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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徘徊的小木马     极侠之道txt下载     极侠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叙往事

    李小和眼见得陆钦飞此时的情态,势必是对小武有了感情,虽然被她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却始终没有半点怨恚之情,却只是自己一个人暗自叹息流泪。李小和扶起陆钦飞,道了一句:“莫要伤心了,这人分明不是孟小武!”

    “什么?”陆钦飞心中伤痛之余,听到李小和这样一句断言,让他的内心中当即升起一丝坚定的期望和愤怒。毕竟一个人心爱之人伤害了自己,他怎么忍心报复,甚至会无底线的容忍并且为对方排忧解难。但是一旦发现那借着自己属意的人来暗害自己的所为,便是会把这遭受的仇恨加倍的看重并且报复回去,毕竟这份报复之中,不仅仅包含了对自己伤害的回应,也包含了对自己心爱之人的亵渎的猛烈回击!所以当陆钦飞听到李小和说那人不是孟小武之时,他的眼中瞬间现出了一种决不罢休的坚定。

    “这分明是有人使了一种易容或者幻术之类的把戏,冒充小武来偷袭我们。我在郢教之中见过这种把戏!”李小和想起了当日在郢教悬空崖石洞中的幻象,犹自心惊不已。虽然如今的情形远不如当初凶险,但是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陆钦飞哪里知道这么多,支起身子,叹道:“前辈,还是您懂得多,这一趟是我连累你空跑了一圈!”

    眼下两个人身在屏岳山中,孟小武的线索又断了,这一趟折腾看似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但是好在李小和与陆钦飞之间的信任增加了不少。李小和扶着陆钦飞打开了曾经师父居住的房间,里面仍旧整整齐齐,虽然桌几床铺覆盖着微尘,但是全无破败之象。

    李小和替陆钦飞止血之后,和颜道:“陆兄弟,你就莫要对今日的事情自责了。这一趟说来说去还是我连累了你失去了一只眼睛。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钦飞豪爽依旧,摆摆手道:“前辈客气了,我也是心念着小武的安危。如今这线索断了,你说这••••••”这“如何是好”四个字还未出口,陆钦飞忽然觉着哪里不太对劲,转而又抬起头望着李小和道:“前辈,你刚刚称呼我什么来着?”

    “陆兄弟!陆大哥!”李小和重新又说了一遍!

    这的确让陆钦飞摸不着头脑,如今与李小和患难生死几多次,不由得陆钦飞不相信李小和,如今便是要陆钦飞去死,顾及他也会觉得李小和的提议是有道理的,更何况这时候一直以来崇拜的前辈竟然变成了自己的小兄弟,这让陆钦飞不知道如何应答了。

    “陆兄弟,之前说出来怕你一直不信。如今你我也熟识了,也知彼此信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道是我怎么知晓这许多屏岳山的机关,怎么知晓你与小武在无忌山庄的旧事?”李小和将这两件事提起,陆钦飞其实也是一直就对这些事情感到好奇。其实他只是以为这个眼前的绝世高手,一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前辈,或者是前前辈,他知晓着许多世人无法知晓的武林旧事,结识着许多世间无人认识的武林高手,所以对屏岳山的奥秘能够如此了如指掌,也不稀奇,但是如今听闻对方这么一问,却也让陆钦飞不明所以了!

    陆钦飞言道:“这个事情晚辈却也想过,可是我也想不明白,还请前辈明示!”

    李小和心中一乐,笑道:“陆大哥,我其实就是李小和。”

    “你是李小和!”陆钦飞的惊诧几乎将他从坐榻上掀起,“这怎么可能,你的声音似乎就不对!”陆钦飞指着李小和的嗓子,“还有••••••”

    “还有我这黄铜面罩,对吗?”李小和知道,横亘在自己身份之前的这道屏障,就是这黄铜面罩和声音!

    “不错,我记得李小和兄弟是一个言辞犀利,讥诮诡变的少年,当时与他在无忌山庄有过一面之缘,可是你分明是一个老前辈的嗓音嘛。更何况,当初他的武功,嗯,”陆钦飞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李小和的话,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好像有些不太礼貌,但是自己心中的好奇与疑虑又是他这种憨直汉子不能回避的,干脆接着说道,“当初他的武功可是稀松平常啊,连五服十一派的一般弟子都打不过,比及小武姑娘的武功差多了,但是前辈你如今的内力,光看这内力就是一个得练上六七十年都未必能修成的水准,怎么可能是小和兄弟呢?”

    陆钦飞的怀疑不无道理,李小和点了点头,言道:“陆大哥,这一年之间我奇遇不少。寻找小武下落的时候,冒然上了孤竹冰峰••••••”李小和将自己如何修炼成这深厚内力的过程,大致与陆钦飞说了一遍,但是关乎郢教奥秘的事情,却仍旧不多说一字,其实究竟为何这黄铜面罩带上之后就摘不下了,究竟郢君当初是如何摘下来这面罩的,李小和还都没有想清楚,更兼带上面罩体内的郢息就立刻继承了郢君的功力,也是他一直不明缘故的,这写东西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可能说清楚给陆钦飞听呢!

    便是如此,陆钦飞也点了点头,感慨颇多的说道:“哎,这一年之间,江湖上发生了无数动荡,想当初我与程桐兄弟结识,多么憨厚耿直的一条汉子,丝毫没有心计,如今却被害的无家可归,帮派尽散。真是可惜了广陵一派!”

    李小和听闻陆钦飞谈及五服十一派的过节,安慰道:“你说到这里,我正感好奇。虽然眼下寻不到小武的下落,但是她显然是发觉了这些不利于她的歹人,自己脱身去了,想必伤势有所缓解。只是不知道陆大哥你刚刚所说的五服十一派之间的争斗,是如何解决?”

    陆钦飞道:“五服十一派之间明争暗斗由来已久,其实那射伤我肩膀的伊金大主还算好的,他们林胡人从来不来中原惹是生非,除非有弟子与中原有了积怨,方才会南下解决事情。所以我不怪他,怪只怪这从中做手脚的人,怎么就用我平阳门的招式将他弟子打伤,想我平阳门一干弟子如今都在平阳准备着武林盟主一事,哪里有闲工夫去塞外?”

    李小和点了点头,问道:“却不知陆大哥你为何来到了这秦晋交界,差点受到这些人的围困!”

    陆钦飞叹了口气,言道:“我自然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去给武都剑门的秦中剑下请帖去呀。谁知道那秦中剑不在门中,武都的几个弟子痴傻一般,明知是我去下请帖的,竟然还怀疑我打伤他们师兄弟,后来受到洛羽的挑拨,更加对我紧追不舍,就那几个三脚猫功夫,还想跟我比划!”陆钦飞的言辞之中不乏轻蔑。

    李小和沉稳言道:“虽然这些弟子不明是非,但是武都秦掌门的功夫,我是见过的,的确是用剑的好手,当世稍有人能与之匹敌!”

    “哦?那我这手重剑倒是想跟他比划比划!”陆钦飞好奇之中带着一丝惊喜!

    李小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可是陆大哥,你可知晓那洛羽是什么来头,他这人看似狡猾凶戾,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听你们言语之中,他是巫南教的掌门,当初我在冰峰之上,见到巫南教弟子行事凶狠无情,多喜暗算用毒,的确让人心中忌惮得紧,如今不知道你是如何与他结上梁子的?”

    陆钦飞仰着脖子望着房梁,一边回想着,一边叹息道:“这个鬼东西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当初我从武都回来,路上遇到小武受伤,便助她脱险。这途中就多次遇到洛羽那帮巫南教的弟子前来骚扰,不过看他们的手段,好像并没有要搏命拼杀那般歹毒,似乎对小武有意思!”

    这却奇怪了,巫南教的人为什么也要寻找小武,莫非对她的悔指秘籍有想法。李小和心中筹谋着,却听陆钦飞又说道:“那洛羽是个凶狠的角色,半路上就安排人来毒我,幸好我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岂能看不出他们那几手毒药功夫。但是他口口声声说得什么大掌门,我却是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师父这一次主持的武林大会,洛羽他家的那个大掌门也不知道会不会前来凑热闹!”

    “小和兄弟,如今五服十一派之中,除了林胡久居塞外,与中原少有往来。其余的十派,但听江湖传言,被灭派的就有广陵,无终,中山和琅琊四派,甚至有些门派究竟是如何被灭绝的,至今都无人知晓!”

    李小和见陆钦飞言语之间,表情格外夸张,便也顺势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陆钦飞道:“那广陵派我们江湖人都知道,乃是因为受了晋国范氏的算计,许多高手被调出本门,擅闯孤竹,死伤无数。但是这其中也有无终派和琅琊派参与其中,自然元气大损的广陵派难以抵挡这两派后续的伏击,终究落得身死派灭。这是这半年来江湖尽人皆知的事情。可是那无终和琅琊,包括中山,是为何灭派,至今江湖无有定论。因为从无一个人亲眼见证,江湖上之说有别派弟子去这三个门派中下请帖办事,但是整个门派之内,尸体横陈,血迹斑斑,没有一个活口。”

    李小和对江湖中的事情,虽然不甚笃定,但是凭他亲眼所见,那北边两派无终和中山自然是被他们的好兄弟程桐出手剿灭的,看来他把无终中山二派打造成分舵的想法没有实现,最后还是放弃了。想到这里,还是不要跟陆钦飞直言最好,毕竟自己的身份已经够令人意外了,再加上程桐,或许会让陆钦飞接受不了。

    李小和默不作声,陆钦飞又道:“正因为如此,师父才希望用一个武林大会团结各派弟子,不要自相残杀。”

    李小和不禁一声叹息。这江湖与庙堂又有何异,一个大会一个盟主就能团结大家,不再互相厮杀吗?这想法或许太也单纯了。无终派中山派琅琊派剿灭广陵的时候可讲过道理吗?根本没有,所以程桐兄弟报复的时候也全然跳过了这一步繁琐的过程。总之势力就是道理。这在一切地方都一样。如今的武林大会,也不过就是走走形式,想必能来参加的,也无非就是想借此耀武扬威,或许能用实力征服几派人士,那倒也是顺水推舟得了名利。又有谁会真的秉承万古大道,为民劬劳。

    不过李小和转念一想,如今更重要的是能找到屏岳山的几个埋伏杀手的线索。不必多想,那黄铜面具的幻象一定不是胡乱的幻觉,而是有根据的,毕竟那边靳天羽谈及了悔指一事,这边陆钦飞也巧合的涉及到小武窃取悔指受伤,看来那幻象应该就是现实中发生过的。如此猜想,这靳天羽必定就是安排这种种圈套之人。

    想他安排下无数巧妙计谋,害的自己生不如死,又把郢君卷入是非之中,最终落得郢君重伤,在重重围困之中殒命。如今又安排人手来寻小武,必然是在屏岳山有他的布置,念及此处,李小和对陆钦飞言道:“陆大哥,之前你说过在救助小武的途中,有一个风雅的白衣男子帮助过你们,你可认得这个人?”

    陆钦飞琢磨了一阵,言道:“不认得,这个人武功之高在我师父之上,却从来没有在江湖中听说。小和兄弟,如今你武功非凡,难不成你知道吗?”

    李小和点了点头,言道:“他就是靳天羽,是范氏的军师。想必他已经知晓小武藏身于此,但是却扑了个空。今日这一套埋伏,都是他为你安排下的,只为了逼问你小武的下落,只可惜没有算计到还有我跟你一同前来。我想中原武林之事,他应当会出头露面的,如今众人都在找寻小武,我们不妨去平阳与你师父汇合,看看有哪些武林同道前来,或许这途中就能发觉到小武的线索也说不定!”

    陆钦飞如今本也无处可去,既然要回门派,自是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五派会盟

    李小和与陆钦飞商议已定,朝平阳而来。由于李小和的黄铜面罩的确太惹人注目,只得寻了一顶斗笠用垂纱将面目遮掩起来。如今李小和既心念栾玉妹妹,又担心小武的安危,只得随着陆钦飞一路向东沿途打听小武下落,可是江湖上如今气氛喧闹热烈,大张旗鼓得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五服十一派会盟一事上,根本无人理会这些江湖闲散纷争。

    及至两人过了新绛,距离大会召开已经只剩两天光景。这些日子陆钦飞在李小和的照拂之下,伤势大为好转。陆钦飞一只眼睛失明,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的日常,与李小和来到平阳之后,暗自约定道:“小和兄弟,时至今日仍旧无法寻觅小武的下落。如今你的装束若是与我在一起怕惹人怀疑,我给你一份会盟的请帖,后日你自来便可,到时候见机行事,几大门派之中想必有人知晓此事,尤其是那洛羽之流!”

    李小和点了点头,心中虽不愿参与这中原几派的无聊会盟,但是这晋国之中,平阳之内,也有不少栾氏与小武的消息,或许可以从中得到些线索也说不定。李小和两日间四处打听,平阳一带如今为了会盟一事,许多门派的弟子也都来到了此处。经常可以在街市上见到一些蓬莱、武都等门派的弟子,当然也不乏有许多骑马执戟的平阳门弟子往来维持秩序,生怕门派之间产生摩擦,聚众闹事。可惜的是这些门派弟子之中,虽然人数不少,但是都是些小喽啰角色,根本没有什么洛羽这等掌门,即便是个管事的舵主,也很难见到,看来各派都是严密行事,不肯节外生枝。

    两日后,并未得到丝毫消息的李小和只得来平阳门参与会盟一事。这时节正是晚春妙景,四处芳菲浪漫,随风铺面,春风和煦,格外柔软,让整个人身形格外的轻柔缥缈,好似御风而起一般的逍遥自在。李小和只身一人,从平阳门正门进入,陆钦飞乃是大师兄,虽然眼伤并未痊愈,但是仍旧在大门处招呼四方来客。眼见李小和前来,李小和将手中请帖朝陆钦飞一递,斗笠拉的格外低,以免其余弟子看到他黄铜面罩。陆钦飞自然知晓李小和的身份,接过请帖,向李小和点了点头,二人互相确认眼神,李小和未发一语,缓步随着指引弟子转入平阳门内。

    平阳门内的演武场,方圆半里有余,格外开阔,莫说是几个门派,便是操练兵马,恐怕也是绰绰有余。李小和随着指引弟子七转八扭很快便进入了演武场之中,那弟子带着李小和边走边说道:“这位前辈,你只身前来,请帖上说您是蓬莱派的高手,请往西北角坐席相候,此处正是蓬莱弟子的阵仗!”

    李小和心中根本不在乎在哪里,心道你赶快给我安排个地方,别再一直跟着我碍手碍脚,便低声答道:“有劳小哥,我知道了。那西北角方向也不远,我便只身前往,你再去忙别的吧!”李小和连连点头,客客气气,便独自加快脚步朝着西北角方向走去。

    那指引弟子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客气的“前辈”,其他的人来了都是趾高气昂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李小和这么客气倒是让这弟子有点不太适应,结巴了好一阵,李小和都已经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前,前辈,那我就••••••就先••••••”李小和哪里有心情听他胡扯,早就奔着四围的人群而去,转眼间便淹没在已经到来的各派人士之中。

    如今平阳门的会盟,比及当日无忌山庄各派弟子的集聚那是繁盛得多了,毕竟这是选举一个统领群雄的盟主。此时红日方兴,然而各派弟子都已经有人来了。尤其是每个门派中负责把旗安镇的前哨,早就把自己一方的会场布置得格外气派了。李小和环视一圈,这周遭的旗号,理他最近的就是蓬莱派踏浪逐音旗,对面一群黑衣弟子忙忙活活的撑起的就是一字重剑旗,这是武都的旗号。其余瓯夷道圣水盈光旗,巫南教五毒噬天旗这些都是李小和认得的。平阳门自己的威武耀日旗是布置在厅堂正中,牌匾之上的,毕竟平阳门是东道主,以突显他们主场的地位。然而整个演武场之中,似乎也就只有这样五派的旗号。李小和心中暗道,江湖传言似乎不假,看来那无终,中山,琅琊和广陵四派被灭派当属无疑了,如今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来,更不要说是什么旗号了。这十一派之中,还有林胡和延陵两派并未树立旗号,然而李小和眼光锐利,很快便在众人之中瞧见那延陵弟子,一个个手持公子扇,风度翩翩,即便没有什么真正的实力,但是这点风度装还是要装一下的。至于林胡,不必说,看他们伊金大主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参与什么中原派别的盟主之争。

    李小和一琢磨,觉得这陆钦飞的安排倒也是不错,那蓬莱一行人文雅秀丽,和气温婉,不易产生摩擦,干脆就隐身在蓬莱派中,静静观察局势。李小和隐身在一众蓬莱派弟子之间,紧紧锁住旁边巫南教的阵势之中,期望找到洛羽的行踪。

    然而洛羽这个人竟然并未在巫南教的阵营之中出现,整个巫南教的阵营之中,就只有零星的几个弟子撑着旗号,还有几个平阳门的弟子帮衬着支撑场面,看起来人丁格外的凋零,似乎根本没有天南一大门派的气势。反倒是对面的瓯夷道,格外的生龙活虎,人丁兴旺,虽然一个个都是打渔出身,但是操持场面上丝毫不逊色于这些雅致的蓬莱弟子,甚至热闹气氛更比其他门派隆重。

    李小和心道,当日程桐与自己在孤竹分别,他只身来屏岳山寻找受伤的孟小武,但是从此便杳无音信。瓯夷道本已归附郢教,然而在黄河之畔,晋楚对决之时竟然并未派船来接应郢君,甚至还暗中偷袭,不知道程桐兄弟此时是否还在瓯夷道阵中,莫不是他被人暗中害了性命,却被奸人当道,也来反郢教了。李小和心念及此,格外仔细的去观察瓯夷道阵中的情况,然而除了忙上忙下的一干弟子,似乎并没有一个舵主抛头露面。

    这样的场面让李小和倍感失望,他想见到的人一个也没来,他想寻找的线索也是半点也没,整个演武场就只有五大门派的弟子里外奔走。李小和将身形向后退却,想着寻个机会打探些小道消息,便准备抽身从这大场面中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平阳门的一个弟子身着劲装,一个空翻凌空跳上演武场正中的大擂台之上,向着四方五大门派的弟子朗声宣道:“各位武林同道,江湖朋友,吉时将近,请各派掌门入座!”

    各派掌门入座!本来想要离开的李小和被这一句吸引回来,但见从平阳门旗下,大厅堂正中陆续走出五个人来。这五个人,李小和个个认得。当先之人,须发皆白,身着亮银铠甲,光芒盈天耀眼,老当益壮,神容矍铄,正是平阳门老掌门先成。紧随其后的一人,四十多岁年纪,黑衣朴素,腰身魁梧,腰间重剑威猛,气势严整,正是武都剑门门主秦中剑。再往后,身着青衣,长衫飘逸雅致,面容温婉如玉,举止端正高节,正是蓬莱派掌门萧浪。李小和眉目一紧,朝着蓬莱掌门萧浪身后死死望去,只盼着看到程桐的身影。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萧浪身后,竟然是他早已见过面的巫南教教主洛羽,洛羽赤裸着半边上身,身上蟠龙纹身格外显眼,绝不可能认错,李小和心中咯噔一下,原来他在这里!这时候李小和心中有了着落,这个洛羽今日定要从他身上挖出小武的一些线索,虽说那屏岳山的埋伏或不是他所设,但是他在这一事之中必然也知晓不少的机密。

    洛羽身后还有一个人,他手中公子扇翩然翻飞,好似一个俊俏读书郎,这正是延陵派掌门吴拓。此人年纪不到四十,执掌延陵不久,向来以雅致著称。曾经在孤竹冰峰之上李小和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曾经协助冷礼挤兑孤竹君,只不过如今时过境迁,似乎早已不是当初情状了。

    那平阳掌门身为东道主,直接大踏步走上擂台中央,环视四周,拱手朗声道:“各位五服十一派的兄弟,老夫平阳门先成有礼了!”在场各派人士,各派掌门之中,显然也属这个先成年纪最长,李小和心道以他为主持会盟的东道,看来也的确合适。众人见先成发言,也纷纷回礼欢呼,以示应和。

    先成接言道:“天地初化,人情四分。如今江湖演绎,与日剧下。虽说这与周礼崩坏有关,但是我等江湖义士绝不可随波逐流。这一年多以来,广陵派,无终派,中山派和琅琊派四派弟子,都遭到了不明来历的人士伏击围攻,以至于屹立于江湖之上百多年的四大门派,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湮灭了,老夫实感心痛啊!”先成言语之间,惋惜之情甚浓,不禁捶胸而叹。各派弟子听闻老掌门如此叹息,也纷纷应和,有些人是真的知道广陵派一直以维护武林正义自居,如今竟然落得自己不得善终,自然也深感惋惜。但是也有许多弟子,无非初入门派两三年,平日里挑水砍材打杂,哪里知道广陵是什么门派,无终又有什么地位,只是跟着老掌门在那里阿谀附和罢了。但是无论出于怎样的心情,这平阳掌门先成的一语的确让整个会场的情绪凝结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瓯夷道阵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破空而来,直刺入众人耳中:“这话说的漂亮,怎地叫做不明来历的人士伏击围攻,那广陵派的灭派明明白白,就是那无终中山和琅琊三派联手的诡计,怎地就是不明来历的人士了?如今场面大,人数多,老掌门你倒是也说出来给大伙听听清楚,难道是忌惮些什么,还给那些江湖败类留着点面子?”

