “不过说到底,孤家虽出宫祈福不久,可终究也是一年于皇城待不了几个月。孤家这往往还还,似乎也让有些人忘了,孰人才是这皇城的主人。”

    慕容姑姑看着太后的脸色,不敢多言,只是垂首默然。

    很快,抱养的传闻便坐实了,孝字当头,皇帝也不得不应允。只是宫中也就唯有灵犀帝姬一位皇嗣,无论再如何选,终究还是她。

    太子善世并非皇帝亲生,且又年已十岁,自然不需要圣太尊操心。

    如此,便也只是有灵犀帝姬一人耳。

    “我便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抢走我的灵犀的。”

    司空美人轻轻放下茶杯,叹息一声:“陛下不过是因灵犀来了几次长春宫,她便迫不及待的抢走灵犀,好让陛下不再往长春宫走动。”

    闻人今夕如今正与司空美人于房内习琴,方又听得司空美人抱怨,便也再次默不作声。

    她低头,默然看着琴弦。意识到司空美人看着她,便抬首回应:“年老之人自然是觉身边寂寞,圣太尊如今想念灵犀帝姬,亦是一件好事。”

    司空美人淡淡瞥了她一眼:“若是如此,她早不言晚不言,何故至陛下时常来长春宫看望灵犀,方决定如此?。”

    闻人今夕俯身,默然。

    司空美人脸色稍有缓和,方又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这宫里起起落落早已是常态,我早已习以为常。”

    司空美人继而抚起尚未熟练的琴艺,心中暗道,抱走灵犀又如何?圣太尊也不过是打压了她一人。

    自打皇太后以宫中子嗣甚少为由,便令钟离北望给各宫帝妾皆送了多子汤。

    虽说此为皇太后一厢情愿,可未清影终究亦是听从了遂晴的话,每个帝妾皆侍奉一晚。就连未清影向来不喜的皇后与司空美人皆得以被召见。

    被召见之后,皇后心中自然是稍有平复,不过这到底也是皇帝的敷衍,亦不能令其彻底打消争风吃醋欲报复的念头。

    如此皇帝满皇城的走了一遭,凤鸾春恩车的车轱辘声今夜便又抵达了景仁宫。

    闻人今夕知晓未清影今夜召见,心中便有欣慰。皇帝满皇城的走了一圈,如今能二次召见,着实是心中有她。

    她不喜浓妆艳抹,故而此次连粉皆未敷,只是让满月挽了个堕马髻,用细绳系好便可。

    此次前来迎接的,依旧是上次前来的遂晴。后者俯身行了个礼,便令闻人今夕上轿。

    到了乾清宫,遂晴交代一句:“七子在此等候,陛下很快便来。”其后退下。

    今夜未清影来的不晚,几乎是闻人今夕坐下不久人便来了。依旧是一身朱红色龙袍,看起来威武而霸气,面上带着一丝微笑,将俊美的面容展现无疑。

    “朕便觉得,卿素颜甚是好看。”

    未清影走至床榻,坐于闻人今夕身边。

    “妾也只敢于陛下面前如此,若是放于外人眼中,还不知是否会言妾不懂宫中礼仪。”闻人今夕羞涩回答。

    “礼仪便也就算了,朕无需卿去死守。”未清影似是戏言,其后与闻人今夕一同入睡。

    入睡良久,不见未清影再有动静,闻人今夕便小心翼翼问及:“陛下令帝妾伺候,每夜皆是如此吗?”

    未清影微闭着眼睛,不知其意,便问及何故。

    闻人今夕只觉脸颊一红,只是搪塞几句,便不敢再言。

    未清影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朕与表姐大婚之时,教习姑姑便已教过朕如何合宫。”

    闻人今夕低首,将头埋于被窝之中。

    未清影睁眼看了看,旋即笑了起来,低头于其脖子之处咬了一口。闻人今夕突兀的低吟,竟令未清影心中荡漾。

    恍惚想起与司空美人的鱼水之欢,不顾此前心中压抑,一个翻身便苦干起来。

第041章:箫声起,宵禁禊赏亭初遇(四)

