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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徘徊的小木马     极侠之道txt下载     极侠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绝处重生

    李小和身在半空,被河水涌浪将黄铜面罩打回,直接贴附在自己的脸上。那黄铜面罩就好似有灵魂一般,他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双眼被东西覆盖住,而是双目极为开阔朗然,甚至在神识清明的一瞬,还可以感应到千里之外的一些奇异景象!

    这一幕让李小和心中老大的惊骇,然而这还不够。他忽然感受到来自那黄铜面罩的无限劲力正在与自己体内本有的郢息相互应和,不断的增强增大,好似孤竹遗风谱所载的气源之说一般。而那黄铜面罩就如同一个十分强大的载体,将郢君本体之中所有的郢息尽数承载起来,传授给另一个带上这面罩之人。李小和一瞬间感受到内力陡然喷薄,浑身尽力非凡,犹如重生一般的刚健有力。他虽然身形下落,竟然凌空之中双脚踏出真气,在波浪之上连连拍打数下,那微薄的力道就足以承载他此时傲视非凡的轻功,直接从黄河水面平平的跳出江涛,飞身上到岸边而来!

    李小和的身形格外矫捷,好似一只孤傲的大鹏一般,直飞冲天一跃千里。眼前晋国军兵早已杀到了黄河岸边,那个少年在晋军重重围困之下,手足无措,李小和远远看得分明,那少年背上的银针一根根插得整齐,但是他仍旧是一副没有伤痛的样子。但见他朝着围剿的晋军连连摆手,比比划划,眉飞色舞之状根本就不是那雄才伟略临危不惧的郢君之态!

    李小和担忧他的安危,将掌风运起,连连两招怒特掌打出,这雄浑郢息配上怒特掌的虎兕奔袭,本来将少年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晋国军兵一刹那间被李小和尽数震退,死伤无数。

    李小和双脚平稳,降落在少年身侧,口中仍旧恭敬道:“前辈,你没有受伤吧?”

    少年回头一见李小和的样子,当即面容整肃,别无二话,向着李小和双膝跪倒,磕头拜道:“拜见郢君!”

    莫说是少年如此情态,便是在场一干众人,也都立时将手中长戈羽箭对准李小和,口中呼和道:“这是郢君,这就是郢君!”

    “没错了,看他的黄铜面罩,这个东西我家将军见过的!”

    “不能让他跑了,如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李小和眼见得众多晋国军兵将自己围剿在中间,并且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就是他们苦苦追杀了大半夜的郢君,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眼下这黄铜面罩戴在脸上,甚至触手能够摸到,但是却又摘不下了,好似长上了一般。如今也不由得对方不认自己是郢君了。

    这该如何是好,李小和一时间心中也凌乱不堪。此时晋军之中驰出两列战车,当先四将分列两车之上,李小和认的清楚,正是栾黡栾乐,栾盈栾鲂!看来靳天羽早已算计清明,便是要栾氏一族来追杀郢君,如今大半夜的厮杀,郢君贴身亲信尽数死绝,唯独自己留下,然而此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了,不过李小和也开朗至极,如今便是能说得清道的明,又有什么用,对方绝不会放郢君一条生路,这一点无需多说。

    正在李小和犹疑之时,栾鲂当先言道:“父亲,这郢君果然狡猾,将自己的长袍大氅换给少年,自己却换上便服,差点让他逃了!”

    栾黡冷冷一声嗤笑:“都说郢君雄才伟略,怎么会用这么愚蠢的计策。他自己的黄铜面罩就是最明显的标志,除非眼前这个便服之人也是冒牌!那才是真的让郢君逃脱了!”

    “这绝不可能,郢教之主从不会将面罩摘下,这是历年不便的规则。因为谁带上了黄铜面罩,谁就是郢君!这是郢教创教之时的规矩!”栾乐对江湖之传说,又有很多见识。

    听闻栾乐所言,众人便也不再答话,都将目光聚焦在眼前这位“郢君”——李小和身上。李小和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周围重重围困的强敌的危险。他欲待开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微微上前了半步,又停住了。不过就是这样一个轻微的举动,却吓得在场的晋国军兵连连后退,生怕他又使出什么高超的招数!

    栾黡言道:“郢君,你今日走投无路,如若想要活命,便将头上面罩摘下,束手就擒,待我军破楚之时,犹可念阁下乃江湖英杰,不与朝堂之事,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今日栾氏无尽家甲,如这黄河之水,势必要将你体内仅存的郢息尽数浇灭!”

    李小和听闻栾黡所言,威势十足。他是如何知晓郢君体内的郢息不足,而又身受内伤,显然这也是靳天羽的传讯了。李小和也心知此时不能再不说话了,便向着栾黡一抱拳道:“栾将军,今日你大计已成。”便是这只言片语,李小和顿觉自己的嗓音与之前大相径庭,这不是自己二十来岁年纪的少年清音,却是一个老成稳重,雄浑沉厚的威严之声!李小和当即心中更是一惊!

    而听到李小和所言,栾黡栾鲂栾乐栾盈四个人互相对视,甚至微微点头。看来四个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这就是郢君无疑了。虽然他们与郢君相识无多,但是从他语气的威严,和举止的功夫来看,如假包换了!

    栾黡甚为将军,并无戏谑轻蔑之情,郑重言道:“郢君既然知晓如今情势,还望莫做无畏抵抗,伤及生灵!”

    李小和听闻栾黡之言,心中也翻起无数感想。虽然他们认错了自己,但是如今自己已经带上了黄铜面罩,这少年不管是不是郢君前辈,他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份恩义,不仅仅是他一人所赐,也是整个郢教对自己的恩惠。这份大恩如何来报答,如今在郢君困厄,郢教危难之际,就是自己独力支撑整个局面之时。自己脸上这一张黄铜面罩,就是郢教群雄的英魂代表,即便是不能脱身而去,也绝不可以带着这张面罩向敌人低头。曾经的郢君是如此,如今的自己也应当是如此。

    李小和望了望身侧少年,少年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他仰头向着栾黡喝道:“莫说这些屁话了,郢君怎么可能认输?有种的就放马过来!”

    方此之时,栾乐与栾黡驱车向前,栾乐朝着栾黡拱手禀道:“父亲,孩儿请战!”

    栾黡点头默许,栾乐也不犹豫,从背后拈起弓箭,对准李小和。众位甲士眼见得栾乐起手拈弓搭箭,心中都有了数,将身形向后不断退避,把李小和周围闪出一个宽阔的空间。李小和并未运气招架,望了一眼周遭的情势,对少年言道:“前辈小心,这栾乐的箭法十分厉害。”

    少年白眼一翻,笑道:“神箭栾乐,我见过!”

    说话间栾乐已经一箭射出,李小和分神照料少年,并未来得及出手,然而这一箭虽然不闪不避,却并未射中李小和身子,刚刚好锋镝直插脚前三寸之处!栾黡一见栾乐没有射中,目光狐疑,来瞧栾乐,毕竟这一箭没有射中不是因为对方躲闪趋避,而是对方纹丝未动的情况下射偏了,这让栾黡不能接受。

    李小和此时方反应过来,原来栾乐准备射自己,他将少年轻轻提起,向后轻盈的跳了两步,栾乐此时拈弓搭箭再射一枚。这一次箭矢流星飞火,冲击力格外强猛。李小和与少年脚下踏风,山下翻飞,连连两跳,那箭矢再一次射在李小和身后的地上。

    栾黡心知不对,大喝一声:“栾盈栾鲂搭箭,众人弓弩准备,宁可乱箭射杀,不可放走敌人!”

    如此情势之下,栾盈略有犹疑,毕竟他在混黑之中,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曾经在太行山与他打赌的少年,如今虽然两军对阵,他犹自顾念江湖之情。本以为早早选择一阵,赶走郢君众人,自己便不会再逢尴尬,怎料到这郢君如此厉害,伤重之躯竟然可以逃脱无数晋军包围。眼见得栾盈迟疑一阵,栾鲂提醒道:“兄长,如今多赖靳先生巧妙安排,我栾氏才能立此头功,如今郢君身受重伤,若不能将他射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不重来啊!”

    栾盈何尝不知道这个关窍,但是他冷冷一叹:“哎,得了晋侯的功劳,却失了天下江湖的人心,这孰利孰害啊!”

    然而这致命时刻,哪里容的人有半分犹疑,刚刚李小和一个犹豫,差点断送了自己性命,幸亏那栾乐一箭故意射偏。如今众人乱箭齐发,势必要取“郢君”性命,还能有什么好说,便是栾盈不出手,那仍旧有无穷无尽的人愿意出手,何来挽救的余地!

    栾鲂更不犹豫,随着栾黡一声令下,一羽狼牙箭直取李小和,东边和北边两侧弓弩手也毫不容情,乱箭齐发,齐奔李小和而来。李小和掌风两道,功力强横,直接将两侧箭矢打落大半,功力刚猛要比当初郢君之势更加霸道。然而栾鲂一枚羽箭,从帅车之中破空而来,比及小喽啰的臂力,要格外强劲,李小和心中一慌,怕是便要中箭。就在这迟快之间,又一枚羽箭直奔栾鲂这枚箭矢的锋镝而来,破空长鸣,如同冲天飞鹤,直接将夜空划破,凄厉刺耳,四野悚然。

    当啷一声铮鸣眼前火花四溅,两枚急速而行的飞矢激撞在一起,众人被眼前碰撞暴裂出的火花刺激得头晕目眩,两枚箭矢由于互相碰撞当即便减缓了飞射的气势,掉落在地上。这最有威胁,最有可能射中李小和的一枚箭矢竟然被栾乐以自己的羽箭剥落打偏,在场的晋国众将无人不惊骇。就连按箭未发的栾盈也心中暗暗惊讶,栾乐竟然当众维护郢君,这是为何!

    栾黡眼见得栾乐所为,怒不可遏,一把将栾乐手中长弓夺过,骂道:“畜生,你这是做什么!”

    栾乐当即跪倒在战车边缘:“父亲,孩儿曾经受过郢君活命之恩,许下临阵交锋要以三箭报对方情义之诺。如今孩儿以三箭还郢君,是践行当初诺言!”

    栾黡闻言一拍大腿:“哎!”他简直无言以对,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于天地之间,有诺必行,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这诺言践行的时刻,也有点代价太大。如今两军对垒,郢君被困,乃是最佳的下手机会,甚至这良机转瞬即逝,若是让郢君再脱离包围,恐怕就是甩去金钩不回头了,栾黡这脾气如何能够不急!

    而李小和得到了栾乐的三箭相助,荡开来晋国众人的乱箭,得以喘息。眼下携着少年连连向西奔去,两掌屏岳山的入门功夫就把拦挡去路的十几个军士打翻。尤其西边的人数薄弱,几个起落李小和就已经突破了围困,向西奔逃而去。

    栾黡心中焦急,怒火交加,一脚踢在栾乐胸口,当即把栾乐从战车之上踢飞了出去。栾鲂栾盈俱皆心中惊骇,又不敢劝解,栾盈飞身从自己的战车中跳出,接住栾乐。栾黡没有理会栾盈所为,大喝一声:“快马加鞭,势要拿下郢君的首级。”

    晋国众兵将得到了栾黡的号令,喊杀声大震,齐奔西边掩杀而来。虽然郢君脚程飞快,但是黄河沿岸如今战事连连,早已把渡船清理干净,想必他也是无法渡河,只要奔杀过去,应当还有机会!

    而栾盈扶起栾乐,但见自己的弟弟口吐鲜血,喘息不断。两兄弟早已知晓父亲的脾气,也没有互相安慰什么,甚至两个人都与郢君有些江湖交情,毕竟也不愿看到两方厮杀。此时却听身后又有人拍马赶到,正是羊舌虎与箕遗所率部队,当先一人骑着单马英姿飒爽,飞驰而来,口中朗然唤道:“盈哥哥,你可见到了李小和吗?”

    栾盈一见,那正是自己疼爱的玉妹妹。父亲将她留在后面,此时她却心中不安,一直惦念着李小和的下落,然而这时候栾盈回忆着刚刚对决郢君的场景,竟然丝毫没有看到李小和的身影,他神色突转凝重,沉声回了一句:“这个,似乎没有见到小和兄弟!”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极道传承

    此时经过军兵前阵由栾黡与栾鲂带领紧追李小和不舍,而后队的羊舌虎箕遗带着栾玉也奔来支援。栾盈听闻栾玉的呼唤,到了一声“并未看见小和兄弟”!这让栾玉心中咯噔一声,慌张而又忐忑。她当即跳下马来,焦急问道:“哥哥,那你见到郢君了吗?”

    栾盈心中焦急不亚于栾玉,但是刚刚所见却是没有李小和的身影,他思索了一下,言道:“玉妹妹,刚刚的确见到了郢君,但是并非如我前夜所见,身负重伤,内息不济。他身边还有个诡异少年,夜色之中瞧不清面目!”

    “那莫不就是李小和?”栾玉焦急问道!

    “这••••••”栾盈有些支支吾吾。

    栾乐勉力支撑着身子,言道:“玉妹妹,这少年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他似乎不想李小和。毕竟我们曾经有过结识,若是两军对敌,岂能连句话也不说!”

    “可是,可是郢君怎么会伤势回复得如此之快,莫不是,莫不是他把小核桃••••••”栾玉想着想着,双眼呆呆的望着远方,“不可能,不可能••••••”在这情急之下,任何人或都不能将思维整理得条理清晰,就算是栾盈思维缜密,也绝想不到那黄铜面罩之后,身负绝世武功的人就是李小和。

    几个人不假思索,也不容思索,当即跳上战车,随着羊舌虎与箕遗一同向西飞奔。

    却说李小和得脱晋军重重围困,脚力非凡,早已跳脱出七八里路,身后的车马扬尘瞬间止息不见。那少年被李小和提着衣领飞奔而走,正是李小和当初在邯郸以北追赶简氏三兄弟时被少年提着的情景,如今两人异位,不同往日,李小和心中五味杂陈。明明这就是郢君前辈,他为了救自己舍身犯险,为自己与栾枫拼斗,杀上孤竹,又亲探悬空崖最危厄之所,这一切付出才换来自己如今的身体,然而他一代枭雄,天南无二,竟然落得如今不晓人事,放浪书生一枚,李小和念及此处当即心酸无限。

    他连连两个起落,两人已经闪入黄河岸边一片林子之中。整齐的白杨树层层列队,好似严整的军兵肃立两旁。少年双脚落地,也不喘息,也不害怕,似乎他才是一个身负绝世武学的高手,只不过没有显山露水而已。

    李小和得到了片时的喘息之机,又向少年道:“前辈,你身上的内伤或许只是制住你的内息,但是你后背上的毒针怕是会要了你的性命,让小和看看你的伤情吧!”

    少年歪了歪脑袋,滑稽一笑:“我成了前辈?”

    少年仍旧玩世不恭,李小和无暇与他辩驳,当即闪身到他身后,触目之下,心中惊骇异常,悚然变色。只见少年背后的毒针命中之处,已经受到毒素的强烈侵袭,本来巴掌大的一块黑银如今早已扩大成了车轮大小,甚至伤口之处已经开始溃烂流脓,腐肉脱落。李小和眼见得如此可怕的情状,那少年竟然没有半点痛痒的反应,这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李小和尚未来得及思索解毒方案,少年便即转身过来,再一次普通拜倒在地:“郢君在上,小人功力已尽,不能再为郢教添功立业,最后只求上天护佑,为郢君添祝福寿,增进功力!”

    李小和大惊失色,这明明就是郢君前辈,他自从摘下了黄铜面罩,便成了如此模样,如今他功力全无,又身受剧毒,为何在我观瞧伤势之时他突然有此一语,眼见得这少年向自己跪拜,他心中对郢君的崇敬之情让他不敢受此大礼,当即也对拜到少年对面:“前辈你何出此言!”

    少年肃然而语:“郢君至高无上,岂可跪拜小人!你乃天南无二之枭雄,这份郢息与威严自然都随着那黄铜面罩传承于你!自然不可挫败在这黄河之畔。”少年言罢,当即双目直视前方,呆呆傻傻,瞬间失去了全部生气和神思!李小和当即大惊,探手少年鼻息,早已没了呼吸。

    “前辈!”李小和大惊之下一触对方身形,那少年便当即化作飞灰,好似早已被烈火焚烧多时的枯碳一般,触手即碎。徒留下那一袭黄衫,潇洒大氅覆盖在那一摊灰烬之上!眼见如此情形,李小和瞬间感念非凡。朝着这一堆飞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郢君前辈,你为李小和的所为,也诠释了这江湖侠义之论。多少情义侠道,自要比世俗功力高尚。如今李小和传承你的衣钵,定然要将这侠义发扬光大,与世情俗论的功力搏击!前辈,你以归天地,放心去吧!”

    随着李小和磕头祝祷,那一堆灰烬随风飘散,只留下一袭黄衫覆盖着大氅。

    李小和穆总无泪,从容的将郢君的遗物折叠整齐,揣入怀中。他此时也没有选择,只好一路向西,朝着秦国地界行去,先摆脱了晋国众人的围堵方好脱身。

    在白杨树林中穿行了一里多路,忽然间黑暗之中又有四五支暗箭袭来。李小和郢息在手,如同龙腾虎跃一般的笑傲风华,将真气在掌中舞动,一个起落之间五支秃尾狼牙箭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摘落在手,整整齐齐平摊在手掌之中。他言语威严,不急不缓,从容喝道:“何人暗中偷袭本座,这功力比及寻常军士,要强横得多,略有养叔神箭之影,却又并未修习到火候。”

    眼前李小和的威严,果真如同传承了郢君一般,内息充盈,言谈整肃,让人望而生畏!然而林木之中埋伏之人并未搭话,接连又发出五六支暗箭,李小和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回手一揽,将五六支箭再次摘下。李小和冷冷一笑,言道:“既然不愿现身,莫怪本座手下无情!”李小和当即纵身而起,手中掌风八面生威,一时间周身之上,幻化出八只手臂,很明显这并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的身手实在太快,在众人看来,就如同八只手影同时打出,这一招八面来风,将整个树林打得七零八落。本来这初春时节,树木枝叶并不繁茂,被李小和几下掌风横扫,无数残枝落叶在空中飞旋零落,七八个黑影已经无法隐身在树木之中,当即跳脱下来,奔着李小和四周围拢聚杀而来。

    李小和此时心中怀着郢君伤逝之痛,对比郢君大义高节,念起这多日以来靳天羽为了晋楚之势而百般算计,心中鄙夷与仇怨陡增,大喝一声:“尔等无耻无义之人,何来我江湖行走,不佩!”心中怒火一窜,身形纵起,连出四掌。李小和向来是出手及有分寸之人,因为他在屏岳山上主修的是文才,从来都不以取人性命为上。当初在月夜之下,孤竹之外,与一字江涛东门傲老先生谈论武学礼仪,更有读到见解,乃是弃武从文,修习礼乐的坚定信徒。然而如今这许多江湖纷乱,世情无奈,让李小和又不得不走上那身不由己的江湖之路,不得不重拾武道,生杀天地之间。虽然李小和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诠释道义之法,但是在这本来就不公的世情之中,本来就无人主持的天道之下,唯独强横的武力才能将眼前逝去的侠情极道得到及时的伸张,才能让这个世界郁积已久的苦闷得到迅速的缓解。这是每一个行侠之人心中不可耽误的信仰渴望,虽然这与那礼仪律法大相径庭,这与统治者的道理正义大相悖逆,但是这就是所有心怀正义之人的最渴望之抉择,这也是李小和如今苦恨郁积之下的爆发点!

    就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李小和丝毫不会手下容情,只把体内郢君所赐的全数内息调动出来,周身之外如同形成了一股不可突破的护体金光,将整个身子包裹的如同初升旭日一般。他身体飞升在白杨树丛林之上,一股劲的突飞让四周围杀而下的八个黑衣人措手不及,被李小和从中间撞散,八个黑衣人零落摔倒,跌落在地,而李小和此时的形体,就如同天降真神一般高高在上,浑身金光闪耀,俯视着脚底下的苦厄众生。眼见得这几个小人,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来路,不清楚他们的出身,也不清楚他们眼下的处境,但是李小和从他们每一个人的面罩之后,都看到了同样的一张脸,那就是靳天羽不可一世的傲笑之容。或许他们有许多身不由己,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崇道,但那些都不是李小和眼下所能容情和理解的真义。

    李小和身在半空,俯视开言:“你们这些小辈,作恶多端。如今还想来伏击本座。试问你们的主子身在何方?”

    这几个黑衣伏击人,自然是受到了多年来杀手训练,岂能如此轻易的便将主人透露出来。然而就在这李小和的喝问刹那,仍旧不由得有人向旁侧少许的瞄了一眼。只不过这不起眼的一个动作,便即被李小和抓住。李小和如今的功力,有本自存在体内的青木之气,寒水之力赤炎之功和郢息护体,如今又传承了郢君举世无双的功力,更在当年郢君之上。虽然在暗夜之中,对眼下的一丝一寸落叶秋毫也是逃不过他的双目,更何况那一个眼神的分神,直接让李小和瞬间发现了蛛丝马迹。李小和毫不犹豫,将指风横射,直直的打入那黑衣人目光横瞟之处。当即有人惨呼一声,从树丛之上跌落在地。那人身着夜行衣,仔细的隐蔽在树丛上,若不仔细辨识,当真不易将其分辨出来,但是如今被手下一个眼神出卖,却也是始料未及。

    李小和凝目看时,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小和老相识的范吉射!李小和郢息强硬,指力不凡,射中了范吉射的右腿,他疼痛难忍,站立不稳,从高高的树干之上跌落下来。头脸满是灰土,夹杂着蹭破的血痕,格外狼狈。范吉射勉强一瘸一拐撑起身子,几个黑衣杀手见到少主落地,当即动作麻利的守护在范吉射身前,将他围拢在核心。

    李小和鄙夷之色藏在黄铜面罩之后,自然不会被众人瞧见。然而范吉射见到李小和,只把他当做郢君,口中大喝一声:“众人莫要惊慌,靳先生早有设计,如今郢君身受重伤,内力全失,如今他只不过是强弩之末,我等好儿郎只需奋死缠住对方,不小半个时辰,栾公追兵必到,他便是插翅难飞!”