    这一嗓子直接把整个场面的氛围给刺破,就好似一个平滑光洁的黑布之上突然被一把大剪刀划破,并且随着那刺耳的割裂声不断的将整个黑布的掩饰死命的切开,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众位弟子的悲伤惋惜之情瞬间就一抹而逝,那些本就不知道广陵派历史的新入门弟子装出来的哀婉自然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打听别派丑闻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而那些本来就行走江湖多年,与广陵派打过许多叫道的老成弟子们,也有不少人听闻广陵灭派竟然还别有蹊跷,当即双眼放光,都去寻找这声音来源,根本就忘记了那些曾经为了维护武林正义而献身的广陵义士,只望着接下来能听闻到这个江湖上的一二难得丑闻,也算是不虚这一次与会了。

    众人的幸灾乐祸之心将他们的目光聚集在了那个插言的女子身上,这人正是瓯夷道舵主水鱼娘娘,她赤着脚,挽着裤腿,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短袖开衫,掐腰站在瓯夷道阵前。横眉立目如同一个骂街的泼妇一般,似乎丝毫不把先成放在眼里。李小和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去看瓯夷道的阵营之中。他心中也有些忐忑,既然程桐兄弟继承了瓯夷道的掌门之位,为何他迟迟没有出现在瓯夷道阵中,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然而就在李小和向瓯夷道阵中张望的时刻,他猛然看到了一个让他惊讶异常的情景——洛羽竟然端坐在瓯夷道众人的正中间,他满面笑意,得意洋洋的看着身前斥责先成的水鱼娘娘,那神情就好似他本人就是瓯夷道的一份子一般,就好似这水鱼娘娘的一言一语都是他们早就商量好,在他们的一干计划之中的一般。

    李小和眼见这种情形,心中咯噔一阵,洛羽此人歹毒异常,如今坐镇瓯夷道,莫不是他害了程桐兄弟,自己取而代之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推举盟主

    水鱼姬言辞犀利,直接将无终中山和琅琊三派联手图害广陵派的龌龊事情尽数抖出。平阳掌门乃是此次会盟的主持,遇到这种当堂抬杠的情形,自然不希望事情闹大,尽快敷衍过去才是他心中所想。干脆直接言道:“水鱼娘娘所言老夫在江湖上也有所耳闻,但是传言是真是假并未得到证实,姑且不能作数。今日众位江湖上的好朋友来此会盟,重点应当不在这广陵的是非之上。但是水鱼娘娘既然提出了广陵恩怨这一茬,老夫倒是有个提议,不知众人愿不愿听?”

    平阳掌门先成是此次会盟主持,在盟主选出之前,显然大家还是要以他为尊,多少要给她三分薄面,谁敢说不愿意听。水鱼娘娘翻了一下白眼,也不说话,只冷冷哼了一声,侧着身子斜着眼睛瞟了几下在场的其他各派。秦中剑和萧浪俱是此次会盟的鼎力支持者,自然赞成先成的提议,皆言道:“不知老掌门有何良策,吾等愿闻高论!”

    先成又向周遭拱手行了一圈礼,正色道:“老朽之言,算不得什么良策。只不过今日众位英雄集聚平阳门,会盟之意,在于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可以主持大局的盟主,以此来号令五服十一派众位弟子,行侠仗义,匡扶武林正道。”先成言语之中威严不减,表现的格外正气凛然,在场各派弟子无不悚然变色,被他一身正气感染。平阳门中弟子个个手持重戟罗列在侧,气势严整,如临沙场一般。李小和心中暗暗道:这毕正堂之后,又有一个先成,如若他能主持武林正道,自然是好,只不过这周礼崩坏之际,不知道武林中人是否还会尊师重道,还会将这道义一条放在自己习武之首。若是道义分崩,那便是如同毕正堂一般,谁主持大局,谁便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呢。

    然而如今十一派之中只有五派到来,也算得上是与平阳门比较亲近,平日里愿意秉持一丝侠道的各派了。故而先成的这一套表态,且不说有什么重要意义,光是捧场的气势已经是足了。先成见在场的众位英雄竞相应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老朽不才,有一个提议。那就是无论今日谁当选这十一派盟主之位,第一件事便是要替广陵、中山、无终、琅琊四派调查灭门线索,替这些门派的弟兄们寻回公道。若是有弟子尚存于世的,定要好生照料,悉心培养,期冀他们将来羽翼丰满,重振本门声威,以免这四派绝了香火!”

    “老掌门说得太好了,这才是我们五服十一派会盟的根本要领啊!”

    “不错不错,惩恶扬善,十一派同气连枝,如同一家人,我们赞成老掌门的提议!”

    ••••••

    先成这个提议一出,各派弟子纷纷响应,竞相称赞平阳掌门贤德持重,看来尚未推举便已经得到了不少人心。唯独那瓯夷道一派弟子不发一语,水鱼娘娘冷眼瞧着先成,大喝一声:“说得真是好听,天上的星星听了老先生的话怕是也挂不住了。且不说谁来主持这个大局,便是有人愿意替广陵追查,广陵派怕是也没有什么后继之人了,你们那些当道的盟主们还不是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谁是谁非随便敷衍一下就算是过了,倒是把那一片仁德人心拉拢在自己身上,真是打得好算盘!”

    这水鱼娘娘今日看来似乎是与这先成拼上劲儿了,李小和心中明白,如今程桐主持瓯夷道门户,程桐曾经是广陵弟子,若不是灭门惨案也不会机缘巧合来到瓯夷道。今日瓯夷道众位弟子显然就是站在程桐这一边的,看来这个恩怨一句半句是说不清的了。更何况程桐如今出手凌厉狠毒,那无终中山二派转眼之间就被他杀灭,若是真的寻起是非来,不知道这程桐是否能得到其他门派的支持,这种冤冤相报的确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掰扯清楚的。

    先成以大局为重,不愿意与水鱼娘娘过多纠缠。任她如何说去,自己只朝着其他门派弟子朗声言道:“众位英雄,既然大家都赞成老夫的提议,那老夫就把这一条写进咱们十一派会盟的盟规之中了。那笔墨来!”先成一声喊,两旁弟子将笔墨竹简迅速备齐。先成低头在那竹简之上大书起来,口中郎朗喝道:“五服十一派盟规,第一条,匡扶武林正义,锄强扶弱,主持正道。为广陵、中山、无终、琅琊四派含冤弟子报仇雪恨,培养各派遗孤,重整各派声威••••••”

    众人瞧着先成奋笔疾书,龙飞凤舞格外威风。忽然听闻洛羽起身道:“老掌门,咱们都是旧相识了,就没必要做这些文字上的小把戏了。大家互相知会一声,谁也不会把别派的恩怨袖手旁观!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是赶快商量商量这盟主怎么出吧!”

    先成仍旧气定神闲,并未被洛羽的打岔搅乱心神,一直把规矩写完,让弟子取下,方言道:“今日五派弟子齐聚此地,老夫想不若征求一下众人意见,如何会盟为好?”

    吴拓笑脸盈盈,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会盟之事放在心上,但见他白绢折扇轻轻摇了两下,笑道:“这个好说,诸侯会盟都是执牛耳歃血,我等也可以效仿。不过这歃血一事,虽然有神灵监督,却也保不得谁会反悔的,若是没有些规矩法条,怕是不能约束众人,到头来等于白来一趟!”

    先成点了点头:“吴公子所言极是,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洛羽冷笑道:“吴拓,你真有意思,我们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来逗笑话的,谁不知道这会盟之中,要约束以律条。洛某刚刚所问,乃是这十一派的盟主以什么标准来选拔,你莫要将话头转移了!”

    吴拓摇着扇子也不气,也不恼,就像那吴子元一般脾性,仍旧淡淡笑道:“这个吴某却是没什么想法了。毕竟江湖上的事,要么推举个武功卓绝的,要么选拔个德高望重的,只不过这两样怕是你洛羽一个也沾不上吧!哈哈哈!”这吴拓一身白衣,干净雅致,一看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郎,说起话来和和气气,徐徐缓缓,但是却句句直逼对方心头,骂人不带脏字,将洛羽气得一拍桌案腾的站起身来,骂道:“姓吴的,你什么意思?”

    吴拓坐在本派的阵营之中,摇晃着脑袋看了看身边的弟子,言道:“修身养性,不可急躁。你看对面的这位洛先生,常年修习巫南的毒功,巫南地处荆楚之南,乌烟瘴气,于身体有极大的腐蚀。我等寻常人即便是躲都躲不及呢,他竟然还将那里奉若至宝,如今毒功大成,毒气入脑,说话颠三倒四,脾气暴躁,这是我等修身之人的大忌啊!”

    那吴拓身边的一干弟子,一个个面皮白净,身形峻拔,也都是文雅俊俏的书生打扮,如今一听掌门之言,一个个老气横秋,好似斟酌至理一般不住的点头,整个门派上上下下似乎都把那洛羽发脾气的样子当做是一个笑柄,虽然没有一个人发笑,但是显然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张笑开花了的脸孔。这一来可把洛羽气得满脸通红,身形一耸,便上前两步要去寻吴拓拼斗。

    出乎意料的是水鱼娘娘一伸手,将洛羽拦在身后,洛羽满面怒气,恼羞成怒,却硬是被这女子轻轻一拦,便即将火头压了下来,使劲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悄声退了回去。李小和见此情景,大感惊奇,心中登即生出许多猜忌,这洛羽乃是巫南教教主,虽然并未与他打过多少交道,但是很明显这个人是一个生性暴戾,心狠手辣之徒。今日如此受人冷嘲热讽,若不出手讨教讨教岂能善罢甘休。但是如今只是一个瓯夷道的舵主就可以让他息事宁人,这对于堂堂巫南教教主而言,岂不是太奇怪了,难道他一教之主的身份竟然还比不过瓯夷道一个舵主!李小和心中盘算着,看着那阴晴不定的洛羽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

    吴拓的性格与那吴子元格外相似,向两侧弟子一摆手,摇着扇子笑道:“你们开,这就对了,这才是修身养性嘛!”

    水鱼娘娘将洛羽屏退之后,也没有功夫与旁人闲扯,向着先成言道:“既然先成掌门是今日的主持,我等愿听老掌门的安排,且请说说这十一派盟主如何选拔吧!”

    先成言道:“老朽也只是做个抛砖引玉。如今江湖动荡,四野不宁。非但那四派弟子受了死难之罪,如今各派门户尚在的,也都有弟子受到惊扰伤害,即便是僻居塞外的林胡教也有弟子受到不明来历的人士偷袭。故而老朽以为如今江湖乱道,必须以德扶助,老朽赞成德行优渥之人当选这十一派盟主之位。今日在场众英雄,也都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英雄,若是说行侠仗义,谁都有个可以拿出来说说的光彩事迹,但是若一定要分个高下的话,老朽以为武都秦掌门和蓬莱萧掌门的德行最让我佩服,老朽推举这二人之中选出一人为盟主,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虽然说这先成是个主持之人,但是出于避嫌一说,自然不能自己推荐自己啊,毕竟这么大岁数面子还是要的。但是说实话推举了这两位掌门,在李小和心中还是格外的赞同的,且不说这五派的会盟算不算是一出闹剧,但是无论如何德行能够匡扶武林正道的,如今这两位掌门还是能够胜任的,毕竟他们曾经都与李小和有过交往。

    萧浪为人格外的谦逊和善,见先成如此推举自己,赶忙站起身来,将玉箫一抱,横在身前道:“先成掌门,萧某僻居东海,只是喜欢一些丝竹八音之类的小玩意儿,闲暇时光之中偶尔习武论道,与武林朋友会一会而已,岂堪承担这十一派盟主一职呢?惭愧惭愧!”

    萧浪当先将自己否认一圈,自道是个江湖散人,格局不能匹配十一派水准。而秦中剑听闻萧浪所言,也起身笑道:“老掌门,你何苦如此谦虚。今日你发起十一派会盟,显然是有着一颗匡扶正义之心。而论年纪,老掌门德高望重,论武功,平阳门一套兵器谱独步武林,威风不减当年先轸元帅,如此文成武德,老先生何必自谦呢?如萧掌门所言,若是让我们这些晚辈当了盟主,惭愧之状何以言表?”

    秦中剑的言辞向来实在,先成的武功李小和并未领略过,但是从他的年纪来看,当属一个实力不俗的高手。虽然陆钦飞自己慨叹他师父的武功尚不如李小和,但是很明显李小和的功夫早已旷世难觅,自然很难达到了。不过如今秦中剑推举先成,而萧浪也附和道:“秦掌门所言极是,今日在场之人,有谁能与老掌门相比,如今推举老掌门为我们十一派的盟主,将来各派若有干戈,我等也愿听号令,奔走相助!”

    吴拓仍旧一脸和善的笑道:“不错,不错。老掌门的修养,吴某佩服不已。以后对我们各派弟子,循循善诱,我等福报不浅。万万不能让那些暴戾恣睢的家伙登了高位,否则连日间生杀予夺,永无宁日,岂不是与我们联盟的初衷相悖!”这个吴拓句句离不开嘲讽洛羽,洛羽也只得把头一扭,不再去瞧吴拓那边。

    李小和心中也有些诡奇,想这洛羽刚刚盛气凌人,更何况坐在瓯夷道阵中,看样子对这盟主一职心有觊觎,然而如今怎地被吴拓几句嘲讽,水鱼娘娘一把拦阻,便即不再说话,连风头都没了,这忒也奇怪了吧。

    先成听闻三派人士拥护自己,先拱手还礼,向周遭弟子谢道:“感激各位英雄的信任!”

    这时候平阳门阵中一干弟子见自己的师父得到了拥护,赶紧趁势欢呼而起,大叫:“平阳掌门,德高望重。师父领盟主一职,可谓人心悦服!”

    “不错,平阳老掌门德高望重,我们心悦诚服!”

第一百八十九章 毒舌无赖

    众人山呼海啸,齐声支持平阳掌门先成。尤其在萧浪和秦中剑的支持拥护之下,平阳,蓬莱和武都的弟子都众志成城,气势格外高涨,让其他门派的弟子即便是有些异议,即便是有些嘟嘟囔囔的反驳,也都直接被整个人海的声浪所淹没,全然没有人理会了。

    李小和心中知晓,这上古传下来的规矩,乃是谦逊再三,方可即位。如今老掌门先成必然会再次推脱谦让,以让众人在此请命,这是周礼一来不成文的规则。的确,先成忽然严肃起来,向着自己平阳门弟子喝道:“平阳门弟子岂可如此放肆,为师平日里教大家谦虚谨慎,不可狂妄造次。如今各派贤能英雄齐聚我平阳门,乃是我平阳门莫大的荣幸。各位英雄内敛谦逊,推举老夫,老夫愧不敢当。平阳门下弟子,不该恣意附和,放纵呐喊。”

    平阳门弟子聆听师尊教诲,个个俯首默然,不敢再随意附和呐喊,尤以陆钦飞大师兄为首,带领各位弟子向师父跪地叩拜,朗声言道:“谨聆师尊教诲,弟子不敢或忘!”其余门派弟子眼见的平阳门掌门约束弟子格外严整,不骄不躁,气度谦逊,果然一位真君子大儒,这让其余四派人士更加无话可说,个个交首称赞,即便是心中有什么想法,如今人家平阳门已经这等谦逊,难道作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各派掌门还能真的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与平阳门一争高下吗?

    故而,至此平阳掌门似乎众望所归,加上洛羽这个刺儿头又无话可说,虽然先成一再推让,想必也是再无人敢接这一任。然而每每到这个时候,就总会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上前挑衅,如今也不例外。

    众人呼和之中,只见本来人丁稀稀拉拉的巫南教阵中走出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这两个人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巫南教的服饰,整个装扮就如同两个猎户一般,身上豹皮鹿角,满面尘霜,看样子是在山林野地之中赶了不少的路。那二人站出身来也不客气,也不打招呼,直接呼喊了一声:“看你们这些门派好像一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一般,实际上却是一群暗地里勾搭的肮脏家伙。这老头子几句话,客套客套就能当上个盟主吗?如今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要做个盟主,怎么也得露两下子,要是没有个赢人的功夫,凭什么当这号令群雄的盟主!”这二人说话字里行间处处带刺,几句话就让众人感觉极不舒服。

    尤其是平阳门本门的弟子,被这两个人指着师父讥讽,格外的心中恼火。几个平阳弟子当即站出来骂道:“你们是哪根葱哪头蒜,先报上来历再说,莫要有的没的说些疯话!”

    “哼哼,我们是走江湖卖艺的,路过郑国听说晋国境内有个什么平阳门要号令武林,我们兄弟俩平日里也练了几下子,想着虽说不是什么正宗门派的大武学,但是却也堪称一个武林人士。如今武林中选盟主不就是要问问我们武林人士是什么想法吗?怎么我们兄弟两个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们却又不满意了?”那猎户打扮的大汉似乎伶牙俐齿,格外能狡辩。

    “你把性命报出来,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好商量!”陆钦飞作为平阳门大弟子,按压住身后一干师兄弟的怒火,与这二人交涉起来。

    那大汉身旁被称作兄弟的猎户也附和道:“大哥说的是,你们平阳门说得好听,是选举武林盟主,实际上不就是寻几个平日里与自己交好的门派来帮腔助拳,让其他门派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这算是什么公平的选拔吗?你看看对面洛羽洛掌门那一脸丧气样,明显就是不服气啊,若不是我两兄弟今日豁出命来说句公道话,怕是再有多少不服气的人,也被你们这里应外合,一唱一和的几个门派个敷衍过去了。就是那蓬莱和武都,江湖传言向来明辨是非,大道无私,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一些与平阳门暗里串通一气的小辈嘛!”这两个汉子看似疯疯癫癫,丝毫不知顾忌,但是言语之间却又格外的犀利,句句不离对方的七寸要害。而且两个人似乎有什么仗势,几句话之间就把在场的各大掌门都牵扯其中,生怕自己惹的事小了。

    李小和不由得望了一眼洛羽,今日这事情古怪至极。他甚为巫南教教主,却坐在那瓯夷道阵中,而他自己教中的人众七零八落好不寒酸,这姑且算了。如今竟然两个从他门派中出来搅局的汉子,竟然对他也是毫无尊敬之情,丝毫看不出是他门下弟子的样子。那洛羽如今见到这二人从自己门派中出来,面上也陡生惊讶,凝神望着两个人,似乎心中正自琢磨:这两个汉子是哪里来的,好像平日里从未见过这么两个奇葩角色!

    陆钦飞如今职责所在,不能含糊,挺身而出言道:“两位,如今萧掌门和秦掌门乃是自发支持我派掌门的。二位掌门虽然与我家师父素有旧交,但所言也并无失当之处。我等甚为晚辈的,本来没有资格评判前辈掌门的所为,如今唯独能做的,就是替师父分忧解难。如若两位高手觉得本门师父的武功不足以服众,且请让晚生先请教两手,以示深浅!”

    陆钦飞也不客气,点名道姓直接应战,显然就是说不客气话直接来吧,输赢定高下。那两个汉子听闻陆钦飞所言,相视一笑,仰天打个哈哈,朗声道:“我就说么,这平阳门向来就是这么个策略,一旦有人有异议,便要出手教训一番,你看我兄弟俩冒死为众人说句公道话,却惹上了这个平阳门的什么大还是二三四五师兄的梁子了,不好办啊不好办,你瞧瞧这场子中都是他平阳门的心腹,等下若是他出手杀人灭口,我们兄弟俩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啊!”

    本来那陆钦飞还不生气,但是这两个人如此废话连篇,歪曲事实,本来性子就比较直爽的陆钦飞这时候却忽然火冒三丈,喝道:“你二人莫不是诚心来捣乱的,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平阳门若不露两手难以服众,如今晚生要讨教两招,你又说什么我平阳门是要出手教训,你可是讲理不讲?”

    那两个人笑道:“讲理不讲,你怎地来问我呢?你们若是讲理,也不会如此暗中勾结其他门派,叫人家附和于你,如今稍有异议,便要出手伤人,我看不讲理的是你了!”那两个汉子总之是里外歪曲,前后都是嘴,摆明了是要挑拨起陆钦飞的火气。陆钦飞将手中重剑一摆,大喝一声道:“无礼狂徒,今日我陆钦飞就以手中这柄重剑会一会你二人。秦掌门是使重剑的行家里手,天下独一无二,晚辈不敢托大,只不过师门尊严在上,不得不出手了!”李小和瞧着那陆钦飞手中重剑,比及当日被洛羽震断的一柄,棱角鲜明许多,摆明了是新换的一把,似乎还不太熟手。

    不过陆钦飞一招两相出来,先成老早从旁喝道:“飞儿不可无礼,既然是两位有异议,不如直接说出来是好。若是质疑老夫武功,也可以与老夫切磋切磋,点到为止也未尝不可!”

    “嘿嘿,老掌门,你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那两个汉子似乎有意抬杠,陆钦飞一听两个人狂妄至极,又否定自己师父,火气再起又要上前。却听这打猎汉子言道:“老掌门,你说什么我兄弟若是不服气可以向你讨教讨教,这话简直说得毫无道理。我们不服气归我们不服气,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讨教?”

    这话说的好不气人,连李小和都一阵反胃,觉得这两人如同狗屎一般黏黏糊糊讨人厌。先成听闻两人所言,和颜道:“不知两位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觉得老夫的武功不能服众,那自然该与老夫讨教讨教啊!”

    猎户汉子笑道:“老头子,你当我们傻吗?我们也是走江湖的,谁不知道要想号令群雄,那便是得武功压的住众位英雄的才行,你说是也不是?”

    先成点了点头,言道:“不错!”

    “可是你这老头的武功压的住众位英雄吗?远了不说,只这五服之内,东海烛然,极北孤竹,天南郢君,还有秦晋交界的北天神枭,这几个人你可是能敌得过谁?能服得了谁?”但见这汉子歪着脑袋言辞犀利的逼问着先成,一脸痞气暴露无遗!

    然而作为一个农夫猎户打扮的人,能够知晓江湖上如此多的高手,显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先成听闻这两个人连连搬出四大高手,自己的确也都不是对手,只得默不作声!然而被对方如此压制威风,平阳门弟子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压下这口气,都连连喝骂道:“臭小子,如今我们是五服十一派选盟主,那几个人又不是我们十一派中人,更何况选盟主要德才兼备,岂是武功高就能胜任!”