    自圣太尊回宫之后,内廷之中便似再无皇太后之事。而后者亦是闭关静修,不许他人打扰。

    此前闻人今夕方入宫时还觉气焰嚣张的钟离千岁亦是于此时销声匿迹。

    果然,这内廷孰人是主人,如今亦是一目了然。

    此番并非闻人今夕第一次被召见,可却是第一次侍寝,次日的种种不适皆令未清影心疼。

    故而未清影下令,破例令她于乾清宫住一日。

    此事传至了内廷,令那些虽得以被召见可却并非得以侍寝的帝妾们眼红得不能再眼红了。

    未清影早朝过后,便回乾清宫探望。见闻人今夕还安然睡于床上,也不打扰,随其而去。

    遂晴于此时轻声轻步的走了进来,跪下便说道:“陛下,太子善世来了。”

    未清影负手,对其言:“宣他进来。”

    其后未清影于殿内待见了太子善世,后者此番是将功课拿与未清影过目的。

    未清影因着昨夜与闻人今夕之事,便心不在焉的翻了翻,旋即点头言:“甚好。”

    太子善世笑笑,随后磕首:“臣下定不负皇父所望。”

    未清影将龙案之上的几本书籍拿至跟前,轻轻拍了拍,道:“老师前日亦给朕布置了功课,既然善世功课做的如此好,那今日便替朕也将此些功课做了吧。”

    旋即将书籍扔至了殿下,太子善世茫然抬首:“武国公给皇父布置的功课,臣下怎敢……”

    “身为朕的皇子,自然是要替朕多担待点的。”

    未清影起身,负手走至殿下,此时太子善世早已拾起书籍。

    遂晴走至殿上,对未清影言:“陛下,赫连大丞相有事觐见。”

    未清影当即脸色一沉,心道这老匹夫又有何事要折腾?

    尽管不愿,可其终究还是不得不于上书房接见。

    太子善世于殿内边翻阅着书籍边持笔写着,此时闻人今夕从后殿走出,见殿内无一人方觉奇怪。

    再往殿旁一看,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太子善世于此时正专心写字,未曾留意到她的出现。

    看着如此认真学习的太子善世,闻人今夕便不禁想起了六年之前于玄清观时,她亦是如此看着皇帝认真写字。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善世放下笔墨,伸手伸了个懒腰,无意之间看到了那夜令他难以忘怀的女子。

    二人目光交错,其后闻人今夕上前,太子善世方缓过神来。

    他已然知晓闻人今夕身份,故而于其挪步上前之时便起身来至闻人今夕跟前,跪下请安:“臣下给七子请安。”

    闻人今夕蹲下身子,对其笑言:“如今你已知晓我是七子,而我亦是知晓了你是太子。如此,我们二人便是扯平了。”

    太子善世先是一怔,随后与其笑了起来。

    闻人今夕看向方才太子善世写字的桌案,询问道:“太子为何要于乾清宫写字学习?内廷可是不准有别的男子。”

    太子善世亦是随其目光移向桌案,旋即回首答道:“此乃皇父安排。”

    窥觑一眼闻人今夕时,太子善世竟对此女子看得入迷。

    忽然大殿门被开启,惊吓得太子善世赶紧垂首。

    遂晴一入殿内便看见闻人今夕与太子善世于一道说话,方觉得惊奇。不过其后快步走上前,欠了欠身,对闻人今夕道:“七子,马车已于殿外等候,请七子稍加梳妆便可启程。”

    闻人今夕点了点头,一众宫女也于此时走了进来,为闻人今夕再梳妆整理。

    闻人今夕离开之后,太子善世便问遂晴:“遂晴姑姑,我是不是也要离开大殿了?”

    遂晴回首看了一眼他,道:“宫中无规定,太子便于此等候陛下安排。”

    随后离开。

    闻人今夕回至长安阁内,便还想倒头大睡。昨夜此番,当真是累坏了她。

    满月给其端来了一壶热茶:“七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闻人今夕躺于床榻上,微眯着眼睛:“先放着吧。”

    满月将热茶放于一边,又回头问道:“七子可要暖炉否?奴婢去给您取一个来。”

    闻人今夕默然点头,其后满月离开。回来时,热茶已凉了一半。

    “七子先抱着小暖炉暖和一下身子,奴婢这就去将茶热一热。”

    满月言毕,方要离开,却被闻人今夕叫住:“茶泡两次便是次品,将它倒到一旁盆栽去,换新的茶叶。”

    满月只是一怔,其后应喏。

    本想着自己可以消停一会儿,可孰知满月却突然将茶壶打碎于地。

    她眉头一蹙,问道:“满月,你做事如何还是这般毛躁?”

    未听得满月巧辩顶嘴,她便望向其向,见满月缓缓转身,惶恐说道:“七……七子,茶……茶里似乎有毒!”