    虽然范吉射心术不正,奸猾狡诈,但是在这生死之刻,却也不失将门之风。李小和冷冷一哼,并未理会范吉射所言。将掌中郢息再次凝聚,瞬间化作两团灼天之光,好似日月在手,分列两旁,如今的李小和,声威更甚当初郢君,将一番天南无二的豪迈,表达得更加举世无双!

    眼见得李小和日月在手,身下众人面露惊恐之色,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是那眼神中的慌张不言而喻。李小和丝毫不容情面,将两手之中的真气,分别抛向范吉射九人。这一招就如同当年叶阳镇外,书生接郢君的两团飞火流星一般。李小和的两团真气,好似流星陨落,直奔这九个人而来。

    那八个黑衣杀手,如今也是死命护住范吉射的性命。众人将内息聚起,真气凝结,后面一人双掌抵住前一人的背心,前后相交,连接而起,八个人并列两派,前后四层,将真气凝结在最前面两人,这两人分别将掌风打出,来抗拒李小和的两团郢息真力!

    虽然八个高手武功不俗,但是这激撞瞬间强弱分明,显然不是郢君真气的对手。那两团流星飞火就真的如同日月降落一般,直接将八个人从地上炸飞起来,纷纷零落飞撞,最前面两人当即被震得尸体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其余六个人有的撞在树干之上,有的被打翻在地,昏晕不起。唯独一两个人尚自有一丝气息,挣扎呻吟在地。

    范吉射眼见得如此情景,大惊失色,口中呢喃道:“靳先生已经算计清晰,这郢君应当内力全无,为何如此刚猛,形同旭日初升,不可一世!”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郢魂传承

    范吉射心中打得如意算盘,只要拖得郢君一时半刻,便可以得到栾氏兵马支援,将深受内伤的郢君擒拿。出乎意料的是郢君如今的功力,非但没有丝毫的削弱,反而比及之前更加强猛旺盛,如同初升旭日,彤彤方兴,这让范吉射心中的骇然难以抑制。尤其是念及如此情势,怕是等不到栾氏兵马来援,便要命丧当场了。

    李小和仍旧飞升在白杨树上,身子悬空如同真神,周身光晕闪耀数十里,与黄河之水波光相应,粼粼绚烂,正是这世间万物与这道义化身的呼应。李小和凌空言道:“范吉射,你家军师便是神机妙算,能将参商合并,又岂能奈何本座。如今你死到临头,尚有何话说?”

    范吉射瑟瑟发抖,沉声言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虽身死,这河阳一战,楚人已败,想必东南两路军兵,隰城邢丘孤立无援,如今早已溃败不成样子。自古功业血肉铸,若没几个舍了性命的,哪里会有晋侯的千秋霸业!”范吉射言谈之处,却也豪迈不逊,虽然他为人向来为李小和所不齿,然而这临死的大义之言,却终究让李小和有了一丝敬佩。或许这两军之战,便有功过,也不是一人一事可以担当,真正得了名号,成就千秋的,只是那晋侯楚王罢了!

    李小和应道:“好吧,算你还有些将门遗风!”他也不再多说废话,眼下的情仇虽然并不能直接针对到范吉射身上,但是作为与郢君对立的势力,他终究会把自己的一腔怒火发泄而出。

    眼见得李小和掌心之中的内力逐渐凝聚,日月重生,范吉射不敢再挣扎片刻,或许此时他也还恋着那个栾玉妹妹的容颜,或许他此时也还期望着证明自己的才华不逊于靳天羽,或许他此时还幻想着日后成为范氏家主,参政晋廷(当然,这是必然的,因为日后三家分晋之前晋国由六卿当政,其中韩、赵、魏三家不说,最强的智氏,和其余两家,就是中行荀氏和范氏,当时范氏的主家之人,就是范吉射!)。不过在眼下也尽数付诸东流了!

    正当李小和起手之时,忽然远处一声破空鸣镝,打破夜空寂静。来箭迅捷无匹,功力不衰,这是栾乐的盖世神箭,只要他想射中,还有谁能够躲闪?

    李小和眼见对方箭矢奔袭,自己身形不动,岿然如山。将三指凌空,使出当年孤竹君模仿烛然的擒拿手法,三星在天,这一招从容轻巧,不急不缓,好似处女斟茶,雅士冥想。轻轻一拈,将栾乐破空之箭随意拿下。这一手神功,竟然让范吉射当即吓得屎尿横流,便是刚刚身死在即,也从未堕了范氏的英名,但是眼下看到的情景,让他不敢不怕。他知晓那栾乐的神箭威名,不仅仅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更重要的是能够让那有生气的动物中箭,定然是膂力非凡,发箭之势,迅雷不及掩耳。但是,眼前这穷尽栾乐毕生劲力的流星飞矢,对于郢君来说,竟然形同拈花斟酒,取笑江湖,这是何等的高深莫测。想当年栾乐奔走江湖之间,无论北地群雄,还是江南豪杰,哪个不给他栾乐几分薄面,便是靳先生见到栾乐神箭,也客气非凡,纵然是郢教英雄,也都对栾乐的箭法忌惮有加,却不料今日这郢教之主,天南无二之人,竟然如此修为,如此从容,如此轻蔑。这份傲慢毫无做作,毫无夸张表演的心思于其中,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招式,在旁人使出来,或许就是那岭南的连双农一般,学得的几招夕云掌法,毫无威力,但是在郢君的手中,便是这样一招江湖中人人都不屑一顾的普通擒拿手法,就可以将这举世无双的箭法化解为无物,这一幕直接颠覆了范吉射对江湖武功的所有看法。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他旧日熟识的李小和!

    李小和拈着这支羽箭,心中情状起伏不定,又闪出了无数过往情仇。当年郑国郊外,被栾乐羽箭射中,伤了手腕。当时他的箭法是何等凌厉,自己连眨眼的功夫都来不及,就被射中。却不想如今时过境迁,身负绝世神功的自己,只要轻探微拈,就可以将这世人望而生畏的箭矢拿下。想当初,郢君为他奔走江湖,寻灵寿杖,上孤竹冰峰,探悬空崖,如今自己竟然成了郢君。或许他根本不愿成为郢君,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守着心爱的玉妹妹终老此生,但是眼下的极侠道义,让他不容有半分退让,这是他心中从来不可泯灭之大道义与世情的彻底对抗,他不愿意屈从任何!

    不过,他心知肚明,栾氏的追兵已经到了眼前。他身在高空,眼见得无尽军兵从东北两个方向围剿而来,将整个白杨树林包裹起来。看来这范吉射所言,靳天羽所计,并无遗失。如今栾氏群雄围剿而来,果然达到了范吉射所言的拖延之计!

    李小和也不愿再对范吉射出手,他转而向着围拢的晋人,将手中羽箭举起,微微笑道:“果然是神箭栾乐!”

    一群晋军尚不知晓这郢君的手段,只当做他是领教过栾乐的神功,大声呼和道:“那还用说,知道栾将军的手段了吧!”

    李小和轻蔑一笑,并未答言。转而扫视了一下围拢的晋国军兵,四下里栾黡、栾乐、栾盈、栾鲂皆在,羊舌虎箕遗携着后军在外围设伏。这时候李小和一不留神,看到了栾黡身旁的栾玉:“啊,玉妹妹,是你?”李小和禁不住脱口而出。

    栾玉眼见得这飞升在空中的郢君,竟也惊讶半晌,而后大叫一声:“你,你是谁?你怎么••••••”她想不清楚为什么对方称自己“玉妹妹”这三个字!但是她又决计想不出眼前就是她托付终身的李小和。

    “我,我是李小和啊!”李小和在这阵前能见到栾玉的身影,简直是喜出望外,他看到栾玉安然无恙,比及自身的安危要重要千百倍。他多么想承认自己就是李小和,可是又丝毫没有办法取信于对方,他只盼着大声喊出来自己就是李小和,好让栾玉明晰的认出自己来。

    “不,你不是!你把小核桃怎么样了?”栾玉的喊声撕心裂肺!

    “你怎么回复了武功,而且比之前更加厉害,你还穿着他的衣衫,你是不是把出卖了小核桃?你这许多日来的算计,这许多日来为李小和奔走,是不是就诚心为了算计李小和?”栾玉的喊声透露着愤怒与不甘,她的思想之中早已认定了眼前之人就是郢君,虽然他还穿着李小和当初的衣衫,但是他的声音和那不可侵犯的黄铜面罩,表明了眼前这个高手就是天南郢君。

    李小和的脑海之中一瞬间恍如隔世,错愕得也无话可说。这••••••他如今不能将面罩摘下,而声音又突然变得如郢君一般威严,这让他自己都无从辩驳,又怎能怪栾玉猜忌!

    “我是李小和啊,我••••••”李小和这一刹那无话可说,却又只得不住辩白,就在这个时刻,栾黡招呼着所有弓弩手乱箭齐发,就连栾乐栾鲂此时也丝毫不容情面,流星飞矢,只顾向着李小和身子招呼过来。

    李小和情急之下,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将自身真气凝聚,郢息膨胀,凌空之上凝结成一颗金黄火球,旭日光芒,坚不可摧。莫说是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箭矢,便是栾乐栾鲂亲自射出的锋锐,还未触及李小和,在几丈之外便已经被他的强横郢息震落。

    这一幕再一次让众人目瞪口呆。不仅仅是范吉射,就连羊舌虎、箕遗和栾黡也都从未料到眼前的这个号称荆楚第一高手,楚人护军之神的郢君,有如此千军万马不能灭之强猛功力,这当真让戎马半生的老将们个个瞠目结舌。而栾盈低声对栾玉言道:“事有蹊跷,眼前此人太过诡异!”

    只可惜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栾黡又是一声号令,只管拿下郢君,不论生死!这一声号令,无尽的栾氏家甲,夹杂着晋国大将,栾氏的督戎黄渊,尽数奔袭而上,如潮如水,滔滔不绝!李小和眼见身下的情势,简直不可理喻,即便是说出千百万句自己不是郢君,却又如何?反倒是让郢君的托付和他这许多日来的奔走尽付东流,还不如就认了自己就是郢君,又能如何!

    李小和铁定了心肠,也丝毫不容情面,空中郎朗诗号,凌空而降:

    滔滔绝黄,日无天光。死生于难,一梦秋长。

    滔滔青恨,流泻飞荒。百世于义,道尽谁狂?

    滔滔万年,极侠归亡。郁郁无非,轩墨自芳。

    李小和之终极愤怒,终极道侠之义,在被逼无奈之时,无可辩驳之刻,只得爆发。将体内数道真气凝聚一心,出丹田,入肩井,走中冲,与两腕之间,徘徊往复,重叠膨胀,将曾经孤竹遗风谱所载神功与体内无尽真气结合,一转瞬间日月护身,真气环绕,自身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烈焰火人。这真气形成的烈焰,从他周身扩大至数丈之外,形成了一股极为强横的能量护体。这种功夫是在场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

    李小和更加不去思索眼前的情势,只把自己的身子朝着所有袭来的晋军之中猛然撞去。他凌空飞下,果然如同天堕流星,直奔着晋国军兵人数最多的阵仗之中砸将下来,一瞬间光影交错,炫目无限,栾玉栾盈个个将双眼遮蔽,不敢直视。栾乐栾鲂只感觉有极为强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这一份强猛的力道,是他们从来不曾经历的过刚硬功夫,甚至将他们的双手震颤得剧痛难耐,一个不留神手中的长弓便飞落而出。

    督戎黄渊早就被这股巨大的爆炸能量真的飞身而出,跌撞出十几丈之外,无数晋国甲士被这能量的爆发震飞出老远,或死或伤,跌落之下,如同范吉射的八个黑衣杀手一般,能有一丝的呻吟者,都算是侥幸逃脱之人。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场面逐渐的回复了平静,在场无尽的甲士之中,唯有外围埋伏的军兵尚未受伤,却又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内圈拼杀李小和的众人,死伤无数,呻吟不断。唯独众人围拢中心,被李小和的内力炸出了老大一个巨坑,李小和呆呆的站立其中。那份英风侠气,不可一世的郢君威严,在这孤傲独立之下,更显得不容侵犯。这或许就是在靳天羽百计千算之下,在晋楚交锋的瞬息万变之中,郢君以不变应万变的不败计谋,也是他留给郢教,留给李小和的最后一分也是最价值连城的一份馈赠,这一份馈赠让郢教的郢魂得以继续传承,屹立百年而傲视江湖!

    “可怕!”栾盈耳畔辛俞一声叹息,迎来的是栾玉不住的哭嚎。

    李小和也刚刚从自己肆无忌惮的真气爆发之中回过神来。他此时体内充盈的真气,丝毫不把眼前的幻灭当做一回事儿,简直就是沧海一粟的消耗,但是在晋军之中,早已形成了巨大的杀伤。甚至,当他循声望去之时,发现栾玉怀抱着栾黡的身体,不住啼哭!

    此时栾氏众将,尽数舍弃了李小和,而围拢在栾黡周围。栾黡由于刚刚率众奔袭李小和,被李小和的内力直接砸中身体,如今震飞老远,口吐无数鲜血,气息奄奄。

    栾玉抱着栾黡哭嚎不止:“父亲,父亲!是女儿不好!”

    栾黡此时早已不能言语,手臂身躯微微颤动,口中不断的咬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独将许多血沫从口中挤出。只见他努力的将手臂抬起,指向栾盈,又努力的环视着周遭众将。

    督戎当先将头上盔甲摘下,单膝跪倒在栾黡身前:“老督明白将军的心意!”

    羊舌虎箕遗紧随其后,都聚拢而来,单膝而跪:“将军,我等誓死护卫栾盈将军!”

    “栾下军!”辛俞此时心中比谁都明白,却不忍说出一句半言,曾经滔滔纵论,晋廷恩怨,如今却成了江湖夜话,飞花幻梦!

    唯独留下栾玉在夜空之中一声哀嚎:“父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功成何喜

    李小和此时的内心无匹矛盾,他既不愿意堕落了郢君的威名,又不愿意与栾氏众将为敌,然而晋兵重重围困,他自然是身不由己,若不出手相搏,便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更何况郢教的如此奥秘之事,又岂能说与外人来听。然而一转念之中,他日日惦念,心中牵挂的玉妹妹,此时此刻就在眼前,却不能与自己相认。明明自己就是她心中所恋的小核桃,可是她就是不能与自己相识。这又是何等的凄凉。李小和如今神功在体,岂怕那许多世事艰难,将功夫提起,周身郢息再次膨胀,又形成了一股护体金刚之气。

    众人本自被李小和真气轰炸四散,声息全无,呻吟遍地。如今见到李小和护体郢息再一次凝聚而起,就好似本来已经度过的劫难重新又再兴起,如同末日重临一般。这让在场的所有晋国甲兵心生惧意,面露悚然。尤其是那些外围埋伏的羊舌虎队和箕遗队,两人所率领的众人个个惊怕交加,争相后退,前队退却得太快以至于将后队挤压,来不及奔走直接跌倒在地,前后踩踏无数,尚未征战,又有多人死伤。

    如今栾氏众将,也见到李小和飞升天际,周身金光无限,闪耀黄河岸边,再一次如真神下凡。众人早已不敢将生死存于己心,本来众人哀悼栾黡的身死,然而如今的战事根本不容人有如此多的时间感怀,只能将心中一切伤痛暂时饮下,直面强敌。

    李小和见栾氏中间似乎回过神来,个个劲装怒目,摆好架势,正欲与自己决一死战,心中不免无奈,又见到向来恩怨大义的栾盈,也丝毫不容情面,手上紧守门户,脚下步法蓄势待发,对着李小和便要扑将上来。李小和向前探首言道:“栾兄,你我相识日久,何必苦苦相逼,实在小和所为,也全是身不由己!”

    栾盈哪里还愿意与他对答如故,只冷冷恨道:“郢君,你便是模仿小和兄弟的口气,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话音改变,如此惺惺作态,太愚蠢了些。你我的确旧来多有相识,若不提小和兄弟,我尚自只道你是我杀父仇人。如今小和兄弟下落不明,你却穿着他的衣衫想要逃离此地,莫不是你将小和兄弟也一起害了?”

    李小和此时欲待言说,却分辨不清,急于辨明自己的身份,手上不断的去脸上抓挠欲待摘下面具,可是那黄铜面具虽然触手冰凉,分明与自己的皮肉切合的天衣无缝,根本无从取下。眼见李小和如此怪异情状,栾玉也嘶声哭喊:“郢君,亏我还当你是前辈恩人,你如今竟然将李小和害死,又来害我父亲,竟还望向冒充小核桃逃脱围困!”

    李小和见到栾玉如此激动,心中老大怜惜,当即飞身而下,转瞬之间便欺近栾玉身畔:“玉妹妹,我是小核桃啊!”然而李小和越是情切之语,越发变得无匹威严凝重,就好似一个百十来岁的老者对小辈的教诲之言,这让分明就不是李小和的嗓音,甚至让栾玉听起来更加觉得恶心。

    “你滚开!”栾玉惊怕之下,连连后退,抱着栾黡的尸身,向后坐倒了一个腚墩儿。

    众将有些措手不及,未料到对方如此迅捷,刚刚还远远的飞升在天际之上,一眨眼之间就降落欺近到栾玉身旁,栾盈栾乐栾鲂聚众而来,一瞬间抵挡在栾玉身前,也护住栾黡尸身。督戎黄渊早已按捺不住,挺起手中兵刃,一是双锋月牙戟,一是顶天黄金杵,直奔李小和招呼过来。李小和郢息护体,毫不在意多方如何招式,只把自己身子再次探到前方,靠近栾玉。栾氏三将齐齐将掌风拍出,攻向李小和,李小和真气环护周身,三人还未触及李小和的身体,便已经被他内力压制得向下跪倒,无法站立身体。两侧的督戎黄渊兵刃刚刚接触护体郢息,便好似被人从空中捏住,力道无比强大,自己根本无法拔出。

    李小和靠近栾玉,那副威严之音再一次升起,却伴随着他焦急之情:“玉妹妹,我真的是小核桃啊,你怎地不记得我们两人患难屏岳山,一同跌落飞瀑之下,困在那山洞之中,无法脱身。被石板阻隔,你我牵挂想念,后来百折千返挨到晋国境内,范吉射派兵接应,却致重伤的我于不顾,你曾问我,‘李小和,你看够了我吗?’,‘我怎么可能看够,我要看着你一辈子’!”李小和情急之中,无奈之下,不能辨明身份之时,只好将往日旧话,昔年情仇,尽数道出。那范吉射如何小人,那屏岳山如何险恶,那患难情侣如何不理不舍,在曲沃城外,在孤竹峰上,在火山口中,这许多不为人知的长情短叹,尽数衷心道出。“玉妹妹,我真的是李小和!”

    “你••••••”栾玉痴了,她痴痴望着眼前这个威严不可侵犯的黄铜面罩,望着这个自己想来崇敬的身份,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夫君李小和!

    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栾氏众将和无尽兵甲重又聚拢而来,瞬间的拼杀之力和栾氏三兄弟的掌力将李小和的身子向外一推,栾盈大喝一声:“你莫要鬼话了,你若是小和兄弟,何不将面罩摘下,还在此编造许多故事,便能欺骗得谁?”

    众甲士眼见李小和被众将顶回天空,当即得了机会乱箭齐发,李小和心中凄凉无奈,纵然言语说尽,此时群情激奋,何人能够理解。便是栾玉真的认了自己,又有什么用!而又怕如刚刚一般,体内真气爆发,没有深浅,或再误伤了对方,便又误会更深了。

    无奈之中,李小和将护体郢息凌空一散,飞射而出的气波直接将所有箭矢尽数震退。天音降临,威严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久留于此。好生照看玉妹妹。靳天羽心术不正,众将势要多加防备!”

    李小和言罢,如同天外孤星,一闪而逝,逍遥无踪,丝毫瞧不出他身形何在!

    不说李小和孤身离去,却说栾氏众将聚集在黄河岸边,众人心中悲痛无匹,栾黡以身殉国,战死沙场,临终之时将栾氏一众家业,无数文臣武将,尽数交由栾盈。栾盈忍住悲痛,重振栾氏威望,耸身而起,对众人朗声言道:“众位英雄豪杰,如今我父为国捐躯,死于郢君之手,他日定当同心戮力,报销晋国,剿灭楚遒,为我中原伯主立威!”

    众人听闻栾盈慷慨豪迈之言,个个面目整肃,争相呼和:“愿为栾将军鞍前马后,死命报国!”虽然栾黡身死,栾氏悲伤,但是比及栾黡,栾盈的威望与亲和力更受到一干众将的追捧,本族的高手且不说,外族之中,羊舌虎,中行喜,籍偃,箕遗都是栾盈死党众臣,甚至终于栾盈比终于晋侯还甚。莫说他人,便是羊舌虎一人,与栾盈生死患难与曲沃与新绛之间,营救程桐,生死不舍的情怀,就足以让羊舌虎这豪迈之人仰慕,更别提其他人平日里受过栾盈多少恩惠了。

    故而此时栾盈接替栾黡成为栾氏主家,众将齐声呐喊,反而将这份悲愤转化成了万人齐心的气势。这让一旁尴尬丢人的范吉射更加心生颤抖。刚刚经历了一个如鬼如魔一般的郢君,如今又目睹了本家最大之敌手栾盈成功聚拢人心,或者说借着他父亲栾黡的死难,竟然将晋国众将的心意更加集聚起来,这让他范氏时时自危。

    便在此时,军校来报:“禀栾将军!”小军校飞驰而来,拜倒在晋国大阵之前,然而此人左顾右盼,见不到栾黡身影,心中老大狐疑,说不出话来!

    栾盈当先步出,雄风豪迈,言道:“栾将军在此,有何话说,速速报来!”

    小军校不知军情生死,只管听凭吩咐,俯首拜地,朗声报道:“禀栾将军,方今晋楚交兵,两阵对垒,已获大胜!东边战马来报,养叔所率部队遭受韩厥赵武两位将军重创,落荒渡河,如今所存十不及一二。中路太宰伯州犁部队最为顽强,然而中军主帅荀偃将军率范氏群臣虎将鏖战两日两夜,最终战而胜之,包括东西两路来援兵力,尽数追赶殆尽。晋侯称赞栾将军大功一件,将楚军主力拦阻在河阳附近,重重埋伏,围杀郢君,实乃最为艰巨,如今三路大捷,能够将楚国大部人马剿灭,全赖栾氏众将齐心协力,晋侯正在驱车赶来,亲临嘉奖!”