    “不错,你们两个泼皮无赖如此伶牙俐齿,我看也是无用,还是上台比划两下最为实用!”平阳门的弟子虽然心中没有加害之心,却也是希望这两个人吃点教训也就把那张臭嘴闭上了。更兼江湖规矩,既然不服气自然就出手斗两下,这才是合理的。

    谁知道那两个猎户反而一脸无赖样貌,在巫南教阵中的椅子上斜身一坐,赖道:“说得轻巧。老子打不过你,自然不会那么傻去送死了!”

    “你打不过我师父怎地还不服气?”这时候平阳门弟子气势更盛!

    “不服气归不服气。怎么了,打不过难道就不能不服气吗?”

    “你打不过还不服气,简直就是无赖!”

    “你们才无赖。你们师父武功不如那四位高手,如今却要当这盟主,若是有一天那个不知死活的弟子被那四位高手欺负了,怕是只得忍气吞声,丢了五服十一派的脸面了!”说着说着这两个人还倒是起劲儿了,仰天得意的笑了起来。

    两边不断的打嘴仗也不是办法,先成断喝一声道:“好了,老夫在此主持今日的局面,乃是为如今武林大局考虑,至于这个盟主谁来当,可以由各派推举。如今武林之中动荡不安,十一派需要团结一致才好。”

    那两个人听到先成说十一派团结一致这句话,似乎正中他们心中所想。连连点头道:“说得没错,没错。既然说十一派需要团结一致,那么我们姑且论一论,十一派中,无终、中山、琅琊、广陵四派已经身死派灭,无人前来与会。其余七派之中,林胡的伊金大主根本没有理会中原事务,这就是缺少一派,其余六派虽然都到齐了,显然瓯夷道程桐程掌门尚未现身,根本不知道瓯夷道是什么意见,故而若是就这么草率的认了你为掌门,怎能算作是团结一致!”

    先成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言道:“既然如此,依两位高见,当如何抉择?”

    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露出一丝狡黠微笑,言道:“不难不难,待得程掌门前来,大家再做定夺!”

    原来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重点却是在这里,不许那先成即位盟主,便是要为瓯夷道程桐讨个机会。李小和心中暗暗叹道:看来程桐兄弟身上的是非似也不少,但是今日却迟迟未现身,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但听先成道:“程掌门新任瓯夷道掌门,老夫早早就派人邀请,只不晓得他今日为何迟迟还未现身。如今众位英雄都在此地,若是苦等他一人,怕是于情于理都不太说得过去!”先成言语之间望了望瓯夷道阵中,那洛羽当即将脸面转向一旁,不去看先成,倒是水鱼娘娘接言道:“程掌门要事在身,需要打发几个老朋友,如今巳时将终,算计下来,午时初定当到来!”

    先成乃是老江湖,如此明白的是非岂能不知,一听便知道这两个猎户打扮的人看来就是瓯夷道安排好的策应,若是说动起手来本门弟子还真未必是他二人的对手。既然瓯夷道还有其他话说,便也等他一等也无妨。先成冲着周遭环抱一圈礼,朗声道:“众位英雄,如今瓯夷道的英雄尚有他议,我等稍待片刻等程掌门到来在座定夺。”

第一百九十章 重重恩怨

    在两个无赖的毒舌搅局之下,各派的弟子也怨声四起,纷纷指责瓯夷道掌门既然不能按时与会,便无资格再参与,然而水鱼娘娘却全然不把其他门派的弟子放在眼中,但听她冷嘲热讽的说道:“你们这几派的弟子,入门的时候跟师父发下了宏愿,说是什么习武只为维护武林正义,到如今你们这些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弟子可有人为武林维护过正义?可有人为武林铲除过奸邪?竟然还如此不知廉耻的在此聒噪,简直是丢尽了师门的脸。”

    瓯夷道一干人等总能在众人之间挑起一些没来由的话头,让其他门派感受到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武都派的几个弟子,听不得这些冷嘲热讽,便抢过话头来叫道:“你这婆娘还不懂事,我等师兄弟虽然不是人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名声大噪,但是也有许多武都高手见义勇为的侠义传说,如我大师兄曾经在西海连败十位外戎高手,守护边陲小镇,岂能是你这个臭打鱼的能比拟的?只不过我们师兄弟目前武功不济,恨不能与大师兄并肩作战!”

    水鱼娘娘仰天一声狂笑:“说的真好听,好像你们这门派是满门忠烈一般……”

    两边正要再打起嘴仗来,忽听平阳门派之外,演武场外墙上有人说话:“老掌门,我程桐来晚了,但愿还赶得上大会!”这一声格外引人注目,众人循声望去,那墙头站着的正是瓯夷道掌门程桐。如今程桐贵为瓯夷道领袖,衣衫打扮却全然不似庆倓老人一般的渔翁打扮,他周身雪白绒长衫,腰间螭珠宝带,脚底金光踏沙履。这一身打扮神采奕奕,好似一个诸侯大邦的贵族一样。李小和见他今非昔比,武功修为和身形品味都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心中格外的慰藉甚至有些惊喜,毕竟他原来猜测的程桐遭到洛羽的暗算的疑虑目前可以打消。

    平阳掌门先成向程桐一拱手,答礼道:“程掌门,久违了。”

    程桐站在墙头,向广场之内的各派弟子环视行礼,言道:“让众位英雄久等了,今日本人有几个难缠的事要打理,故而迟来了一段时间,还请见谅。”毕竟程桐是一介掌门,不能像水鱼娘娘那样胡搅蛮缠。瓯夷道一干弟子见到程桐出现自然人人拜倒行礼,遥遥的向着程桐那边跪拜称贺,水鱼娘娘和洛羽也跪伏在地,朗声道:“大掌门,弟子们都已经集齐,听凭掌门吩咐。”

    程桐露出满意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李小和暗中吃了一惊,“大掌门”这三个字在李小和的脑海之中瞬间唤起了一个曾经的声音,这难道就是洛羽口中所说的大掌门,眼见的洛羽也向着程桐行如此跪拜大礼,分明就是表示这程桐就是他畏服的大掌门,虽然李小和不能想清楚程桐是如何将洛羽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收服,但是如今看着洛羽都已经率领巫南教归附瓯夷道,着实还是让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而另一个让李小和惊讶的事情也瞬间涌入脑海之中,洛羽当初口口声声说大掌门也在寻找孟小武,难道就是说程桐在寻找小武?难道说程桐对小武的下落会有一些掌控吗?这一层层的猜想不断的涌入李小和的心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对面的陆钦飞。

    陆钦飞如今望着这身打扮的程桐,真也是百感交集瞠目结舌说不出半句话来,虽然想着能够很程桐一叙往日情怀却始终无法将自身与程桐的距离拉近,这种心理上的距离是他们之间身份上的不可更改的遥远,或许这种遥远在当初的无忌山庄便已经埋下伏笔,但终究是如何成长变大,竟然无人知晓。

    就在程桐现身的一瞬间,瓯夷道众人山呼海啸跪拜行礼的时候,程桐身后一股劲风袭来,程桐身子轻盈伶俐,在空中耸身一飘,好似一只翱翔飞燕,在天际迅捷飘忽,突然间一个极速回转,踏落在演武场中间的擂台之上。再看程桐刚刚站立之处,已经坍塌零落,无数土石砖瓦倾圮。众人眨了眨眼,心中正自狐疑这强横的内力竟然能够将整个墙壁打穿,然而一回神的时间,即发现那一堆坍塌的沙土之中,竟然是一个巨大无匹的拳头,那拳头就如同一只大磨盘一般,手臂粗犷如同一根大树干,洛羽不禁道了一句:“不好,郢教的寿劲五到了。”

    不错,这巨大的手臂,强横的外功,就是寿劲五的招牌动作。不过洛羽身为巫南教的掌门,自然是用毒高手,将怀中毒物抖出,直接拋向那只巨大的手臂。但见两只巨大的蜘蛛直奔巨手飞去,那巨手格外硕大,岂会害怕这么两只小蜘蛛,一把张开直接将整个地上的砖瓦连同那两根蜘蛛抓握在掌中,拳头使劲攥紧,掌心之中的沙石和蜘蛛瞬间被捏成齑粉。众人见到寿劲五如此霸道的强劲功力,心中格外的惊骇,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如同恶魔一般的高手。

    然而更让人惊怕的是,这寿劲五的大手一把捏碎了沙石和蜘蛛,却见到无数细小的蜘蛛从他的指缝之间爬出来,四散而行,分散凌乱,迅速的便爬布了整个大手。那些手上的毒虫格外的细小,但是毒性似乎并不弱,犹豫太远了,众人瞧不清楚那毒虫是何情况,但是很快便见到那打手震颤抽搐不已,摇晃着不断的缩小退却,似乎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洛羽一见自己的毒功得手,满面得意,向程桐讨好道:“大掌门,这些江湖杂碎就交给属下料理,大掌门要务缠身,莫要被他们分了心神。”

    程桐朝着洛羽点了点头,转向平阳先成,正待开言,忽然凌空一声诗号,众人许多人都再熟悉不过:“摇曳南风岂不竞,落花拾雨拈香魂!”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平阳大殿的牌匾之上,屋檐螭吻旁侧,一个深紫色花衣的女子站在当头,这人正是楚国高手郢教细娘。但见她凌空二指点出,指风夹杂着毒素,一触即那寿劲五的大手,上面密密麻麻细小的毒虫蜘蛛迅速毙命脱落,就好似被烈火炙烤过一般,所有的小虫的身体都迅速焦黑枯槁,翻仰零碎。细娘轻蔑一笑,喝道:“如何?以为从悬空崖偷学了那么一招半式,便可以横行无忌了吗?今日大仇不报,誓不罢休!程桐你纳命来!”

    细娘一声断喝,飞身而起,将周身一震,毒雾如同绵绵细雨,瞬间张扬四散,飘洒零落,那些不注意的功力差的弟子们,瞬间就被毒倒了一大片,秦中剑和萧浪都是江湖成名高手,将手中兵器一摆,一边驱散天际袭来的毒雾,一边呼喝弟子:“快将口鼻掩住,莫要被毒气伤了。”

    几位掌门联手抵御毒雾,护住弟子,细娘身在空中,奚落道:“洛羽,你这用毒的高手,倒是来解一解老娘的功夫?”

    洛羽心中自然明白,这手毒功是他曾经不曾见识过的,尤其那毒雾是如何配制,怎样相生相克,他都无从知晓,自然没办法解毒了。能够保全自身不受毒害已经算是不错了。就在这个时候,程桐朗声一笑,从腰间将鱼竿抽出,纵身而起,那大鱼竿好似一把长长的大笔,程桐手持着这把大鱼竿在空中翻飞炫舞先,不断挥洒恣意,好似一个丹青大师一般。但见程桐手段所及,便成解毒利器。庆倓老人传给他的这枚寒江独钓的鱼竿,就是解毒的重要法宝,他内力从鱼竿四周散发而出,一种鱼腥扑鼻,那正是鱼竿上腥散的味道,虽然十分难闻,但是却把整个天空之中的毒雾一瞬间尽数吸收驱散,朗朗乾坤,当即澄澈。

    细娘一招被对方挡住,也不多言,翻身又将毒功耍出来,再次逼近程桐。程桐身为瓯夷道掌门,众位瓯夷道弟子眼见的本派掌门被诡异敌手攻击,自然个个踊身而上,与对方纠缠在一起。细娘似乎全无惧意,朗声道:“老娘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回去,若不将尔等背信弃义之徒斩尽杀绝,岂能昭示天下正义。”细娘一声呼喝,将身上大紫色长袍抖落而起,那一袭衣衫就如同一个诡异魅影般往来穿梭,在空中飘零飞舞,迅捷之态不亚于刚刚程桐的身影。

    程桐见细娘又祭出招式,不得不再应战,然而猛然间身侧又有两名弟子被暗器打倒,细细看来竟然又有两名郢教高手到来,分别是斗烈和巫廉。细娘的大寿衣凌空一阵抖动,便有一股不可抵挡的异香袭来,如此几次,便又有十几个弟子晕倒。程桐一脸不屑,眼见的对方用出这等的手段,也不再答言,只把手中鱼竿横起,便要迎敌。

    终于平阳掌门不能坐视两帮如此胡闹,毕竟他是东道之主,将手中真气凝聚,朝着细娘的那件大寿衣一推,用功力推挤之下,大寿衣缓缓的向着细娘那边飘去。

    细娘见到自己的衣衫被对方退了回来,愤怒异常,大吼一声:“先成,你这老东西可是想要来蹚浑水?”

    此时各派弟子有的被毒伤,有的被毒晕,也有被巫廉和斗烈暗器打伤的。但是那些尚未受伤的弟子,都知道眼前这个耀武扬威的女子是郢教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今日竟然敢当众在平阳门撒野,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众人纷纷指指点点,口中说什么的都有。

    先成却淡然一笑,说道:“细娘,如今我五服十一派的英雄齐聚于此,就是为了结盟御敌,共同铲除这江湖上为人不齿的败类,共同抵御那些强横无礼的霸徒,你郢教纵然高手如云,却也要讲道理行事,否则我们几派的英雄人物,联起手来也要把这个正义维护!”

    先成虽然老迈,却说话格外硬气。刚刚对内的时候,与这六派弟子的言语都是和颜悦色,即便是瓯夷道那两个不讲理的毒舌赖皮,他也并未动怒,然而如今见到五服十一派以外的人士在他平阳门撒野,便立时变了脸色。

    细娘听了先成的话,竟然转怒为喜,咯咯的笑了两声,仰脸朝天的叫道:“果然是个维护武林正义的大门派啊,今日老娘便要看看你们这些自命不凡自负为天下正道所在的五服十一派人士,有什么本事维护正义!”细娘一开始还是言辞和缓,说道最后咬牙切齿,句句如刀一般顶住了先成。

    先成虽然年过花甲,却英气不减,听闻细娘敢如此与自己叫板,大喝一声:“谁人替我先拿下此贼!”先成虽然是武林掌门,但是行事吩咐却与临阵对敌的大将一般。听得本门师尊呼和,其他门派即便是无弟子应答,平阳门的弟子也不能袖手旁观,自然要如潮响应。

    当即平阳门阵下就有两个弟子跳上广场正中的演武台,两人手中各执一把长戟,向先成和程桐纷纷行礼道:“弟子姬佗,姬厚二兄弟为掌门擒拿此贼。”此二人乃是先成门下两个得力弟子,与陆钦飞是师兄弟,武功自然也不逊色,先成见两人肯出马擒贼,赞赏道:“好,好徒儿先打头阵,为师为尔等观敌料阵!”李小和心中暗道这先成别看一把年纪,竟然临阵对敌有如排兵布阵的大将一般。不过这两个小子武功或许连陆钦飞还不如,怎么可能是细娘的对手。

    不出李小和所料,细娘见两人飞身上来便要与自己对敌,她咯咯一声娇笑,挖苦道:“就这种不入流的弟子,上来还不是白白送死,先成,你怕是老糊涂了吧。”

    “贼婆娘敢口粗狂言!”姬佗一戟已经刺到细娘胸前,细娘轻盈向后一跃,仍旧笑道:“老娘便是不出手,尔等也无法取胜!”

    “臭婆娘别小瞧人!”姬厚骂了一句,从身后赶上来与姬佗两人形成前后呼应。

    这时候却听细娘喊了一声:“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来?”

    “老子姬厚,来取你狗命!”姬厚不知细娘什么意思,大喝一声就直扑上来。

    但听得细娘抿嘴一笑,朗声道:“断你双臂!”这话音方落,之间姬厚的双臂齐齐的从肩头处断落开来,两手还握着长戟就直接从空中砸落下来。众人一见如此血腥场面,当即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明争暗斗

    如今的场面凌乱不堪,平阳门在场的六派人士与郢教的几个高手对峙当场。先成的两个得意弟子去挑战细娘,竟然不料那细娘尚未出手,姬厚的双臂就被人从肩头处齐齐的切落下来。李小和心中暗自道了一声:看来是吴子元来了!

    而武都、蓬莱和平阳的三处弟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眼见得人双臂就那么诡异的被切断了,心中都不禁一阵发寒,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肩头,当真是可怕至极。而吴拓甚为延陵掌门,心中当即明白过来,众位延陵弟子,也都随着他拔起身来,一个个白衣翩然,整齐的站立在平阳演武场之中,朝着细娘那边的大殿上瞩目观瞧,但见吴拓朝着天空拱手行礼道:“不知师叔驾临,弟子疏于礼节了!”

    但听得凌空一个声音,飘飘渺渺,忽远忽近,传声而来,言道:“吴拓,你是本派掌门,会盟之事自然由你主张,是成是败老头子我管不到。但是如今老头子身为郢教中人,众位弟兄要的是你身后这个叛徒的首级,我延陵的徒子徒孙们,可是不要当了郢教的路!”吴子元的声音虽然向来和和气气,不出大言,但是有时候柔中带刚,言辞格外的不容侵犯。

    吴拓转身瞧了瞧身后的程桐,程桐脸上平静似水,毫无波澜。似乎并未把对方的狠话放在心上。而吴拓在回头去看细娘那边,果然在檐崖之上,细娘身侧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老头,这正是本门师叔吴子元,延陵三大高手之一。而其余门派的弟子见到这老者突然现身,也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如今平阳门姬厚伤了双臂,大师兄陆钦飞接应回本派阵中,姬佗也不敢再冒然行事,不知道对面的郢教还藏有多少高手。吴拓又打量了一下那边平阳掌门先成,期望看看他是什么意思。那先成脸色极不好看,毕竟自的得意门生被人伤成这样,显然下半辈子是废了。虽说对方是高手前辈,比及自己的弟子要高上一筹,从武功这方面论还谈不上什么丢面子,但是这个伤人的梁子是结下了。如今见到吴拓看着自己,既然几大门派要结盟,只好姑且留点余地给延陵派,便道:“吴掌门,既然对方是你门中的前辈,你也可以与那老者沟通沟通,究竟是何原因,今日竟然如此搏命而来,毫不罢休。若是有回还余地,老夫等人却也不愿多作造次!”

    吴拓年纪轻轻能够登上延陵掌门,必然也是心机缜密之人,心想自己本门的师叔,辈分比自己高,武功看起来也是登峰造极,若不是当世绝顶高手,也是难以与之匹敌,便是自己这两把子功夫,恐怕还不够看,当下是不能跟师叔翻脸的。不过吴拓似乎成竹在胸,思虑了一下,回身对吴子元言道:“师叔,我们五服十一派之中如今零落死伤,就剩下这么六派人士聚集在此,今日难得如此整齐,莫不如给贤侄一个面子,待我等选出了盟主之后,再让程掌门登门谢罪如何?”

    吴拓这一句话显然是将自己置身于老好人之中,也不得罪师叔,也不得罪先成,做个无关痛痒的提议,是非由得对方来决定。吴子元拈着胡须微微一笑,并未答言。另一侧巫廉和斗烈大骂道:“狗娘养的,你说的轻巧。叫尔等选出盟主,待得来日好同心协力集合这六派弟子来剿灭我们?”

    “不错,郢教行事向来独一无二,什么时候把你们这些江湖喽啰放在眼中了,今日尔等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这程桐的首级老娘是拿定了!”细娘的话说得格外硬气,不容有半点缓和,李小和心中惊讶,当初为了给自己治伤,程桐与郢教的一众高手配合接应,何等的同道。如今不知是什么原因,两派竟然翻脸至此,必然要致对方于死地。

    先成本就碍于自己的弟子被废,心中老大的怨恚,给对方个面子,待得改日再议与程桐的恩怨,已经算是老大的退让了。可是郢教众人却格外的盛气凌人,丝毫不作任何退让,这让先成心中的忍让也荡然无存,朗声道:“老夫本来以为门派之中的恩怨,乃是江湖上常有的。今日你不慎伤了我门下弟子,明日我也会要去讨个公道。但是是是非非,有时有晌,大家都退一步,来日见面未尝不好商量。但是既然阁下今日如此咄咄逼人,看来我们也不必留什么情面了,众位弟子,布阵迎敌!”

    吴子元听闻了先成的话,却也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淡淡的说道:“老家伙,你也是一派掌门,须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你门下那不中用的弟子伤了,废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那个天赋,就算不伤,不废,将来就能成为一代枭雄,绝世高手吗?反倒是这程桐,出尔反尔,于黄河岸边私设埋伏,致使我郢教之主伤逝,此仇今日若不讨回,郢教群雄枉立于江湖之上!尔等莫以为自己人多势众,我楚人向来刚硬,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毫无退却!”吴子元虽然言辞皆是轻描淡写,但是每每出言,必然惊天动地,犀利之态,势在必得!

    如今郢教群雄,来时汹汹,吴子元郎朗言辞,振振有理。言语之间,身侧又多出无数郢教高手,当日在郢教议事厅中百多位不知名的好汉,一个个先后到来,尽皆站在平阳门大殿之上。这平阳门也是个中原武林大派,守卫森严,然而如今郢教英雄驾临,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就有几十号人齐聚于大殿之上。

    话说这先成也好不郁闷,好好的一个五服十一派的会盟,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惹来了这么许多郢教的高手,真是不知道程桐这个新进的瓯夷道掌门是造的什么孽。然而如今骑虎难下的形式,也只能尽可能的转祸为福,虽然如今并未选出盟主,但是凭借自己的威望和身份,莫不如就暂居这盟主一职,将六派弟子号令集聚,届时收得人心,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先成如意算盘打得好,朗声号令起来:“各派弟子听令,武都秦掌门率门下弟子抵敌西边敌人,蓬莱萧掌门在东边布阵策应,以防对方偷袭。吴掌门,程掌门和洛掌门在中路集结弟子,与老夫共同抵御眼前众位郢教高手!”