    闻人今夕旋即亦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满月身前的那棵渐渐枯萎的盆栽——方才,那棵原本她为了装饰房间而摆于桌案之上的小盆栽,如今竟如此于她的眼前枯萎死亡。

    “这……这茶……有毒。”她许久才缓过神来。

    闻人今夕难以置信,自己自入宫以来便处处小心,方方谨慎,却不料还是有人要来害她的性命。怪不得自己的母亲常言,于此深宫之中,最难估摸的便是那人心!

    “七子,这茶……这茶是奴婢煮的……”满月急忙跪下,哭着道:“奴婢只是觉得天冷,故而给七子煮一壶热茶好暖暖身子。可……可奴婢却从未想过要害七子!”

    满月跪于地上,连连磕头请罪:“七子,这皆是奴婢的错……”

    闻人今夕情绪未定,她也完全未听见满月说了什么。

    或许她知道满月是无辜的,或许是对眼前的事感到措手不及。

    她重重地坐回了位子,魂不守舍的嘀咕道:“果然,还是有人动手了。”

    忽然雨疏风骤,顷刻之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于此大雨之中依旧不失华丽。殿上,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正侧躺于凤椅之上。偶然掠过的闪电映衬着其妩媚的面孔,一丝威严悄然而生。

第042章:箫声起,宵禁禊赏亭初遇(五)

    “青杏,那个闻人氏如今如何了?”凤椅之上的皇后冷冰冰的询问着跪坐于殿下的青杏。

    “殿下,奴婢已悄然潜入长安阁,于其宫女煮的茶中下了毒,相信很快便会有喜讯传来。”青杏说完,便阴险的笑了笑。

    皇后听后,亦是冷冷的笑着,旋即又带着一丝无所谓:“本宫乃是内命府主人,是断不可容人来挑衅的!”

    皇后把玩着手中的一尊佛像,这是她最喜爱的一件玩物。

    虽然圣太尊呵叱过她,令她不可对帝妾下手,可闻人今夕终究是过于醒目,令她不得不出此决策!

    “殿下,奴婢听闻,如今安阳少使甚是得宠,我们是否……”

    “如今本宫杀鸡儆猴,料她也不敢如何。若是她决心归顺本宫便也罢了,如若不然,那本宫也不在乎再料理一个。”

    皇后把玩了会儿佛像,旋即将其放下。

    青杏又于一旁言:“以奴婢看,安阳少使完全成不了气候。虽说近日是频频被召见,可奴婢私下的倒是听闻,陛下从未行合宫之事。”

    皇后似乎很满意其所言,因而笑道:“以皇帝如此情痴之人,不合宫亦是于本宫意料之中。”

    不过想起曾经大婚之时,皇帝亦是如此对待自己,她便心中多有不快。

    “殿下,如今出了闻人七子一事,我们自然不可再动手,免得圣太尊烦恼。”青杏于殿下劝言。

    “本宫如今便先放过她,哪日她要真成了气候,到那时本宫再料理也不晚!”皇后重新拿起佛像。

    如今皇后虽说解了气,可自己终究还是担心着圣太尊会因此怪罪。

    “殿下,奴婢突然有所担心。万一哪日安阳少使怀了龙嗣……”青杏说至一半,见皇后怒视自己,便不敢再言。

    “本宫贵为大程的皇后、内命府主人,难道还料理不得一个小小的帝妾?”皇后旋即将手中佛像狠狠置于案上,怒斥。

    青杏见状,连忙磕头请罪:“奴婢失言,请殿下恕罪。”

    皇后突然走下了台阶,深叹息一声。其后言道:“虽然赫连琼楼如今还在静修,可本宫终究还是不能让内廷出现一丝醒目的血腥。如若不然……那个女人便会死抓着本宫不放!”

    况且此事她也决不能令圣太尊嗅到血腥之味。

    一道闪电呼啸而过,接着雷鸣响起。皇后不再往下言,旋即回至凤椅之上。

    因下毒一事,闻人今夕趁此机会将长安阁内所有宫女太监皆叫了过来。

    虽然只有三人,不过亦是不得马虎。

    闻人今夕不喜当众拷问,因而令他们逐个进入房内,她先宣了符斜进来。

    开头第一句便是严肃质问道:“茶内之毒,是否为你所为?”

    符斜跪下连连磕头:“冤枉啊七子!奴下自静观斋时便忠心追随七子,奴下怎敢如此?”