    这小军校将三路军情报告得无匹清晰,三路兵马厮杀,全面压制楚军,栾氏众人心中明了,这离不开靳天羽神机妙算,若不是巧妙设计让郢君身受内伤,若不是他从中假传讯报,调动敌军,绝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将河阳大阵压制下来。然而唯独可疑之处,便是这郢君为何伤而复原,本已将对方逼迫于必死之处,竟然被他绝处逢生,好似重新注入生命一般,甚至得到了比及之前更加强大的内劲,这是栾盈一直未能思考得明白之处。

    而这个小军校禀报好军情,无匹振奋,左右顾盼,连连问道:“栾将军何在,晋侯将至,请速速准备!”然而此时众将虽然振奋,难掩目中泪水,小军校何等机敏,心中顿生不祥之感,栾盈心思机敏,早知道小军校瞧出端倪,正色言道:“我父栾下军为擒郢君,捐躯战死。如今郢君神功回复,不可比拟,众将死伤惨重。如今栾氏众人,皆听我号令,便有我率众将觐见晋侯!”

    小军校闻言亦是大吃一惊,他将头抢地嚎啕大哭:“栾将军英灵在天,栾氏满门忠烈,为国捐躯数人,可敬可佩!”

    这一痛苦,直接将在场气氛变得格外悲痛,众将本已之息悲伤,被这小军校一声痛苦,又再勾起心头伤感。虽然栾黡为人暴戾,不修恩义,然而却无可否认栾氏七代忠良,奋身杀敌,不计生死,的的确确是为国不惜家室的豪杰义士,难怪江湖庙堂,无不钦佩,无不附庸。如今群情哀叹,悲从中来,一瞬间在场兵甲壮士,尽皆拜倒,抱头痛哭。哀嚎之声,响彻天地!

    便在此时,远处长鸣呼啸,飞马来驰:“晋侯驾到,贺栾将军出马得胜!”

    “晋侯驾到,贺栾氏众将奋身杀敌,压灭郢教一干狂徒!”

    “晋侯驾到,贺栾氏群雄齐心,得河阳大阵要地!”

    ••••••

    一时间十几匹飞马驰来,晋侯为栾氏的轻功,采取这先声夺人的赞赏,每一个飞马军校,都朗声报上栾氏的功勋。这无尽荣光之赞赏,让所有在场的军士,都群情激奋,可见栾氏一族在晋侯心中就相当于整个天下的半壁江山。只可惜栾黡身死,早已听不见这份荣耀了。

    栾氏众将,听闻晋侯驾到,所有人肃然而下,躬身朝北跪拜。转眼之间,十几匹飞马阵列两旁,一辆华盖大车奔驰而来,两翼之上黑甲盈天整列,无尽兵将罗列两旁,雄壮威武之势,不可描摹!

    晋侯缁衣华服,高冠而立,与战车之中,环视周遭群雄。两侧阵列之中,有韩赵魏三家并立,有中行氏,荀氏,范氏三家并立,这些晋国最为强横的公卿氏族,罗列在晋侯左右,即便是其中一家一族的势力,也足矣与齐秦等大国比拟,如今众人齐心协力,一同攻克楚国攻伐,让晋国之威力,再一次凌驾于群雄诸侯之上,中原伯主,天下称霸,不言而喻!

    晋侯面目华光,雄风整肃,众将严阵侍立,但听得晋侯朗声言道:“栾下军辛苦,千里奔袭郢教狂徒,实乃这一战之中最为艰巨之战,孤为将军亲自贺喜!”

    然而晋侯话音一出,方知情势不对。群臣兵将,伤残遍地,尤其是那被李小和内力炸开的一个大坑尤为显眼。晋侯转眼一瞧,那猛然间看到栾黡尸身躺在栾玉怀中,心中陡然一惊,也大喝道:“栾将军!”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晋侯称霸

    却说晋侯大获全胜,来贺喜栾氏众将,竟然未料及目睹到栾黡身死,众将悲愤,眼见得群雄刚毅面庞之上虎目含泪,情不自胜,他自己心中也顿生伤憾之感,本以为范氏谋臣靳天羽机关算尽,栾氏众将围剿内力全失的郢君应当万无一失,却不料这晋楚交锋,本来大捷之下,竟然伤逝股肱之臣,让栾氏这一方大将阵亡于此,当真是格外痛惜。

    眼见得晋侯面露错愕之感,众将更加不知这阴晴不定的表情是何寓意。不过栾盈乃是识大体之人,方今父亲虽死,却不能掩晋国大胜之威,他膝行而前,向晋侯叩拜道:“晋侯在上,栾氏嫡子栾盈带本族拜谢晋侯恩赏,恭贺晋侯取得抗楚大捷的胜利,我等宗族上下,尽皆振奋不已。”继而栾盈话锋一转,悲从中来,轻轻擦拭了两下清泪,哀告道:“可怜我父为阻郢君,战死黄河岸边,如今栾盈愿承袭父亲余威,报效晋国,不惜生死!”

    晋侯周何等聪明,耳闻栾盈所言,眼见得众将如此情形,心中当即了然。这栾盈如今是栾氏嫡子,父亲战死,自当由儿子承袭父亲职位。更兼眼下晋国家甲众多,许多朝臣武将也都是与栾氏交好的旧相识,若是丝毫不作安慰,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便朝两旁两侧顾目而言:“此子乃栾氏嫡子,素来贤德,理当承袭栾黡爵位,卿等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这话却是来问谁。两旁侍立之人,若是寻常卿家,无名小臣,哪里有机会发言,更别说为晋侯出谋划策。便是赵武魏舒等人,也不敢妄自评判,毕竟赵氏孤儿赵武如今独苗一支,刚刚立家成势,哪里有能力主持晋廷封赏。赵魏两家不言语,而年长最有威望的又当属韩厥,韩厥是韩氏单传,受赵衰抚养长大,逐渐进入晋国掌权,曾经贤能主持中军,如今将韩氏一族交给后辈韩起主持,然而韩起低调,如今去也由韩厥随军,大事小情做一个定夺。其次是中行偃与范匄,这三人中中行偃是当今中军主帅,继承了他伯父智罃老将军的衣钵,显然从资历来看中行偃之后,继而便是范匄。所以晋侯这一问就是征求这三人的意见。这三人之中,中行荀氏可以说与栾氏共历数代晋廷恩仇,当年栾盈的爷爷栾书栾武子弑杀晋厉公,为晋国迎来如今的晋侯周,便是与中行偃合谋,二人心照不宣,配合得无匹默契,既为晋国巩固了中兴资本,选择了天赐明君,又为自己的家族扩大了实力,中行荀氏与智氏并列成为晋国中军最有话语权的两大家族,而栾氏亲信则遍布晋国宫廷,上至主帅,下至江湖高手,无人不钦慕栾氏,无人不归附栾氏。这一问自然不必问中行偃,他莫说是点头答允,甚至还会提拔栾盈。

    再说范匄,这人为范吉射祖父,范鞅的父亲。他为人老奸巨猾,假公济私,虽然此时尚未掌权,然而手下家臣猛将众多,又有靳天羽为之谋划,进退趋避,游刃有余。若是从栾范二氏的恩怨来说,自然有些怀恨栾黡,毕竟他逐走了自己儿子范鞅。但是若从姻亲势力来看,他亲生女儿正是栾盈的母亲,自己就是栾盈外公,岂能不支持自己的外孙。如今晋侯故意询问自己,那是在试探他的心意,这老奸巨猾之人岂能不明白晋侯心意,若是假装大公无私,却太也惺惺作态,让晋侯心生疑惑,莫不如顺水推舟,还落得个栾氏的感激。

    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中行偃使了个眼色,示意范匄当先发言,老范匄也不掩饰,直接言道:“回禀晋侯。最近人皆传闻说我范氏与栾氏交恶,互有撕斗,此纯熟谣言。我儿犯下当初犯下大错,害死栾鍼将军,被驱逐至秦国,乃是罪有应得,理当受罚。如今小婿栾黡身死黄河之畔,老夫痛心不已,几欲以己代之,想我这老迈筋骨,能活得几时?为国捐躯,当是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老家伙才对,莫说我这外孙栾盈,便是栾黡为人,也是血气方刚,正当报效国家之时,如此身死沙场,可惜啊可惜!”范匄也不说是与不是,也不道赞成与否,反正就是一顿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只把那可怜动人之情放将出来,让在场的众位军士无不动容泪目,俱皆哀嚎相应。晋侯老早就熟悉了这个老家伙的套路,一摆手道:“好了,好了。范卿之意孤听懂了。莫要如此悲伤。栾盈是你的好外孙,也已经在我晋廷参议已久,如今让他承袭父亲的官爵,为我晋国大展拳脚,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孤知你丧婿之痛,望老帅节哀,继续为我晋国大展身手,我国上下,可是要多多仰仗老先生呢!”晋侯何等人物,几句话把那范匄的做作直接堵回。

    范匄一听晋侯所言,老筋拔骨倒是利索,直接跳下战车,在晋侯身下跪拜痛哭:“老臣谢过,老臣谢过晋侯!”

    晋侯周摆了摆手,示意范匄起身,栾氏众将,听闻范匄所言,心中老大感激,毕竟从前栾黡与范鞅恩怨纠葛,不明不白,如今范鞅尚在秦国难以回归,范吉射曾经因此怀恨栾氏在心,不断给栾盈栾玉制造麻烦,若非如此,恐怕栾玉双眼也不会受伤。而今栾黡身死,想必这范匄要为难一下这孙子辈的栾盈。去不料他死命为栾盈说话,莫说是栾盈,便是羊舌虎箕遗等人,也个个感佩在心。

    晋侯转而又望了望中行偃,中行偃乃中军主帅,不便多言,低声道:“中行氏与智氏秉承晋国荀氏后代,携祖上余威,方有今日之兴。方今中军之言,不可不慎,方今栾氏与中行氏关系,不可谓不亲密,若有干预,恐有假公济私之嫌,故而晋侯自处之,中行氏不便多与,以免惹人议论!”晋侯如何不知中行偃之意,这摆明了范匄之言是顺了中行偃之意了,若是他不满意,岂能因为惹人议论便缄默不言,定然是要冒死启奏的。不过如今两大老臣已经无话可说,晋侯倒是心中有了数。

    不料韩厥却插言道:“晋侯,韩厥有话说!”

    “哦?韩老将军有话直说,阁下贤名素著,大公无私,本侯知晓!”晋国韩厥曾经治中军,法度严谨,从不徇私。如今告老,将主帅之位让给中行偃之伯父智罃,但是韩氏由韩起主家,出兵时他仍就随军而来。如今他这德高望重之人别有见地,岂能忽视。

    只听韩厥言道:“晋侯,栾盈素有贤名,日后可以委以大任,然而眼下六军之中,将帅各司其职,早已轻车熟路,方有今日大捷。栾盈乃新进将领,若一日飞升,或不能与众位将帅默契相谐,故而不可立登高位,否则年轻人自妄轻浮,难成大器。”

    “既然如此,老将军以为如何妥当?”晋侯凝神探问韩厥!

    “老臣以为,魏氏将军魏舒常年在下军供职,沉着稳健,与栾下军配合娴熟,对下军事宜了如指掌,如今栾下军殉国,若是由魏舒领下军主帅之职,既可以安抚下军军心,又不会废弃日常军务,为安抚栾氏众将,可允栾盈承袭父亲官爵,但是暂居副帅,他日若有军功,卓越表现,可以破格提拔,未尝不可!”韩厥句句有理,处处切中要害,既不一味以公卿家族利益为先,也不完全泯灭栾氏利益,从家国大义分析,全无范匄中行偃之私情于其中。

    晋侯周听得格外入神,连连点头,甚是觉得符合他自己所思虑,口中赞叹道:“韩卿所言当真甚合孤之心意。念栾盈本该承袭父亲爵位,入下军主帅,然而年轻未能服众,不如暂居副帅一职,他日若得战功,定当破格提拔,为国效力!”

    栾氏众将听闻晋侯号令,无不交口称赞。栾盈虽然素来机智贤明,却也不愿妄自僭越。如今若直接承袭父亲下军主帅之位,略有张扬,若是遭至他人嫉恨,与他栾氏或也不好自处。故而如今晋侯处置,恰到好处,再加上韩厥分析得鞭辟入里,有理有据,让众人也心悦诚服。结果众位栾氏将领尽皆磕头拜谢,感谢晋侯厚恩,如此以来,栾黡之丧众人权且揭过。

    方今之时,天色已渐渐放明,旭日将升,天色泛蓝,早已进入清晨。晋侯唤赵武道:“赵卿,如今抗楚大业将成,不知其余诸侯,如何态度?”

    赵武闪身下车,拜倒在晋侯面前:“回禀晋侯。武之前以派人联络多方诸侯,如今宋鲁卫三国唯我军是从,隰城之战,鲁国有一万兵马来援;邢丘之役,宋国有百乘兵车驰来,可以说是倾其国力来助;而卫国虽未出兵,却有文臣武将前来助拳,为我战阵取胜多有助力,此三国心意早明,最诚心归附我国。其余燕国,秦国,陈、蔡、曹、莒等国,属下早已派出侍者通告,若无大碍,当克日而来。唯独郑国归附楚人,此战亦出兵助楚人,不可不伐。齐国僻居东海,有恃无恐,无视我侯号令,唯此二国,不愿与我为盟!”

    晋侯闻言,拈须沉思。中行偃从旁奏道:“晋侯无忧,郑国势弱,如今我国兵威大震,只要趁势压制萧鱼,不怕他郑伯不来降我。而齐国虽远,可会盟诸侯之后,老臣亲自率兵,伐齐扬威!”

    晋侯周微微一笑,抖了一下袍袖,言道:“不错,中行将军不愧为中军主帅,所谋所虑,心思缜密,整合孤意!”

    群臣眼见得中行偃与晋侯两人心意相合,便是再有其他意见,也不敢进言了。直接拜倒,山呼海啸:“晋侯英明,我等愿随中行将军征战中原,为国立威!”

    庙堂之事如此,晋侯兵发萧鱼,会盟诸侯。郑国虽然不睦晋人,但是楚国新败,郢教英雄七零八落,丝毫无能救助郑国,更兼郑子克率兵救援伯州犁,中途必然遭到靳天羽伏兵袭击,死伤不轻,如今郑子克也无心过问国事。郑伯无奈之下,只得派大贤子产前来晋国军中谢罪请成,当真是晋来降晋,楚来降楚,朝朝暮暮,永无宁日。

    如今情势,除了荆楚一带常年归附楚国的一些弱小国家,其余人等尽数被晋国这一战征服,无论秦、宋,还是北至燕国,都对晋国钦服无限,唯独齐国内乱不息,不能与晋国同盟。

    至此栾盈主持栾氏宗族,晋国公卿氏族,多有与栾盈交好之人,虽然栾盈不过身为下军副帅,势力却比当初栾黡在世之时,更加雄壮庞大,论及晋廷一干贵族,无人不与栾氏有姻亲厉害,实乃枝繁叶茂,不可动摇。

    自此一战,靳天羽百计千回算计了楚国群雄性命,最可怕之处在于他从不显山露水,借力打力以外物只能驾驭对手之必救之物,往来回还让对方防不胜防,最终陷入困境,无法自拔。也感慨郢君毕竟当世一大枭雄,虽然处处情义为重,为靳天羽算计,伤重身死。但是其早已有了自我的打算,虽然自我陨灭,却借着郢教自古以来的神秘传统,将自己的一身功力和绝世威严传承到了李小和身上,果然是以不变应万变,靳天羽机关算尽,虽然灭杀了一个当世无匹的郢君,却也重新早就了另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加不可比拟的郢君!

    或许,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晋楚之恩怨早已实力分明,不会再起摩擦。但是,江湖之中那些新仇旧恨,李小和对栾玉的思念,栾氏对郢君的痛恨。瓯夷道究竟为何背叛郢教,而郢教群雄又下落何方!屏岳山的棋子尽数落在孤竹君手中,而孤竹君又将如何参悟屏岳山奥秘,皆是这一部恩怨情仇的后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河畔之辩

    晋国自此霸业已成,中兴之势,不可阻挡。文臣武将,众卿辅佐,江山不可动摇。荀氏二支,中行偃与智朔乃当朝重将,栾范二氏,势力庞大,家甲众多。其余韩氏贤名,赵魏谦逊,其余小臣,尽皆用命,让整个晋国兴盛无匹。而楚国自晋国分军劳师以来,便无法首尾相继,如今郢君身逝,郢教势力大打折扣,早已不复当年之威,更加无力与晋国争雄。

    却说李小和身负绝世武学,从栾氏众将之中飞逝而去,无法取信于栾氏众人,只得孤身躲避,以免再伤及众生。如今李小和体内的真气乃是生来最为强猛的时刻,自修习武学以来,他一直不屑习武,崇文而修,却不料此时竟然成了当世无匹的武林大家。可惜这武学之道与他原有所想竟然不谋而合,虽然身负绝世武功,却也将自己推上了不可挽回的尴尬之所,除了杀伐任意的手段之外,更是因此将自己心爱之人逼开,如今两相难识,不可相认,这又是何等凄凉。

    他如今身为郢君,却不愿再回郢教。他知晓郢教群雄英武,对自己有恩,然而如今真的就要摒弃原有的身份,摒弃那上天赐予他的一切缘法,改头换面成为新的一教之尊吗?在李小和矛盾内心之中,他不敢去面对这样的抉择甚至说心灵折磨。

    他一个人浪荡幽魂,向着西边缓缓行去。两日夜之后,到了秦晋交界。此处的草木逢春发芽,欣欣向荣,比及当年他与栾玉逃离屏岳山之时,格外具有朝气。他感慨着世事变迁,然而天地恒常,却无丝毫岁月的痕迹。虽然眼下的万物,并未生长得茂密繁盛,稀稀拉拉的样子与秋落时节相差不多,但是那秋至的肃杀与春来的暖生是截然相反的。这或许就是盈亏之道,就是天地的轮转。与其强自为难,却不如顺其自然。即便靳天羽巧谋妙计将郢君围杀,却终究不能将郢教之传承切断。这或许就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的道理。

    他信步于黄河之畔,忽然见两匹瘦马奔走,从他身侧迅捷窜过,也不快也不慢,微微带风,却不耽误行程,这两个御马之人显然是多年的老手了。走过半里地的样子,又有三五匹瘦马掠过。李小和瞧着这几匹瘦马,心中格外的好奇,这不是其他寻常之物,他似曾相似。这样的情景,在哪里见过!李小和搜索着自己记忆中的点滴,猛然间瞧见那几匹瘦马的蹄印,似乎比中原大马要小上一圈,这是胡马!

    李小和的思绪顿时转回到当初太行山之中,那些稀稀拉拉前后相继的胡马,总是三五成群的奔向某处,说明他们的首领在聚集人马,有要事相商。当年栾盈与范吉射得罪了林胡教的人,被胡马围攻,便是这般的情景,念及此处,李小和心中起疑:为何林胡教的人又来到了中原。虽然秦国地处西北,向来与胡人有纠葛,但是眼下这短短一二里之间,就有许多胡人过往,显然是不太正常。

    不过李小和心中明了得紧,根本没必要去拿人询问,因为他们根本也不通中原之语,凭自己的功力,悄声跟随去看个究竟,还是不成问题的。李小和打定主意,将身形一闪,退避到草丛树木之中,借着枝叶树干,将身子隐入其中,悄声跟随在这五匹瘦马之后。

    大概向西赶了七八里路之后,便已经到达了黄河岸边,然而就在这黄河滔滔水声之中,李小和听到了几个人的刀剑打斗。他凝神望去,有一个汉子一身深蓝布衣,手中单重剑被三个胡人围在核心。这人刀剑功力非凡,手起刀落经常有巧妙招数使出,让那围攻他的三个人束手束脚,若是一不小心,便要被这人削到手腕。

    这时候周围围拢的忽然越来越多,不断有胡马从黄河上下游赶来增援,然而这些胡人也不直接一拥而上,而是将对手围在中间,拈弓搭箭对准了这个蓝布衣的汉子,只要他有什么出格举动,或者自己三人受到威胁,便要发箭取他性命。李小和心中暗笑一声,这果然就是林胡教的风格,向来倚多为胜,却总想在倚多为胜之前还不忘显示一下自己单打独斗的逊色!

    很明显,不出十个回合这三个胡人也不是那蓝布汉子的对手,即便手中弯刀铁弓齐备,左右夹击不辍,却分明能看到那蓝布汉子的招数更加巧妙,至少也有个十几二十年的苦练才有如今的修为。眼见得那蓝布汉子一招虚晃,身形翻滚在空中,三个胡人措手不及,回头张望之时,那汉子并不把刀剑砍斫下来,只用剑身轻轻的朝着对方的头盔一敲,剑锋微挑就把对方的头盔直接掀飞在空中。李小和见到这一招,不禁赞叹一声:“好一招飞鸿斜傲,看来是平阳门的高手!”他心念及此,猛然间回忆起当初无忌山庄的过往,平阳门使重剑的高手,又能有谁!李小和虽然许多日未尝与对方相见,不过对陆钦飞的记忆仍旧不差。

    眼下之人正是平阳门的陆钦飞,但听得那林胡三人脱得性命,也不敢再上前为难,只把兵器一抱,正色道:“陆大侠乃平阳门高手,我等三人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恩怨是非不是这一招手下留情就能买得回来的,我们欠了你情分那是我们自己的,改日定当图报,但是平阳门与我林胡教的恩怨,却是不能这么容易就算了的!”

    那陆钦飞也不着急,将重剑往鞘中一收,左手提着,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这几个外乡的,口口声声说什么门派恩怨,是不是羊肉吃多了,膻气冲了头?老子就在你们草原上捉了只兔子而已,怎么就成了门派恩怨,还千里迢迢追到这黄河之畔,此处可是中原地界,尔等若要造次,怕是回不去草原了!”