    武都秦中剑本来为人温和不争,有人安排妥当,号令分明,心中自然欢喜。他门派所在之处,正是那寿劲五和巫廉斗烈来袭的一方,但见秦中剑朗声喝道:“众位弟子,结白帝瑞金阵迎敌!”武都弟子一个个也朴实无华,李小和瞧的仔细,当日围攻陆钦飞的五个人也在其中,但见武都派弟子四五十个人身形整齐,步法迅捷,五个人一组,绕圈而列,前前后后,疏密相间,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许多时日的演练,如今阵势列好,剑锋直指来敌,策应之下,水泄不通,好一个白帝瑞金阵,锋利而又不失防守。看来武都派的人防守巫廉斗烈这三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而寿劲五如今解了毒之后,也跳上墙头,看着演武场之中的武都弟子,阵列整齐,与巫廉斗烈面面相觑,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如若看不出破绽冒然出手,怕是要吃了大亏。

    这边对峙起来,东边萧浪也指挥手下弟子,严密防范东边的来敌。虽然东边的局势并不紧张,但是演武场之外脚步声频频,想是有人在外埋伏,伺机而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而中路平阳门一派弟子,更加气势汹汹,毕竟自己的师兄弟被对方伤害,各位弟子只是摩拳擦掌,期望为同门报仇,生怕没有机会。如今得了掌门吩咐,乐不得奋身杀敌,一个个将手中戈戟摆开,阵势很快结成,只等一声令下,拼杀而起。

    李小和此时混迹在蓬莱人众之中,见对方都结阵以待,自己好似格外的不协调,慌忙寻路闪避到正殿的廊柱之下。如今众人慌乱之中,更加无人注意李小和行踪,而那边程桐却率领着瓯夷道弟子,兀立在当场一动不动,全然不停先成的号令。

    先成吩咐完毕,自己的平阳门自不必说,但是其余的却只有武都和蓬莱两派应和,吴拓程桐和洛羽纷纷站立当场,只是把弟子聚集在自己身后,却不发号施令。先成一见三派弟子阵型散乱,本门弟子显然难以抵挡对面如此众多敌人,他慌忙与程桐道:“程掌门,你怎地不派弟子前来助阵,如今敌人皆是武功高强之人,若不同心协力,岂能退敌!”

    程桐冷冷一笑,答言道:“先掌门,瓯夷道的掌门是我程桐,我瓯夷道的弟子自然只是听我程桐的号令,如今你吩咐各派弟子如何如何,这般这般,却是你吩咐的,我瓯夷道弟子自然是不会听的!”

    “程掌门,如今郢教势力庞大,高手如云,今日若不众志成城,听我号令,怕是无法退敌!”先成如今言语诚恳,一副长辈之态。

    “先掌门,你怕是弄错了吧。如今五服十一派选举盟主,这盟主尚未选出,你就把自己当成盟主了,来发号施令吗?我瓯夷道不服,也是想来争一争这盟主之位!”如今各派弟子面对郢教强敌,程桐却仍旧不能抛却门户之见,定是要与这先成争一个高下,且不说对方如何感受,只是李小和心中却忽然大感奇怪,这程桐兄弟怎地变得如此暴戾刻薄,与当年的诚恳汉子,笃实兄弟截然不同了!

    先成也不示弱,哼了一声,言道:“程掌门,今日这是非,显然是因你而起,我五服十一派的弟子不顾门户之间,同心协力,合力抗敌,乃是为你瓯夷道解除危难。如今外敌未去,你竟然与老夫争起内斗之权来,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吗?”

    程桐哪里管对方的责备,只笑道:“先掌门你莫要说得如此好听,你会那么好心为我瓯夷道排忧解难吗?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时机一震你平阳门的威势,收付各派的人心,显示你平阳掌门的雄才大略罢了。难道这点点小伎俩其他掌门便没有吗?若真的是想要为其他门派排忧解难,真的是有心维护武林正道,那广陵派灭门的时候你又在何方?瓯夷道内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如今水鱼姬要你维护武林正义,你却说要选出盟主之后再行调查,如此明显的是是非非,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你也只不过是在这武林同道之中,借着这几件灭门的大事,找个由头,当个盟主罢了,我瓯夷道就是不服!”程桐言语之间越说越是激动,虽然对面一干郢教的郢息要找程桐的麻烦,但是却听他如此激动,竟然也一时按捺住自己的火气,要看他如何与那先成对质。

    先成还欲待分辨,言道:“此事老夫已经提出了解决方案,待选出盟主,必当先替四派寻找凶手!”

    程桐没有理会先成所言,吩咐一声道:“带上来!”

    只见程桐身后,从平阳门演武场之外带上来一个人,周身被五花大绑,头发披散面容凌乱,脏兮兮瞧不清是谁。但是押着他的两个人却有不少人认得,那正是广陵派故旧的两个弟子:王鹿子和刘宇潼。这两个人与程桐患难与共,一起在本门灭派之时浮沉江湖,不知经历了多少苦痛,如今竟然押着一个人,看来与这两人有着莫大的干系。

    众人眼见得程桐与先成对峙起来,互不相让,竟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演武场中央,就连郢教群雄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然而人群之中,忽听到一人大声叫了一句:“这个人,这不是广陵派的大师兄吗?广陵派经过这许多磨难劫数,竟然仍旧有人幸存下来,延续香火,岂不是天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极道恩仇

    发出这一声喊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睛的陆钦飞,虽然他眼睛失明,独目之下不太习惯,但是行走江湖这许多年,对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早已熟识,莫说是瞧容貌,便是从身形步伐来看,也必然能判断出这广陵派的大师兄!他这一声喊将在场的众位英雄目光瞬间集聚在那五花大绑的人身上,这个消息可是让人惊讶不小,毕竟广陵灭门,师兄弟四分五裂散落江湖,死伤无数几乎难以寻觅,便是如同灭国一般的凄惨。如今竟然能够将后背弟子中的首脑,广陵大师兄寻到,却也是广陵延续香火的重要一线。

    众人瞩目之下,却听程桐冷冷笑道:“怎么,这个人让你们惊讶吗?难道陆师兄,你不知道我程桐也是出身广陵吗?”听闻程桐所言,众人之中一片哄然,程桐出身广陵,实在少有人知道,毕竟他曾经名气极低,甚至连广陵的武功也都不会几手。

    陆钦飞见对方问及,也接言道:“不错,程桐兄弟。当初你我还有李小和兄弟在无忌山庄结识,当时你随着毕正堂先生在无忌山庄为郭父压阵,我都还记得!”陆钦飞言语之间,少了许多故旧之念,像他这种性情汉子,遇到了程桐,尤其是这个饱受磨难而成长起来的小兄弟,应该感到无尽的欣慰和兴奋,但是如今程桐的样子,他的心性和他的身份让陆钦飞难以与他接近,不仅仅是现实中的距离,便是心灵上也更加的遥远了,显然那不是他之前认识的程桐兄弟,那不是他们患难无忌山庄的笃实小子。或许李小和的身份样貌都改变了,但是李小和的心却始终与陆钦飞在一起,但是程桐不是。

    程桐听闻陆钦飞的肯定,点了点头,笑道:“看看,广陵的弟子,不仅仅只有我和大师兄。大师兄身侧的两位,也是我广陵的师兄。他们是王鹿子和刘宇潼。这两位师兄,与我程桐患难一路,生死相依,为了广陵的一脉存亡,付出了无数心血,先成,你可知道吗?”

    面对程桐的质问,先成自然是一脸茫然,你广陵的事,我平阳门怎么可能知道,先成心中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却也不能这么说啊。只得尴尬的说了一声:“这个老夫不知!”

    “哼哼,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为了我们广陵的一脉存亡,这一路上死伤的人早已不能出现在此地了。当年广陵被琅琊、中山围攻,我们五个人逃到了晋国境内,却被对方沿途追杀,一路上奋身拼死,二师兄和夑飞师兄都是在这一路上战死的。这些事情先成你可知道?”程桐又厉声问道!

    先成乃是秉着五服十一派会盟的宗旨将大家集聚在一起,听闻程桐将这些陈年恩怨搬出来,虽然自己也有所耳闻,如若真的是要在这时候将是非分清,将广陵派灭门的凶手找出,那便是要把那围攻广陵的三派惩治,这却又无形中分裂了那三派的人心,虽然那三派如今已经灭绝,却也不好便如此草率。先成心中盘算着,仍旧言道:“这个,程掌门,此事之前老夫的确有所耳闻。但是眼下重大之事,乃是十一派会盟,这灭门凶手,广陵与其他三派的恩怨,待得盟主选出,证据确凿,我们在做定夺如何?”

    程桐忽然之间情绪激动,将脚一跺喝道:“不可。你先成一把年纪了,说什么眼下重大之事,是将盟主选出,我程桐却觉得眼下重大之事,是将广陵派的恩怨诉清!你先成没有身死派灭,你先成平阳门中弟子繁盛,便是有一二断了手臂,也不会影响到你平阳门的发展,我广陵可不是,我广陵派就剩下眼前这四个人了,可惜那大师兄却还秉着门户之见,将我等逐出师门,如今广陵是真的只剩下那一个人了。对于我们这些广陵弃徒而言,门派都没了,家都没了,这本门的凶手,灭门的恩怨就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还说什么风凉话,说什选盟主是最重要的,你这官腔的威势好不厉害!”

    先成被程桐一顿数落,却也无话可说。眼下众人齐集在平阳门,自然是要选举盟主,可是这几个广陵的余下弟子,将旧日仇恨蓄积了如此久远,如此雄厚,显然也是不爆发不可的境地。先成无话可说,只得尴尬言道:“程掌门,如今你身负杰出的武学,号令瓯夷道群雄。依你所言,那灭广陵的三派人士,也都或自得了天报,被人暗中灭门,这份恩怨似乎也算是冥冥之中得到了解决,你心中又有何不甘呢?”

    程桐听闻先成所言,瞧了瞧身侧的吴拓和洛羽,又望了望远处秦中剑和萧浪,自言自语道:“有何不甘?没什么不甘!”忽然程桐又笑了起来,对着郢教的众人道:“郢教的众位英雄,我程桐虽然与你们结下了恩怨,但是却希望各位给一句公道话。”

    斗烈是个刚直汉子,叫道:“你且说来,我听着!”

    程桐此时身形傲立在演武台上,曾经言辞驽钝的他,此时侃侃而谈:“众位英雄,武都的秦掌门,蓬莱的萧掌门,你们在江湖中素来有侠名,程桐曾经也与各位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两位前辈的侠风也让成功欣羡不已。可是广陵一派被无终,中山和琅琊三派围攻剿灭,却是三派人士蓄谋已久的勾当。他们早就妄图称霸武林,暗算一些武林中名头响亮的正道人士。当初若不算计我广陵派,怕是也可能对武都和蓬莱出手,只不过广陵的不幸,在于当初在无忌山庄的恩怨,导致家师毕正堂先生身陷桎梏,孤竹冰峰的厮杀,让广陵派实力大减,正好成了那三派的目标。如此无妄之灾,如此险恶的图谋,江湖上却无人知晓,无人主持公道,无人助力我广陵,以至于灭派成真,如今众位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要选举什么盟主,我程桐就以为,谁能够为广陵主持公道,谁能为广陵出这口恶气,谁才配得上十一派的盟主!”

    斗烈一听他这样说,也不禁叹了口气,言道:“你们十一派的恩怨,我郢教不想插手,若是只谈是非,只说公道,那就是谁灭了广陵派,广陵派就应该去找谁,灭他祖宗十八代,让他香火灭绝,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弟子后代,这才能够解老子心头之恨!”

    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两个势不两立,相互要取首级的对立之人,却在这样的恩仇价值观上达成了共识。程桐苦笑一声,又说道:“不错,斗烈是条英雄好汉。我程桐出身农家,不懂得那么多是非道理,不懂得那么多礼仪律条,只知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所以,灭我广陵派的三派人士,如今都被我程桐给灭了。那琅琊一派的赵秋寻,被孤竹君抓上了孤竹冰峰,门派之中群龙无首,我瓯夷道众人杀将过去,就如同一盘散沙,想他当初灭我门派的时候,何等威风,如今竟也报应不爽。那无终派的李不释,被我赶到了冰天雪地之中,狼狈之状比及当日我们五位师兄弟还要凄惨,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要靠着祈求李小和兄弟施舍的鹿肉度日,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他若是想到了有今日这般的凄惨,又岂会行当日灭广陵派之不义!”程桐越说越是激动,声音朗朗,四座皆惊。虽然李小和知晓这些事都是程桐所为,但是江湖上的许多传闻,却少有人证实,如今程桐这一句句话说出来,把在场的各派弟子都惊得合不拢嘴,就算秦中剑和萧浪也觉得程桐所为太也惊人,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率领瓯夷道弟子将整个害了广陵派的三派全部剿灭,这是何等的可怕,这份恩怨又岂是一两代人能够解决得了的。这样的恩怨在十一派之中,究竟如何才能解决,连一个先例都没有。

    但听得程桐又得意的笑道:“哈哈哈哈,各位英雄如今齐聚此地,试问一句,我程桐今日的所为,为广陵灭派报了大仇,为广陵派主持公道,为江湖维护正义,惩恶扬善,将奸邪的三派尽数剿灭,这份功德大义,岂不是应该位居五服十一派的盟主之位吗?”

    水鱼娘娘从旁也附和着笑道:“这还用说么,平阳老掌门刚刚说到,这五服十一派的盟主,要替被灭派的四个门派寻回公道,找到凶手。如今这份工作全然不需要你们操心,我家程掌门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办妥了,这份恩德大义,这份维护武林正义的胸襟,只有盟主方能做到,就连先成老掌门,也不过是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大家讨公道,实际上却是推三阻四,毫无实际行动。所以,如今推举我瓯夷道程掌门为盟主,才是对武林正道的最大肯定,才是对五服十一派的各位弟子的最大保障!”

    瓯夷道众位弟子,听闻水鱼娘娘的渲染和起哄,众人群情高涨,争相嚷道:“不错,我们瓯夷道程掌门才是真正维护正义之人!”

    “程掌门不辞劳苦,除恶惩奸,是武林之福!”

    李小和心中明白,如今的程桐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单纯的广陵弟子了。他如今身在瓯夷道掌门之位,又把所有的恩怨背负在肩头,难怪他会性情大变。他虽然行为极端,将三派灭绝,但是那些被灭绝的门派哪个不是死有余辜呢?这个世界上崇尚道义,崇尚礼义,但是在礼义的指引下,可有人为广陵出头主持公道?没有!这个世界的礼义只不过是统治者为了让世界更加符合他们的意愿,更加多的人变成顺民而制定的规章,他们不会理会个人的苦痛和恩仇屈辱,只会看整个世俗是否安泰。就如同先成一般,他根本不关心究竟是谁灭了广陵,也不会去关心谁灭了其他三派,他只要一个盟主就行了。这个盟主就是规章秩序,就是接下来的一道道顺理成章的秩序,这对于五服十一派来说比及程桐个人的恩仇苦难更加重要。或许先成没有错,但是你不能说程桐错了。如今究竟谁错谁是,无人能够分清楚,这就是极侠,这就是极道。在人被逼到无可是从的地步时,就是会这般极端,而这般的极端反而会被对方说成是一种不合礼义的狂行,会被否定。所以,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他们服从礼义的时候被奸邪所欺辱,而他们采取极道的反抗时又被礼义所谴责,这就是人世的悲哀之源,这与郑子克当初逍遥的极侠之论完全相同。这也是李小和从程桐的凄惨经历中所领悟出来的。

    如今仍旧如此,虽然程桐的所为似乎并没有错,但是却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尤其是先成第一个便说道:“程掌门,你虽然功力非凡,行事果决,为我五服十一派解决了一大悬案。可是你手上沾染了如此多十一派弟子的鲜血,今日让我等推举你为盟主,老夫的确不能认同!”

    如今不仅仅是平阳掌门的意思,便是在场的其他人门派,尤其是琅琊和武都的弟子,也都附和起来,争相说道:“不错,虽然琅琊中山等门派有错在先,但是这个人也杀了不少琅琊中山的弟子,如今若是他当了十一派的盟主,怕是将来也可能对我们动手,到时候便追悔莫及了!”

    “不错,像这样的人,我们五服十一派不能将他纳入盟中,莫说是盟主,便是会盟之人也要将他剔除,就如同林胡一般,不能与我们同谋!”

    这种排斥的悲哀,是李小和早就料想到的。这世界就是如此的中庸,如此的顺民。一切有想法的极道,都归于一种不和谐的排斥,无论是非,无论对错。那边郢教的群雄眼看着程桐如此境遇,也不禁唏嘘,吴子元淡淡说道:“小子,你的恩仇报得对,若是老头子也不会放过对方。只可惜你身在五服十一派,便是与这些庸人一同,无法自拔,如今你与我郢教接下梁子,却也别想走脱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盟主之争

    在程桐与先成的对峙当中,包藏的是这个世界的纯粹极道与中庸和缓的冲突,包藏的是世界的平庸法则与个性凸现的冲突。而显然世界上平庸的人如此之多,以至于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共鸣去体谅程桐,给他空间。

    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之下,在无数的指责声中程桐也全然失去了本有的耐心。他朝着先成言道:“盟主盟主,会盟之主。古来齐桓晋文,能成一方之盟主,必有过人之实力,若不能技压群雄,谁敢称中原伯主,想秦穆公久来屈居西方,便是因为实力难以争雄。如今先掌门定要与我争这份高下,那便要老掌门的功力了。”程桐不顾周遭的局势,直言要与先成一决高下。

    先成却捋捋胡须笑道:“程掌门,眼下情势,轻重缓急,你为一派之主,岂能瞧不出来呢?你瓯夷道与郢教群雄结下了不解仇怨,若不能众人齐心,同抗郢教,今日无人能够幸免。”

    “先掌门,你口口声声说郢教群雄的压力,难道以为我等瓯夷道的弟兄不明白你的如意算盘吗,不就是要我瓯夷道服服帖帖归附,奉你为盟主吗?你既然说今日五服十一派的人要同心协力共抗郢教,你怎么就不同心协力一回,奉我瓯夷道程掌门为盟主,众位英雄却也都听我瓯夷道的号令,那不也是同心协力共抗郢教的好法子吗?”这时候听闻程桐与先成辩驳了许久的瓯夷道弟子中,一个人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直舒高论,这人正是程桐手底下的舵主莫文轩。

    这话说得何等犀利,不错,既然你要大家同心协力,又何必必须要别人牺牲利益来顺从自己,你自己也可以牺牲利益来顺从别人,这也是一个求同的不错办法。只不过这世上多少奸猾狡黠之徒,只会在平日里假公济私,借着大义之名,将自己的利益扩大,还满口道德仁义说得何等无畏无私,要为众人的安危谋划一般;而反观那些真正努力期望为众人出力的笃实汉子,倒是生怕因为自己的些许自私影响了整个大局的走向,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平日里的付出和辛勤,平日里的积累和奔波,早已为整个集体和众人奠定了雄厚的基础,可是却在无形之中被那些奸猾狡黠之徒的自私给暗中蚕食了,反而还以为是自己的一星半点的不迁就导致了整个局面的被动,这是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当先成以大义大道,众人安危作为筹码来要挟程桐归附之时,程桐又有什么义务必须要为对方的利益而委屈自我呢?难道先成便不能为了程桐的利益牺牲自我吗?故而莫文轩这一问打破了人们固有的思维,打破了那先前的定式,颠覆了一切道德仁义的伪装,直击每个人心中最真实的利益矛盾之处。

    先成似乎也始料未及,或许他如此年纪,已经到了万事受人景仰的地步,人们多少都会给他些薄面,只需自己作个些许的提议,便会有无数弟子应和,有许多晚辈支持,从未想过有人竟然还敢如此逆风而言,直斥他的要害。

    先成先是一愣,而后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似乎明白了对方指责自己的重点。他思维极快,稍微思索一下,冷静笑道:“程掌门,你门下弟子说老夫自私,那倒也无所谓。在场的众位英雄也都看到了,刚刚众人齐声推举老夫之时,老夫也是再三谦让,不敢狂妄自居。只不过后来郢教众位高手围攻至此,情势紧急,老夫才不得不发号施令,暂代盟主之职。如若程掌门对此事格外介怀,那么老夫也不吝惜这个盟主之位,只要程掌门威望足够,可以号令群雄,率我等十一派弟子抵御郢教,那老夫还有何话说!”

    这先成一句话说的柔中带刚,以退为进,不知情的人以为只不过是老先生谦逊不已,但是李小和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话外之音。程桐显然年轻无威望,岂能号令群雄,自然许多掌门不服。即便是秦中剑和萧浪性情温和,恐怕他门下弟子也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听命于这么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之命令的。如若众人不服程桐,又怎么可能奉他为盟主,这样一来先成虽然让了程桐一步,却把程桐推上了一个尴尬处境,若众人不听他号令,那程桐倒是落得颜面扫地,到时候不需要先成多说,便是程桐他自己也没脸再来争这个掌门之位了。

    那先成门下的弟子,对这点风头还是看的格外明白的,一听掌门的说法,当即附和道:“没错,你这个人心狠手辣竟然对五服十一派的同道出手,我等侠义弟子,岂能与你为伍,若是你程桐作为盟主,我们这些平阳门弟子誓死不从。”平阳门弟子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格外起劲儿,结果氛围热闹非凡影响的其他门派弟子也跟着嚷嚷起来了。

    李小和此时心念各位郢教英雄,心知他们今日为难程桐,翻脸相争,必然是知晓这程桐当日为何在黄河岸边接应郢君得人中暗下埋伏。如今只望郢教众人莫要误会,擅自出手导致两败俱伤。他向郢教众人之中张望了许久,期望看看柳涵听是否也在人群之中,毕竟柳涵听乃是几个人的号令之首,向来主持众人的行动。如今并未瞧见柳涵听行踪,李小和不禁心中有些疑虑,莫不是在晋楚一战之中她负了伤。然而正在李小和疑虑之时,却听吴子元在大殿之上冷冷一笑:“哟,这就是堂堂的五服十一派英雄吗?怎么内斗起来,这倒是勾起了老头子我的兴趣,不消着急,你们先把自己的盟主梳理明白,再来与我郢教拼斗,以免一盘散沙,打起来不过瘾!”不想吴子元这时候竟然态度大变,眼见程桐与先成内讧起来,他反倒不着急对程桐出手了,显然是想坐山观虎斗,待两败俱伤再从中渔利。很明显如今若是擅自出手,惹得武都,蓬莱和平阳门联手那边不好办了。

    吴子元一句嘲讽,先成的脸上好大的不高兴,似乎五服十一派受到如此奚落心中老大的难堪。但是毕竟眼下势头并非那么容易抉择,只好不说话看着程桐。程桐也不示弱,冷冷的哼了一声:“先掌门,你这样让本门弟子起哄也没意思,那几个毛头小子做的了谁的主?如今有六大门派来到你平阳门会盟,且问问这六大门派的掌门,都支持谁来作这盟主。”

    先成捋着胡子笑道:“如此甚好,也免去了一场无谓的厮杀,众位掌门以为如何?”