    虽知投毒之人最大可能并非自己宫中之人,可此亦是个查探此三人底细之良佳机会!

    “此宫中最想置我于死地的便是皇后,我看你平日里默默无闻,倒像是皇后派来的细作。”闻人今夕手中抱着个小暖炉,不紧不慢的言说。

    “七子,奴下是陛下与太后娘娘亲自下令命内务府分配过来的,若是七子怀疑奴下另有主子,那亦是陛下与太后娘娘,又怎会怀疑奴下是皇后殿下身边之人?”符斜垂着头,一直不敢抬起。

    如此,那符斜似乎并非无二主之可能。可其实在是过于安分,确实令闻人今夕有所怀疑。

    “那你觉得今日之事,会是何人所为?”闻人今夕若无其事的问道。

    符斜默然许久,方低首回答:“奴下以为,此事并非长安阁内之人所为?”

    如此,便也是闻人今夕心中所想。不过,未曾想连符斜一个小太监皆将事情看得如此清晰。

    于是问及何故。

    符斜回答:“长安阁内也就奴下与满月、暮云三人,若是出事七子自然怀疑我们仨。三人之中若是查起来,下毒之人很快便会暴露。”

    此道理闻人今夕亦懂,正是因为懂,所以她只觉自己身边有二主之人,而无此次真正下毒之人。

    可符斜等三人的底细,她终究还是得查一查的,如今也正好是一良机。

    “可是我倒觉得满月甚是可疑。”

    茶是满月亲自煮的,她自然有机会下毒。可最后也是满月发现了茶里有毒,如此矛盾之事,闻人今夕亦不过是来了一次声东击西,探一探符斜的口风。

    “七子,奴下觉得您是多虑了。”符斜继而说道,“满月于皇城之内不依附任何人,若非有人指使,她又怎会如此?”

    “满月不依附任何人?”闻人今夕心道,此番倒是印证了此前满月所言。

    “七子,别看满月平日里与钟离千岁身边的入淮公公多有来往。实则满月心中对钟离千岁可是有着诸多恨意。”

    恨意?闻人今夕心中不解,又问及何故。

    其后符斜回答,原来当初满月是与自己的母亲一同入宫。但因钟离北望向来不体恤宫女,致使满月的母亲劳苦而死。

    也便是如此,入淮方觉得有所愧疚,因而对满月极好。也正是如此,即使自己与入淮走得再近,满月也终究厌恶钟离北望。

    闻人今夕听言,默然点头,如此,满月确实无二主之嫌。

    其后,闻人今夕令符斜下去,满月进来。

    于外寒风之中等候多时,满月一进来便捂着双掌直哆嗦。

    闻人今夕虚晃一枪:“茶是你煮,毒也自然有可能是你下。说吧,是何人指使你如此?”

    满月方才还冷得直哆嗦,如今一听闻人今夕所言,当即吓得跪下:“七子,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闻人今夕自然知道,不过其佯装未听见,自顾自的说道:“你并非钟离千岁的人,那便是皇后的人。”

    满月一听,便急了:“七子,皇后如此嚣张跋扈之人,奴婢又怎会与她同道?”

    说及便不顾宫中规矩的跑至闻人今夕身边,跪坐下:“七子,这一定是暮云干的!”

第043章:阴谋起,内廷局势似迷雾(一)

    闻人今夕若无其事,表面佯装已确认了满月就是下毒之人,可心中却盼着满月说出更多实情。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暮云,可亦无必要栽赃于她。”

    闻人今夕突然心中咯噔一下,旋即说道:“莫非此事原本便是你自导自演,而其目的便是为了令我赶走暮云?”

    闻人今夕心中亦是佩服自己,如何便让自己想出了如此一个折腾满月的法子。

    “七子,那个暮云奴婢此前于慈宁宫时便见过,她就是钟离千岁的人!”

    这个不必满月对其言,闻人今夕心中亦是有数。

    “七子,我们三人之中就唯有暮云是个二主之人。”

    满月说得极其诚恳,亦不似作假。

    闻人今夕默然,只是静听其言。

    “七子,不过此事奴婢觉得亦不是她干的。”

    满月突兀的转机,让闻人今夕心中有些诧异:“何故?”

    “虽说暮云是钟离千岁的人,可钟离千岁似乎也并无杀七子的理由。相反,奴婢觉得内廷里的几位帝妾娘娘倒是极有可能。”

    想不到此事连满月亦是看得如此清晰,不过闻人今夕轻咳了一声,道:“方才是何人胸有成竹的言,此事为暮云所为?”