    听闻陆钦飞的言语,李小和心中不免可笑,这人向来胡扯直率的脾气仍旧如故。什么兔子成了江湖门派的恩怨,简直是无稽之谈。更何况那林胡教怎么可能因为几只兔子就追杀他平阳门的大弟子。

    不过几个胡人之中懂得中原汉语的人,听闻陆钦飞所言,互相对视一番,似乎心有余悸,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虽然几个人声音格外轻微,李小和却耳功极强,听得真切,那几个人嘀咕着当初在太行山和屏岳山被中原人士算计的历史,果然是面有忌惮之色,不过由于教主吩咐下来的任务,若是真的无法完成,便也没脸回去见教主了。这让几个人又有些为难。

    陆钦飞没有听清楚对方所言,却看着对方的脸色,往周围扫视了一圈,笑道:“我说几位,你们这样拿着弓弩就对着本大爷,可是有失礼数。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门派恩怨,我不过是自己游行江湖,却从未听说平阳门得罪你们林胡什么事,你们如今可是没事找事的?”

    论武功这几个胡人打不过陆钦飞,可是却又不能放他走,若是让他跑了,自然无法向教主交代。但是他刚刚手下留情,说明并不想为敌,这几个胡人心中还算明白,便又说道:“汉子,你的功夫不错。不过你说是游走江湖,你可听说了最近江湖的传闻?”

    “江湖传闻?什么传闻?爷爷我只顾着游山玩水,不问江湖世事!”陆钦飞言语粗狂,不修边幅。

    那三人中有一个似乎对中原话也不甚精通,听陆钦飞总是“爷爷”的自居,便也说道:“爷爷你是平阳门派,如今江湖上许多门派都遭到了平阳门的毒手,死伤无数,便是有人就死在你刚刚使出的那一招飞鸿斜傲的手上!”

    陆钦飞和李小和听闻此人所言,禁不住一笑,这人居然也称陆钦飞为爷爷。旁侧另一个胡人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听闻同伴所言,满面怒气,但是又被同伴按住不能发作。陆钦飞面上露出狡黠一笑,显然是占了便宜,不无得意之色。陆钦飞摆了摆手笑道:“各位,我行走江湖许多日,只顾着自己门派氏兄弟的安危,去岁有师兄弟被晋国范氏擒拿了,我几经周折才得解救。相比贵派也有同难,不过眼下却实不知阁下所指为何!”

    三人之中,居首一人言道:“最近江湖上大事频频发生。先是东南广陵派遭到灭门之灾,而后东北两派无终和中山也遭到灭门,我等勘察现场,多人的死难是遭受了你门派武功而亡的。最近在边塞附近,我教许多巡视的弟子被你门派武功打伤,这难道不是平阳门所为吗?”

    陆钦飞那是老江湖,从来不吃亏。将手一扬笑道:“你可要注意了,你说是我平阳门所为便是平阳门所为吗?这可有些不讲道理,要是说我平阳门招式,可要拿出证据了!”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你且去中山无终两派看看,那门派之中狼藉一片,死伤无数,尽数是头顶天灵盖被人用兵器敲破,那不正是你们平阳门大雁飞沙的功夫么。再说我教中许多弟子受伤,乃是被人以锐器戳中大腿,血洞明显,这也是你平阳门白蟒独进的招数,这些东西走江湖的人看看就能分辨出来,还需要什么证据?”林胡教众人武功平平但是论起事理来还的确是有根有据,从不胡编乱造。

    陆钦飞听得对方话语,心中也不禁起疑,虽然他是平阳门大师兄,对本门事物了如指掌,但是对方所言坚定无匹,虽然并未见到真人真事,但是这描述之中似乎差错之情不多。念及此处,陆钦飞也有些心中动摇。沉吟了半晌,言道:“各位,这其中还是有个疑点。我乃平阳门大师兄,对门派之中的事务,不说了如指掌却也拿捏得十之八九。如今本门师父师叔都在门中并未离去,处理去岁秘籍被盗之事。若是说有人在江湖闯祸,说不好也必然是那些入门不久约束不强的弟子。可是这些弟子哪里会有如此功力,将中山无终二派灭门,将贵教许多弟子打伤呢!”

    林胡众人向来自认自话,听闻陆钦飞所言便即聒噪起来,一口咬定是陆钦飞自己编造理由,推辞责任,这招数看得明显,就是平阳门所为,又岂有其他可能!唯独遥遥偷听的李小和心中咯噔一下,思索道当日从孤竹下山,遇到程桐追杀无终派掌门李不释,那灭无终一派的高手,想必就是程桐无疑。但是李小和毕竟不知程桐如何修习了这许多高深武功,说是程桐灭了无终派他是可以想通,却想不通那平阳门的招式是如何出现在无终派众人身上的,这却是程桐的巧妙奇遇了。

    但是念及此处,李小和已经心知陆钦飞和平阳门并非凶手,更兼那平阳门去年遭到简氏三兄弟的算计,丢失了兵器谱,如今掌门回到门派之中,也是顺理成章。然而刚刚思索至此,那林胡教的众人却也与陆钦飞说不到一块儿,当即将身形向后一闪,跳出圈外,手中麻绳圈起,乱箭备齐,就等着擒拿陆钦飞。几个人口中叽哩哇啦的呼喊着:“小子,你莫要挣扎,眼下情形反倒是你越描越黑,莫不如束手就擒随我等走一遭,若是这周遭受害的各大门派都为你洗脱,那我们也就向你赔礼道歉,否则就莫怪我等无礼了!”

    林胡众人乃是塞外游牧民族,论及武功,的确与中原大武宗学有着极大的差距,但是若说是协同作战,临阵对敌,却是十分剽悍,弓马骑射,配合得无匹默契,即便陆钦飞轻功了得,怕也是插翅难飞,不能从这天罗地网之中逃脱。

    陆钦飞眼见众胡人要蛮横强来,却也不甘示弱,双目锐利一闪,将周遭情势瞧准,随时准备出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武都恩怨

    李小和眼见林胡众人围攻陆钦飞,不知道陆钦飞可否能够脱身。陆钦飞却反而格外硬气,丝毫不惧,冷冷笑道:“各位朋友,如此不友好,只怕是还未见到中原武学的真谛之威!”他言语一出,当即飞身而起,凌空翻滚,身形格外迅速,如同冲天飞鹰,直破众人围剿。林胡教人马虽多,却未想到陆钦飞的手段如此凌厉,一招冲天让人措手不及,心中慌忙凌乱之下赶紧放箭。然而陆钦飞此时人已经在半空,反而众位林胡弟子的箭矢却放了个空,丝毫没有射中,偶有一些人手艺不精,角度把握偏差,却射中了对面的自己人。

    陆钦飞这一招突然暴起,真好似雄鹰展翅惊得四下里鸡飞狗跳,林胡众人不仅拿不住他本人,反而兵马慌乱,伤了几个自家弟子。只见陆钦飞惊鸿一跃,跳出了老远,甩开众位林胡教弟子,直奔黄河下游去了。

    陆钦飞如此强势脱身,李小和不禁心中一喜,闪身从旁侧紧随其后,要看看这事态如何发展。跟随陆钦飞向下游奔走不多时,却突生奇变。李小和忽觉四野之中杀气陡升,从李小和周遭草木,河流乃至天空中四下里扑面而来,这让李小和心中惧意陡升。虽然自己功力不俗,但是论及这四野八荒的杀气,的确让李小和心中有些骇然,第一次遇到如此可怕之情。

    然而陆钦飞的功力明显不如李小和,他飞奔而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的异状,这样的情形让李小和为他暗暗捏了一把汗,如若对方是一个强力的高手,偷袭陆钦飞而来,那么他很可能措手不及,甚至被对方暗算,身受重伤。思绪及此,李小和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上陆钦飞的步伐。

    果然不出所料,一眨眼之间陆钦飞周围突然出现五个人影,各自手持长剑,对准陆钦飞直刺而来。这五个人皆是黑衣长衫,手中长剑乌黑刚硬,显然是武都剑派的兵器。这一刹那变起仓促,陆钦飞显然没有料到为何会在自己周身突然出现五个人,他一时心慌,将手中重剑横向扫荡而起,格开了三个人的剑锋,其余二人的锋刃顺势而下,陆钦飞情急之下只得随机应变,将身子斜斜一闪,却仍旧不能完全躲开对方的伏击,手腕处被对方划过,现出一道血痕。

    五个人一出手占了优势,便也不再动手,只喝道:“平阳门的陆师兄,我们师兄弟也不是有意害你,只是有许多江湖门派的恩怨,要你上武都解释清楚,故而今日不得不得罪了!”

    陆钦飞手腕中剑,半跪在地,勉强将剑身支撑着身子,口中骂道:“又是什么鸟事,要爷爷去解释?”

    “什么事?我武都剑门有多位兄弟受到你平阳门高手的伤害,我们师兄弟寻了你多时了!”

    “又是被平阳门高手伤害,也不知道我平阳门究竟有多少高手!”陆钦飞冷冷一笑,略带自嘲。的确,如今李小和也弄不明白了,若是说程桐兄弟剿灭了无终中山二派,倒是因为他师门恩怨,仇深似海,不可不报。当初他的确跟自说过,机缘巧合之下好似学到了几手平阳门的高招,但是以程桐兄弟的性格,绝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如今他怎会行走江湖,滥杀无辜,将林胡和武都剑门的人都打伤了,这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不是他生性所为!

    然而却听那五人说道:“你平阳门的招式,谁认不出来?今日还想抵赖吗?”

    陆钦飞往地上一坐,笑道:“这是如何说的,连你们都认得出平阳门的招式,那对方为何还要以这招式伤人,惹你们怀疑?”

    “什么?”陆钦飞这一句话却让这几个武都的小辈无话可说,他们之中有人插嘴道:“陆师兄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对方若是栽赃嫁祸可也说不定!”

    “你这说法不对,是不是栽赃嫁祸,可要听掌门来发落,他老人家江湖阅历甚广,明辨是非,准不会看错!”

    “师兄,话是这么说,可是掌门云游四海,根本不在门派之中,又如何让他老人家发落?”

    “是啊,师兄,你看陆师兄手中使得是长剑,那平阳门的功夫乃是兵器,长戟长戈这些,似乎与陆师兄的路子不太一样,若是真的拿人质问,是不是也轮不到陆师兄啊?”

    这平阳门的几个师兄弟还蛮有趣,虽然说招式凌厉,气势凌人,但是如今事到临头,倒是也明辨是非,比及林胡的一众弟子,要懂事的多。李小和心中如此琢磨着,却猛然发觉刚刚那铺天盖地的杀气并未消散,这让李小和心头又是一紧。毕竟这埋伏着的五个人已经现身,却又不晓得为何还有浓烈的杀气在周围飘荡,显然那隐藏的高手并未现身,这人才是眼下最大的威胁。

    陆钦飞见几个武都剑门的弟子你来我往,论起原委来,滔滔不绝,也觉得心中好笑。问道:“我说你们几个小子,遇事多动动脑子,自然就知道很多蹊跷还待推敲,怎么能当即便冤枉好人呢!”

    “谁冤枉好人了,如今五服十一派之中几乎有许多门派遭受灭顶之灾,广陵,中山,无终三派如今已经被剿灭干净,没有一丝的根苗。眼下中原武林人人自危,岂可不多加小心!”武都剑门五个人中那为首的还一副老气横秋之状,看来像个主事之人。

    陆钦飞白了一眼,哼道:“你只管自家小心去,关我什么事来?总不好说中山派被灭门了,你武都派就要哆嗦一下,寻几个别派弟子出出气,安安心心吗?”

    陆钦飞的话句句抬杠,将五个武都派的弟子噎得对答不上,一个个被他抢白得也有些心中生气。那为首的琢磨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话头,喝道:“姓陆的,你莫要如此耍无赖。如今中原武林多有门派被灭,人人自危,故而你平阳掌门先成传书各派,主持武林大会,冀望于大家同道联合,有个盟主主持公道,也有个相互照应,避免广陵之难再生!”

    “师父?”这“先成”二字一说出来,陆钦飞一愣,当真没有想到这主持此事的竟然是自己师父,当真是自己云游四野太久,不知门派中事物,还是说真的是本门有何谋划,自己不知!

    陆钦飞一愣神,那武都派的为首师兄喝道:“我就说么,就是你师父搞的鬼。想必他是想当这武林盟主,便暗中将我们一干弟子打伤,好让他在武林大会上占得先机!”

    陆钦飞一听这武都弟子的言论,差点被气笑了。将眼睛眯起来,微微冷笑一声,言道:“你武都派的掌门秦中剑,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用剑好手,这功夫让我陆钦飞仰慕许久,我便是再修炼个二三十年,恐怕也赶不上他老人家的修为,可是却不想这秦掌门手下的弟子,怎么净是一些糊涂虫呢?”

    “你敢骂人?”那五个人虽然自己辩论激烈,但是一听到外人讽刺他们,当即一致对外!

    “这是实事求是。我师父久居中原,功夫修为也有个四五十年了,便是觊觎这武林盟主一职,便是期盼着能威震群雄,那暗算的也得是你们师父秦中剑秦掌门这样的,暗算的也得是蓬莱萧浪萧掌门这样的,哪里会千里迢迢从平阳跑到你武都来伤几个不知名的小喽啰,你却是不觉得可笑吗?”陆钦飞是嘴巴不饶人,这几句之间把对方五个师兄弟辩驳的无可还口。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这五个人被陆钦飞一顿冷嘲热讽,当真有些下不来台,挺起长剑又待与对方搏斗。李小和这时候瞧得清楚,虽然五个人仗着埋伏胜了一手,将陆钦飞手腕划伤,但是若要真的与对方打斗,五个加一起还真不是陆钦飞的对手。只不过陆钦飞这一说,却又让李小和想起了些什么。毕竟当初广陵一派弟子遭受掳掠,也如今日这些诡异之事,不知凶手是谁,却又总对一些无关紧要之人下手,待得众人反应过来,早已追悔莫及,而当初毕正堂便是因此丧生。

    李小和念及此处,暗暗咬着牙嘀咕了一句:“莫非又是那范氏捣鬼,靳天羽所谋!”

    然而刚刚想到此处,又听那边陆钦飞喝骂起来,如今他也不用重剑支撑身子了,只管横身向旁侧一躺,好似泼皮耍赖一般的样貌,叫道:“你们几个小喽啰,师兄劝你们莫要造次,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凭你们的本事,能在这里埋伏我,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作为了,老子今天网开一面,你们几个也见好就收,莫要惹毛了爷爷!”

    那五个人都是秦中出身,脾气刚烈,吃软不吃硬,被陆钦飞如此瞧不起,当真火上心头,大骂道:“臭小子,还敢托大,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五个人也不犹豫,五把长剑对着陆钦飞头脸便直刺下来,五个人各守一边,将陆钦飞围在当中,让他逃无可逃,跳无可跳,比及那林胡的几手平庸弓弩是犀利多了。哪里知晓这陆钦飞却并非大气胡吹,眼见得对方剑阵犀利,自己手中重剑一抖,在掌中打了一个旋转,好似剑花纷繁,化作一柄护盾在眼前直逼五人。五个人剑锋碰撞到陆钦飞掌中剑花所化护盾,立即都被荡飞而起,纷纷落落,四散偏斜,没有一柄剑能刺中对方。这一招寻常人看不出巧妙,那李小和却早已赞佩不已。这陆钦飞不愧是平阳门大师兄,别看他手中一柄重剑,放浪不羁,实则是将平阳门许多兵器功夫活学活用,融汇到了这重剑之中。试想许多将军临阵对敌,抵挡敌军箭雨之时,经常会将手中兵器旋转挥舞,以扩大防守的范围,如今这陆钦飞将长剑作兵器,旋转摇荡,随机应变,说明他对于平阳的兵器功夫,早已烂熟于心,只不过是不愿意每日间扛着一把长戟招摇过市,引人注目罢了。

    陆钦飞这一招之下,将五个剑势荡开,挺身而起,飞越出无人包围之中,翻身一纵,从圈子中跳出,回头哈哈大笑:“五个小赖皮,就这点功夫还来算计爷爷,快快从实招来,是何人叫你们在此埋伏老子的?”

    “你说什么?”五个人众年纪较小的两人没料到陆钦飞武功如此了得,一个翻身从众人头顶跳出,心中格外惊慌,只想着如何再制住对方,却根本思索不清对方所问何意!

    “若不是有人早早安排,尔等如此拙劣的技能,岂能知晓本爷行踪,竟然在此安排下埋伏!”陆钦飞言语突转冷厉!

    “何人安排?”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微微有些莫名其妙。

    就在此时,李小和忽然有一种不祥预感袭来,之间陆钦飞身后一个黑影突飞而至,这人刚刚还瞧不见踪迹,只在这一瞬间,便出现在陆钦飞身后。陆钦飞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阵阵冷风,将刀剑回拦,低头让过对方偷袭。

    然而这人携带者无尽杀气奔袭而至,就好似天地黄沙尽数为他所用,与他融为一体般狂妄无忌,丝毫不把陆钦飞手中的兵刃当做一回事。陆钦飞瞬间感觉到对方强大内息掩袭而来,即便对手尚未逼至身前,但是那刚猛的内劲已经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压制得十分难受,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异常。

    只听当空“咔擦”一声巨响,陆钦飞手中拿柄重剑被人拦腰折断,反弹之下尽数拍打在陆钦飞胸前。陆钦飞慌忙之中,毫无遮拦招架之力,只觉得对方身形恍惚缥缈,更不无从寻觅,眨眼之间,几个起落,便连续踢中陆钦飞胸口,他一只身子直直的飞出了老远,一头跌落在黄河水畔。

    那五个武都剑门的弟子眼见得如此情形,也个个大惊失色,毕竟他们五人的功力根本奈何不了陆钦飞,而这个神秘身影一出招,便将对方重伤至此,简直是天外有天,难以估量!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箭伤人

    陆钦飞被人从前胸踢倒,直飞出老远,手中重剑尽数折断。李小和感受到这人功力不俗,是个行家里手。待得他站稳身形,落在陆钦飞身侧,方看清楚那人一身蛮夷打扮,大斗笠毡帽罩头,看不清楚面容,上半身刺花盘龙,空白处还点缀着五毒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荆楚一带的用毒高手,说不好就是与曾经孤竹冰峰上洛哈托是一伙的!

    那五个武都剑门的弟子心中不乏胆怯之情,虽然这人与陆钦飞对立,却终究不知道他的来头,说不好什么时候暴怒而起,对自己无人下手。所以几个人怯生生偷眼去瞧这高手,那高手倒是不爱吭声,望着陆钦飞,轻蔑了一句:“平阳门的大弟子,也不过如此!”

    陆钦飞虽然重剑被折断,重剑的残片飞回打中自己胸口,内息不平,但毕竟修为不浅,这些小伤还是可以忍耐得下。他故作镇定,坐在地上反讽道:“那又如何?对付我这个不过如此的小子你竟然还要偷袭,说明你更加的不过如此了!”

    这一句却引得那边五个武都剑门的弟子一阵好笑,刚刚一直跟陆钦飞置气,几个人被陆钦飞抬杠抬得满脸通红,又打不过对方。如今这陆钦飞不再为难自己,反而去以这毒舌攻击旁人,他们五个乐得看着热闹,嬉笑非常!

    那高手听到身后五个人的暗暗嘲笑,猛地回头冷艳盯住五个弟子,目光格外凶狠冷厉,似乎举手之间便要杀人!那五个人不仅吓得一哆嗦,连连后退了两三步。陆钦飞虽然江湖老成,却也料不准这高手来路心思,如今他怒目回头,显然也把陆钦飞吓了一跳,。那五个人虽然偷袭自己,但毕竟心无恶念,只不过江湖见识浅薄,受人利用罢了。如今却不得不救他们一救,当即插嘴道:“兀那汉子,你是说不过爷爷了,却又去寻些没用的家伙出气吗?管他们什么事!”

    陆钦飞想着将对方的怒气先拉到自己身上,在寻脱身之计,引开对方便是。却不料这一句奚落那人并未生气,反倒是冷冷一笑,言道:“不错,果然是一群没用的家伙。没想到秦中剑剑法盖世,英雄了得,却收了你们这五个没用的弟子,究竟是秦国自穆公死后再无贤才还是说秦中剑有这口偏好,最爱提携一些愚钝鲁莽之人!”

    那五个人听闻有人如此侮辱自己,也按捺不住。毕竟西北秦地之人,自古尚武剽悍,你若好说,我便好说,你若冒犯,我便拼死。这五个人虽然武功一般,却受不得人如此讥讽,为首的一个上前两步,下巴向前一点,略带傲气,问道:“敢问阁下是和来路,今日却是要与我武都剑门结梁子吗?”

    陆钦飞心中骂了一句“蠢材”,就是怕尔等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好不容易把那高手话头拉了过来,你们就顾着逃命好了,却不料还反而自己送上门了。这陆钦飞心中百般无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高手也不生气,只把大斗笠一摘,露出本来面容,轻蔑一笑,冷声言道:“五个蠢货,本座给尔等传讯安排,吩咐尔等在此埋伏平阳门弟子,你们如今竟然连我都认识不出,还说自己不是废物吗?”

    那五个人一见到这高手摘下遮面斗笠,露出本来面容,心中俱皆咯噔一惊:“原来是你,你给我们传讯说此地有线索的!”

    “不错,就是你叫我们在这里埋伏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瞬间就认出了这个高手的来路。而那陆钦飞也不无惊骇,他贵为平阳门大弟子,对江湖事自然知晓不少,眼见的眼前这个高手,他心中了然对方来历。不禁叹了一句:“洛羽!你这个巫南教的恶徒怎地跑到秦晋来作恶!”

    那五个武都剑门的弟子听闻陆钦飞所言,个个惊愕满面,大叫道:“不对不对,这人是平阳门的刘长松前辈!”

    “就是就是,他是平阳门世外前辈,早已不闻门派中事务,如今听说江湖上许多门派弟子被平阳门招式所伤,故而才重出江湖进行调查,最后的知是本门不肖弟子陆钦飞所为!”又一个弟子接口言道。

    那为首的师兄也正色严肃的说道:“正是如此。故而我等才来伏击平阳门大师兄。从今日所见来看,这陆钦飞的确武功了得,却又恶语伤人,品行不端。与老前辈描述并无二致,若是说他伤人,想必不会有假!”那五个弟子你来我往说得热闹非凡,格外起劲儿。就连陆钦飞本人都被他们的言辞说得差点相信了。

    李小和从旁观瞧,心中老大的好笑,当初在孤竹冰峰之上,无数高手过招,其中秦掌门受到门下叛徒围攻,不得不忍痛斩杀了秦岳然。原来他门下许多弟子,竟然如此糊涂,难怪会被几个煽风点火的叛徒直接带偏。想这被称作洛羽的高手,浑身上下的刺青如此明晰,分明是郢南的用毒教派,怎么可能是平阳门隐退前辈。更兼这洛羽二字李小和向来有所耳闻,虽然听程桐说道他曾经在长江之滨被郢君打断双臂,如今却也痊愈得如此神速,想必功力不俗。这巫南教的恶名,看来是坐实了,只是不知道这洛羽要如何对待陆钦飞,陆钦飞若是不敌他的毒功,自己定当从中协助些个。

    此时那洛羽听闻五个武都剑门弟子的言谈,简直也是忍俊不禁,差点仰倒。大声称赞道:“好孩儿,好孩儿,如此明晓事理,看来师门所授,绝非虚妄!”