    秦中剑为人最为好爽明快,直接言道:“这还说什么呢,我们这几派弟子会盟本来就是为了免除干戈,维护各派的稳定,能够不出手比拼武功自然是最好了。当初中剑尊先掌门为盟主,那就是中剑的本意,如今自然还是这般抉择。若是我秦中剑中途改换了主意,岂不是毫无信诺之人。”秦中剑为人慷慨豪迈,言语之间毫无心机可言,他本来就将这盟主之位并未放在心上,究竟是何人作盟主,自己都不愿参与争夺,更无名利之感,再加上先成德高望重,比自己来说还是一个长辈,自己自然就推举他了。

    不过这秦中剑的言者无心,却套牢了萧浪的听者有意。虽说萧浪也不是一个名利场中人,他似乎对这盟主之位也没有觊觎之心,但是向来中庸,为人和善的萧浪两方都不愿得罪,如若是说让萧浪抉择,既然两人争夺盟主,那就让两人自己比试去,全然不愿站在任何一方。可是刚刚听闻秦中剑所言,他是向来信守承诺的汉子,既然之前已经推举先成为盟主,那如今也就自然一守之前的抉择,仍旧支持先成,这话让萧浪的心中好生别扭,如若自己如今站在中立立场,在秦中剑所言,好似就不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虽然萧浪为人尚自豁达,也并不在意什么,但是总觉得在一众弟子面前,感到有些不爽,只得也附和着秦中剑言道:“既然之前我与武都二派都全力赞成先掌门为盟主,那边也无需多问,如今我二派也始终如一!”

    先成仍旧面沉似水,注视着程桐。虽然先成没有什么表示,但是李小和还是能轻易的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喜悦。尤其是他不动声色的注目,这时候越是沉静的表现,越能体现他心中不可按捺的激动。而程桐知道先成的注视意味着什么,这分明就是对自己的挑衅和压迫,是对自己这个少年晚辈的警示和告知——再执意坚持还不如当下就认输表态。

    可惜程桐好似惨然一笑,转而向着四面弟子叫道:“好一个平阳门,虽然长久以来在中原低调行事,真想不到如今会盟江湖高手之时,竟然有如此多人归附与你。只不过人皆说五服十一派,五服十一派,这五服之中有十一门派分立天南海北。如今算上平阳门自己,也不过只有这么三派人士而已,你却又如何叫做取得了众人的支持?”

    程桐所言平静自如,及不狂妄也不气馁,众人听过,以为这不过就是程桐这么一个失势的小子执迷不悟的倔强之词,你说究竟有什么说服力,究竟能让在场的各大门派扭转意见,就重新抉择选择程桐的瓯夷道吗?这几乎就是痴心妄想嘛!

    “洛掌门,你是什么意思?”虽然先成一言不发,只等着程桐自己认输,然而那瓯夷道门下的几个舵主,却都是心机明澈之人,眼见其他三派已经表态,水鱼姬就冲着洛羽问了一句!

    这一句问话却全然不似一个舵主去询问掌门之尊,那副傲慢的口气却好似只把洛羽当做了一个任本门驱使的下人一般看待。本来一直无话可说,郁闷在一旁的洛羽听闻水鱼娘娘一句发问,心中登时一惊,周身好一个激灵抖了一下,猛然回头道:“什,什么?”

    “洛掌门,如今选出五服十一派的盟主,你们巫南教是看好我瓯夷道作盟主,还是尊崇先成老前辈成为十一派的盟主!”水鱼姬也不绕弯,直接问道。

    洛羽不假思索,当即答道:“那还用说,自然,自然是支持我大掌门程桐为武林盟主了!”洛羽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不禁哗然,尤其是李小和,当日那趾高气昂心狠手辣的洛羽为何到了程桐面前变得如同老鼠一般怯怯缩缩,毫无威风可言,他这巫南教的一派之主如今这般的窝囊,难道巫南教的教众也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他的吩咐吗!

    然而当李小和去瞧那边巫南教的阵中时,那边却旗帜东倒西歪,连本来有的几个执旗的弟子如今也寥落惨淡,几乎都昏昏欲睡,一看便知道那些人并非巫南教的教众,而是换上了巫南教服装的一干其他门派弟子假扮的,这诡异的情景让李小和心中摸不清头脑。

    先成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巫南教洛羽的抉择在他的意料之中,便又转头去看唯一的一派延陵派的吴拓。吴拓摇着羽扇笑意吟吟,见先成看着自己,便言道:“老掌门,这最后一绝落在我吴拓身上,着实让书生有些难堪重任啊。不过眼下书生若是不说话,倒是显得对我们五服十一派的弟子们不负责任了。”

    先成见吴拓谈吐文雅,如今言辞格外客气,心中有了底,沉稳对答道:“吴掌门,究竟如何抉择,这只是贵派一门之事,与其他门派并无恩怨瓜葛,即便先生不支持老夫,老夫也定当不敢有半分怀恨之意,还请先生三思而后决!”先成为人老成,甚是懂得这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之策,在众人面前将吴拓的抉择捧得格外高,便也让他抉择之时显得格外的公允大义,必然让众人更加有信服之意。

    吴拓点了点头,言道:“老掌门大义,这是我们十一派之福。吴拓定当秉公而言,为十一派尽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延陵谬论

    在郢教的众位英雄围困之下,五服十一派的弟子们竟然还要先解决内部的联盟问题,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感到无奈的境况。然而互不相让的先成和程桐其实就鲜明的代表着这个世上数不清的官场名利,是非恩怨。其实哪里的人不是如此,哪里的事不是如此,哪里的争名逐利不是如此,在这样的名利面前,又何来廉耻和初心可言,尤其是那些口口声声将廉耻和初心放在嘴边的人,更加让人感受到他们的虚伪和厚颜。

    而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在众位掌门表决投票的时候,延陵掌门吴拓的抉择成了一个左右局势走向的重要意见。毕竟如今六派集中在平阳门,其中三派支持老掌门先成,两派支持程桐,就看吴拓能否直接将这局势坐定。可是吴拓笑意吟吟说得格外好听,在场的众位弟子听闻吴拓的表态,都不无赞赏的点头道:“吴掌门虽然年纪轻轻,却不愧为延陵掌门,说话刚正不阿,秉公执道,简直是又一个秦中剑秦掌门!”

    吴拓应和着众人的盛赞,频频点头,将公子扇抖开,迈起方步,对着周遭所有的弟子抱拳行礼,言道:“各位十一派的同门,如今先成掌门执掌平阳大事,又会盟我们各派弟子来此一聚,显然是以江湖安危为己任。把整个十一派的兴衰看得格外重要,如此大仁大义的老前辈,吴拓打由心中格外的佩服!”

    其余几派的弟子听闻吴拓对先成的称赞,也个个点头应和,就连反对先成的瓯夷道弟子,也有人忍不住赞同吴拓:“嗯,先成老掌门的威望的确是无话可说!”这时候平阳门的一众弟子,包括陆钦飞,听闻吴拓的言辞,双眼之中光芒四射,刚刚他言辞犀利的挖苦洛羽,如今又振振有词的品评十一派会盟,显然是一个才华横溢,心存正道的好掌门,他这一瞬间的形象在平阳门弟子心中陡然提升。

    吴拓瘪了瘪嘴,似乎思索了片刻,又说道:“不错。五服十一派,自古以来分居天南海北,但是往来联络却也格外频繁。曾经广陵派在江湖奔走频繁,为天下各派的纠纷费劲苦心,可惜天妒英才,让广陵遭受血光大难,门派尽灭。如今平阳门老掌门先成能够秉持广陵遗风,从新主持江湖正道,实乃十一派之幸!”

    “不错,若非先成掌门主持今日这会盟,我们十一派的弟子如今都是人心惶惶,生怕再遭了谁的暗算!”又有人在下面附和吴拓的所言,可是众人再去寻时,似乎找不到那说话的人了。

    吴拓借着这人的话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这半年来,江湖上许多门派灭绝,或有说是互相攻伐,或有如程桐掌门所言是利欲熏心,暗地里图谋其他门派,或有是前世恩仇,定当图报。但是无论如何,这事情过去了,众人应该着眼当下,展望未来,将我们五服十一派的联盟主持好,莫要再生出自相残杀的乱象!”

    吴拓这句话说得格外的大气,将整个五服十一派的宏伟蓝图尽数描绘,让在场之人,无论是弟子还是掌门,无论是郢教的群雄还是一旁冷眼观瞧的李小和,都感受到了吴拓煽动人心的口才。这样的氛围之下,就连先成、萧浪和秦中剑也都不由得连连点头,深感这个年轻后辈掌门之言格外的有道理。唯独程桐听着吴拓的言辞,面无表情,微微噘着嘴,满面的倔强就好似当日与那琅琊和无终派对峙的样子一般。

    吴拓见众人群情高涨,也满意的深深点了点头,是对众人赞许的感谢和认可。他接着说道:“所以,吴某定当从十一派大义出发,秉公直言。如今十一派动荡不安,不少弟子遭受了外邦邪魔的伤害,尤其是在今日平阳会盟之前,吴某就听闻塞外的林胡教许多弟子这一两月之间受到了别人的伏击,由于功力相差悬殊,导致他们无法看清对手是谁。”

    “吴掌门所言不错,的确是有林胡教的弟子被人暗算!”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在应和吴拓的所言。

    “没错,林胡教虽说少与中原往来,但是林胡的高手也都是些仗义汉子,而且他们若无要紧之事,从来不会踏足中原,更加不会来寻衅生事,这受人暗算一说,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又有别派弟子插言!

    “的确如此。想当初林胡教也曾参与中原武林的大事,为我中原武林出过力,故而位列五服十一派之中。如今林胡弟子虽然没有前来会盟,我等却也应该将林胡弟子看做是我们十一派会盟的一份子!”吴拓开了一个话头,那下面的各派弟子们竟然就聊开了。林胡教虽然属于塞外边陲之人,但是弓马娴熟,武术别具一格,论起势力来说,也不弱于中原各派,如今虽然与中原武林稍有芥蒂,不愿参与平阳门的会盟,但是既然是五服十一派的联盟,自然还是很讲究这个名号的,将林胡考虑在内自然也是应该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林胡的问题,先成的脸上竟然莫名的现出了一丝不快。

    众人虽然并未察觉,但是人丛之中不知从何处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来:“听说那林胡弟子受伤,都是被平阳门的招式打伤的!”

    “什么?不会吧,平阳门与林胡向来没有瓜葛,怎么可能会去打伤林胡弟子!”

    “你们莫要瞎扯,我平阳门向来行事光明磊落,怎会暗中去偷袭林胡弟子,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平阳门的许多弟子听闻有人怀疑本门出手打伤林胡教众,当场就辩驳了起来!

    “这却不好说了。伤了人之后不承认,这是江湖上见得多了的,你们这些小子顶多只能算是保证自己没有出手伤人,你平阳门这么大,怎么能保证每个人都没有去伤害林胡弟子?”这时候倒是被瓯夷道的弟子抓住了把柄。

    这么一句话的确驳得平阳门弟子无话可说,再要是强辩,显然就是狡辩了。程桐笑道:“你们刚刚说我不配为十一派盟主,那是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五服十一派的人,但是如今你们平阳门的人也伤害过林胡教的弟子,难道就有资格作盟主了吗?”程桐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若是只谈曾经伤人与否,那程桐的确伤过十一派的弟子。但是若要真的去追究这伤人的性质,可以说程桐是为师门报仇雪恨,你要说他有多恶贯满盈,那却还谈不上,甚至说如若那三派设计残害广陵派坐实的话,这程桐的所为说好了也可以算作是惩恶除奸,清理门户,未尝不是一个侠义之举,只不过碍着如今真相未明,尚有人在维护那三派罢了。反倒是先成的平阳门如今确说不清道不明了,一个个平阳门弟子自上而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陆钦飞恨不得将门中每一个师弟都过问一遍,到底有没有去塞外草原伤人。但是那平阳门中还有许多陆钦飞的师叔师伯,也说不准有人偷偷出去伤人,这却是陆钦飞不能插手的。如此以来,平阳门一旦说不清楚,那无故伤人,偷袭林胡弟子的所为的确让人所不齿,这与程桐的所为从性质上就完全不同,就是根本的恶性,这让平阳门瞬间陷入了被动之中。

    那吴拓似乎早已盘算好了如今的言辞,看着先成,仍旧笑吟吟的言道:“老掌门啊,你也莫要生气,莫要担心。这个事虽然江湖上有所传闻,但是也未必就坐实了是你平阳门所为!”

    先成冷冷一哼,言道:“这个自然,必定不是我平阳门弟子所为。若是被我发现谁敢擅自到塞外伤人,那我这个做掌门的第一个就废了他的武功!飞儿,你这几天给我好好查查,你师弟师侄辈分的,谁出去惹事了!”

    “是,师父!”陆钦飞面目严肃,格外认真。

    先成无论如何,这个时候做个样子也得拿出点态度来。但是吴拓却笑道:“老掌门,如今各派弟子对这事情都是有了耳闻,在查实究竟是谁偷袭林胡弟子之前,为了避嫌还是让程桐暂居这盟主一职,我看最为公道。如若您当了这十一派盟主,他日即便是查出这塞外伤人的人不是你平阳门弟子,江湖上却也必定会传出您利用盟主之便,包庇本门恶徒。假意严查,其实是敷衍了事,寻个替罪羊作结,这却是弄巧成拙,让你平阳门背上了不义的名声了。”吴拓这句话说得先成心中老大的怒火,原来你绕了一圈山路十八弯却是回来跟我讲要自己避嫌把盟主之位让给程桐。或许那其他门派的弟子本来就没想过这个林胡弟子被偷袭的事情,或许其他门派如秦中剑,如萧浪本来就十分信任自己这个老头子,本来就打算拥护自己成为十一派盟主,本来就打算让自己平阳门出人手去寻查那个塞外伤人的歹徒。但是今日经你这个吴拓一提醒,他们现在定然也都把怀疑的心思指向了我平阳门,即便当初他们没有这个心思,没有想到这个机关,但是今日被你一提醒也人人都想到了。人人都开始认为如若我先成做了十一派掌门,如若我先成以十一派盟主之位派人严查凶手,查到的也必然不会是我平阳门的弟子,那时候我平阳门就背上了以盟主之威包庇本门弟子的罪名。如果真的查出是我平阳门弟子所为,到时候我也是没面目去作这个盟主了,这个吴拓看似笑面和善,竟然心中包藏了这么多出人意料的算计,这些盘算百折千回就专门是为了对付自己平阳门的啊。先成念及此处心中怒火将面目撑得通红,看了看程桐,他仍旧面无表情,微微噘着嘴,一脸倔强。再看看吴拓,他仍旧一副自在逍遥,满面无所谓的样子。

    先成冷冷一哼,转过身去低声道了一句:“那么依吴掌门之意,您这延陵派是支持程桐为盟主了?”

    吴拓将头抬起,昂首傲气朗声言道:“这个盟主一职本来吴某也想试一试的,可是各派高手齐聚此地,论威望武功吴某都比不上程掌门和先掌门,让给两位也是自然应该的事。论资历,吴某也期望德高望重的老掌门你担任十一派盟主,只可惜如今事出无奈,若不避嫌,这会盟初定,变成了平阳门你一家说了算的门派,那岂不是失去了会盟的初衷了么!”

    先成一听吴拓的言辞,气得火冒三丈,怎么问他两句话,他竟然顺藤摸瓜得寸进尺,将我平阳门说成是什么一家说了算的门派,平阳门尚未居于盟主,便已经背上了这个恶名,这个吴拓一张嘴不亚于靳天羽的巧妙。

    先成一怒之下,喝道:“吴掌门,你莫要信口雌黄,我平阳门何时一家说了算。你若是支持程掌门,那便之说,我平阳门又不会怀恨在心,你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挖苦人!”

    吴拓得了先成的一句话,当即顺道:“老掌门当真明鉴,吴某谢过。如此我延陵一派就站在瓯夷道一方,期望各位在场的英雄好汉理解!”却是那吴子元作为吴拓的师叔,在大堂之上听闻自己师侄这口若悬河的样子,不禁冷冷一笑,并未说话。

    那边程桐听闻吴拓的言辞,向着吴拓一拱手,答谢道:“多谢吴掌门秉公直言,为我瓯夷道出头。瓯夷道众位弟子,虽然出身渔家,却都心怀正直,期望为江湖英雄尽一份忱心,也希望先掌门莫要有门户之见!”

    这程桐的瓯夷道便是这般,你说他的所为有违侠道吗,似乎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看瓯夷道的行事,却又显得格外的心胸狭隘毫无江湖气量。但是如今先成却又不能嚷着说道“你瓯夷道心胸狭隘,不配为盟主”,这样一来,倒是显得自己心胸更加狭隘了。总之这里里外外,都是被程桐和吴拓两个年轻人算计了一道,不知这两人有什么可耻勾当。

    但是眼下情景,先成并未罢休,硬是咬牙道了一句:“程掌门言重了。既是十一派会盟,自然不能有门户之见。只不过眼下三派属意你,三派属意我,却是难分高下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广陵掌门

    程桐与先成对峙不解,两人各自得到了三个门派的支持,虽然那洛羽的巫南教看似有些诡异之处,全教上下似乎没什么弟子,只有洛羽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表态。但是那吴拓的延陵派却是一个正正经经支持程桐的。如今忽然听程桐应着先成的话说道:“老掌门,按照众位五服十一派的英雄所言,刚刚大家都同意让各大门派的掌门来一表自己的意见,如今众人之中三派属意你,三派属意我,但是在场所有人中,却还有一位十一派的掌门未曾表态。”

    “还有一人?想如今五服十一派之中,已经有四派因为江湖仇杀而灭绝,而其余的七派人士,林胡乃是番邦外族,并未来到今日平阳门的会场,哪里还有掌门并未表态呢?”萧浪不禁有此一问。他身为蓬莱掌门,对此处的名利得失并不十分在意,但是这十一派之间的是非恩怨,兴衰起落对于他来说还是十分挂怀的。

    程桐一改刚刚的倔强之色,脸上忽然间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回身朝着他瓯夷道阵中的一人指去,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两位师兄王鹿子和刘宇潼压着的浑身五花大绑的广陵大师兄。当初广陵大师兄将程桐几人逐出广陵派,私自带着门下弟子回派,期望重振广陵一派,如今却不知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但是不管从那个方面评论,这广陵的大师兄终究还是代表着广陵一派的血脉传承,如若广陵已经再无其他弟子,他或许还真的可以代替广陵一派的掌门发表意见。

    在场的众人都顺着程桐的指引望向那广陵大师兄,这人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是从他的神情和身形动作来看,还是有几个弟子认出了他的确就是广陵的大师兄。其中如陆钦飞等人之前与之打过交道的,此时更是确信无疑。李小和目光锐利,细细打量之下,那人似乎果然就是毕正堂的嫡传大弟子。如今这些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个广陵大师兄的身上,倒是让他有些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大声言道:“各位,各位十一派的英雄好汉,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可,小可••••••”

    “这就是广陵大弟子吗?”先成似乎有些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承认罢了。虽然作为广陵大弟子,往来各大门派之间也是常有的事,先成对他应该不陌生,但是这么一个如此落魄且看似魂不守舍的人,怎么能够作为一派掌门来参与十一派的盟主抉择,更何况这最后的一决却又格外的重要。

    程桐也不着急,只是仰面朝天,淡淡的言道:“老掌门,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怕是那刚正不阿的秦掌门和萧掌门是不会认不出广陵的大师兄的。他可是曾经往来各大门派,传递书信格外殷勤的一个人物,毕正堂师父曾经主持武林公道,秦掌门和萧掌门也都响应过家师的号召,那通信传讯的就是这广陵大师兄,两位掌门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这个人是广陵大师兄的确不错,秦某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想当初他来我武都传讯,白衣飘飘,俊朗方正,还是很有些江湖遗风的!”秦中剑见问到了自己,便如实回答。

    “秦掌门所言并无虚假,如今广陵派遭受灭顶之灾,也是我中原武林一大不幸。如今所幸天可怜见,将广陵的一脉传承保留下来,甚是难得。若是上天允许,萧某愿意帮助广陵一派重振昔日威名!”萧浪本来就不愿蹚浑水,那更加不可能帮着先成说瞎话,如今这个如假包换的广陵大师兄就站在平阳门演武场之间,丝毫不容置疑。

    先成听闻这两派掌门所言,却也无话可说。程桐也不等先成说三道四了,直接言道:“广陵大师兄虽然曾经做下了许多为人不齿之事,将本来还有些星火之光的广陵遗众尽数驱散。但是如今他也是这广陵派的唯一传人了。家师毕正堂向来刚正持义,为武林主持正义。弟子如今不能再列广陵一派,却也不敢忘记他老人家对晚辈的教导。故而虽然程桐已经甚为瓯夷道掌门,但是对广陵派的钦慕之情,景仰之意并无些许疏失。我程桐愿意倾尽瓯夷道所能,为广陵重振昔日声威,也诚心邀请其余门派的掌门勠力相助。如今有幸寻觅到广陵传人,又岂能错过这个好时机。眼下就应当立即拥护大师兄为广陵掌门!”