    满月瞬间难为情,低着头,窥视闻人今夕:“方才七子言是奴婢所为,奴婢一时着急便将她拉下水了。”

    此番闻人今夕倒是可理解,人若是被拷问起来,纵使并非自己所为,亦是大有替罪之人在。

    她不愿再于此事耗时间,因而又来了一次投石问路:“你觉得符斜是否为皇后之人?”

    从符斜口中自然是打听不出什么,可从他人口中便不一定了。

    满月似是沉思,许久方抬首:“不像吧,符斜人际挺简单的。”

    “不觉得他过于简单了否?”闻人今夕假装无意问道。

    满月便是笑笑:“宫中人际简单之人亦是不少,那些皆是不追求名利只求可保全自身之人。”

    旋即又一摊手:“就如奴婢,奴婢亦是除了入淮便再无熟人。”

    旋即想了想,又讪讪笑道:“不过……奴婢也并非不贪图名利之人。”

    满月笑笑,闻人今夕亦随其笑。心道这丫头果真是爱财,不过以其如此耿直之性,倒也令闻人今夕对其放下了戒备之心。

    最后一个便是暮云,与暮云的交谈之中,闻人今夕当真是得不到任何有用之线索。

    此人性格与东城七子如出一辙,问及何事皆言不知。

    闻人今夕当真是见识了钟离北望细作的本事,果然是撬不开嘴。

    于此之后,闻人今夕令满月通过入淮将此事传至慈宁宫。若是可以,她倒希望此事可传遍整个皇城,事情闹的越大,皇帝与二尊便会更重视。

    无论此事为何人所为,此皆是给内廷命妇敲响了一个警钟。

    果不其然,此事很快便传得满城风雨。皇帝知道后大怒,下令严查此事。而闭关静修多日的皇太后亦是要求内务府彻查并严惩幕后黑手!

    霎时间内廷混乱如迷雾般看不清局势,各宫帝妾也皆不敢出门。

    可是很快,皇城的主人圣太尊发话了,说是闻人七子没事便好,无需将此事传得满城皆是,闹得人心惶惶。

    这位尊贵且不容他人挑衅的女人为了强行压下此事,还下令将一些带头议论、传播此事的宫人逮捕入狱。

    一时间,皇城一片死寂,此事也就此尘埃落定。

    闻人今夕亦是见识了这位圣太尊的手段,便如同当年将宫中女官集体驱逐出宫,她此次依旧是使用了自己的铁血手段。

    此事算是消停了,皇太后亦是重新闭关静修。而圣太尊则是于一日得空之时召见了闻人今夕。

    虽表面言为请安,实则便是圣太尊以其悄然无声的威严明里暗里的迫使闻人今夕不可将此事言及出去。

    美其名曰为了内廷和睦,实则便是不可令前朝的武国公与东齐王二人知晓。

    闻人今夕唯唯诺诺,不住点首。

    于不耐的听圣太尊唠叨半日,闻人今夕终于可与满月两人回长安阁。还没至门口,便看见立于门口等候的符斜。

    闻人今夕微微一愣,心道这个符斜倒是个尽心尽职的,于是快步上前。

    宁寿宫与景仁宫相距不似西宫那般远,且今日天亦放晴,故而闻人今夕未乘坐马车,而是与满月二人悠闲踱步而去。

    三人方一入了正堂,便听见符斜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七子,方才宫里已然传遍,南宫少使连升两级,一跃成了七子。”

    南宫七子?

    闻人今夕一时未反应过来,如何自己只往宁寿宫不多时,一回来便多了一位七子?

    满月则是想了想,看向符斜:“我怎么记得,昨夜侍寝之人似乎不是她南宫少使。”

    迟疑了一下,见闻人今夕盯着自己看,方又改口喊了南宫七子。

    符斜点头回应:“满月说得不错,昨夜陛下并未召见南宫七子。”

    即便是闻人今夕因侍寝得以晋封,亦不过是一级一级而来。如今南宫笙香昨夜未侍寝,可其一夜之间便连升两级,当真是令诸人诧异。

    闻人今夕虽未问什么,可满月却为其问了:“可知何故否?”