    五个人眼看着这洛羽面色阴晴不定,似有狂喜又隐隐暗伏杀气,这让五个人心中又略略发毛,那大师兄颤声问道:“刘前辈,眼下如何发落这平阳弟子陆钦飞?”

    “陆钦飞是平阳门大弟子,自然是交由我这个平阳门的长辈带走了!”洛羽得意洋洋,言辞之中毫无避忌,说得格外自如。

    “刘前辈,你带走这平阳门大师兄我等确实无话可说,然而我武都剑门许多师兄弟受他伤害,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呀!”那五个弟子似乎还有些头脑,既然要带走陆钦飞,总也得给他们几个一个说法,至少这一趟埋伏没有白跑。

    洛羽望了望这五个功夫平平的武都弟子,只见他们几个虽然衣衫整齐,看似气势不俗,但是细细观瞧,一个个手中捏搓不定,心神分散,东张西望,较低轻浮,显然都是一些入门不久的庄稼汉而已,除了那个为首的师兄,其余人等根本算不上什么习武之人。他又瞧了瞧地上的陆钦飞,一脸不在乎的斜靠在一块大青石上,便向着陆钦飞言道:“小子,他们五个向你要说法,你可是要给个说法看看吗?”

    陆钦飞心里可是有数得紧,想必这洛羽被自己认出,今日是难免一场恶战了,那五个家伙,莫说是洛羽瞧不上,便是自己也觉得是一群碍手碍脚的笨蛋,与其杵在这里等死,不如先打发走好了。便直接朝着那五个人喊道:“对面的五位朋友,就算是你门派里的弟子是我陆钦飞伤的,这下分明了吧?有交代了吧?赶快回门派去吧!”

    “既然你承认了是自己伤人,我等师兄弟便要替受伤的同门讨回公道!”那为首的师兄一声厉喝,五个人身形一闪,祭出剑阵,又把陆钦飞围在当中!

    这陆钦飞可是心中老大的可笑了,骂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有病?打不过我还又凑过来?叫你们走是为你们好,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什么为我们好,你以为仗着有自己的同门长辈在此,便可以有恃无恐吗?刘老前辈是平阳门长辈,绝不会行那些不义之事,刚刚他出手制住你就说明他公私分明,如今我等再摆剑阵,接招吧!”武都剑门五个人义正言辞,说得陆钦飞不接招也得接招,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眼前这个巫南教主洛羽或许就是平阳门长辈乔装打扮的!

    洛羽听闻这五人的言辞,朗声大笑:“真的是好孩子,我终于明白了秦中剑为何收你们几个为弟子了,当真别有意思啊!”

    五个人一脸懵晕,根本不明白洛羽所言何意。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那洛羽将脸色一番,身后内力驱动着毒气喷涌而出,直逼这五个人面门而来。李小和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便要将内力送出,以助这五人脱身,只可惜李小和身在远处,难以立解其围。只见陆钦飞在地上横身一滚,旋转而起,脚下连连踢出五招,将这五个武都剑门的弟子旋转着踢飞出去老远。这霎时的变起,幸亏陆钦飞反应机敏,五个人才免受那洛羽的毒物所伤。

    五个人摇摇晃晃,跌撞的头晕眼花,不知东南西北。口中仍旧不住的喊道:“师兄,这个平阳门的陆钦飞功夫当真了得,竟然能够一脚把我们五个踢飞,如此无礼,如此迅捷,我们不能轻视了他!”

    陆钦飞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五个笨蛋,转身跳起便要朝着黄河下游继续奔逃。

    然而这一时间流星飞矢从身后频频袭来,直奔陆钦飞左右射过。很显然那些林胡教的教众从身后追赶了上来。如此以来这情势变得格外混乱起来,洛羽和武都五人林胡众弟子凌乱追赶起陆钦飞来。这陆钦飞的性子,若是实打实的单干,自然敌不过这些人,但是若是跑起来,那奇奔妙逃的招数数不胜数,一时间要想追赶上陆钦飞的步伐,的确有些难度。

    转过了两道河湾,陆钦飞撒开退早已甩开了身后人士半里多路,唯独洛羽轻功也不逊色,两人你追我赶前后紧紧跟随。李小和目力过人,瞥到山岗之上一人弯弓搭箭,远远地就瞄着奔跑的陆钦飞。这一次李小和心中早有准备,千万莫要被他偷袭,自己因为太远而出手不及,故而一直死死盯住对方的手段。

    正赶上陆钦飞绕过河湾,那人当即一箭发出。这一箭虽然李小和事先心中已有准备,但是仍旧没有料到对方的手段如此凌厉。那箭矢的速度要比栾乐的箭法还要寻迹几倍,只是这一眨眼的时间,早已飞出了七八丈之远,若不是距离太远,李小和还真的是难以反映过来。眼见得对方冷箭已发,李小和手中拈起一块小石子,直接掷向对方飞矢来路。

    那箭矢虽快,李小和功力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见李小和手中的石子,亦是迅捷飞快,根本看不清来路。直奔对方的箭杆击去,两相碰撞,并无格外华丽的光亮与声响,唯独一点点闷哼,箭杆便被李小和的石子拦腰戳断,唯独留下两段残枝。

    这一招变起,让陆钦飞和洛羽当即都站立不动,显然心中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尤其是陆钦飞,他双眼瞧了瞧地上折断的箭杆,慌忙环视四周,眼见得这暗器的来势,心中知晓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将箭杆折断,自己今日的性命定然是要被这一箭贯穿,毫无生路了。

    虽然这冷箭不是冲着洛羽而来,然而洛羽的惊怕之情却出乎了陆钦飞的意料,面上惧色比陆钦飞更甚。他双目凝视着地上那块小石子,一言不发。陆钦飞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环视之后,早发现了山岗上暗箭射他的那人,运起内力呼和一声:“山顶的汉子,有什么恩怨下来说话,如今我陆钦飞也不差你这一个仇人,若是放冷箭就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了!”

    但见山上之人也不答话,将手中大雕弓一摆横在身前,从背后的箭斛中连续抽出三支羽箭,将弓身一横,换了个姿势,对准陆钦飞便要再次发箭。

    如今这人膂力过人,又要一弓三箭来射陆钦飞,显然并不是单纯想要陆钦飞的性命,也是被李小和那暗中捣乱的石子激怒,势必要再次出手与这暗中助力陆钦飞的人较量一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伊金大主

    在李小和出手相助陆钦飞之时,那发箭的高手和眼下呆立当场的洛羽都心中一惊。他们心中显然都出现了各自的担忧。尤其是洛羽双目紧紧顶住地上闪烁黄光的那枚小石子,心中的惧意陡然而生。他连连退却数步,向李小和的方向扣头拜倒,口中打呼:“郢君在上,小人只是奉命而来,不敢造次。”

    洛羽连连磕头,如同捣蒜一般,将陆钦飞惊得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人莫不是突然害了失心疯吧。李小和虽然并未现身,但是身在草丛之中的他明显知道洛羽的朝向就是对着自己,也有些疑问,这小子怕是把自己当成了郢君,只不过他为何恁般害怕郢君,难道曾经被郢君狠狠的惩戒过,李小和的心里也只能如此简单的琢磨一通,便见那发箭的高手早已到达了陆钦飞和洛羽的两人之间,大喝一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竟然可以将本座箭矢折断!”

    李小和眼见这二人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但是如今的身份的确有些不便,尤其是面上的黄铜面具格外眨眼,如若便这样突兀现身,确实有些太过招摇,甚至会让一些图谋不轨之人有所利用。干脆将身形隐下,将体内郢息弥漫开来,营造一种平静氛围,让对方无法寻觅自己的行踪。

    李小和第一次使用这种手段,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否管用。当然,对面一个洛羽,一个箭术高人,显然不是武都剑门那五个人的水平,岂能如此轻易地受骗。不过陆钦飞倒是当先骂了一句:“老东西,你竟敢暗箭偷袭,想你林胡的弟子不明是非也就罢了,难道你这一教之主也如此糊涂?”

    这陆钦飞出乎意料的一句喝骂,既转移了敌方的注意力,又将对方的身份报出,让李小和当即有释怀之感。那发箭的高手竟然是林胡教的教主,这些胡人一直地处偏远之处,少与中原来往,故而李小和不认得也不意外,只见这人身形中等,碧眼红发,夹杂着许多卷曲,而且毛发格外的浓密,将五官几乎遮住,看起来与一只绵羊一样。

    但见那林胡教主听闻陆钦飞的喝骂,当即怒不可遏,大吼着不甚标准的中原话骂道:“你们这些中原人,当真可恶,前些时候骗我弟子来中原夺宝,死伤无数最终空手而归。这也罢了,算是我教导不严,不能有效约束门下弟子,如今本教主不许弟子擅自离开草原,却不想你们中原人欺人太甚,竟然杀奔我林胡草原而来,将我许多弟子打伤,可是要上门挑衅不成?”

    陆钦飞见洛羽面带惧色,失魂落魄,似乎大敌来临一般,便也不再提防他,只与这林胡教主对质道:“那谁打仗了你弟子,你找谁去,我陆钦飞可没有趟这浑水。”

    “我门下弟子早说过,就是你做下的。”林胡教主言语坚定,不容置疑。李小和听闻这教主几句言辞,颇感他可爱之处,显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只不过是被人逼急了无奈之下才暗算陆钦飞,如此一来他偷听的兴致更盛。

    陆钦飞道:“做没做过难道我自己不知?你们下弟子既然没有死,怎地不带过来认认脸?”毕竟陆钦飞见多识广,与对方教主博弈也不落下风。

    林胡教主尚有一派长辈之风,不愿以大欺小直接拿下陆钦飞,仍旧与之对质道:“弟子伤在塞外,自然不能长途奔波,想老夫多年江湖阅历,难道看不出这伤人的手法吗?”

    见到林胡教掌门并不贸然出手,陆钦飞也礼貌了许多,言道:“前辈,这事情着实诡异,近来多有人说我平阳门的人伤了各派人士,晚辈虽然是平阳门大师兄,却也不能尽数知悉门下情况,当真难以分别究竟是谁在江湖作恶,但是我敢保证这些事情并非是我陆钦飞所为。”

    林胡教主冷冷一哼,转过身去朝着洛羽一指,言道:“这个奇装异服的高手刚刚也在追赶你,想必你也不是善类,若是想要洗脱自己的罪名,那便随我走一趟草原,让我门下弟子亲自验看!”

    这番争执让一边失魂落魄的洛羽瞬间又转回现实之中,本来他心中忌惮郢君,害怕他突然出现。然而磕头哀告了一阵发现似乎并无人在对面,心中放松了一些,至少觉得即便真的有人暗中出手,这不愿露面的高手恐怕也不是郢君,不想与自己对立。但是这显而易见的帮助陆钦飞,让洛羽心中一转,明了自己不能对陆钦飞轻举妄动,否则怕是会受到这不明身份的高手的伏击。

    洛羽听闻二人扯到自己,也插嘴道:“林胡的这位高手,巫南教主洛羽有礼了!”

    别看那对面的卷毛是个胡人,还是很懂礼数的,见洛羽客气,便也笑眯眯的拱手答礼:“原来是巫南教主,久仰久仰。老夫乃林胡部落总教主事,伊金大主。今日来中原便是要寻觅这些暗中害我林胡弟子的元凶。适才老夫见阁下追赶平阳门大弟子格外迅疾,似乎也是有恩怨于他,不知可是与他门派妄自伤人有关?”

    洛羽见到有人与自己统一战线,自然乐得欢喜,言道:“伊金先生所言不错,正是为此。此人不仅伤害我等同门,而且……”

    他这“而且”二字尚在口中打转,那武都剑门的五个师兄弟已经飞奔追来,口中大呼小叫的喊着:“平阳门陆钦飞大师兄歪门邪道,恶语连珠,绝对不是正经人士,各位掌门前辈,定当将他拿下,交付师尊掌门发落方才能让这不肖后生得到应有的惩戒。”

    那洛羽心中一乐,心想这五个趟浑水的又来了,正好搅和的说不清道不明,趁乱将陆钦飞拿下。

    洛羽从旁言道:“不错,几位武都的师侄,格外明晓事理,不愧为秦掌门的爱徒,洛羽当初指引几位武都师侄来寻陆钦飞,却不料被他打伤,这陆钦飞当真是作恶多端。”

    听闻洛羽所言,伊金大主点了点头,那被胡子埋上的嘴巴嘎巴了几下,言道:“看来多数江湖弟子就是因此才受了他的暗算,如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当为武林除害,教训教训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

    陆钦飞一阵糊涂,这些人不知道都是中了什么邪,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尤其是那武都的五个糊涂虫,自己救了他们居然都看不出来。陆钦飞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恼怒,也不把那伊金大主的话放在眼里了,冷冷一哼言道:“你们这样空口白牙的说我伤了人,也没有个对质之人,只是自己说自己的道理,全凭别人的煽风点火就胡乱激动,枉称一派掌门。看来我不承认你们也是不可能罢休,就算老子杀了伤了你们几个弟子,你又能乃我如何?”陆钦飞虽然言辞也不逊色,但是显然不是李小和那般喜欢以口舌之利与人辩驳的。直接一甩手就翻脸,任尔冤枉,我自逍遥。

    那伊金大主整日间的废话,就是为了逼陆钦飞承认自己就是伤害林胡弟子的恶人,如今陆钦飞一语承认,那伊金大主的心里顿时宽敞亮堂了许多,就好似郁积多年的苦闷一朝尽数排遣,心中老大的畅快,甚至一拍大腿赞了一声:“好哇,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看老夫我不收拾你的。”这伊金大主来中原似乎只是为了一证对方的过错,究竟对于自己,对于本门的利害,他似乎全然都不关心。

    而洛羽早就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也根本不把伊金大主的意思放在心上,冷眼瞟了一下周围,迅速拔身而起,跳到了陆钦飞的身后,李小和心中一急,生怕洛羽从后面偷袭陆钦飞。不过陆钦飞毕竟是一个门派的大师兄,这几手还是能够应对过来的,将身子一闪,朝内陆的方向一闪,便从伊金大主和洛羽的夹击之下抽出身来。

    伊金大主将手中宝弓一甩,耍起胡人的几手蛮劲儿,朝着陆钦飞招呼过来。陆钦飞瞧得清楚,林胡教的弟子虽然弓马娴熟,但却是不通中原武学文化,故而即便是力气强劲,终归是没有什么巧妙招式,若真的是动起手来,谁制住谁还说不定呢。只不过眼下洛羽在身后一味地偷瞄自己,只怕他借机出手,投机取巧。陆钦飞心中盘算着退敌之策,脚下连连向内陆退却,一双肉掌不断的抵挡着伊金大主宝弓的猛力劈砸,很快便双手红肿起来。即便如此他的双眼却一直没有离开洛羽的身子,显然更加害怕洛羽的偷袭。

    陆钦飞连连退却了数步,已经被伊金大主逼到了内陆草丛,这时候远处马嘶声声,无数林胡教众从上游奔袭而来,陆钦飞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若是被围住那便没了脱身可能。”

    眼下情急,陆钦飞也只得铤而走险,将身子向旁边草丛一滚,逃出伊金大主的范围,全然不能估计洛羽的埋伏了。那洛羽一见到陆钦飞脱身,将掌风带着毒雾劈头盖脸压来,一瞬间便逼得陆钦飞胸中气闷苦涩,神识昏晕,几乎便要摔倒在地。然而他毕竟还有些修为,将丹田真气凝聚而起,从小腹之中一口喷出,一道纯阳真气瞬间将眼前的毒物驱散,他不要命了一般从洛羽身侧穿过,顾不得对方的招式了。

    这时候李小和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瞧得明白,陆钦飞不顾死活逃命,洛羽趁人之危又要以毒掌伤人,李小和毫不犹豫将内息送出,只为把对方的功力限制住。李小和如今是何等修为,郢息刺出直接将洛羽的两手腕脉瞬间闭塞,洛羽一瞬间只觉得两手一麻,便即无法抬起手掌,衣袖之中暗藏的许多毒药尽数飘散零落,好几条花蛇盘着许多蜘蛛蜈蚣尽数落在他的脚面之上,他也浑身一个激灵,在这瞬间失控的情况下,若是被毒物咬一口可就不好办了,虽然自己精于用毒,但是强敌环伺之下怎有如此从容的机会解毒,这必然就会跑了陆钦飞。念及此处,洛羽顾不得手上的酸麻,将两脚较劲,凌空腾起,把脚上的一群毒虫毒蛇尽数抖开甩掉,这一来倒是林胡一干弟子倒霉了,之间空中横七竖八的毒虫来回飞舞,这些受了惊的蛇虫格外狠辣,一见到人肉,便即咬上一口,顷刻之间就有十几个林胡弟子中毒倒地,不能言语了。

    林胡教主伊金大主见状,慌忙大叫一声:“洛教主,你莫走,先替我弟子解毒。”

    洛羽腾空在天也回了一句:“伊金先生,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住陆钦飞,你教中弟子,先用雄黄涂在伤口,可保暂时性命无虞,待的此间事毕,本教主自来替你家弟子医毒。”这洛羽何等精明,此时急于擒拿陆钦飞,自然不能甩下林胡教众不管,故而暂且答应着,也让伊金大主有些忌惮,必须站在自己这阵营一方。

    那陆钦飞得了李小和一时的暗助,却也无暇思索为何洛羽内力受限,不能出招,趁着空隙逃脱而去。伊金大主此时却又焦急门下弟子的安危,将大雕宝弓拉开,瞄准那陆钦飞后心,便要发箭。方此之时,洛羽脚下生风,连连两个窜纵跳脱出人群,紧随着陆钦飞身后追去。

    李小和见识过伊金大主的臂力,一张弓一搭箭就要取人性命,他的弓箭比及栾乐都还要凶猛,刚刚若不是自己出手化解,想必陆钦飞早已命丧他箭下。而如今他又拉弓在手,对准陆钦飞后心,莫说是陆钦飞的速度,便是飞马奔逃,也丝毫没有可能逃出生天。

    眼见的那伊金大主便要发箭,李小和迅速将掌风运起,想要提前阻拦对方出手,也免得他出箭之后,难以阻挡。岂料李小和掌风到处,却见伊金大主故意将手型一偏,李小和的掌风非但没有阻止对方的箭势,反而成了一种助力,那杆秃羽箭势头更加凌厉,直奔陆钦飞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幻境千里

    冷箭配着李小和的内力直飞陆钦飞身后,伊金大主哈哈一笑:“臭小子我就知道有人暗中捣鬼,叫你尝尝老前辈的手段。”

    这一刹那李小和更无心情理会伊金大主,只怕是那陆钦飞闪躲不及,丢了性命。然而如此迅捷的一箭便是李小和自己也追赶不上,更别提还有什么办法阻拦。只得在草丛之中迅捷的朝着箭矢飞去的方向奔去。然而洛羽,陆钦飞的脚力已经算是厉害的,只在这样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奔出了一里多路,随着那箭矢的临近,陆钦飞也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异状袭来,不过修为所限,闪身不及,侧身之下仍旧不免被暗箭射伤,但听得陆钦飞压着牙闷声呻吟了一句:“额。”肩头早已被鲜血渗透,尽数染红。

    洛羽为人格外的机敏狡猾,见到这陆钦飞被伊金大主的箭矢射中,那伤势果然不轻。一杆狼牙锋直接贯破陆钦飞的肩膀,从背后直透前胸,箭锋带出来的血肉一丝丝拉出来,竟然与衣衫还有一些粘连。这样的劲力是洛羽都无法做到的,故而他望着陆钦飞的伤势心中不由得一惊。然而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此时不是思索对方功力强弱的时刻,陆钦飞轻功不弱,江湖经验又十分老成,必须先将这小子拿下。他思绪所及,身子的劲力早已运起,奔跑了这么多时候,体内真气的突破已经将李小和对他经脉的封锁化解,洛羽脚下加劲,当即从中箭下落的陆钦飞头顶踏过,手上一用力,身形纵起,提起陆钦飞的衣领便顺着河水奔跑而去,唯独身后一干林胡弟子嘶吼声不断,可惜只能被洛羽逐渐的拉开距离,渐渐追赶不上了。

    唯独李小和紧紧跟随,他犹豫刚刚阻止伊金大主的箭矢,耽搁了脚程,这时候暗中跟随洛羽,稍微有些落下,导致不能第一时间拿住对方。反而就是这个空挡,让洛羽抓住了时机提起陆钦飞逃出去好远。待得李小和从后面渐渐赶上洛羽二人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转过了黄河口,在一侧山坳之中的隐蔽处停下,那洛羽面露凶厉之色,喝问道:“小子,你把那女人藏到哪里去了,想活命就说出来。”

    陆钦飞肩头受伤,气息起伏不定,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对方,只是两眼微微眯缝着,也不答话。洛羽的脾气,那心狠手辣的程度自然不用描摹,他冷冷一笑,言道:“如此便不要怪老子无情,看看我身上的毒物,让你尝个遍。”

    陆钦飞肩头疼痛,发言不便,然而心中仍旧朗然大气,也轻蔑一哼,微微笑了笑:“看你刚刚的狼狈样子,浑身上下抖落出那许多蜘蛛毒蛇,如果现在身上还能有许多毒物藏着,那可真叫人大开眼界,便是行走江湖的杂耍变魔术艺人也没有你精彩啊!”