    吴拓摇着白绢折扇,从旁帮腔道:“不错,不错。广陵掌门,应当从速即位,以免让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暗施毒手!”那吴拓句句说得笑意吟吟,却也心中包藏了万千机变,让人听着他的话格外的讨厌。如今郢教群雄虽然是奔着程桐来的,但是眼看十一派的闹剧打得火热,却也有些心中冷笑,只好一旁冷艳看待。

    如今程桐意决,直接言道:“那就请广陵大师兄正式即位为广陵掌门!”他口中言辞吐出,手掌之中好几道暗劲向身后拍出。那几道真气如同锋利气刀,奔着大师兄的身子就飞了过去,王鹿子和刘宇潼将身形闪在一旁,气刀着力之处,大师兄身上的绑绳尽数切断,手脚当即松释,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程桐身后。程桐慌忙欠身,将大师兄搀扶起来,口中寒暄道:“大师兄,您昔日为我程桐的尊长,也是程桐最敬佩的人之一。如今广陵遭难,唯独剩你一人了。你一定要继承师门的衣钵,将广陵的义气之情发扬光大。今后程桐就呼你一声广陵掌门了!”

    那广陵的大师兄似乎精神上不太正常,被程桐如此客气的话说得周身颤抖不已,连连应答道:“程掌门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小可,小可愧不敢当。当初我把你••••••”

    “莫提当初,当初是我程桐不懂事,不能秉承师门教诲,广陵掌门您的处置是对的。如今你我并立为两大门派的掌门,理当同心协力,为武林造福!”程桐这面子话说得一套套的,让整个在场之人又沐浴了一番他的仁心恩义。但是那平阳门的弟子心中不禁骂道:你这人也忒虚伪了些。那广陵掌门什么与你并立为两大掌门,你手底下弟子千千万万,声势浩大,再看那广陵掌门,落魄江湖,别说弟子全无,光杆掌门一个,就连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怕是兜里面连一文钱都没有吧,就这也能称得上是两大掌门吗?只不过是如今有求于这广陵大师兄吧,才把他捧上了天。

    只不过如今情势如此,也无法可想。这吴拓和程桐联手安排了一出出好戏,那先成一步步受制,如今若是再否认这个广陵掌门的话,却又落得与武林同道相左的地步,毕竟这个广陵大师兄的身份已经得到了秦中剑和萧浪两人的证实,再也无话可说。而一开始众人便悲天悯人一般的替广陵派感到惋惜,如今竟然想不到被程桐将广陵大师兄找到了,若是此时不支持一把广陵派,那岂不是自己就成了一个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小人了。

    所以先成被眼下情势所迫,也是无奈之中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广陵掌门如今重振门派,先成恭贺!”将手中双拳一抱,无话可说。

    自然也不必程桐多说,那水鱼姬早就等着这个时候呢,听闻先成恭贺广陵派,当即便发问道:“广陵掌门在上,刚刚的事情你也都一一目睹了。如今这十一派的盟主之位,是你广陵是支持平阳门的先成老掌门,还是支持我家主人程桐?”

    广陵掌门哪里还需要思索,直接言道:“广陵遭难,九死一生,本来早已没了生还希望,哪里还敢期冀回复本门声威。如今仰仗程掌门恩义,得以让我广陵派在江湖上重获昔日地位,怎还会有半点异心。莫说是我广陵派支持程掌门作为盟主,便是将我广陵派纳入瓯夷道成为分舵,小可也绝无半点怨言!”

    程桐心中好一声“可恶”,心道你这个广陵大师兄支持我瓯夷道便说支持好了,把这些卑躬屈膝的话说出来许多又是做什么,这岂不是让其他门派的弟子看扁了你广陵新派,又怀疑我瓯夷道是暗中与你有什么瓜葛。不过如今这番言辞已出,程桐也只得趁势圆场,当即拜倒在广陵掌门身前:“广陵掌门言重了。我等十一派会盟,虽然选出发号施令的盟主,但是这门派之间却是平等无二,岂有什么高下之说。若得掌门如此支持,程桐定当尽心竭力为十一派正道出力,维护我中原武林的正义!”

    虽然那广陵大师兄的出现和继任掌门让人觉得格外突兀和诡异,甚至异常的巧合以至于会以为其中暗藏阴谋,可是这秦中剑、萧浪以至于吴拓和先成都无法从中寻出破绽,或是碍于面子,或是自我避嫌,但是终究人人都认可了这个眼前的广陵掌门,而这个广陵的光杆掌门却又拜服了程桐,这却是不可违拗的事实。这么一来让眼前的先成也是无话可说,心中感觉被人算计了,被这么一个流浪江湖的光杆掌门算计了,可是只能打断牙齿往肚里咽,一句牢骚也发不出来。

    在场的几个激动的平阳弟子还有些吵闹,尤其是那伤了兄弟的姬佗心中尤有不甘,但是扯着嗓子呼喊了几句,却最终被淹没在众人对程桐山呼海啸般的膜拜之中。先成也只得压住本门弟子的吵闹,向程桐一拱手言道:“程掌门,我平阳门愿意遵守先前的约定,奉您为十一派的盟主,今后江湖恩怨,听您的号令行事!”

    既然先成已经服了,那秦中剑和萧浪自然也拱手向着程桐祝贺。其余的洛羽和吴拓就更加不用说了。程桐微笑致意,转而朝着大殿之上的郢教众人朗声道:“郢教众位朋友,如今我十一派内务已定,有什么恩怨便当当面解决。你郢教向来自恃狂妄,不服十一派弟子的约束,逍遥天下,欺压弱小。如今我程桐新进为十一派盟主,定然要主持正义,为天下讨一个公道。如若众人知难而退,我十一派英雄今日也暂不追究各位的昔日恩怨,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天南。但是如若今日众人想要与我十一派弟子拼斗个高下,那程某定然率领十一派的英雄与贵教周旋到底。我中原武林博大精深,向来不缺英雄,各位男儿好汉,排阵迎敌!”程桐不说话尚可,这一句话说出来,还蛮有气势的,将十一派弟子的热血激情尽数调出,虽然平阳门被瓯夷道压了一头,略有不甘,但是眼下自己一派得不到什么支持,不能造次。反倒是听从号令,一致对外似乎更加重要。众人一听吩咐,自然将兵刃摆开,当即布阵御敌,气势汹汹!

    郢教吴子元高高在上,冷冷一笑,平静说道:“郢教英雄既然来了这里,便不怕你人多势众。便是十一派人士尽数到此,也不过是多几个陪葬的罢了。只不过老头子有一事想问问你程桐!”

    “请讲!”如今程桐甚为十一派盟主,架子也瞬间端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昂首傲气,丝毫不去睁眼瞧一下对面的郢教高手。

    “程桐,当年你逃亡江汉,生死一线,若不是我家主人郢君出手相救,怕是你早就死在了巫南教的洛羽手中。当时瓯夷道弟子内乱,庆倓老人双目失明,这一份烂摊子若无我郢教助力,你岂能安然登上瓯夷道掌门之位。如今你竟然出尔反尔,擅自埋伏郢君,害的我家主人身死晋国。你的良心可过得去吗?”吴子元这一句喝问直戳对方心底,未待程桐答言,李小和心中竟然一惊。程桐虽然与他说过许多过往,但是这如何登上瓯夷道掌门之位却描述的格外含糊。当日伏击郢君的小船,竟然真的是程桐安排下的,那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程桐兄弟向来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李小和凝望程桐,只盼他给一个说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辩极道

    来到平阳门参与选盟主的,也就只有六大门派,然而程桐凭空捏造了一个广陵大师兄,又收服了一个洛羽,这两个人看似就是专门为了来尴尬先成一般,一个弟子也不带,却把自己门派中的支持全然给了程桐,让先成被恶心的无话可说。如今程桐如愿成为五服十一派的盟主,而面对着郢教吴子元的喝问,李小和也迫切期待程桐能够给出一个答复。然而程桐却并未正面回答吴子元的问话,转而望了一眼吴拓,似乎心中仍有些不知所措。

    吴拓摆开公子扇,笑着对程桐言道:“盟主,真没想到这郢教的众人把你逼成这个样子,本以为你迟来几个时辰,就能把这份干戈料理清楚,却不想怎么这样拖泥带水,竟然将对方引到了平阳门来。”

    程桐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仍旧坚定言道:“吴掌门也没必要说三道四,如今这郢教为首的,乃是你延陵高手,你若能把话说开,那便是最好,若是没这本事,又何苦来挖苦本盟主。”程桐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然而语气之中似又对吴拓有着三分忌惮。这两人在交谈之中,显然是知晓对方的底细,让在场的其他掌门心中疑窦大生。

    吴子元自然早已听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不禁也问道:“吴拓,如今你执掌延陵大事,可是掌控着千百弟子的命运。是否归附郢教,那是由你自己作主,但是若有什么狡诈勾当,坑害江湖正义,怕是中山,无终就是你的前车!”吴子元虽然身在郢教之中,却不忘本门的前途,如今虽然不在其位,却仍旧彰显着侠义之心,这是郢教一群人与众不同之处,虽然行事乖僻,却不左于道义。

    吴拓朝着吴子元深深一揖:“师叔,拓自有分寸,如今郢教英雄为难我五服盟主,这在场的众位弟子,都是五服十一派的精英,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拓也必然要听命于盟主差遣,到时候与师叔动手,这些徒子徒孙与师叔祖动手,那边真的不好看了。”

    细娘抢过话头,喝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在威胁你师叔吗?郢教的英雄向来不吃人的威吓!”

    吴拓仍旧笑意吟吟,答道:“不敢,不敢,晚辈无非……”

    一句话没说完,那边先成已经插嘴道:“吴掌门,如今你延陵与瓯夷道二派似乎有许多暗中不言之秘密,如此一来让我等其余门派,甚觉摸不着头脑。倒不是我平阳门想借故发难,不承认程掌门这个盟主之位,但是请阁下务必将各种事由向众位掌门言明,以示诚意。”

    吴拓还想要与那先成再争论几句,却听程桐打断他的话,言道:“吴掌门,你也莫要与先掌门争论了。既然今日我程桐做了五服十一派的盟主,那便与大家坦诚相待。先掌门要听闻我瓯夷道的故事,那便说与先掌门听又有何妨。”吴拓面上似乎有些不悦之色,却又不好言明。只好将折扇一摆,不做声了。

    程桐向周遭一拱手言道:“先掌门,秦掌门,萧掌门。你们三人都是五服十一派中久受景仰的英雄,各位的高超武功也是天下闻名。如今程桐作这盟主,能否号令三位前辈,却也心中没有底。但是,程桐所为,却也无半点不可对人言。”

    这分明就是有了故事一般,自然众位门派弟子一瞬间都鸦雀无声,就连仇深似海的郢教群雄,也想听听眼下这个背信弃义之人的说辞。程桐朗声言道:“程桐本来出身广陵派,不幸门派遭遇灭顶之灾,师叔师伯和师父都遭了奸人毒手。而程桐虽然侥幸得脱,却也是九死一生。这一路上李小和兄弟,栾盈大哥都对我恩遇有加。还有萧掌门秦掌门,你们虽然没有直接帮助我程桐脱困拔危,但是你们秉持江湖正道,不屈侠义的品格也抵御了那些江湖险诈之徒的诡计。”说到这里,程桐向两位掌门拱手行礼。而两位掌门也纷纷答礼,这简简单单的一种形式,其实早已超脱了门派之间的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为对方的一种敬意。毕竟曾经的孤竹冰峰上,太行古道里,都有记忆着这三人的交往。

    程桐接着又言道:“及至我们师兄弟被追逐屠戮,到得长江之畔,我承袭了庆倓老人的衣钵和功力,也获得了新的生活。不可否认,若是没有郢君当日的救护,我与庆倓老人势必要命丧洛羽这个奸贼之手。”程桐说到此处,咬牙切齿似乎要把洛羽生吞活剥,他回头指着洛羽,洛羽却早已被吓得如同小鸡一般浑身发抖。众人眼见赫赫威名的巫南教大教主竟然被程桐压制得如此凄惨,无不心生惊骇。

    程桐又说道:“所以,如今为瓯夷道主持公道,那第一件事便是把这江湖邪道巫南教给收并了,让他成为我瓯夷道一个分支,这才不会再出去害人。”听闻程桐所言,那秦中剑无限唏嘘。毕竟他门下弟子曾经与巫南教联手反叛自己,却被对方毒药误伤身死。此事虽不能说如何严重,但是这巫南教行事卑劣,武功毒辣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遭受了如此惨痛的打击,被瓯夷道收归门下,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却也说不清楚。毕竟觉得程桐所为似乎殄灭人寰,有以暴抑暴之情,但是这么多年来若非直接的暴力,却又有谁能够制裁得了巫南教的残暴呢?

    李小和自然知晓程桐的遭遇,这许多时日,对这么一个少年的浮沉,当真不是一个普通的考验。程桐接着又说道:“我记得曾经在郑国郊外遇到过一个高手,他好像换作郑子克。”

    “不错,子克兄与我素有旧交,乃是一个极侠之人。”秦中剑插言道。

    “郑前辈曾经说过,行侠仗义哪里有那么多的仁义道德好讲,对就对错就错,你行侠之前还要论什么律法典籍,还要说什么周礼文墨,用这些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那就是愚昧。因为这些律法典籍,条条框框就是当权者自己制定的,甚至说就是为他们自己量身定制的。这样的规范,正好附和了他们的行事之道和底线,让他们能够最大限度的利用法条侵害弱者的利益,而弱者自己的能力不够,却根本无法利用这些典籍法条来反抗。更别提什么保护自己和公平所言了。”

    “盟主,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们不懂。”这时候有些低辈分的弟子就如同当初初入江湖的程桐,对那些前辈的高谈阔论,只觉得似乎很有道理却又无法领会其中的真谛和深意。

    程桐冷冷一笑,言道:“先掌门,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江湖道义,说什么为武林主持正义,请问阁下,当初我广陵派遭受奸人埋伏,身受灭顶之灾的时候,你的正道却在何方?”

    如今众人听闻程桐的经历,这种种故事足矣将他这经年的风霜苦涩描摹精妙,自然都全神贯注,听闻他的描述。如今程桐突然发问于先成,让先成也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涉及到刚刚这个饱受命运摆弄之人所谈及的侠义之道时,众人更是要听听究竟这极侠的真谛何在。

    先成不明程桐所言的深意,只搪塞答道:“程掌门,当初广陵遭难,一开始消息闭塞,并无人知晓其中利害,及至后来江湖上传言已开,说广陵灭派,已经是一两月之后了。这时候无终琅琊二派各执一词,琅琊派掌门赵秋寻被孤竹掳走,而无终和中山的各派弟子也都有死伤,一时之间难以定论究竟谁是谁非,也难定这残害广陵一派的凶手究竟是谁。”

    先成之言乃是一派掌门从大局出发的得体之言,他平阳门下的众位弟子都不禁点头暗赞,老掌门不仅武学出众,更兼言辞得体,甚有大宗师之风。

    程桐听闻先成所言,冷冷一笑,言道:“好一个难以定论。我广陵派弟子都已经死伤殆尽了,你竟然说这叫做各有死伤,是非难以定论,这是何等道理?这就是典籍律条,法度周礼,这就是受害的人若要申请外界的公道怜悯,那就必须不能做出任何反抗,必须忍耐致死,如我师父毕正堂一般,才能在最后身死惨灭的时候,得到外界的一丝惋惜而已。而这份怜悯惋惜也不过是一种敷衍罢了,因为各派之间的利益纠葛,因为各派之间的分歧矛盾,让公道久久拖延,永无伸张之期,若不是我程桐得到上天的怜见,得到瓯夷道庆倓老人的垂青,怕是广陵这份血海深仇永远都得不到正义的伸张,所以还谈什么侠义道义,你们这些自称中原名门的大派,在这个五服十一派默认的利害关系下,哪有人为广陵主持过正义?”

    面对程桐的厉声喝问,先成的身体似乎瞬间矮了一截,这一截的矮小似乎越来越明显,就如同一个天神在训斥一个小孩一般,这种心理上的怯懦让先成的理亏显得格外扎眼,而这种理亏也是极道与周礼之间的终极矛盾冲突。

    程桐见先成无话可说,也不再逼问对方,转而向着众位弟子言道:“所以说,今日灭派的是广陵,难保明日被灭的就不是你平阳,不是你武都。试想一下,若是你们自己的门派,自己的师尊被人惨灭,你们的心中又作何感想?你们的心中不渴望伸张正义吗?可是这礼义又说你违背了善行,所以不接受你的哭诉,这又是何等的委屈?”

    “不错,程掌门说得在理!”

    “盟主所言才是真正的道义。”程桐虽然没有那份如靳天羽一般的口才,却也将自己内心郁积已久的苦闷尽数吐出,这份真情的流露让在场的众人无不感受到拿分道义对心灵的灼烧。

    程桐接着又说道:“众位兄弟,且不说这正义能否伸张,只是你若不幸于门派的血难之中丧生,心中能不渴望报仇吗?如今我为师门报仇,行这极侠之道,只有我心中明晓对错是非,只要我心中明晓对错是非,便足够了。这就是道义。何须这些口口声声伦理道义的伪君子来捧场。呵呵,所有更遑论我灭绝了那琅琊无终和中山三派了,将他们灭绝,才真正是让我们中原武林得到了净化否则谁能保证这世界不再被他们闹得地覆天翻,被他们血洗其他门派,而这些胡子老长的掌门们却都说什么是非难辨,说什么道义难伸。所以,不必劳驾各位老掌门了,既然道义难伸,就交给我这个不明事理的小子来伸吧,免得为难了你们!”

    唉,程桐这份郁闷,早已不是第一次哭诉,然而每一次对世俗的吐槽,都让听众们感受到这世界对极道的呼唤和现世矛盾的冲突。众人不能明白这其中的是是非非,虽然秦中剑萧浪一直逍遥江湖置身事外,却也不得不承认程桐所言不无道理。而先成这个中原名门的掌门,更加被对方的激烈言辞说得无可辩驳。这让众位弟子,即便是平阳门的弟子也都开始心向程桐,即便是陆钦飞也感受到了程桐的委屈和迸发之无奈。而那些各派弟子之中,至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盟主,虽然没有那些老成持重的作风,但是那直来直去的道德价值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描摹的安心,这种安心是一种价值观匹配的安全感和深藏心底的灵魂应和,你可以说这是少年冲动与热血上脑的相互感染,但是这却也是一种拜托了世俗礼法,在律条框架之外的真心实意的正直。

    忽然凌空一声厉喝扑灭了众人体内已经燃烧起来的热血:“咳咳,你便有千般理由,万种委屈,我郢教终究是有恩于你。若不是我当初将你从无终派一群人中拉出,哪有今日十一派盟主的你,可是你却恩将仇报害死郢君,这你又如何解释?”