    然而符斜却是摇头:“此事来龙去脉我亦非知晓,只是听闻此与南宫一族有关。”

    闻人今夕默然点头,对符斜未能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亦可理解。虽说符斜已于皇城生活了好些年,但亦如满月所言,其人际简单,无人脉打听事情亦是情有可原。

    不过闻人今夕自然知晓,皇城之中从来便无绝对的秘密,每个人身上皆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早晚皆会有消息传出来,只不过此为时间早晚之别罢了。

    然而也不得不言,多年前的一个秘密,确实是被隐藏了许久。不过闻人今夕相信,它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

    打发二人出去,闻人今夕便倚靠于软榻之上,翻着昨夜未看完的书。

    酉时,册封南宫笙香的圣旨便下来了。同时,南宫七子晋封的真正原因亦摆于众人眼前。

第044章:阴谋起,内廷局势似迷雾(二)

    最初从满月口中听到此消息时,闻人今夕顿时一愣。南宫氏一族竟给皇室进献十箱奇珍异宝?

    果然商贾世家便是如此豪爽,大程南域盛产奇珍异宝,且价值连城。如今南宫笙香的父亲、南宫一族的家主一口气便进献了十箱,当真是令满月望洋兴叹。

    “七子你可不知,奴婢听闻今日前去毓德阁祝贺那个南宫……七子的内命妇络绎不绝,大抵皆是觉得南宫家财力雄厚,故而有意攀附。想想这南宫七子,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除了帝妾,连女官如今皆排着队的前去祝贺,也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然闻人今夕想至此,心里却突兀闪过一丝了然,此也大抵是皇帝给南宫家的面子。

    毕竟女儿入宫许久皆被冷待,如今进献奇珍异宝十箱,即便皇帝不给面子宠信南宫七子,后者亦是得以于皇城之中风风光光。

    “可皆打听清楚了,事情果真如此否?”闻人今夕向满月确认。

    满月重重点首:“方才奴婢亲自出去打听到的,绝不会有错。”

    以满月打听八卦之本事,闻人今夕自然是信得过的。

    如今此事已经传得满皇城皆知,人们似乎忘了前几日还被传得风风火火的下毒一事。

    似乎此事冥冥之中似被人有意安排,其目的便是掩盖此前一事。

    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闻人今夕便也不再关心。这到底是与她无太大关系的,于皇城之中,唯有顾好自己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又是经历了一个雨疏风骤之夜,次日清晨一大早,闻人今夕便偷偷地跑到满月房门口。

    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见无人回应,便是试着去拉开房门。

    紫微城内的建筑门窗皆是左右拉开,故而风不会将房门吹开。也正是如此,许多宫人房门皆是无锁。

    果然,闻人今夕将房门推开了。她蹑手蹑脚的进来,发现满月正躺于床上呼呼大睡。

    果然这几日宫中发生之事皆影响不得这个丫头,她还当真是活得无忧无虑。

    闻人今夕走过去,掀开其被褥:“满月快起来,我有事找你帮忙。”

    满月将被子一盖,未搭理她。如今莫要说是帝妾起床之时,便是宫人起来之际皆未到。

    “不起来是吧?那我只好与陛下禀明,让内务府将你分配到别处去!”

    闻人今夕的威胁甚是管效,满月蹭的一下便坐了起来,虽极不情愿,可也终究是半眯着眼睛听着。

    闻人今夕故弄玄虚:“满月,此事甚是重要,故而我只与你一人言及。”

    然而满月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七子可知如今是何时辰否?奴婢方得以与符斜换夜,如今刚躺下不久,七子便来打扰。”

    言毕,又欲睡下。

    然闻人今夕却又是将其拉起:“也罢,实话与你说了吧。其实,我是今夜睡不着方来找你的。”

    满月唯唯诺诺,只管点头,然眼睛却未有一刻是睁开的。

    见着满月如此,闻人今夕无可奈何,方又无奈说道:“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言毕,独自回房。中途遇见了守夜醒来的符斜,后者一见自己守夜偷懒被发现,便连忙磕头请罪:“奴下过错,请七子惩罚。”

    守夜本就是一件苦差事,对此闻人今夕并无太多要求,只是门外能有一人守着,自己心中多少有些踏实。

    她笑笑,言:“无他。”旋即回至房中。

    卯时,满月进来伺候闻人今夕洗漱、梳妆。莫看此丫头方才还一副懒懒散散模样,实则卯时宫人起床之际,她便也勤勤恳恳的起来了。

    “七子,早些时候您欲与奴婢言何事?”满月端着些洗漱之物便进来了。

    “亏你还记得。”闻人今夕拿着木梳梳妆起来,“无他,只是有些点心要你帮忙料理一下。”

    满月一听,两眼发光:“果真?七子果真要赏赐奴婢吃的?”