    洛羽问言当即恼羞成怒,一个耳光扇在陆钦飞脸上,此时脚程最快的李小和已经靠近洛羽,便要出手救援陆钦飞,但见洛羽掌中含毒一招就把陆钦飞的半边脸打得黑紫之中带着无尽血丝,那血丝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脸上不断游走,随着毒气的扩散在经脉之中肆虐。

    这个焦急的时刻,洛羽再一次喝问:“你莫要装糊涂,快说,跟靳天羽合谋,偷取栾氏悔指的那个女人,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直接把李小和惊得呆立在当场。栾氏的悔指被人盗取了么!如今正是万事赶巧,正在李小和听闻悔指被盗的关窍,他忽然感觉耳畔传开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一转而由两个人变成了好几个,七嘴八舌的似乎在讨论什么。李小和格外吃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有人来了吗?他四下里不断扫视,欲待寻觅外来者,然而却毫无人迹。正在他纳闷之时,眼前似有似无出现了许多闪烁的人影幻想,飘忽往来,形同鬼魅。李小和心中咯噔一惊,这景象也太过奇异,他一时好奇努力的眨了眨眼,只为更加清楚的看到情况。忽然感觉体内的郢息如同翻江倒海,应和着这些景致从体内源源输出,将李小和眼前的景象渲染得更加清晰准确,他当即便看到了一片不知名的场景。

    此处亭台楼阁连绵不绝,处处布置典雅奢华,往来侍女仪容端庄,一看就是大家名门之范。

    李小和一见此地,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思念之情。这种气派和布局,似乎就是他曾经去过的栾氏府邸,那无数侍女家奴,就是栾府呼来喝去的奢华象征。所有这些状貌背后隐藏的权势,其实就是这个国家之中至高无上的象征。然而他又感觉到好些不同的地方,心念一转这里似乎又与栾府不同。栾府的气派要比这还大的多,要比这奢华更多,人家的侍女都是打扮得如同公主般样子的人儿。

    就在这时候,李小和眼前的幻象之中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李小和只识得其中一个,那就是弹指堪将参商合的靳天羽。靳天羽从容不迫,羽扇翩然优雅,脚下白皮布靴纤尘不染,正侧着身子与人谈论着什么。与靳天羽并驾之人,一身锦绣华缎,腰身俊拔挺立,须发花白,极有威严之色,这人虽然年过花甲,却显然是一个地位极其尊崇之人,从打扮上就能看出他的身价。

    但听得这威严老者言道:“天羽啊,你这名字好,乃是天之羽翼,如今你在我门下,忠心无二,可不就是我的羽翼吗?”

    靳天羽俊朗非凡,举止稳健,闻言微微露出笑容,羽扇一掩似乎有绝世佳人的风貌。他低声礼道:“范公这一语,却是让天羽着实不敢当!”

    原来这人就是范氏的家主,老臣范匄,李小和从两个人的对答之中瞬间领悟到了对方的尊贵身份,这时候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眼前会突然出现两人的身影,然而他对这二人的言辞格外的用心,尤其是在听闻范匄那狂妄野心的言辞,让他更加产生了好奇的感觉。

    “天羽啊,如今栾黡新亡,正是削弱栾氏的大好时机,若是不趁乱出手,日后栾盈站稳脚跟,根深蒂固,到时候我这老筋八骨的入了土,恐怕我那孙儿就再无机会掌握晋国大权了。”原来范匄这老家伙一直琢磨着怎么压下栾氏的势力,看来这栾氏与范氏交恶,根本不是因为范鞅被栾黡逐走,两家本来就是貌合神离,那一次争端只不过是两家现实情况的写照罢了。而就在这时候,范匄又恨恨道:“这栾氏必须铲除,今日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违拗我的建议,而晋侯居然还默许了!气死我了!”

    靳天羽似乎万事不愁,从容言道:“范公,栾氏实力本就根深蒂固,岂是这一日之间可以撼动?虽然栾黡已死,但是栾氏附庸臣子,遍布朝堂,中行氏,智氏,乃至羊舌氏,籍氏都有很多归附栾氏的,如今他与魏舒共事下军,格外和睦,我等也无从落得口实下手。”

    李小和听闻靳天羽所言,心中不禁冷汗直流,看来范氏一直是存着灭栾氏之心,如此一来即便自己不与晋国纷争,可是这生死一刻,若是牵连了玉妹妹,那该如何是好。眼见靳天羽对情势的分析,老范匄竟然并未出现些许无计可施的失落,只是狡黠的从靳天羽耳畔悄声言道:“眼下虽然众人归附栾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譬如羊舌氏的叔向,素有贤名,本就抵触羊舌虎归附栾氏,包括其余实力,虽有仰慕栾氏之人,却也有不少力量害怕栾氏独大,平日里不乏抵触。若是得晋侯号令,聚合众卿,老夫看不是没有机会吧?”老范匄神色诡诈,格外机敏,看起来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一般。

    靳天羽乃是高深莫测之人,岂能不明白老范匄的手段,微微一笑,羽扇轻轻晃了两下:“不可,不可。”他双目微微闭上,如同化外仙人一般高傲。

    “怎么不可?栾氏虽大,当敌不过众人之力。”范匄这时候却现出了些许困惑。

    靳天羽右手一挥,泡袖荡起,轻轻的拂了一下左手臂膀,淡然言道:“范公,天羽旧伤犹在,岂能不识眼下轻重。栾氏于此世之上,能纵横笑傲,岂是栾氏一门势力独大之缘由吗?当年栾书主政,栾黡骄横,极致今日栾盈贵盛,那栾氏实力不可磨灭,但是最让栾氏有恃无恐之处,乃是曲沃城中那一个举世无双的悔指传人。”

    “你是说那栾氏的庶子吗?”

    “不错,方今曲沃临近新绛,不过几十里路而已,便是突然发难,围攻栾氏,也不免有人奋死拼命,助力主人奔杀突围,范公莫看区区一个悔指传人,其功力堪比泰山沧海,即便晋侯大军压境,怕是终不能斩草除根。”靳天羽的所言,对栾枫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甚至已经超出了李小和本身对栾枫的认知。李小和知道栾枫是一个武功绝世的高手,但是却不敢估量他究竟有多厉害,难道千军万马也不是他的对手吗?这个疑问在李小和心中打转,靳天羽究竟是如何评价出来的,或许唯有亲自与其交过手的人才知道。

    老范匄听闻靳天羽所言,突然间眉头金锁,暗暗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比那郢教之主郢君还要厉害?这郢君不是也败在了天羽你的手下么!”

    靳天羽言道哦:“范公,这郢君与栾枫,各有千秋,其功力可谓是不相上下。若是郢君真的与天羽对敌,怕是天羽亦会如今日这般,讨不得好来。故而欲除郢君,必设巧计,若非李小和从中牵线搭桥,栾氏与李小和纠缠不清,天羽也万万没有机会让郢君重伤窘迫,只可惜听人说这一战栾氏的兵马没能擒住郢君。”

    靳天羽所言,句句清晰明了,老范匄叹息一声:“唉,听说当时郢君的功力诡异的恢复了回去,栾黡也是因此丧命,不过也多赖你的计谋,让郢君不能支撑河阳大阵,晋国才能大败楚国。话说回来,天羽你既然可以巧计围困郢君,难道不能略微动一动脑筋,设一个巧计再把栾枫的功力给他废掉,如若成功,老夫自当从朝堂之上纠合众卿,讨伐栾氏。”

    靳天羽一拱手,拜道:“范公,您过奖了。天羽知晓范公的心情,只不过栾枫功力实在深不可测,天羽所幸,未被他伤及要害,然而他悔指功力,的确登峰造极。故而眼下天羽设计这栾氏的悔指,便是为了谋栾枫所定。范公且稍安勿躁,天羽定当将对方首级承上。”

    老范匄听闻靳天羽所言,心中老大欢喜,瞬间喜笑颜开:“耐得住,耐得住。却不知靳先生需要什么人手吗?老夫绝无吝啬,所需必达。”

    靳天羽从容道:“范公如此盛情,天羽愧不敢当。眼下所谋,多不如精。前日出去的人手,至今未归,似乎是不祥之兆。”

    “天羽啊,你说的就是那个女子吗?老夫看她年纪轻轻功夫不俗似乎是个有来路的人。”

    “不错,她身负孤竹令悔指的任务,虽然日期长久,然而若不能破栾枫的功力,终究万事空谈。故而天羽帮她设了一计,也刚好从中巧取悔指秘籍。”听闻靳天羽的所言,李小和心中瞬间好似爆发了山呼海啸一般,那接了悔指的孤竹令,一个师承名门武功不俗的女子,这是谁?这一切都指向了李小和的师妹孟小武,这一发推断突然冲击着李小和的头脑,让他瞬间一个机灵,大喝一声:“小武何在?”

    李小和瞬间的失控让他突然回到了现实,眼前万物依然如旧,尽是这黄河岸畔的草木沙石,尤其是那洛羽和陆钦飞二人,仍旧在河畔纠缠,这时候只听到洛羽口中喝骂一声道:“大掌门吩咐我来寻那女子,她盗了悔指,受了重伤,凭你那点微末道行,怎能救人?还不赶快将她的所在说出来,或许还能有的救。”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诡奇巫南

    盗取悔指的女人,受了重伤,这与李小和刚刚所见的幻境之中靳天羽的描述恰好吻合。他心中顿生焦急,当即飞身而出,直取洛羽后颈。洛羽毕竟是一教之主,哪里如此容易受制,感觉到身后风起,慌忙低头让过李小和的偷袭,就地俯伏一滚,飞到了陆钦飞身后,左手一把揽住陆钦飞咽喉,将陆钦飞身子挡在自己身前,右手单掌将内劲打出,抵挡对方的功力,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格外熟练。一击未中,李小和并未焦急,毕竟也只是试探一下洛羽。反而洛羽倒是面露惊恐之色,一见李小和的样貌,他携着陆钦飞连连向后倒退了数步,颤声道:“郢,郢君,小的也是迫不得已,请高抬贵手!”

    “什么迫不得已?”李小和的声音威严不容冒犯,洛羽听闻这一声喝问,还十分的忌惮曾经郢君将他双臂打断的情形,他虽然是巫南教之主,但是在天南最大门派郢教之前,又哪里有什么尊严可言,更何况自己的功夫本来就不是对方的敌手。

    洛羽心中惊怕,只得战战兢兢的说道:“郢教在上,小人只不过是遵从大掌门的吩咐罢了。我抓这个小子,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本座刚刚已经听到了,你所要找的女人叫什么名字?”李小和也不客气,既然对方害怕自己,那就索性直接一点,让对方没有退路。逼问到底!

    洛羽也是精明无匹,双眼滴溜溜一转,答道:“郢君,这女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陆钦飞擅自插手我们天南门派的事务,导致那女子现在身负重伤下落不明,若是再耽误些时日,便有性命之忧!”

    洛羽的描述让李小和越来越感觉这身负重伤的就是孟小武,毕竟刚刚的幻境之中他清晰的瞧见了靳天羽与范匄的交谈,这时候那洛羽心思狡诈,发觉自己询问女子的下落,反而就更加将这事情的中心转到陆钦飞身上。

    李小和问了一声:“这位少侠,本座看你不是害人作恶之辈,既然对方也想就那女子,你何不将人的下落说出,大家好同心协力!”

    这洛羽瞧了瞧李小和,又看了看手下的陆钦飞,臂膀上的力气稍微松了松,然而却仍旧不放松对李小和的警惕,尤其是李小和也对那女子有兴趣的情况下,陆钦飞显然是一个护身的法宝。不过洛羽听闻李小和的提议,也趁机劝说着陆钦飞道:“小子,郢君如此尊贵,都已经开口提议大家一同救护那女子,你看不是很好嘛?”

    陆钦飞也环视了周遭一番,心中可是老大的尴尬,哪有这样胁迫着自己跟自己商量的,尤其是那洛羽,既不放松自己,也时刻警惕着对面郢君的行为,如此尴尬情景,竟然说是大家同心协力,当真可笑。陆钦飞冷冷一笑:“郢君名号,老子也听说过。刚刚诸多险情,被林胡教伊金大主暗箭偷袭,但是却能化险为夷,想是这暗中有你的护佑,但是如若想要知晓那女子的下落,须得答应我两件事情,我方考虑要不要告知于你!”

    李小和现在也格外的懂事,没必要再跟对方叙旧了,虽然曾经程桐李小和陆钦飞三个人也同行互助过,但是眼下自己的装束分明就是郢君一模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分辨叙旧的机会。干脆问道:“可以,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陆钦飞仰着头望了望洛羽,又看看李小和,言道:“第一,便是助我从这个巫南教的奸诈小人手里脱身,否则我便是死了也不说那女子下落!”

    “你这臭小子是有恃无恐吗?”洛羽心中一慌,本来是要借着陆钦飞的线索讨好郢君,暂且与郢君站在同一方,可是却被这陆钦飞一句话扭转局势,若是郢君不对自己出手,那便是无法从陆钦飞口中得知线索,这倒是成了陆钦飞他坐山观虎斗了。

    陆钦飞不再说话,直勾勾的盯住李小和,李小和张口问他:“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第一条还没着落呢,问什么第二条?”陆钦飞的经验老道得紧,眼见那洛羽害怕郢君,便更加要利用这个机会。

    李小和本意也是想救助陆钦飞,即便没有这第一条,也不会对此有丝毫的犹豫。但见李小和转向洛羽道:“既然洛羽先生也想救那女子,不如你先放了这平阳门大弟子,让他随本座去寻那女子便是,这世上还没有本座不能医好的伤!”李小和这时候也装模作样的学着郢君夸起海口来,说得格外自信!

    洛羽哪里知道李小和是什么底细,但是自己的性命也是格外要紧。既然有人能够驱使洛羽,说明那也是个极狠的角色,若是身负的任务不能完成,说不好回去也是无法交代。洛羽的心思格外迅捷,郢君开出的条件,自己不敢不答应,但是自己的任务又不能就此放弃。他眼角瞟了一下李小和,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言道:“尊驾是谁我洛羽并不知晓,但是你想冒充郢教之尊在此投机取巧,那却是寻错了人!”

    听闻如此一语,李小和与陆钦飞的心中俱皆顿生一惊。陆钦飞惊的是难道千方百计在此寻了个救命稻草竟然不是真的吗!而李小和惊的是连他的玉妹妹都看不出自己就是李小和为什么那洛羽猛然生出一句自己是冒充。然而这一惊只是在陆钦飞的脸上显现的格外明显,因为李小和的面罩将他此时的心虚尽数掩盖了起来。不过李小和心中清楚,此时怎能承认自己就不是郢君呢?如若真的这样,那洛羽这等奸诈的人物必然会乘机而入。故而他沉着嗓音淡定言道:“看来你是想见识一下本座的神功了!”

    洛羽轻蔑一笑,毫不在意,单手如钩掐住陆钦飞的喉咙,不断的向后撤着步,慢慢向后远离着李小和。他边撤步便言道:“郢君乃是天南第一高手,功夫举世无双,统领巴楚群雄,更是当世无匹的枭雄,他自视甚高,格调非凡,便是驾临这秦晋之处,又岂会身着如此不堪的破烂衣衫,便是这不入流的穿戴,就暴露了你的身份,莫要以为弄个破面罩盖在脸上,你便能糊弄老子!”

    李小和心中苦笑不堪,这套破衣烂衫,是晋楚交锋久久奔逃,才落得如今的狼狈之状。当初玉妹妹都未怀疑这衣衫的异样,反而被这狗眼看人低的洛羽一下瞧中,当真是有些人的关注点就是这样无话可说,他们狭隘的思维和眼界竟然能够让他们得以派出许多可能性的干扰,直接认定了那本自悬念叠生的结果。

    不过李小和如今也根本没必要跟洛羽废话,既然这个人不相信自己是郢君,那边也不需要去跟对方讨价还价,便也冷冷的笑道:“既然如此,本座也无需多言!”

    李小和嗓音落地,掌风升起。如今的李小和早不是当初时候,在晋国众人之中,他主动出手,爆发的内力可以将千军万马震死,将晋国名将栾黡震死。眼前对敌洛羽,他当先出手,比及当日之时,他对体内的郢息掌控得更加凌厉。这一道真气打出,朴实无华,毫无变数,只不过一条锐利指风而已,然而其速度飞快迅捷,直射洛羽的肩头。洛羽修为也不浅,知晓李小和这一道真气的确厉害无匹。虽然心中犹自怀疑李小和的身份,他甚至把李小和设想为一个小小的江湖草莽,但是这一手功夫却是假不了,这一道凌厉的指力与郢君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个念头在洛羽的心中也就那么刹那一闪,毕竟如此搏命时刻,根本无暇多想,即便是一丝的恐惧之感,也不过是片刻脑海中的一种应激的感应,立时就转换为如何来应付这一招的紧迫感。

    然而就在洛羽那繁复的脑神经正在重组自己多年的临敌应变的经验,以达到对付眼前这个强敌之时,那迅捷的思维反应却完全不如李小和那道指力迅捷。他这万道千般的想法尚未聚集,肩头就立刻被李小和的指力打中,一指凌厉无匹的指风直接将洛羽的肩头衣衫打穿,肩井穴瞬间麻木失去了知觉,连带着整个手臂不由自主的一抖,左手便已经不听指挥,肩膀上鲜血直流。

    陆钦飞乃是江湖阅历丰富的平阳弟子,洛羽手上一松,他早就知道洛羽是中了对方的招式。他身形就地一滚,朝着李小和的方向伏地一冲,这一进一退便即与洛羽之间拉开了两丈的距离。只见洛羽身子一歪,左腿随着肩膀一同歪了一下,单膝点地跪倒在李小和对面。这一招着实厉害,让洛羽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李小和并未理会滚过来的陆钦飞,而是再次拈起内劲,朝着洛羽又是一道掌风扇去,这一下并无刚刚那般凌厉,毕竟陆钦飞已经脱身,自己也没必要再如此全力一搏了。洛羽半边身子不灵,却也丝毫不能放过对方,毕竟失去了陆钦飞这个线索,怕是也性命难保。眼见李小和的内力如此厉害,洛羽也不敢硬接,将那还好使的半边右半边身子猛力的抖了好几下,忽然见到从洛羽的周身衣袖和胸怀之中霎时间飞出许多毒蛇,那些一条条的毒蛇看起来弱不禁风,若不是怀有剧毒恐怕对这些武林人士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想不到这洛羽还真是有几手绝活,刚刚在林胡众人面前被李小和逼迫得周身的毒物尽数散落而出,不想这个时候竟然身上还能使出这么多毒物,不愧为巫南教用毒之首。虽然李小和的掌风凌厉,然而就在李小和的掌风即将触及这些毒物之时,那些诡异的毒物竟然如同有意识一般,相互之间,收尾衔接,很迅速的就在空中连接编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蛇肉圆盘。这纷繁复杂的蛇形圆盘上,盘根错节的交叉着许多长线条纹,这些条纹长线就是洛羽发出的这些毒蛇的纤细躯体,而且随着这些毒蛇的不停蠕动,那肉盾之上的条纹也随着不断的蜿蜒流转,就是一条条有生命的细纹在肉盾上盘旋游走,格外的恶心诡异。

    陆钦飞也看得痴了,眼见得如此厉害的一只由毒蛇组成的庞大肉盾,朝着李小和的掌风之前就此封闭压来,让他心中也瞬间升起了一丝好奇,究竟是这肉盾厉害,还是那郢君的掌风厉害,他的期待油然而生。

    就在那一个刹那,掌风与肉盾十分猛烈的碰撞在一起,毫无疑问,李小和的掌风如今刚猛强横,可以摧金裂石,更不要说这区区毒蛇盘旋而成的肉盾,直接在李小和的掌力之下爆裂破碎,瞬间化作齑粉。陆钦飞的头顶眼前一片浓浓血雾瞬间弥漫开来,一股股腥气扑鼻而来,满头满脸的灌入他的口中,直叫陆钦飞感到阵阵反胃。

    李小和心计也非泛泛之辈,一见眼前掌力与毒蛇相交,血雾弥漫,瞬间知晓情况不妙,将袍袖一挥,郢息微微散出,迅速将眼前的血雾驱散,然而这血雾之外,对面眼前,竟然空无一人。洛羽趁着这一个激撞的空挡,在血雾的掩护之下,竟然逃走了。

    虽然李小和事实上并不想取洛羽的性命,但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了这么一个花招,着实让李小和的心中升起了许多忌惮之情。这个人狡猾奸计,诡奇手段数不胜数。难怪当初郢君说巫南教的创派之人就是这么一个从郢教偷取悬空崖秘籍的人,当日悬空崖之中的奥秘,许多诡奇之物让李小和心生骇然,至今莫名其妙,如今洛羽这一手毒蛇肉盾,也只能算作是沧海一粟,小巫见大巫了。

    李小和瞧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陆钦飞,他早已被眼前的激烈景象惊得有些痴了。李小和鼻息一叹,问道:“如何,可还好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共寻小武

    李小和将洛羽打退,陆钦飞瘫坐在地。身为平阳门大弟子,陆钦飞的手段自然也不平凡,他此刻虽然看到两大高手的招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但是行走江湖本有的镇定却是丝毫不缺。他定了定神,看着李小和恭谨言道:“这位前辈,多谢你替我解围,陆钦飞在此谢过!”他肩头伤势不轻,此时透过衣衫的箭杆已经被血肉缠绕紧密,甚至略有凝结,好像跟皮肉都融为一体了。李小和瞧着他的伤势,知道他此时的境况并不好过,能够给自己行礼客套一番已经算是勉强在支撑了。

    李小和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将内劲运起,并未如其他高手疗伤一般迅捷,反倒是缓缓将手掌靠近陆钦飞的伤口近处。随着李小和的手掌逐渐靠近陆钦飞背后的伤口,伤口处的箭杆发生了猛烈的震颤,这份震颤撑得陆钦飞的皮肉狰狞变形,甚至那刚刚有些粘合的伤口重新又被撕裂开口,汩汩的流出鲜血来。陆钦飞被这皮肉之中的倒钩拉扯拖拽,疼痛钻入心中,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李小和淡定言道:“忍着些,不知道这林胡之人的箭锋上是否有毒,但是这狼牙倒刺却着实厉害,弓箭透过肩头骨肉,便是拔出来也必然将你的筋骨皮肉一并拉扯破坏,那恐怕就要丢了性命了!”

    陆钦飞忍着剧痛,咬牙道:“前辈,晚辈知晓个中厉害。只不过这疼痛着实难忍!”

    李小和点了点头,说道:“再忍片刻!”