    这一声厉喝之中仇恨夹杂柔媚,红颜附带侠风,这份飒爽英姿,就是李小和一直惦记的那个女子——柳涵听!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拼死相斗

    这凌空呼和乃是来自柳涵听的质问,许多日以来李小和一直担心柳涵听的安危,生怕再晋楚交锋之中她受到伤害,如今见她完好无损,心中老大一块石头落了地。而这一声厉喝,让程桐顾念起往日恩仇,心中升起许多不安,尴尬了一会儿,对柳涵听言道:“仙子,你的质问不无道理。只可惜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不能按我们的心意去遵从,如若真的德报德,怨报怨,那却也不会有今日的你你我我。也不会有广陵一派的灭亡,也不会有今日我这一身武功,或许我也还依然是当初那么一个傻小子。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然如此,你或可说我对不起你郢教的恩惠,然而如今中原武林已经凝聚同心,一致对抗欲对我中原武林不利之人,如若阁下欲对我出手,我五服十一派在此接招了。”

    李小和显然从程桐的话语中读出了他的理亏之情,然而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抉择,如今无法以一种程度来描述这世界的是非,毕竟你对我有五分恩,我报你三分德,这种事情只是在每个人心中不同的衡量罢了。或许你只是想看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或者自己的付出对于别人意味着什么,但是如若真的事到临头不能抉择之时,也只有无言冷对。这其实就是程桐眼下的境遇,虽然无人知晓他的所为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赋予他的一种生活,不能选择,也不能逃避,而他也坦然接受。

    柳涵听也仍旧是那一份刚烈的性子。如今她身着一套青碧纱裙,周身格外的高洁冷傲,对着程桐满眼仇怒,能够给他这一句质问而没有直接出手,已经算得上是顾念昔日的交情了。吴子元呼和一声:“众位兄弟,既然如此,看来五服十一派对郢君的生死没有丝毫的解释,而且也不打算解释了。郢君受困被围,当初不仅让楚王失去了中原伯主的争锋,更加让郢教元气大伤,如今我等兄弟在此,都是受过郢君大恩的,誓死也要为郢君报仇!”吴子元一声呼和,身后众人齐奔而上,从平阳门的大殿之上飞奔下来,杀入十一派弟子之中。

    那郢教的高手,一个个都是天南海北的奇人异士,且不说吴子元、细娘等人的独特功力,便是那些李小和之有一面之缘的一些郢教弟子,如今手中兵刃各异,招式诡奇,有执青铜杵的,有配古藤鞭的,还有些驾驭盾剑,飞镖暗器无所不会。这些人的来路招式都不是五服十一派的正统功夫,也都让人一时间格外的不适应,便是招架起来,也显得格外的吃力,更加不要说对敌了。所以虽然郢教的弟子不过区区百人,但是一瞬间压入平阳门的演武场之中,杀得五派弟子死伤无数,十几个弟子伤亡也换不来一个郢教弟子的受伤,唯独几个掌门和门中高辈分的师叔师伯尚且能与对方周旋些个,其余小辈尽是些填充数字的角色。

    这一场憨斗瞬间发起,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李小和自己本也不明白程桐究竟是何原因要安排下这些暗局,既害了郢君,如今又争夺武林盟主。但是眼下局势突变,他想要出来扭转,却也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局势格外混乱。而柳涵听与吴子元二人在众人掩护之下,直取程桐本人。先成将手中长戟摆开,与斗烈对敌起来,互相高下交锋,一时间难判胜负。其余秦中剑和萧浪也各寻对手对敌。

    但见那吴拓却仍旧从旁笑道:“师叔,你这样让弟子好生为难,弟子若不出手,那门中弟子受到伤害我这个做掌门的可是不称职了,但是若出手,你要说我欺师灭祖了。”

    吴拓一边嘴上叨叨个不停,一边手上折扇飞起,瞬间将两个来袭的郢教弟子挡开,虽然他一脸白净,看似不过是一个小小书生,然而手底下的招式却格外明显。他延陵公子扇的功夫,有个读到之处,那便是将武功招式都写在擅自上面,出手对敌之时,将扇子上的功夫一边朗读,一边使出来,这的确让人觉得诡异奇特,哪有临阵对敌先把招式说与对方听的。只听见吴拓口中朗声道了一句:“九天碧落去!”随着他的口音,腕上朝着斜上方一转,扇角直奔对方面门,对手身形向后急急闪去,又听他道了句:“四海起波澜!”手中折扇回还,一把锋利的扇角从对方面前轻微一掠,好似涛浪迭起,翻涌而出,对面眼见他来势凶猛,翻身铁桥功向后一跃,差点被吴拓扫中了头脸,幸好反应迅捷,从腰间躲过。

    这两下子看得李小和格外清晰,原来这个吴拓的功夫虽然记载在扇子上,但是他招式叠叠重重,自由组合,让对方不好琢磨,即便你是听到了他的招式,但是如若你不能知晓他门派的武功招数,也仍旧没有办法揣度他接下来的手段,这也自然就无法料敌机先了,反而容易受到他的言辞干扰,自己的行动迟缓了。

    不过眼看着众人憨斗一起,半刻钟有余,郢教弟兄死伤能有十几个人,但是五派弟子中却有百多人已经倒地不起。陆钦飞偷眼望了望李小和,毕竟李小和与郢教也有些渊源,冀望他能够化解这场干戈。而李小和此时也急于想个办法如何平息这一场厮杀,毕竟自己当初冒然出现在栾玉栾盈众人面前,他们丝毫认不出自己,如今若突然出现,是否会再酿尴尬。

    正在李小和心中犹豫之际,呼听空中一声潇洒诗号响起:“江山千羽一白鹤,苍穹万里极目绝,凭君莫笑书生意,弹指堪将参商和!”这一声诗号伴随,白影千帆而起,似乎如万只飞雁过境,无数身形幻影闪烁之下,白鹤冲天一鸣,直破九霄,靳天羽凌空旋转而下,气场直压吴子元与柳涵听头顶。

    二人早已与靳天羽打过交道,如今被靳天羽从中插手,心中自然知晓不好冒然拼命,将身形一闪,各自向后越出两丈,站立在演武场之中。程桐与吴子元和柳涵听的争斗,平分秋色,各擅胜场,尚未分出胜负,被靳天羽从中打断,柳涵听气得鼓鼓的,摆开架势看机会想要再次出手。

    那靳天羽倒是格外的轻盈利落,潇洒自如,面露和煦微笑,羽扇一挥,指着程桐道:“程掌门,几日不见,功力又大有进境!”

    程桐皮笑肉不笑,冷冷应了一声道:“靳先生过奖了,如今该当唤我一声盟主了!”

    “哦?看来万事顺利!”靳天羽言辞冷傲,不急不缓,气度非凡,就如同万事万物都在他掌控之中,即便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生死,他都看在眼中,甚至说不仅仅是人,即便是每一粒微尘的变化都在他的气息笼罩之中,都不能逃脱他的掌控。

    程桐没有对答靳天羽的这一句,将身子向后扯了两步,对身边的弟子呼和一声:“且住手!”当然,随着程桐的一声呼和,五派的弟子和郢教的群雄也早已意识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的气度对整个场面的压制让人们感受到了一种畏惧,以至于他们自然而然的随着程桐的呼和就脱离了战阵,各自不自觉的向身后退出两步,让开了一个距离,将自己的阵势守好,与对方对峙起来!

    “靳天羽,看来你是十分的空闲,竟然还有经历来插手江湖上十一派的闲事!”细娘挖苦了一句。

    靳天羽自信满满,微微一笑,言道:“细娘过誉了。天羽不过是好奇此处的一些江湖纷争罢了。恰有几个旧友邀我来此,我便走一遭又有何妨。当初孤竹君邀我去冰峰一游,与此无二!”

    “几个朋友?虽知靳先生在江湖中交游广泛,却不知哪位江湖朋友与先生有这般的交情,能够得上出头露面来置身这干戈之中,你须知小我郢教与你的恩怨尚自没有理论呢!”柳涵听的话语丝毫不客气,直逼靳天羽的言辞。

    “哦?是为了晋楚一役的恩怨吗?论江湖往来,天羽对郢君乃是格外仰慕,敬重之情难以描摹;然而国家争抗,乃是民族大事,郢君功力非凡,非天羽所能力敌,为国出谋划策,只得智取尊驾了。恕天羽无礼!”靳天羽言辞之中,理论得头头是道,说得好似自己万般无奈,只得出此下策一般,但是毕竟是他计算巧妙,让郢君重重受困,最后身死黄河岸边,这是不争事实。

    如今郢教众位兄弟未见郢君生死,但是从晋军的消息和侥幸逃脱的一些随军小卒中可以得知楚军溃败,郢君只身逃难,未得幸免。如此情形之下,丧主之痛未去,又遭靳天羽无情奚落,让众人心中格外恼火,巫廉骂道:“小白脸,你还敢在此放肆。本来便要寻你晦气,如今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便将你同那程桐一起收了!”郢教众位弟兄听闻巫廉的言辞,尽皆应和起来:“不错,要将靳天羽碎尸万段!”

    靳天羽微微一笑,言道:“既然如此,天羽此番倒是来对了。众位弟兄想要我靳天羽的头颅,那也不难,只是这五服十一派的干戈天羽也想问上一问,不知郢教的众位兄弟,可有解决的法子吗?”

    如今晋楚交锋过后,众人都知道这靳天羽的神机妙算让楚国一再失算,连连中计。今日两大仇敌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柳涵听直斥靳天羽道:“没有,今日唯一能少伤人命的办法,那就是把你和程桐的头颅怪怪送上,我郢教的弟兄便罢手会楚国去,否则定要整个你死我活!”

    水鱼姬从程桐身后骂道:“臭妮子,你有什么好张狂的。这是什么地界,你自己可要看看清楚了。便是当初你养由基伯州犁率兵压境,你们郢教也丝毫没有讨到便宜,如今几个光杆的冲动汉子,就想在平阳门造次吗?”

    柳涵听也不答话,吴子元在身后只是冷冷的将大笔一挥,水鱼姬瞬间感觉到有一股莫名杀气直奔自己的手脚而来。但是她的功力修为不比其他掌门高手,根本瞧不见吴子元的无形气刀从何处袭来,只是心中惶惑忐忑,连连后退,不知所措。靳天羽却道了一声:“吴老先生何必动怒,有事好商量!”话音未落,水鱼姬忽然感觉身侧一人拉她,将她身子略一歪斜的扯到了一边,只觉得袖口猛然一凉,刺啦两声一条衣袖从臂弯处断裂开来,随着微风飘飘摇的飞上了屋檐。臂弯处轻微的露出一丝血痕,水鱼姬心中骇然,若不是掌门程桐暗地里拉她一把,怕是这胳膊便要如同平阳门的姬佗一般被切下来了。

    吴子元一招未中,柳涵听早已按捺不住,将怀中弄玉笙又再抽出,一声音韵直破云霄,伴随着柳涵听武韵之下,吴子元和细娘两人一齐抢上,直奔靳天羽身前。靳天羽面无惧色,将羽扇横陈,招式拉开,他思绪清明,几乎不受柳涵听武韵影响,与吴子元和细娘缠斗在演武台之上。其余各派弟子,包括秦中剑萧浪等掌门,也均自罢手观瞧,毕竟这靳天羽虽然与他们有些旧识,但是也不是向来同道的人,不知他此行为何。既然如今好不容易双方罢斗,便莫要再将事态扩大,或许靳天羽待会儿占了上风,再看看如何定夺。

    然而靳天羽与吴子元细娘二人缠斗之时,柳涵听武韵升起,一浪又一浪的音韵直破众人脑海之中,定力不足的一些小辈早已出现了幻觉,有的看到血海无边,有的看到层峦叠嶂,还有看到鬼怪魑魅,幽魂百鬼的。一幕幕幻影在众人面前不断闪现,不多时便有许多弟子抓狂奔跑,场面又变得格外难以控制。

    程桐一见不妙,干脆吩咐一声:“洛羽,赶快制住那个吹笙的女子!”

    洛羽得令毫不犹豫,从怀中摸出几枚瞧不清楚模样的铁蛋,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把丢向柳涵听,但听得“啊”一声惨呼,已经营造出来的音韵武境被人打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现江湖

    一声惨呼之下,是柳涵听被洛羽的暗器打中,洛羽的暗器之中,哪有不喂毒的,伤口处登时红绿相间,滋啦啦发出一阵灼烧之声,柳涵听身中暗器,连连后退两步,勉强用力将手中的弄玉笙捏住。靳天羽的加入让整个战局瞬间扭转,他一人独斗郢教三大高手,竟然不落下风,让其他的门派掌门有机会偷袭得手,这让郢教群雄甚为恼怒。

    巫廉斗烈立时脱离了秦中剑与先成的对峙,来扶起柳涵听。一时间的武韵被打破,许多刚刚昏晕难起的弟子都挣扎着起身,略微回复了情态。然而洛羽为人心狠手辣,一招得手便再起后招连连追袭。眼见他打中柳涵听,当即快速飞身而起将身上环绕的黑龙纹身一抖,只见一片茫茫黑雾从他的周身幻化而出,蜿蜒如龙蛇一般穿游而出,上下翻飞不定,直奔柳涵听而去。这就是当初他用来对付程桐的绝招,这黑龙之中暗藏着无限剧毒之气,寻常弟子一碰就会中毒,更加上洛羽内功御力其中,那黑龙刚劲如同钢鞭一般直扑柳涵听斗烈和巫廉三人,这一手显然是要将三个人毙命当场。

    柳涵听身后一众郢教弟子嘈杂无限,群群欺身上来,抵挡在柳涵听周围,众人一起运起内息,包括巫廉斗烈都将内力拉出,一个顶着前一个,最前面由斗烈挺身而起,双掌内劲拍出,直接迎黑龙而上,这是单纯的对拼内力。

    一瞬间但见黑龙下压,郢教群雄掌力上扬,相互在空中对拍一撞,火星四射,毕竟郢教众人之力对敌洛羽一人之功,犹自占着上风,那黑龙被众人的内力一顶,显然气息无法凝聚,一条蜿蜒的龙身四散扩大,好似一团团烟气飘忽开去,被众人的内功荡开了。

    这一招乃是洛羽的看家绝学,岂能如此轻易就被人破了,但见他闪身而起,凌空将掌风连连拍出四五下,周遭的气流随着他掌风的流动,回还凝聚,重新又成为了当初黑龙盘桓的模样,飞旋在众人头顶。虽然洛羽的功力不济,不能将对方直接压死,但是如今将一团黑龙盘旋在敌方一群人的头顶,伺机而下,却扰得郢教群雄无暇分身对敌他人,情势瞬间大为窘迫。

    李小和心系柳涵听安危,便要起身上前询问情状,可是当场战势简直瞬息万变。这边郢教的十几位英雄受困当下,周遭的弟子当即便将本门的阵法祭出,重又结成一片片剑阵将郢教其余的英雄围困在平阳门演武场之中,而那边吴子元与细娘独斗靳天羽,没有了柳涵听武境的配合,渐渐的开始落入了下风。

    柳涵听嗔怒一骂:“不知那黄垂二怪死到哪里去了,叫他寻个人,竟然这般的找不到北!”

    巫廉也急的满头大汗,如今众人势微,敌众我寡,有被靳天羽这个高手缠住,怕是不好脱身,他低声道了一句:“柳仙子,今日靳天羽到场,此人精于算计,神出鬼没,怕是他别有安排,若再伏有后手,我等郢教的英雄,将要折损在这中原了!”

    柳涵听肩头中了暗器,咬牙眯着眼睛,疼痛将她头上的汗珠粒粒榨出,她勉强言道:“吴先生和细娘不能脱身,我终究是不能走,众人先莫管其他的,凝结内力将洛羽的黑龙打散,再图脱身之计。”

    柳涵听吩咐下去,自己忍着伤痛,将弄玉笙重新贴近嘴边,又待再起武韵。众位五服十一派弟子如今早已领略过柳涵听的手段,这武韵的载体格外强横,让在场众人可以头晕目眩,不分东南西北,眼前幻境频频,当真是生死无脱,若是再让她掀起一场武韵,可是难以压制。洛羽更是不假思索,又将掌力再加了三成。刚刚的对敌过程已经明显看出洛羽的功力便是有些修为,但是对于郢教十几位高手联合起来,也不可能以一敌众,便是加了三成,仍旧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抵挡郢教的众人。

    不过正在这个时候,程桐和吴拓似乎早已谋划好,两人飞身而起,默契无间,各自从洛羽身后又把掌风内劲助力他一道,把内力输入了洛羽体内,洛羽得了这二人的内劲支持,瞬间又把功力膨胀了一股,那黑龙本来在空中盘旋如同年轮一般,圈圈环绕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将众人笼罩,这时候那黑龙瞬间受到三大高手的内力加强,突然变得巨硕无比,在空中的粗细堪比原来盘旋的一个大圆盘一般。这让众人大吃一惊,这瞬间增大了十几倍的剧毒黑龙如同一个遮天巨兽一般,又好似龙吸水的破空旋风一般,格外的巨大气息将周围掀起一阵阵不解的旋涡,这些旋涡飓风随着黑龙向下不断地压迫,竟然要将身下的所有郢教英雄所吞没,这样的情状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竟不想吴拓和程桐的助力之下那洛羽的功力竟然有着十几倍的增长,而他本来就奸邪险恶的毒功竟然得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爆发,当真是助纣为虐,肆虐无限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何止郢教群雄,便是在场的五服弟子也丝毫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从头顶压下来的黑龙不分善恶你我,不分敌对还是友善,直接要泯灭一切,压碎身下的所有异端。柳涵听一股倔强,在这黑龙临头之际,仍旧没有些许退让,一口弄玉笙奏得格外动人断肠。其余十几个郢教英雄亦是视死如归,将所有内劲顶入斗烈体内,斗烈如同刑天一般,将手中巨大的铜杵凝力向上一抛,把所有人的功力都凝聚在一起,大喝一声:“来吧,老子不怕你,拼了这条命!”

    铜杵与头顶黑龙再一次的激撞,全然没有了火花四溅的激烈。那铜杵凝聚着所有人的内力,向上如同破空的剖鱼刀一般锐利无匹,将一头砸下的黑龙体内瞬间切开一条格外明显的孔洞,随着铜杵向上的逆空而行,整个黑龙被他切分成了两半。但是这剧毒黑龙的确巨大无匹,无法抵御,虽然从中切开,但是终究不能阻滞他两侧下落的飞势,一眨眼之间,两边的黑气如同崩塌的洪流一般将郢教的众位英雄直接扑倒,众人的扑跌就好似渺小生灵在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巨大冲力下的惨状,四散零落,尽皆扑出好几丈远近。有的磕在石狮子头上,有的砸在廊柱上面,还有些人直接抢在青石地板上,头破血流,口吐鲜血,这且不算,每个人的头脸之上都有着一股茫茫黑气笼罩,身中剧毒,周身静脉渺渺,无法运行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绵绵音韵,渺渺仙乐,犹自奏个不停。在那一片惨然的修罗场中,一个个伤重难行的恐怖现场中,柳涵听一人兀自站立在平阳演武场正中,她一人独立在一众仰倒的粗大汉子中间,倩影萧萧,身形绰约,无穷无尽的音韵从她的口中绵绵传出,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就是那一份仙音传承,就是这美妙意境的源头。而吴子元与细娘在柳涵听武韵的助力之下,更加勇猛,与靳天羽激斗翻飞,不相上下。

    程桐惊讶异常,那硕大黑龙竟然被斗烈的兵器从中间切开一道缺口,黑龙真气的下压将郢教众人砸散,甚至连带到了周遭近处的十一派弟子,但是却让柳涵听一人得以站立在那切开的缺口之中,回避开了巨龙对她的攻击,这是连洛羽和吴拓也始料未及的。然而程桐与洛羽性情的差异就在于此,虽然洛羽也对柳涵听的毫发无损感到意外,但是他根本不去顾及这其中的始末源头,只把身子向上一催,直奔柳涵听身前,便是吴拓和程桐也都被甩在洛羽身后。

    但见洛羽飞身上前,一掌笼罩住柳涵听的天灵盖,此时所有郢教的弟子,都被那巨大的黑龙真气震荡飞伤,柳涵听能够屹立不倒已经算是一个莫大的奇迹,如今她顾念者两位与靳天羽激斗的同门,只得不顾自己安危,将武韵源源不断的播撒出来。洛羽心狠手辣,奔着柳涵听就是毙命一招,只见他身形极快,毒掌之中隐隐泛出碧绿色的光芒,奔着柳涵听的天灵盖之压下来,只要这一招连毒带功直取对方性命。

    就在这个刹那,但听得当空一声呼号,惨烈而又痛入心扉,这份杀猪一般的呼号让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不禁心中一惊,他们虽然是习武之人,虽然是行走江湖之客,但是在听闻到这样的呼号惨叫也是不由得毛发倒竖,这是他们寻常伤痛所不可能发出的一种痛彻心底的嚎叫,甚至有人当即便言道:“这样的惨烈呼号,莫不是周身的筋骨都被人捏碎了。”

    就连程桐和吴拓也连连向后退却,生怕被这呼号之声的源头沾染到自己的身体。生怕被这不吉利的死难之气诅咒了自身。而这声惨呼的源头,就是洛羽。

    众人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清楚,就在那洛羽一掌压向柳涵听天灵盖之时,只觉得柳涵听周身自然而然的爆发出一股非同寻常的内力,这股内力就如同太阳的光芒一般华耀万方,如同旭日的光芒一般阳刚勇武,锐利无限。这真气的纯正和刚强,绝不可以被任何蛇虫鼠蚁的毒蜮所冒犯,甚至在他面前,这一切奸邪淫恶,都被正气所净化,这份真气对一切狡猾邪恶都变得格外的针锋相对以至于那万丈雄光就成为山呼海啸一般的正气化身,将所有的邪恶更加狠厉的惩罚与破灭,直到他们化为齑粉,直到他们灰飞烟灭。

    那洛羽就是被这样的一股不可匹敌的正气所激射入周身而惨烈的呼号,众位弟子眼见得他身在空中,被万道金光所穿过身体,而同样在场被这万道金光射中的其他弟子和郢教众位英雄,却如同沐浴春风一般感受到周身的顺遂舒爽,好似沉积了百年的病疴一瞬间全然消散般畅快,他们的感受与洛羽的呼号形成了迥异的对比,这也让众人对洛羽的感受大惊失色的原因。

    忽然听闻众位弟子之中有人叹息着说道:“这种感觉我听闻师兄跟我说过,曾经他在孤竹古道的平安客栈之中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周身散发出的无限波涛般的金光,被金光射中之人,有的如万箭穿心,有的如沐浴春风,竟然情状迥异,各不相同!”

    “不错,这是郢君的极天武境,光照如旭日,精深如大渊!难道••••••”

    ••••••

    众人或惊或恐,或猜或忌,可怕可恶,可探可询!

    这一番变故让靳天羽与吴子元细娘二人的激斗也瞬间停歇,三人格外默契,相互之间各出一虚招,直接向后越出两三丈,架势摆在身前,不再出手。

    而洛羽一声惨烈呼号之后便再无声音。程桐和吴拓尽皆心中惊骇,连连却步,哪有人敢去接他的身子,只见他一只身子从老高的空中向后跌倒,直落到演武场中的青石板上,身子一落地,就如同陶瓦泥瓮落地一般,但听得哗啦啦一阵碎裂之声,他的尸体七零八落摔得粉碎,四肢腿脚一块块散落在当场,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真的就好似用泥巴塑成的一个人形摔碎了一般。

    只见在众人惊恐的面容之上,又露出无限好奇的神色。靳天羽羽扇翩然,强作镇定,但是眼前之人却也让他心中叠生惊骇。这就是李小和。他一身孤傲而立,站在柳涵听身前,虽然一身粗布长衫早已脏乱不堪,但是脸上那一面黄铜面罩格外的肃然倨傲,这是这个教派在世间不可侵犯的信仰和信物,这个信物曾经自如来往于天南海北,穿梭于孤竹冰峰和寒月谷底,这个信物也象征了这个教派不死不灭的传承之心和屹立于世的傲气之魂。

    故而这一个孤零零的少年,此时的化身就是靳天羽梦寐剿灭的郢君,而他巧计智谋,千百埋伏所换来的,竟然是眼前这个活生生功力生猛的郢君,这让靳天羽心中的惊骇要比其他人更增千百倍!