    一看满月此副没出息样,闻人今夕便将木梳不轻不重地放于桌案上,脸色亦是不甚好看:“吃的倒没有,事儿倒有一件。”

    满月听闻,失落了,如此,那自己主子岂非是在戏弄自己?

    “这几日我可是未有一夜是可睡得安稳,倒是你,昨晚发现你睡得挺香。”闻人今夕想了想,旋即道,“不过亦是,他人要毒死之人是我,又非你,你有何可紧张的?”

    “七子如此言,便是冤枉奴婢了。”满月殷勤的拿过木梳为闻人今夕梳妆,“奴婢这几日亦是未得睡得踏实,可这守夜终究也是件苦差事,故而奴婢昨夜不是因太困……”

    满月言至一半,未再敢言。见闻人今夕面无怒色,方又问道:“七子今日有何事便吩咐,奴婢定会将七子所交代之事办好。”

    闻人今夕等候的便是此言,她看了一眼满月,道:“如今这南宫七子之事我们自然不必管,可那日被下毒一事终究是与我们有关,你如今去稍加打听一番,看孰人会有下毒之可能。”

    虽说此前闻人今夕便已揣测欲害她之人便是皇后,且圣太尊那日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为亦似乎验证了她此前猜想。可此亦不过为猜想,孰知是否有人欲借刀杀人?

    满月为其梳理完毕,便为其挽发。一边挽着,一边说着:“此事还需七子打听一番?这想想,亦不必说,定是皇后身边的青杏干的。”

    见满月如此胸有成竹,闻人今夕便又嘲笑:“我记得某日某人亦是如此自信对我言,下毒之人为暮云。”

    满月手中动作顿了顿,旋即两颊绯红,不住于闻人今夕面前撒欢:“七子如何还记得此事?奴婢皆说了,那只是奴婢为了避嫌方如此言。事后,奴婢不亦还了她清白了吗?”

    闻人今夕却是点头,诚然,那日满月还了暮云清白。可若是满月最后未言,到时怕是有人要蒙冤入狱了。

    “那你如今是否还为方才之言改口?”闻人今夕又问。

    满月想了想,心中有所发虚:“虽然奴婢不敢言那日之毒便是皇后所为,可皇后身边的青杏却是个用毒高手!”

第045章:阴谋起,内廷局势似迷雾(三)

    满月其后言,原来青杏乃出身医药世家,其祖祖辈辈皆行医救人。可青杏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专研制毒药,故而被逐出家族。

    其后青杏阴差阳错进了大丞相府,成了当今皇后入宫前及其后带入宫的婢子之一。

    闻人今夕微微点首,心道此事无疑便是皇后所为了。

    “七子,奴婢瞧着您为此事可没少忧虑。不如,用过早膳奴婢便陪您出去走走?”

    满月是看着一脸无何血色的闻人今夕,心中亦是为其着急。听闻昨夜还无法入眠,如今不趁天气良好出去走走,可当真会把人闷出病来。

    闻人今夕也不反对,点首便说:“今日许是不会太冷,我们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用过早膳,二人便出了长安阁,可身后却无奈的跟着一个暮云。

    闻人今夕不愿其跟着,可后者却言:“七子外出,奴婢若是不跟着,心中便有许多不踏实。”

    以表看之,暮云是出于自己的职责,且还可看出其待主子是何等的用心。可细观其内,却也不难看出,她是为了监视闻人今夕的一举一动。

    如此一出去,闻人今夕自然是心情未可放松,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幸而满月平日里与她多有不和,见此状,便骂道:“又欲偷懒了不是?我陪七子出去走走、散散心,你无故跟出来偷懒做什么?莫非是闲着宫里无事做?”

    满月那有模有样的呵叱令闻人今夕忍俊不禁,背对着二人便欲笑出声来。

    “七子,我们走。”满月拉过闻人今夕,可心中依旧不满,“整日就知道跟着偷懒,也不瞧瞧自己跟着有用处!”

    拉着闻人今夕走时,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一眼身后的暮云。

    闻人今夕正欲大笑,却又听得满月小声言说:“其实她无非就是想盯着七子。”

    闻人今夕突兀一定脚,回头看了一眼长安阁门口处,见暮云已然不在,方回首,心道原来满月亦是早已知晓此事。

    为了试探一番满月是否对自己坦诚,闻人今夕便问道:“你似乎很不喜钟离千岁,能告知我此为何故?”