    陆钦飞不知道李小和有什么高超手段,这时候对方替自己疗伤,自己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只得死命忍住痛,听凭李小和折腾。李小和的掌心金黄色内息不断聚集,不断凝结,最终形成了一个如同黄铜一样的圆盘聚集在掌心之中,不断的贴近陆钦飞的伤处。只见那箭杆碰到李小和掌中内力之后,便渐渐融化,变成灰白色的飞灰,很快露在陆钦飞皮肉之外的箭杆便被李小和的内劲所融化。

    李小和此时凝力一喝:“嘿!”随着他至阳至刚的郢息源源输入陆钦飞的伤口中,陆钦飞只觉得伤口处似乎被一股灼热的气浪炙烤不停,本来的剧痛转为炽热的灼烧感,在这灼烧之中还略有一丝麻痒,从伤口之内不断的冲突着自己的肩膀经脉。陆钦飞只感觉肩膀伤口之处肿胀之感不停的扩大,不断的压迫他的皮肉。就如同他曾经脚上起的水泡一般,随着那脓水的增多,不断的将皮与肉撑开分离,不断的将他体内的空间填充挤压,而这一次远远不是那水泡一般简单的脓水,而是老长一支箭杆被粉碎之后融化入血液之中的脓水,这让陆钦飞在剧痛之下,却反而感受到无尽的好奇!

    忽然间,陆钦飞好似听到了咯嘣一声,那穿透肩膀,突出体外的箭矢锋镝自己从箭杆处断落掉下。与其说是断落,不如说是陆钦飞体内的箭杆已经尽数被李小和的内力所融化,而体外的这一枚锋镝无处着力早已成了一杆飘萍,自然堕落了。陆钦飞惊讶之余,忽然感觉伤口肿胀之处,脓血止不住的向外喷溅,尤其是李小和一掌拍中他背后的伤处,被李小和内力一逼压,脓血流出的速度更加凶猛了。

    一刻钟之后,陆钦飞感觉自己的伤口之处疼痛大减,流血也止住了,陆钦飞在此朝李小和叩头拜谢:“多谢前辈神功救助弟子,平阳门陆钦飞此生不忘前辈恩德!”

    李小和知道陆钦飞所言并无虚情假意,如今陆钦飞如此感激,正好与他作了一处,去寻孟小武要紧。当即便说道:“本座今日出来匆忙,身上并未携带金疮药之类,无法再替你敷药巩固伤势了!”

    陆钦飞听闻李小和所及金疮药,探手怀中,摸出个小瓶子:“前辈,弟子行走江湖,经常与人打杀,弟子带着呢!”陆钦飞站起身来,自己朝着伤口上抹了些金疮药。

    李小和道:“既然如此,可以带我去见那位姑娘了吗?”

    陆钦飞一听提到了之前的约定,眼珠一转,朝着李小和笑了一下,言道:“前辈救助晚辈,晚辈自然感激您的大恩,前辈驱策,自然当效犬马之劳,万死莫辞。但是晚辈身为江湖正道中人,不敢做那些违背道义之事,尤以此事乃是关乎那位姑娘性命的要紧决定,所以晚辈不得不做些提防!”

    李小和还真没想到陆钦飞本是个鲁莽汉子,但是这江湖历练上却满怀经验,尤其是陆钦飞能以并不很厉害的武功游走于林胡巫南两派之主中间,说明他的确机敏非凡。如今陆钦飞又说道道义一事,李小和也好奇道:“依你该如何是好?”

    “前辈可还记得刚刚与我的约定,只要前辈能够如实满足我第二个条件,那晚辈便心服口服,尽全力带前辈去寻找那位姑娘!”陆钦飞双眼注目李小和,神情格外笃定。

    “说来听听!”李小和淡然而答。

    陆钦飞向李小和一抱拳,言道:“前辈,晚辈多有冒犯,望体谅。前辈武功甚高,乃是晚辈所见到的第一高手,虽然晚辈是平阳门的大弟子,但是不可否认您的功夫远在我师父之上,更不要说我自己了。所以今日您要寻找那位姑娘,晚辈必须问一问您与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还望前辈如实告知我,否则我决不能带前辈去寻她!”

    陆钦飞这一问倒是把李小和闹了一愣,为何反而盘问起他来了,这什么关系如何能说得清楚,难道我告诉他我是李小和,这声音也不像啊,反倒是惹对方的猜忌。

    李小和这一愣神的功夫,陆钦飞以为李小和有什么为难,毕竟李小和救过他的性命,他也不好当即就怀疑李小和,便又说道:“前辈,晚辈别无他意。实在是因为这姑娘几日前在黄河岸边出现,晚辈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见她身负重伤,晚辈才出手相救。后来得知她身上怀有栾氏的绝世武功悔指秘籍,故而如若前辈是冲着那秘籍而去,危及这位姑娘生命的话,那陆钦飞便是死了也不能从命了!”

    李小和心道,这陆钦飞不是很有江湖阅历的吗,这时候怎么脑子忽然秀逗了?把实话都告诉了自己,要是我骗他胡编乱造一通,他岂不是要误人性命。李小和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便故意问道:“你这般说,就不怕本座偏你,说不是奔着悔指而去的吗?”

    “额,这个,这个晚辈自己评判,前辈只需要回答晚辈远女子什么关系,便是了!”陆钦飞也忽然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可笑,但是终究还是坚持自己原有的想法!

    李小和沉声言道:“虽然本座并无加害之心,但是的确不便告知你我与她的关系。若是一定要取信与你,那本座便告知你一件事情,你自然就会相信了!”

    “什么?晚辈洗耳恭听!”陆钦飞一直给李小和设下的考验,竟然此时被李小和勾起了好奇。

    李小和当先问了一句:“那位姑娘可是唤做孟小武?”

    李小和单刀直入,也不多说,直接先把名字抛出来,陆钦飞毕竟老江湖,答了一声:“前辈所言没错,但是光是知道名字,也没什么稀奇,这不能说明前辈的身份!”

    李小和言道:“你莫急,你第一次与她见面之时,当是在郑国境内无忌山庄之中,当时她与师兄联手抵抗孤竹势力,你与本门的师兄弟来为毕正堂先生助拳,我可是有说错吗?”

    陆钦飞一听李小和提及往事,竟然不差分毫,第一次与孟小武见面,自然是在无忌山庄无疑了。陆钦飞当即惊了一声:“前辈所言不错!”

    李小和接着说道:“当时那孤竹马车之中的婢女格外厉害,程桐被他抓入了马车之中,好似饱受折磨,众人惊慌之下,围攻马车。他们几个被抓住的弟子又被重新掷了出来,而程桐就是你飞身接住,才让他免于受伤!”

    这一句话却让陆钦飞大惊失色,若是说知晓自己与孟小武两人何时相识,恐怕只需要认得孟小武,从她的口中自然可以套得言辞信息。但是若是连程桐如何被抓入马车,如何被抛了出来,自己如何接住对方,他都能分毫不差的知晓,那必然是亲临现场之人。陆钦飞不禁失声叫道:“前辈,莫非当日你也在现场?”

    “嗯,毕竟屏岳山那两个晚辈的功夫行走江湖还略显稚嫩,终究不比你这般老成,我不得不从旁照看些个!”李小和这时候化身成为一个老前辈模样,让陆钦飞越听越觉得他乃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陆钦飞激动的言道:“老前辈,您是北天神枭吗,是不是李小和与孟小武的师父,北天神枭老前辈?”

    李小和听闻对方提及自己的师父,心里也是咯噔一惊,慌忙连连摇头,却又不知如何对答是好,干脆说道:“我与神枭老前辈缘分匪浅,故而今日听闻你与洛羽谈及屏岳山弟子的安危,我心中也不乏焦急之情!”

    虽然李小和仔细推敲,也自觉自己言辞之中不少的漏洞,但是陆钦飞如今受了李小和的救命之恩,同时又被李小和言中了当日无忌山庄的是非,这陆钦飞此时倒是死心塌地毫无疑问的相信了李小和,一头拜倒在地:“前辈,虽然那洛羽称你为郢君,晚辈也少与郢教高手来往,但是如若能得到你的帮助那是太好了,晚辈如今伤势尚可,我先引着前辈去寻那小武姑娘!”

    李小和点了点头,两人启程上路。一路上陆钦飞向李小和言道:“前辈,那小武姑娘的伤势还是蛮重的,我拼着命跑了三天三夜才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去处!如今我方脱身出来想要回门派中寻师父想办法救她,如果你能救她那便最好了!”

    李小和道:“嗯,你无需担心!”

    陆钦飞知道李小和是前辈,便格外的恭敬谦虚,又向李小和言道:“前辈你似乎不太知道如今江湖上的情势,其实晚辈此次回门派中,还有一事要向掌门禀报,塞外林胡的许多弟子被平阳门招式打伤,但是那伤人的兵器显然不是平阳门的戈戟,想必是有人陷害于我们平阳门。如今五服十一派之中动荡不安,我师父提议要合并同盟,许多门派都觊觎这个盟主之位,故而在各派之间挑拨离间!”

    李小和心中好奇,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你师父,你不是说要回门派禀报师父的么。便又淡淡的答了一句:“嗯,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陆钦飞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对李小和说得这些东西都不是人家分内的事情,便又转移话题说道:“前辈,你这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有今日的修为啊,我入门也有二十年了,在平阳门把兵器练得十分纯熟,又开始使剑,只不过即便是招式变化再如何精妙,却也无法迅速把内力提升起来,像您这么深厚的内功,便是没有招式,一指一掌也足矣将洛羽这种高手打败了!”

    李小和心中一直顾念这孟小武,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她身边,根本没有心思与陆钦飞攀谈,他不断的发问,李小和也只得应付道:“再练二十年,或许就有些眉目了!”总之李小和也是个言辞犀利的人,胡扯之类的东西他最在行了。

    如今这两人一路言谈顺着黄河走,不出半日便到了一条黄河支流处。李小和举目四望,这一处景致又是何等的熟悉。这就是他当日与栾玉从屏岳山顺流而下,冒险奔逃时候的长长河水,当时在无数江湖人士的追杀下,她们二人生死不弃,在此处登陆,栾玉背负着李小和拼死逃命的情形犹自在眼前,一花一木,一草一荻皆如昨日,如今两人竟然天各一方,难以相认。李小和心念及此,不禁满眼含泪,伤心满怀,无尽酸楚。双拳紧紧攥住,难以抑制内心感伤!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临屏岳

    屏岳山,这是李小和曾经起步江湖之处,也是他归属情盟之所。如今再一次来到这个他心中的神圣疆界,这让李小和百感丛生。在这过往的时日之中,他如幻如梦,他与栾玉同生共死几多回,不计沉浮闯江湖,算而今竟然落得劳燕分飞,千山暮雪无法相逢。如今睹物思人,或多想再一次经历那过往时刻的患难,或多想再一次经历那曾经生死相依的苦楚。那其实根本就不是苦楚,因为无论如何能够跟玉妹妹在一起都好过如今这般的浪荡江湖,只影漫漫!即便那与栾玉相逢的时刻是命运安排给他们的最终时刻,李小和也会甘之如饴,毫无后悔。毕竟那最终的甜蜜在一个旷世豁达的心中,好过永无休止的苟且偷生!

    当李小和的心思在幻想和梦境之中徘徊交替,轮回交织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陆钦飞的呼唤:“前辈,前辈我们从这里上去,就快要到了!”

    李小和猛地回过神来,他顺着陆钦飞的手指向前望去,那正是屏岳山的方向,李小和的猜想没有错。他瞧了瞧陆钦飞,似乎陆钦飞正用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

    “前辈,你有心事啊,看来你跟屏岳山的交情的确不浅!”陆钦飞虽然外表粗犷,但是行走江湖十几年,阅历丰富,几句交流之中便能将对方的心思察觉出来。

    李小和没有答话,点了点头当先迈步而去,他心中格外清楚,那一定是小武,她一定是在屏岳山上养伤呢。

    走了半里路,已经到了屏岳山下的那条小河,河水仍旧是滔滔不绝,仍旧是湍急而下,看起来与当年李小和回山的时候别无二致。他忍不住朝着山崖之下那个坍塌的小洞望了一眼,那洞口与当日烛然将巨石搬开的情状差不多,看来这许多时日之后,这里仍旧是宁静如常。只不过那颗大榕树下,多了许多人来人往的痕迹,李小和很自然的联想到了烛青,一定是他带人来此将师父的棋子都打捞出去,交给了孤竹君。如今这世界上所有的屏岳棋子,都在孤竹君的手中,也不知道他是否如江湖传言一般,能够从棋子之中参悟奥秘,寻得那摆脱冰封的方法。李小和心念及此,不禁朝北边望了望,那绝世高手的孤竹君,若是摆脱了冰峰的束缚,独自在江湖上往来,那岂不是比如今的孤竹马车还要可怕!李小和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世界当真是难以捉摸,天下大道,终究抵不过一句名利。郢君何等威名,何等侠义,却卷入家国利益,被人算计身亡。烛然何等功夫,却执迷不悟定要寻这孤竹遗风谱,如今也是成了废人。可惜的还不止如此,竟然后辈之中还有数不胜数的人对功名利禄,武学秘法趋之若鹜,执迷不悟,这天道循环之中,终究无法摆脱红尘一偈的命数啊。想到这里,李小和不由得叹息一声,也望了一眼陆钦飞。

    “前辈,你莫急,我听小武说过这地方有个什么机关船的,等下我只要将那船呼唤出来,就可以顺流而上屏岳山了!”陆钦飞第一次将屏岳山三个字说出口,李小和却早知道他把小武藏在此处。想这世上莫说是洛羽要寻的人,便是靳天羽也在打她的算盘,若是躲在寻常之所,想必早就性命不保了。更兼如今她若真的是寻到了悔指秘籍,那岂不是连栾枫也要寻她晦气了,李小和神色凝重,这其中你你我我的恩怨纠葛,竟然一时间无法掰扯清楚。

    陆钦飞在李小和发呆之时,接连好几次按照小武的吩咐拍打着大榕树干,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更不要说有什么船儿从大榕树中开出。陆钦飞一脸茫然,双手不住的拍打整个树干,似乎一个玩具失灵了,他要通过自己的拍打让他恢复原来的运转。然而却始终毫无动静。

    李小和皱着眉头,看了看陆钦飞,那神情不解中夹杂着疑惑,似乎还有些苦笑的意味。李小和走上前去,向着榕树干扣了两下,他以往一直是以这样的手法来呼唤鼋兽的,但是这里面也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让李小和心中也起了疑惑,难道鼋兽不在这里!那么陆钦飞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呢!这是个疑问。他看着陆钦飞,把陆钦飞看得心中有些发毛。

    “前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上过山了吗?”李小和问道。

    “上山?上什么山?”陆钦飞的答话让李小和也感到一阵莫名!

    “屏岳山啊,你不是刚刚自己还说我们上屏岳山,小武就在山上吗?”李小和指着他们面前的悬崖说道!

    “这么高怎么上的去!前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陆钦飞说道。

    “那你怎么把小武送上山的呢?”李小和越来越不明白陆钦飞之前是如何将小武送上屏岳山的了。

    陆钦飞惊奇的说道:“前辈,我说的可是来此寻小武,不是说上山啊。当日栾氏有一个很厉害的高手追逐小武,幸好有一个白衣羽扇的中年人来帮忙,小武才侥幸从那高手之下逃脱。我也是半途才遇到受伤的她,如今听从她的安排,把她安顿在不远处一个水流穿过的石洞之中,若是说上山一事,晚辈的确还思考过,江湖人都传说屏岳山上的棋子玄妙莫测,当初无忌山庄的旧事,也是因此而起。这千仞之高的山崖,上面究竟有什么奇人奇物吗?”

    李小和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屏岳旧事,都是些不堪回首之言,何必再提他!既然你们尚未上山,我就明白了!”很明显,这陆钦飞并未得到鼋兽的助力一路上得屏岳山,显然上山容易下山难,若是上去了山,下山就要逆流而出,若无鼋兽助力,想必凭自己的臂力划水下山,几乎是不可能。

    如今鼋兽不在,李小和也不能苦等。他弯下腰探手去摸水边的大榕树根,从树根之下摸出一条锈迹斑斑的索绳,不用怀疑,这就是李小和当初从大榕树下摸出的小船。他如今非比往日,内力充盈的他面色不该,举重若轻,轻而易举的便从大树底下将一条小木船拉了出来。陆钦飞见到有船,心中大喜。拉住李小和的袖口,言道:“前辈,你真有办法,我带你上船去找小武!”

    如今陆钦飞见李小和对屏岳山的熟悉,比自己还要精细,明显他应该是屏岳山的故人毫无疑问了。这让陆钦飞格外的信任李小和,也别无二话,抢先要带李小和去寻找小武。李小和其实心中早已猜测到,那小武定然是存身在水流下游纤细狭长的那一条天堑之中,那里刚刚进入屏岳山洞,进退都很方便。

    二人跳上木船,陆钦飞解开缆绳,很快小船便顺水而下。如今非比当初,这小木船之下没有了鼋兽的护航,很容易如那林胡众人的情况,被湍急的水流冲到岸上。李小和只好暗暗运起掌中内力,向水流之中柔和推进,以使得小木船保持平稳正确的航向往山口中划去。

    陆钦飞闯荡江湖许多年,却第一次见到江湖奥秘颇深的屏岳山竟然如此奇特,小船顺流而下很快便临近那下游山崖的小洞口处。陆钦飞只觉得脚下的船速度越来越快,他口中不断的呼和道:“前辈小心,前面似乎没有路了!”

    李小和奇道:“怎么没有路了,那小武不就是在此处容身的吗?”

    陆钦飞心中一阵惶惑,仰起脖颈朝前方不停张望,终于在水流的尽头山崖之下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毕竟此处他也只来过一次,大致知道那洞口是在这个方向,但是确切位置竟然还是李小和掌握的最为准确。陆钦飞又是一阵惊奇的神色望着李小和:“前辈,你真是神了!就是这里!”

    李小和点点头,将双臂向两侧推开,掌中内力从身子两旁向侧后方不断的推出,整个船身平衡安稳,比及刚刚在上游之中时还要稳当,但是速度却丝毫没有减弱,一个眨眼间,整个船身就没入了小小的石洞之中。这瞬间的一黑,让陆钦飞稍微有些不适应,只觉眼前一片黑茫茫的看不到半点景象。李小和从旁言道:“你俯下身去,小心头顶上的石头!”

    陆钦飞听从李小和的吩咐,趴到船边,头向两侧不断的扫视,李小和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这附近躲避敌人的追杀的?”

    陆钦飞一边不断扫视着两边的崖壁,一边回话道:“不错,不错。当时我们没有船,这两边的崖壁格外的陡峭,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只是在一处露出日光的天堑之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只能容下一个人,小武叫我把她放在那里,然后我出来寻人求救!”

    李小和对这里的地形格外熟悉,那天堑之处在向前一里路就到了,想必问题不大,便应了一声:“嗯,过去看看。但是你眼瞎左顾右盼的忙活什么呢?”

    “我觉得这里的情形跟当初来的时候不一样呢?”陆钦飞疑惑道。

    “此话怎讲?”李小和也不知道陆钦飞发现了什么!

    “前辈,这地方是屏岳圣所,我们这些江湖弟子很少能到得这里。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总有些黑影闪来闪去,跟我那天来的时候不一样呢!”陆钦飞若有所思!

    李小和对这里的情形自然清楚得紧,什么黑影一说他倒是没在意,或许是新来此地不习惯吧。但是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毕竟鼋兽不在,如今陆钦飞所言小武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地方,但是为何没有一点声响,就算是人的气息,也应该被内力如此深厚的李小和发觉了。

    李小和没有理会陆钦飞,就在两人各有思虑的时候,忽然头顶上一道金光射入,好似当头一斩明快刀锋,他们来到了那天堑之中。头顶上的日光从狭长纤细的崖壁缝隙之间直射下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一般。

    “可是此处?”李小和询问陆钦飞!

    但见陆钦飞借着这一缕阳光,望向西北角处一面崖壁之上,双眼呆滞无神。李小和双掌凝力,真气盘旋而出,将船身稳定在河水之中。他顺着陆钦飞的目光望去,那崖壁之上半尺高处果然有一个小小的石台,那是天长日久风吹日晒之下石块脱落之后,留下的一个小平台,仅有二三尺长宽,一个人容身倒是没问题,但是眼下的问题是那上面空空荡荡,竟没有半寸人影。

    “不可能啊,我记得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别的!”陆钦飞这时候的神情明显是痴了,他脑海之中一团浆糊,各种各样的思绪夹杂在思维之中,难以言表。小武到底怎么了,他的脑海中瞬间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幻想,是小武支持不住伤势昏倒在这河水之中了吗?还是说又有人来将她从这里掳走了!还是说她的伤势好些了自己离开了!还是说••••••

    一时间无数种猜想涌入了陆钦飞的头脑之中,他猛力的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阵冲动之下,他当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便要跳入水中去看看小武是不是落水了。

    而他这一冲动的举动将整个船身摇晃得无匹剧烈,让李小和惊了一下,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怕小武是落水了,我要下去看看!”

    “你莫冲动,此处是屏岳山,小武自幼熟识水性,既然她教你离去,说明她的伤势还能支撑,不至于落水淹死,怕是她另有打算,上了山也说不定!”李小和劝阻着陆钦飞,又把掌力收回,调整好角度,让小船顺着水势继续朝着洞的深处行去。

    陆钦飞赤裸着上身,大叫道:“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屏岳山!她若是伤势有了好转,定然是想办法上山去了,你跟我走便是,如今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人偷袭

    继续向洞内深入,这是陆钦飞一直以来好奇但又不敢尝试的一件事情。毕竟这地方是一个难以捉摸的诡奇之所,谁知道那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更何况当时他没有行船,只能只身游水往来,能够逆流而出已经算是水性不错了,更加不敢向洞内试探了。如今跟着李小和的行船,他只顾将自己的好奇不断释放,整个行程中,顺水而下的二人在一个时辰之后竟然如当初一般,又到了那屏岳山顶。

    陆钦飞自然是惊奇不已,屏岳山本就精致怡人,更兼此时陆钦飞初来乍到,心中好奇之情更加难以言表。李小和下了船只顾朝着那三间茅舍而去,心念若真是小武伤势有好转,想她该当是朝着这山上的方向来才对。此时的陆钦飞也全然没了话说,只顾着跟住李小和向前走去,显然对于这里,李小和比陆钦飞要更加熟识。

    当那三间茅屋出现在两人眼前之时,陆钦飞惊奇的说了一声:“若非前辈带领,晚辈还真是想象不到此处竟然别有洞天,或许小武就在这三间茅屋之中养伤!”

    李小和看了看那三间茅屋,心中念起曾经的许多过往,作为李小和来说,多少岁月之情都是在这三间茅屋之中度过,然而此时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场所。那三间茅屋如今比及上一次他来此更加的破败了,连柴扉之间也横纵的阻隔着许多蛛丝,李小和心中再一次升起了狐疑,莫非小武也不在此处。

    李小和有些犹豫,然而陆钦飞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李小和的这一表情,以至于他心中的焦急直接驱使他深入这个从未涉足的陌生之所。但见他抢身上前,一纵身跳过柴扉,在院落之中两步跳过身前的石磨碾子,他荡起的灰尘弥漫在整个庭院之中。李小和见他跳进院子,猛的回过神来,言道:“小心,这地方有些古怪。”

    如今换了李小和担心起来,然而陆钦飞焦急难忍,并未顾及李小和的言语,他探身上前,将眼睛贴在窗棂之上,透过那早就破败不堪的窗布,向屋内张望。他满心以为可以看到小武在屋内,可是探头瞧了许久,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李小和看他没什么异状,便也问道:“如何,可是看到小武了?”

    陆钦飞回话道:“前辈,这屋子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不错,这屏岳山本就是古木参天,便是白日里也看起来格外的混黑,如今那茅草屋破败不堪,门扉紧闭,自然光线更加不足,以至于陆钦飞什么也没看到。陆钦飞还不死心,向着西边的厢房又跳过去,与刚刚一样,把眼睛贴在窗棂上向里面张望,方一贴住窗棂,呼听陆钦飞一声惨呼,身子向后直直的飞了出去,一下子跌撞在了那大石磨碾子上,满脸是血,一时间竟然连五官都瞧不清了!

    这刹那变起,让李小和心中顿生惊骇,心知这茅屋之中必然还有其他人等,只怕是小武在此避难,却已经遭了别人毒手或者是落在他人的控制之中。然而无论如何李小和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他飞身而起,直入院落之中,将磨盘旁边的陆钦飞扶起。

    未待李小和问话,陆钦飞自己咬着牙大叫道:“前辈小心,这茅屋之中有人向外打暗器,手段毒辣,我这只左眼看来是废了!”听闻陆钦飞所言,李小和心中也对他颇为钦佩,看来是他刚刚贴眼过去观看之时,本人用暗器打中了左眼。作为一个行走江湖之人,失去一只眼睛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但是他竟然临危不乱,仍旧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自己听,以免自己再遭暗算,这性格令人佩服。

    李小和点了点头,掌心在他左边脸上轻轻抚弄了一圈,以内力为陆钦飞先止住流血,暂且保他无性命之忧。李小和将陆钦飞斜靠在磨盘之上,自己起身向着屋内拱手一声,叫道:“不知何方神圣居于屋内,还请出来说话!”

    屋内立时又归为一片寂静。李小和心中不禁暗笑,这手段忒也拙劣。你假作无声无非就是为了引诱敌人靠近,再暴起突施冷箭罢了。如今我就在旁侧瞧的清清楚楚,那冷箭暗器就是从这西厢房的窗棂之中打出,难道自己还会恁般白痴的以为屋中无人,还会恁般白痴的将脸凑上去给你用暗器来射吗?想到这里李小和冷冷一笑:“屋内的朋友,刚刚你的举动我全都看清楚了,本座不可能再次将头脸靠近,给你偷袭的机会了。你不如现身一见,或许还有机会解释你刚刚伤人的所为,否则本座出手之后,追悔莫及!”李小和这一句话说得格外霸气,若是再不出来请降,顾及就要不顾情面直接杀入屋内了!

    那屋内的人仍旧没有半点动静,显然是要与李小和来个鱼死网破,不到黄河心不死。李小和等了片刻,也不再劝说对方。将右手掌风凝聚而起,体内多道真气汇聚凝结于掌心之中,对准了这茅草屋,轻轻的将内力推出。

    虽然只是十分轻微的一招掌风,但是陆钦飞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周遭狂风旋舞的飞沙走石之势,这已经说明李小和的掌风之中乃是柔里带刚,虽然不动声色,却也格外的强猛。随着李小和的掌风气势,那院落之中的一些杂务工具尽皆随之东倒西歪,甚至有的也飞舞而起。但见对面西厢房的破木门已经摇摇欲坠,不断地相互拍打碰撞着,就好似有许多人被困在门后,他们急于求生之下不断的拍打门板的情形一般。然而这扇门被人从里面牢牢的锁住了,所以虽然剧烈的颤动,却终究没有敞开,以至于李小和二人无法摸清屋内的状况。

    不过,李小和这微微发力的掌风,已经算是给对方的一种震慑,面对着李小和如此的压制,若是没有一些鬼谋算计,竟然还能这般倔强刚硬的挺在门后,就说明对方是一个愣头愣脑一根筋的死相人。李小和也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自己主动献身。他犹自言道:“屋内的人,本座的功力你已然知晓,我本来念着这屏岳山四下精致,旧时事物,都是些珍稀的记忆,不愿意摧残乃至破坏,故而如今手下留情,未出全力与阁下相较。然而阁下若还冥顽不灵,负隅顽抗,那本座也顾不得这些故旧念想,只得用强了!”

    说到这里,李小和掌风又增强两分,直接将茅草屋的窗棂掀飞,尘灰漫天飞舞,凌乱不堪,然而对面的茅屋之中,始终静如止水,既不说话,也不出招,就那样好似没有一个人了一般的寂静!这份寂静与李小和如今的威势形成了鲜明对比,李小和行走江湖这许多时候,向来都是自己处在下风,凭借机巧智谋脱身逆转,如今自己功力非凡,压迫着对方的情形下,竟然被对方以无声之态抵御,心下顿生一丝无奈,一丝恼怒,反倒是比及那身在危机之时更加心绪凌乱。

    陆钦飞虽然左眼受伤,剧痛无匹,却也咬牙对李小和道:“前辈,我看也没必要再等屋内的人说话了,想必他是不想与我们交流了!”

    李小和点了点头,这一事上李小和终究是没有了耐心,将真气瞬间凝聚,以孤竹遗风谱上气源一招行运真气,只几个来回之间,便形成了格外强劲的掌力,李小和掌风顿起,四散如龙,环游而至,将整个西厢房的茅屋重重围住。陆钦飞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形实体的内息景象,那内息环游飞舞真的就好似一条条巨龙般在茅屋之外上下翻飞,他不禁自己叹息一声:“如此雄浑的内劲,却也不过是前辈体内真气的一毫,对于我等后辈而言不知道要修习多少岁月才能匹及其中一星半点。想我陆钦飞习武二十年竟然也过如此,就连这许多股内力之中的一股也匹敌不上,更不要说其他了!”

    而就在陆钦飞莫名感慨之时,李小和大吼一声:“破!”但见飞舞在空中的无数游龙霎时间好似得到了天帝的敕令一般,一条条怒火从眼珠之中喷涌而出,一头扎下直奔这个茅草屋袭来。空中的万道金龙直接编织成了一组硕大的网络,将整个屋子罩住,如今霎时间收拢,那屋内的人就算是反悔,却也没有了半点逃脱的机会了。

    无数的金光内力的压制之下,陆钦飞只觉得眼前金光大现,好似太阳突然出现在眼前,然而只是这一刹那的而耀眼,好似李小和的内力就已经猛烈的爆破而出。而随着这金光满满的消散,眼前的小茅屋也荡然无存,那一片片犹自在空中胡乱飞舞的瓦片青砖宣告着整个屋宇的灰飞烟灭。

    陆钦飞不敢有丝毫的溜号,生怕一个不留神错过了这个灭绝场中的些许线索。然而事实并非如陆钦飞所想的恁般难以对付,只见整个屋宇破灭之后,竟然有一个人突兀的站在那小茅屋的残垣之中,他一动不动兀立当中,他站立的姿势如此坚定以至于陆钦飞有些怀疑这个人难道从刚刚偷袭过自己之后就一直站在这里,无论李小和如何呼唤他,他都不应答。但是他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陆钦飞心中疑惑的时刻,忽然听闻李小和柔声说了一句:“小武,可是你吗?”

    “什么?小武!”陆钦飞听闻李小和的言语,心中顿生焦急,难道刚刚射瞎自己眼睛的就是小武做的吗?他不敢相信,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前面抢了两步,李小和一把拦在陆钦飞身前:“你有伤,不便如此激动!”

    李小和将陆钦飞拦在身后,陆钦飞凭借着一只眼睛努力的透过烟尘弥漫的场景,去观瞧对方的所在,那果然是小武,是孟小武,她还是穿着自己逃难之时的衣衫,娇小的身躯,坚定的站立在茅屋残垣之中,一动也不动:“小武,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李小和缓步上前,踏过那本来是门板处的门槛,也走进了墙壁尽皆坍圮的茅屋之中,朝着小武欠身又问了一句:“小武,你的伤如何,怎么无缘无故的打伤了你的救命恩人,难道是附近有人袭击过你?”

    未待小武答言,陆钦飞却抢先反应道:“啊,不错,一定是附近有人袭击小武,她把我当成了坏人!”陆钦飞慌慌忙忙,挣扎着起身四下寻觅,然而一转瞬又被脚下的钉耙绊倒,跌撞在干草堆里。

    “小武,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知道我是谁吗?”李小和对小武的关怀似乎不亚于栾玉,他曾经一度受到小武的照顾,才能够二人练手闯荡江湖,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如今李小和身负绝世武功,前来替小武解除危难。

    李小和说着,身手去扶小武的胳膊,孟小武忽然浑身一颤,向后退了一步,惊道:“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不要过来!”她面露惊慌之色,这神情无异于一个弱小少女面对凶神恶煞的感觉。

    李小和也不禁吃了一惊,不错,自己如今面覆黄铜面罩,本就是无人认得,更兼这面罩还有些可怖,难怪她在这危难时刻会生出惊怕之情。李小和连忙说道:“小武,是我啊,你莫怕,我是李小和!”李小和说着连忙抢上前两步,抓住孟小武的右手放在掌心之中,期望这样的举动能够稍微平复一下她内心的惊恐。然而就在这个关窍,却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腹之上内息震颤,有人暗中偷袭。

    李小和低头一看,大惊失色,这偷袭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孟小武。她一招抚月掌绝学直接拍在自己的肚腹之上,手掌回环往复,如水如雾,就是那抚月掌的特色。这一掌之下,李小和顿觉内息歪斜,一股剧痛从肚腹之上登即扩散到全身各出!

    李小和大惊叫道:“小武!”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无故受敌

    李小和在这一刹那间受到了孟小武的偷袭,那一招格外的出乎意料,尤其是在小武神色痴傻的情状之下,竟然还能够以凌厉的抚月掌打中李小和的肚腹,这让李小和也疏于提防。但是李小和作为郢教最强高手,体内的护体郢息瞬间爆发反弹而出,毕竟孟小武的功力不比李小和,虽然偷袭得手,但是内力相比之下,相差悬殊。这时候两人的真气便如同逆流而上,如若自身的功力不足,非但不能够伤及李小和,反而会被他的内力压制回来,将内息顶入自己体内,受到反噬。

    果不其然,李小和虽然感受到肚腹一阵剧痛,但是转瞬间体内的真气就凝结在丹田之中,源源不断的顺着孟小武的掌心倒灌回去,内力强横,一震之下,当即将孟小武的身子震飞出去。但听她娇声一呼:“啊!”飘飘摇摇就跌出去四五丈之远。

    李小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竟然会在这瞬间以反噬的手法伤及孟小武,他赶忙抢上两步要去扶起对方,却忽然觉得耳根两侧杀气顿起,陆钦飞从身后大呼一声:“前辈,小心身后。”

    李小和感受到杀气,顿时机警起来,经陆钦飞提醒,更加不需多说,早知道有人偷袭。他如今也不多做纠缠,只将体内的真气一震,从身后背心之中四散开来,形成两道真气游龙,管他身后是何人来袭,尽皆由这两道真气直逼而出,打落在半空之中。待得那偷袭的两人被李小和打落,李小和方从容转身,那两人身着打扮无非是寻常江湖武人,看不出门派也瞧不出来历。陆钦飞经验老到,抢上前两步,将剑指戳中一人脖颈经脉,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处埋伏我们有什么企图?”

    那两个人被李小和真气震飞,已经闭气良久,不能行功,陆钦飞此时剑指封住一人穴道,他更加无从逃窜,两眼瞪着陆钦飞,心中似有无限惊恐,尤其是陆钦飞那血肉模糊的左眼,更加令他害怕。这个人结结巴巴,嘎巴了几下嘴,说道:“我,我们主人吩咐在此埋伏,只要有人来就偷袭他!”

    “这是什么鬼吩咐,只要有人来就偷袭,也不分青红皂白吗!”陆钦飞将剑指收回,单手如钩直接掐住对方的喉咙,略一用力,就把对方脸色憋得青紫,显然是要逼问对方说出真话。

    “就是这么吩咐的,我们做下人的,哪里那么多废话去问主人!”这汉子虽然被制住了,却还是很硬气,说得好似头头是道!

    这时候李小和已经将小武抱了过来,她因为李小和的内力震荡导致经脉闭塞,同样不能使出任何招式。李小和如今也是无法澄清自己身份,干脆问道:“小武姑娘,是何人指使你在此处埋伏与我的?”

    孟小武虽然不能运功,却迅速从李小和的怀中跳下地,望了一眼陆钦飞,又看看那边被制住的两个人,好似一片茫然,犹豫再三,又把手指向陆钦飞一侧!这一举动让李小和和陆钦飞都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陆钦飞难道会指使小武打瞎自己的眼睛吗?

    陆钦飞见小武的举止如此怪异,心中惊骇,大叫一声:“小武,你看清楚,是我啊,我是陆钦飞,我们一起••••••”

    未待陆钦飞说完,那孟小武便打断了他的说话:“就是你叫我藏在这里的啊,你说你去寻救兵,让我在这里躲藏好。如若有外人来,不用管他是谁,但用暗器打他就是了!”小武说话的时候,言辞语气一直木讷无神,就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的行尸走肉一般,两眼直直望着陆钦飞,手指平伸指着他,一动也不动!

    陆钦飞被小武这么一说,心中又气又急,本以为寻到这个安排埋伏的罪魁祸首,自己必定要报这毁目之仇,可是对方竟然说是自己安排了这一场埋伏,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李小和虽然也一头雾水,但是他没有陆钦飞恁般焦急,毕竟这其中的问题不简单,光是看小武的神情就知道不正常,她如今连陆钦飞都认不出,更不要说是认识自己了。

    李小二略一沉吟,猛然将身形一转,举止之间迅捷凌厉,透露出无匹狠辣的威势,就好似要取人心肝一般的欺压向这两个受制之人,那二人本来就没了武功,只能任人摆布,如今这个身负绝世功夫的高手突然袭向自己,让这两个人心中好不害怕。连连蹬踹着泥土向后绰绰而退,但是终究无济于事,岂能避开李小和这样的高手压制呢!

    眼见得这二人目光之中透露出惊怕之情,李小和心中有数了,厉声喝问:“这个女子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吗?”

    “回,回,回大高手的话!”这两个人如今被李小和吓得不敢说话,惊恐异常,虽然做这一行的都知道,行动失败就等于是死了,但是真的要他们自裁的时候,还是很有些下不了手的。更加上如今眼前这个高手连招式都没有,就那么耸一耸肩膀就把自己兄弟二人的功力给封住了,若他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只怕是他还要使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折磨自己,这样就更惨了。

    这两个人怀着如此的心态,自然对李小和惧怕非凡。连声音都震颤不已,干脆称呼李小和为“大高手”。那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言道:“大高手在上,小的不敢胡言乱语啊!”

    “是啊,我们兄弟不敢乱说,那孟姑娘究竟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我们也不知道啊!”

    “什么不知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孟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竟然都指着孟小武对峙,表明在他们与孟小武相见之时,她就是这样的情状!

    陆钦飞如今的情绪,早已不是当日在黄河岸边左右逢源的平阳门大弟子了。他如今左眼失明,而千里来寻孟小武,竟然变成如此痴傻模样,还偷袭自己,这让陆钦飞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哪里还有心情去好言对质。他直接暴脾气迸发,朝着两个人猛力的踢去,一人一脚,踢完了再踢,那两个人没有了内功,如今反应自然还比不上这个瞎子,被陆钦飞踢得头破血流,连滚带爬。陆钦飞一边踢一边口中骂道:“你们他妈的放屁,叫你们放屁。老子走的时候,小武还好好的,怎么才三五日过去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老子今天要了你们的命,治不好小武我先拿你们开刀!”

    “治不好小武?”李小和念道了一句,心中一惊,两个人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治疗小武的伤势吗,怎么如今却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更何况眼看着小武现在的情形,行动自如,若不是自己出手,她仍旧是运功自如,刚刚的抚月掌若是打在陆钦飞的肚腹之上,恐怕就会肠穿肚破,毙命当场了。这小武好似并未受伤啊!

    李小和当即插言道:“陆钦飞,你看小武似乎并未受伤!”

    陆钦飞你来不顾一切,疯狂踢打两个人,这时候听闻李小和道破关窍,他也立时惊讶了起来,这孟小武果然好似没有受伤一般。陆钦飞心中又惊又喜,抛弃这两人,又转向孟小武道:“小武,我来看看你,你的伤都好了吗?”陆钦飞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拍摸着孟小武的双臂,好似久久未见的挚友一般。

    孟小武依旧痴痴傻傻,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本来就没有受伤啊!”双眼仍旧直视着前方,甚至说是直视着陆钦飞的身后!

    猛然间李小和感受到一丝不祥的气息,在这屏岳山上,除了李小和眼下的五个人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地方有隐隐的杀气传来。李小和的目色突转冷厉,四下环顾,左右巡查,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陆钦飞也意识到了李小和的机警,当即转过身来:“前辈,莫不是还有埋伏?”

    李小和凝神思索了片刻,言道:“欲进又退,踟蹰不前,这是几个草包货不敢近前的表现。”李小和这一句话,讽刺鄙夷的意味甚浓。当年栾枫凭借四周埋伏之人的气息就能判定出这些人出身功夫如何,所在方位。如今李小和初具非凡功力,虽然不能如栾枫一般精准断定对手所在方位,但是凭借对方些许的气息,断定出对方的大致情状,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闻李小和的讽刺,似乎那些埋伏的人心中更加惊怕,本来以为抱着的最后一搏的资本,却被李小和如此无情的道破并且奚落,这是一种将底线尽数破坏的恐吓,这让对方更加胆寒。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忽然四周的林木之中霎时间连连射出十几支羽箭,李小和嘴角微微一笑,冷冷一哼:“既然不敢露面,这几手三脚猫伎俩,岂能奈何本座!”

    但见李小和飞身而起,掌风奋力一推,如同排山倒海巨浪滔天。一头真气青牛怒奔而出,奋力飞杀出来,直奔对面的十几支羽箭而去。那青牛如同天神座驾一般,所到之处光芒万丈,所有与之不匹配不和谐的外物尽数被他的光芒融化,不仅仅是这十几支羽箭,就连怒特冲入的深林,林木的枝叶也随着它的身躯尽数化作灰烬。

    陆钦飞眼见得如此一招,霸气无匹,简直就如同一只西天战神般的青牛奔杀而出,所向披靡,威势从来未见。这真的让陆钦飞大开眼界,不禁赞叹道:“曾经听师父说过,孤竹冰峰有一招绝学唤做怒特掌,掌风所到之处,青牛奔袭,无匹霸道,莫非就是前辈所用一招?”

    李小和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未答言。这十几枚羽箭早已在空中化作蓝光闪闪的飞灰,陆钦飞惊道:“这羽箭之中有毒!”

    “不错,这些人不敢露头,却来用毒箭杀人灭口,陆钦飞,你照看好这两个人!”李小和一声吩咐,纵身跳出小院落,便要去树林之中寻觅几个偷袭之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陆钦飞又是一声惨呼,李小和回头一看,陆钦飞浑身是血,半跪在地。这一幕让李小和大惊失色。仔细望去,陆钦飞后腰眼处明晃晃的插着一把匕首,从匕首的伤处,一圈圈殷红渗透浸染,半边身子都是血。而那匕首的另一端,就是刚刚那个痴痴傻傻的孟小武。

    李小和眼见如此情形,怎还能去追逐敌人,翻身跳回院落之中,那孟小武虽然神情痴傻,但是身手却丝毫不逊色。虽然内息功力早已被李小和封闭住,但是比划几招偷袭陆钦飞还是不在话下。可惜了陆钦飞,他跪在地上,咬着牙骂道:“小武,真没想到你竟然对我出手!”显然他一直未对对方作任何提防!

    孟小武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陆钦飞的言语,仍旧面无表情,从怀中迅速掏出一把暗器,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李小和方要欺身上前拿住小武,但见她一把将手中的暗器抛向李小和这边,瞬间众人面前烟雾蒸腾,缭绕无限,扑面而来的尘粉呛得人口鼻难开。

    就在这弥漫不见人迹的扬尘之中,李小和耳畔传来了几声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那就是那两个人的惨叫。很明显这些埋伏的杀手心知不能奈何李小和,便干脆杀人灭口,让李小和得不到任何消息。李小和心中焦急,不知道陆钦飞情形如何,将掌中真气凝聚而起,猛力的挥舞出来,很快便将暗器扬起的沙尘尽数抖落。

    还好,李小和见到跪伏在地的陆钦飞时,心中安稳了一些,毕竟陆钦飞的外伤还不会伤及性命,这些人只顾着在暗中灭口,并未关注到陆钦飞的生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李小和上前两步,扶起陆钦飞。眼见得陆钦飞虽然左眼已瞎,但是他那血肉模糊的眼眶中竟然转起泪花,似乎有些酸楚,有些不甘,或许他对孟小武有了情愫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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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侠之道介绍:
当世之义理,往往激发于内心而无法诉诸现实。一旦触及此大矛盾,便如水火相侵。侠义行于世,便即如此。一旦触及礼法,即成杀伐。极侠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侠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侠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