    满月亦是沉思许久,方低沉着声音答道:“钟离千岁是间接害死我娘的凶手,当初若不是他下令不准未洗完衣的宫女吃饭,奴婢的母亲亦不会如此饿死。”

    满月声音极其低沉,似乎那是她最不愿提及之事。且如此一来,便也印证了符斜曾经所言,满月确实有怨恨钟离北望之理由。

    闻人今夕转而拉过其手:“我娘也死了,如今我于宫中亦是无依无靠。不过既然主仆一场,我们也应相互照应。”

    安慰了满月,闻人今夕便又带着其一同往前走。

    漫无目的的行至途中,二人路过了一个满是梅花的宫墙处。此时虽不是梅花盛开之际,然却可见墙内星星点点的梅花盛开着。

    走近抬首一望,见“侯馆”二字赫然立于宫门之上。

    侯字泛指达官贵人亦或是爵位,如今此字能出现于此,内住之人想必身份绝非一般。

    此为内廷,命妇们居住之地,能有如此闲情雅致种梅、养梅、赏梅,又身份高贵,闻人今夕当真是猜不透会有何人有此待遇。

    因而好奇询问满月:“此处为何人住所?竟会有如此雅致打理梅林?”

    “七子,侯馆乃遂晴姑姑住处。”满月小声言说,生怕他人听见。

    闻人今夕心中一惊,心道这个遂晴竟能有如此待遇?

    正当二人于门外轻声细语时,一位穿着素绿色湘绣服、头戴玲珑簪,年纪约摸二九的女子从房内走了出来。

    听见自己宫门外有人低语,便走了出来。未推开宫门便大声呵叱:“何人于外细声低语?可知我侯馆素来不容外人走动!”

    闻人今夕与满月二人闻声,迟疑了半刻。

    突然宫门打开,从内走出的,果真是遂晴。

    “满月?”遂晴见满月,有些诧异,再往旁看,见得闻人今夕。

    “奴婢见过遂晴姑姑。”满月屈膝,行礼。

    小小年纪便已是“姑姑”,闻人今夕自然知晓遂晴于宫中地位,故而亦是上前,微微低首。

    遂晴见二人如此懂得礼数,便暗自道,果真不愧是陛下看重之人。因而微微一笑,道:“原是七子到来,奴婢于此见过七子。”

    遂晴亦是行礼接见,可终究无令二人入内之意。

    “姑姑有礼,妾只是于今日天气放晴,故而带侍女出来走走。路过姑姑此地,见梅花跃墙而出,便忍不住驻足观看,不料却扰了姑姑。”闻人今夕赔礼道歉。

    再见遂晴果真无意邀请入内,便带着满月离开。

    离开之时,闻人今夕亦是问及满月:“那个遂晴于陛下面前果真是地位不低,竟可独居一处,且还有梅林相伴。”

    满月一面扶着闻人今夕走着,一面回应着:“七子,奴婢早些时候便与七子言及,遂晴姑姑身份可非一般。”

    此事闻人今夕倒还记得,遂晴乃是皇帝六年前出宫带回来的。不过闻人今夕亦是不会忘记,诸多怪事亦于六年前所发生。

    如此看来,遂晴便又成了闻人今夕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神秘人物。

    “七子,七子……”

    听得满月呼唤,闻人今夕方回过神。

    “七子如何发起了呆?”满月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些事情。”闻人今夕心不在焉。

    满月以为她又是想起了下毒一事,心中感叹自己的这位主子如何这般悲哀?先是影子一事,后是下毒一事,当真是不令她安心。

    “七子,奴婢日后打听打听,看下毒之人是否便是青杏。”

    因着闻人今夕并非认定下毒之人便是皇后,故而满月便辛苦一回自己,为其打听打听。

    “我看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如今事情也已过去。”

    闻人今夕突然间的豁然开朗,令满月有些诧异的同时,还有些欣慰,七子能忘却此事便好。

    正当二人已认定毒为皇后所下之时,侯馆内一个影子悄然出现。隔着纸门,其对跪坐于屋内的遂晴言:“似乎除了皇后,还有人欲害闻人七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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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连影皆谋。她入宫,只为寻得那一抹真相……深宫寻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宫寻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宫寻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