第一百九十九章 郢君在上

    现身的时刻,往往是人们或忆曾经的片段组合。这个人是谁,江湖传说有着许多许多。那些从未见过郢君的十一派弟子,指指点点,比比划划,似乎那就是一个诡异恐怖的化身,他的姓名,他的来历,他的功夫无人知晓。他在众人眼前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或许那黄铜面罩之下的面容只不过是一个稚嫩无匹的小孩子,但是这份郢教历代相传的信物却把它与生俱来的威严展现无遗,即便那面罩之后是一头羊,一只狗,也绝不会让众人失去对它的敬畏之心。

    五派掌门程桐,先成,吴拓,秦中剑和萧浪,眼见得洛羽的身子碎裂如同陶俑的渣滓一般,心中也各自不同程度的受到了一种震慑,尤其是吴拓和程桐,两人脸上的惧色油然而生,那是一种似乎见了鬼一般的可怕之情,那恶鬼似乎就是从地下一点一点爬出来的他们最熟悉的人。他二人连连向后退却,不能发出一点语言。

    而李小和根本不管其他人对他的眼光和看法,只把身子扭向后面,托起柳涵听,沉声道:“涵听,我来看看你的伤势。”李小和将掌心逐渐靠近柳涵听,掌中金黄的内息凝聚而起,形成一小团雾气笼罩在柳涵听的肩头,只见随着那团雾气的流动,柳涵听肩头的血液流速逐渐加快,甚至都可以看到她的血液中泛绿的毒物的奔流情形。众人离得近的看到这疗伤手段一个个吃惊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那些刚刚被黑龙真气震伤的一干郢教英雄,如今受到了李小和极天武境的覆盖,身上被黑龙真气输入的剧毒竟然都被无形消解,而柳涵听肩头的毒素也随着血液不断的向伤口汇合,流溢而出。这个手段,这个功力,这是什么人?他们心中自然有了答案。但见聚拢在李小和周身的郢教弟子越来越多,他们拖着伤痛的身躯,一个个围着李小和,拜倒在地,口中不断高呼:“郢君在上,弟子恭敬行礼。”“郢君吉人天相,举教欢欣。”

    如此声势,先是从一个小角落之中的几个人传出来,逐渐扩大扩张,不断的泛滥衍生,以至于在场的所有郢教弟子,包括吴子元和细娘都被这份赤诚和发自内心的感慰所撼动,这种感情是那久久仰慕之人仍旧安然无恙,逢凶化吉的快慰之感,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灵魂寄托式的安全感,他们一直守望的这个领袖并未被尘世历史所淹没,这是他们最感兴奋的。

    但见李小和凝力一抽,柳涵听肩头伤口处猛然一颤,一股鲜血夹杂着绿色的毒光一飞冲天,她禁不住嘤了一声,双目微微眯起,低声叫了一句:“兄长,是你吗?”李小和并未答话,随着他上扬的手臂,李小和趁势单指对天,接着登时将手掌撑开,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且将自身的情绪按捺片刻。这一动作干脆利落,不容冒犯和违逆的威严瞬间为郢教众位英雄身心之内注入了十足的能量,让他们众人瞬间忘却了躯体上的伤痛,让他们身体中的热情再次疯狂澎湃起来,山呼海啸不言而至:“郢君!”

    吴子元和细娘根本顾不得其他教众,也不去理会身后的靳天羽,飘身而至:“郢君,这许多日来你无恙否?”

    “我?”李小和的心中瞬间五味杂陈,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对答。他言辞语气的威严仍旧那般高傲魁伟,而他内心中对于眼前曾经与自己一同患难的诸位前辈又是恁班的感激和仰慕,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时候靳天羽将羽扇一摆,将五大门派的掌门掩在身后,淡然言道:“诸位莫急,天羽曾经安排下天罗地网擒拿郢君,我已经收到确切消息郢君毙命在黄河之畔,眼前此人定当是有人故意冒充,以稳军心,吾等不可自乱阵脚。”的确郢君的出现对在场所有人的精神压力都是巨大而又不可逃避的。对郢教弟兄的激励和对十一派弟子的震慑,这种此消彼长的效果是难以估量的,如若不稳定军心,恐怕连程桐吴拓等人也要心生惊怕,尤其是他们曾经的所谋,对郢君的埋伏,怎地便形同虚设,这让他们心中的惊恐更甚寻常人百倍。

    程桐对靳天羽的话将信将疑,冷冷说道:“不对,我看不只是稳定军心这么简单,你道那洛羽是如何变成了四裂八瓣的模样的?”

    吴拓摇着公子扇也附和道:“不错,容貌外表或许可以模仿,但是他这一身狂妄的武功怕是不能说装就能装的来的。”

    靳天羽并未理会吴拓所言,朝着程桐一抱拳,双手拖住羽扇,言道:“程掌门,你是五服十一派盟主,还请号令十一派弟子团结对敌,我靳天羽必定调动晋国兵马以为支援,共同抗拒郢教。”

    程桐应了一声:“不错,十一派弟子,如今有靳先生为我十一派强援,我等当同心协力,剿灭郢教。”

    平阳门和瓯夷道延陵的弟子都应声而起,却听那秦中剑朗声道:“盟主,我们寻求结盟,是为了共御外侮,而不是为了仗势欺人的。如今你与郢教有了恩怨,那大家把恩怨说个明白,解决了便是,是在实在不能解决,再动手不迟。如今你仗着我们十一派人多,有靳天羽助力,便与郢教英雄叫板,动辄要灭了对方,我武都剑门的弟子向来愚钝不通世故,不能为盟主的一己霸业枉送性命。”

    如今程桐与靳天羽一个鼻孔出气,让人看着给你觉格外的不舒服,虽然刚刚秦中剑也承认了程桐这个盟主,但是毕竟自己门下的弟子,却不能就这么盲目的拼杀致死,丢了性命。而此时那柳涵听神智清明许多,摸了摸李小和的身子,低声啜泣了两声,李小和眼见她花容带露澄澈动人,心中老大的心疼,将她努力抱起,拥在怀中,柔声道:“涵听,你莫伤心,如今郢教的公道,就有我来主持。”吴子元见柳涵听神情异样,并无众人惊喜之色,也觉得奇怪,问道:“仙子,这是何故?”

    柳涵听将纤纤玉手缓缓抬起,她身在李小和怀中,腰肢纤细,举止婀娜,将手掌在李小和那黄铜面罩之上反复抚摸,触手之时就好似一个盲人在为人摸骨相面一般。那份仔细和眼中痴迷的神情,分明是在怀念着曾经的点点过往,好似这面罩上的每一寸细节,都记刻下了她记忆中的一段无限美好。但是这许多让人怀念的美丽印记,此时此刻都只能从她痴迷的摩挲之中才能寻觅得到,这就是一个人对以往逝去情怀的无限缅怀和感悟。她终于发觉到眼前这个人不是郢君:“你是谁?”

    柳涵听的问话简洁而且满富震撼力,“你是谁?”这一句话打破了所有人的臆想。

    “你是谁?”这不是郢君吗?这不是郢君!在郢教众人的心中和十一派弟子的心中都形成了一份不可描摹的转折,这种转折是他们难以置信不敢想象却又似乎几近真实的猜想,这是他们内心中绝对出乎意料的境况。

    吴子元惊愣问道:“虽然衣衫破败,但是这不就是郢君吗?世上还能有第二个吗?”

    “你是谁?你不是兄长!”柳涵听从李小和的怀中挣脱出来,她站立在李小和面前,倔强俊俏的脸庞上犹自带着刚刚未尽的泪花:“兄长临终说了什么吗?”

    李小和也终于明白,在世人眼前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在柳涵听眼中却是一个格外明显的事实,这黄铜面罩易主就意味着郢君的伤逝,他无需那般辗转反侧的去掩饰或者解释什么,只要明明白白的坦诚即可。他此时目中全无一物,只把手伸进怀中,抛出一物给柳涵听,口中淡淡说了一句:“你说我是谁!”

    “黄袍!”细娘口中惊呼一声,这黄袍就是最好最真实的见证,就是郢君身份的最好证明与诠释,这些东西是郢君绝不与人之物,这眼前之人难道不是郢君吗?

    “前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回复了自己以往那个不谙世事的书生身份,我竟然至此才知道那个书生就是曾经帮助我上孤竹的郢君,就是一路互送我去寒月谷疗毒的郢君,就是在孤竹冰峰与我奋战孤竹君的郢君,这一辈子前辈对我的栽培教诲我始终无法报答半分,或许这个身份应该就是我对他的最好报答了。他临终之时的心愿,或许也就是如此,他当时唯独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不止柳涵听,便是在场的郢教众位英雄,都齐声向李小和发问。而那周遭的十一派弟子,包括五大掌门,甚至靳天羽,都洗耳恭听李小和的言词,他们眼前这个高手就是郢君重生的化身,他不是以往的郢君,不是那个号令天南的郢君枭雄,但是他却是这个不灭英魂的最好传承,最有力的继任者,甚至他会青出于蓝。这样的情形之下,众人对那郢君临终之时的言词便更加在意了。

    但听得李小和从容言道:“前辈他临终之时,只是向我虔诚跪拜,口中不断说道郢君在上,受弟子一拜。”

    “郢君在上,受弟子一拜。”这一句话何等普通,又是何等的不可承受。普天之下,有谁能有这份功力和修为成为郢教之主,这已经是世间独一无二之人。而又有谁能够受那郢教的旧主一拜,能够成为他钦点的继任者,这是何等的荣耀稀奇。

    “郢君在上,受弟子一拜。”柳涵听叹息一声,朝着李小和普通拜倒。

    “郢君在上,受弟子一拜。”随着柳涵听的跪拜,所有在场的郢教弟子都屈膝拜倒,他们或许还有人不知道眼前此人的身份,或许还有人不知道郢君是如何身死的,但是他们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们心中景仰的郢君,或许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或许他以后也会把这个面罩传给别人,但是这份威严和郢教的精魂却永久驻留在这黄铜面罩之中。

    李小和听闻众人的跪拜,将双手向两侧平伸,平息众人的呼喝,向程桐言道:“程桐兄弟,想必你也认出了我是谁,当日你埋伏郢君,我就是当事人,或许你瓯夷道别有为难,身不由己之处还望见告,你我曾经情分,或可助两派免动干戈。”

    如今郢教之主发言,更胜过其余吴子元等人的喝问,不知程桐心中究竟有什么忧虑,对于李小和的问话始终不愿正面回答,尤其是已经知晓了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仍旧咬着牙说道:“究竟是何原因,但愿你莫要追问了。我伤了你郢教的主人,你也碎了我瓯夷道的一大舵主,我们两不相欠,莫要再谈这件事了。”程桐把目光从李小和身上移开,已经全然没了刚刚与先成争雄时的盛气凌人之情。

    细娘朗声骂道:“你说的什么屁话,我郢教至尊岂是尔等可以冒犯,便是杀了你满门也不足矣抵罪,更何况如今只是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洛羽而已。”

    李小和向细娘一摆手,示意她退下。李小和又道:“程桐兄弟,你我出身互相都知晓,或许你有难言之隐,此时我郢教暂且搁过,单绝不忘记,他日方便了,定当讨要个说法。”李小和不再理会程桐,或许这黄铜面罩之下的人,言辞也变得格外威严冷厉,不容侵犯。他转身又朝着靳天羽拱手抱拳道:“靳先生,曾经你我孤竹冰峰邂逅,互赠诗情,饱涵敬意,不想今日却是走到了这般地步,你晋我楚势不两立,昔日恩怨细数无尽。经晋楚一役,你天衣无缝的谋略本座深感佩服。今日只身前来,看似为五派助阵,实则必然在外埋伏着千军万马,我没说错吧?”

    靳天羽羽扇一摆,面露得意之色,拿份得意显然是自己的妙计得逞的欣慰,但是这一神情只是片时一转,便闪现而过。他向李小和一拱手言道:“郢君过奖了。看来今日天羽与阁下是免不了一战了!”

第二百章 两大高人

    靳天羽与李小和的对峙让其余众人失去了颜色与分量,这两人旧日的恩怨似乎并不为许多人知晓,但是如今两人的气势却的确让人感受到了那份势不两立的决心。虽然这一变故是靳天羽意料之外的,在他的计划之中,郢教整个派系应该已经失去了这样一位顶梁支柱,但是眼前这位叫做李小和的郢君,似乎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比及之前的郢教之主,更加强大威猛,不容侵犯。然而如今事已至此,不可挽回分毫,靳天羽对着李小和,不再多说半句,将身形踏上两步,羽扇横陈摆开,做了一个书生探月的招式,预示着请李小和出招了。

    李小和却并未如同靳天羽一般全神贯注,仍旧自如的站在郢教众人的身旁,平淡的说道:“靳先生,事到如今,本座还有一事需要向你问明,往你如实相告!”

    靳天羽一听李小和的话题转移了,似乎颇感兴趣,将羽扇一收,言道:“看来你我之羁绊,远不止这么一招半式的恩怨,既然还有可以合作的机缘,何不如实说来!”靳天羽的为人,总是料敌机先,远见卓识,对方尚未开言,似乎就已经料到了李小和心中所想。

    李小和冷冷应道:“看来先生是料到了本座的意图,那么本座也不卖关子了!”李小和正要开言,只见平阳门众弟子之中走出一人,这人当先傲立,气势汹汹,看架势就是要讨个公道是非的人,这是何人,无须多问,正是平阳门大弟子陆钦飞。众位师弟见这两大绝代高人之间的对决,自己的师兄竟然突然插入进去,这的确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格外担心师兄的安危,慌忙从身后悄声道:“师兄,师兄你可别••••••”

    陆钦飞就那样昂着头,直愣愣的瞪着靳天羽,也不说话,似乎苦大仇深却等着靳天羽开言。靳天羽瞧了瞧陆钦飞,露出了一脸失望之情,言道:“上次与少侠相见,乃是在曲沃之西,你我共御强敌,颇有缘分,不料如今竟然伤及眼目,至失明目,着实可惜啊!”

    陆钦飞听闻靳天羽装模作样的感慨,心中老大的火气,但是仍旧屏住气息不说话,只是一只单眼更加怒视着靳天羽,似乎那一只眼睛就是他灵魂只锁,要把对方牢牢的捆缚住一般。靳天羽却丝毫不把陆钦飞的情绪放在心上,甚至陆钦飞越是这般怒目,越能衬托他狡猾计谋得逞的喜悦。靳天羽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却仍旧装作一脸失望的说道:“少侠这眼目,当是贴窗向内观瞧之时,被人从屋内用暗器打中,才伤了的,是否?”

    “哼!好一个靳天羽!”陆钦飞没有好气,但是也不敢妄自动手,骂了一声。

    而平阳门众位弟子听闻靳天羽所言,也大多猜想到大师兄眼目受伤,十有八九就是靳天羽所为,一个个也站出来指责道:“你这白面书生,看着就不像好人,竟敢用暗器伤我大师兄!”

    “就是,看你与那瓯夷道和延陵派勾肩搭背,不知道暗地里有什么关系呢!”

    这几个弟子的斥责怎会入得靳天羽的尊听,根本不把这些人的说话放在心上,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少侠息怒,天羽失算以至于伤及阁下。按理说阁下虽然去寻师求救,速度不会有这般迅捷,至少得七八日甚至十日能回到屏岳山救人,已经算是快的了。这期间定然不可能阻止那人前来偷袭,故而天羽将那位姑娘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去处,私设埋伏也是为了拖住那高手,不料少侠中途生变,如此迅捷的赶到了屏岳山秘窟,此乃天羽失算之处!”

    陆钦飞也不多说,直直的道了一句:“恐怕你并非想伏击那个人吧,而是对我这个参与了许多事情的少侠心存歹意吧,如今我陆钦飞就在此地,你可有本事来拿我性命!”这陆钦飞几句话却把在场的情势转了个大弯,本来五服十一派尽数奉瓯夷道为盟主,虽然尚未歃血为盟,却也口头都承认了,但是这陆钦飞一顿是非撤出来,他大弟子的身份却让平阳门的众位后辈对靳天羽起了芥蒂,如今眼看着程桐与靳天羽走得格外亲近,平阳门众人也有些不待见程桐了。

    程桐此时也无心逆着平阳门众人发号施令,只看靳天羽如何应对,靳天羽却不紧不慢,面对着陆钦飞言道:“论功力智谋,天羽能从对方手中偷得那一个天下人觊觎的物事,的确也是幸运。然而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如若阁下真的以为屏岳山那一洼水洞就能将那姑娘安身,那却是大大想简单了。这事情天羽始料不及之处,唯独是少侠竟然中途遇上了郢君,才如此迅捷的寻觅到屏岳山中,故而早早触发了天羽所布的机关!”

    这时候先成也沉不住气了,自己的弟子竟然逍遥周游一大圈,不仅仅去了武都派,竟然还到了武林人人难觅的屏岳山转了一遭,这让他这个做师父的也着实心生惊骇。当即询问道:“飞儿,你私自上屏岳山,究竟是为何,怎么不跟为师说明原因,你这眼睛可是因此而失明吗?”

    陆钦飞转身向先成拜倒,言道:“师父,屏岳山旧事,个中是非,弟子也是一言难尽,只是在那去武都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故人,才卷入了这风波之中。不过弟子虽然一目已眇,却似乎因祸得福,看清眼前这人的面目,弟子虽不知晓这靳天羽的所谋,但是他似乎别有用心,如今五服十一派联合选盟主,程桐竟然与这靳天羽素有旧交,怕是他们几人别有图谋,我等平阳门莫要被他们利用了。”

    先成正自寻不到理由反对程桐,这陆钦飞插嘴一言,竟然说得似乎格外有理,靳天羽为人如仙如神,怎么会突然降临又与那程桐吴拓搭上干系,本自心中狐疑,如今得到了弟子的揭露,让他瞬间又有了底气,朗声道:“各位掌门,如今我家飞儿说出这靳天羽似乎与程掌门别有图谋,各位刚刚也瞧见了,这程掌门一见到靳天羽,便没有了刚刚那份趾高气扬的傲气,似乎惟命是从一只小猫一般,如若我等门派都归附了瓯夷道,老夫怕是会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到时候灭门灭派且不说,说不好自相残杀陷害忠良,最后还会死得不明不白,这却与我们会盟的初衷大相径庭了。”

    且不说先成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争名夺利为了盟主之位,但是眼下程桐的诡异举动的确让秦中剑和萧浪心中起疑,虽然说刚刚秦中剑和萧浪也是支持先成,无奈少数服从多数,让程桐成了十一派掌门,但是眼下洛羽死了,那广陵的大师兄又是光杆一个人,这两派的势力就如同一根稻草般不值一提,如今真正有实力的就只有平阳、武都、蓬莱、瓯夷道和延陵这五派,摆明了那吴拓与程桐勾勾搭搭,言辞曲尽维护,这平阳、武都和蓬莱如今也各自觉悟,不愿再附和程桐,纷纷言道:“不错,程掌门如若不能取信于我等,我等为自己门派安危行事,不能与阁下为谋!”

    程桐见突然间众叛亲离,心中有些恼怒,望了一眼靳天羽,靳天羽冷冷静静,并不着急,向着众人道:“天羽与程掌门素来有旧交,有些事情互相帮助罢了。如若众位英雄怀疑天羽,那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不过郢君看来与天羽有话要说,不如带我与郢君的恩怨解开,再与各位英雄聊叙眼前吧!”

    靳天羽将先成的话题推开,转向郢君道:“如若天羽不识尊驾身份,倒是会让天羽吃惊不小,如今你我旧人相识,天羽自然知晓尊驾想问的事情。”

    李小和对眼前靳天羽丝毫不如当日的尊敬,眼前这个人虽然奇谋妙计处处算计,而且武功卓绝不再自己之下,但是很明显他的狡诈和自己当初幻象所见,早已表明他包藏祸心,似乎所谋之大,不仅仅是害死郢君那么简单。如今小武的始终也与他脱不开干系,更何况刚刚陆钦飞故意把话题引到屏岳山上,那靳天羽也自己承认他将小武转移到其他地方,或有意或无意,但如此一来,自己便是要与他决一死战也定然心中存了顾忌,不能全力出招,他身后一众郢教的弟兄,这份公道或不好讨了。

    李小和心中对靳天羽冷到冰点,直接言道:“既然知晓,便莫要废话,说出小武的下落,否则今日别想脱身!”

    靳天羽也丝毫没有惧色,迈开方步,言道:“那位屏岳山的姑娘,为天羽解决了一个大烦恼,却也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如今阁下虽然口气强硬,但却怕是不能解决为题。我告诉你她的下落简单,但是你能就此将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李小和早就知道靳天羽的伎俩,如此故弄玄虚让人心中惊骇,却说不得是他故意小题大做。吴子元也从旁道:“郢君,莫要听他放屁,他如此说,或许不过是故意叫你有了牵挂不能杀他,这个人诡计多端,且奸邪狡诈,不能留着他。”

    李小和没有答话,暗自点了点头,对着靳天羽言道:“郢君行事,向来不做利弊得失之权衡,阁下只需将小武下落说明,其余事情不需操心!”

    靳天羽听闻李小和如此强横的语气,也丝毫不示弱,将袍袖一抖,浑身精气一震,雄姿英发,格外朗然,言道:“既然如此,天羽也自有谋划,不能与郢君多言了,恕天羽不能奉陪。”靳天羽这变化也太快了,前面还与李小和说得好好的,这转眼间就翻脸要走,看来是见到李小和言辞坚定,丝毫没有退步之意,与他原来所想的合作之事相左,便也故作震怒,拂袖而走。

    李小和哪里能容靳天羽脱身,将掌中郢息早已凝聚掌心,朝着靳天羽后心一掌拍去,隔空掌力已经如同塞北朔风,冷刀穿心。靳天羽感受到李小和后心偷袭一掌,身形格外迅捷,如同穿天鸿鹄,拔身而起直破云际,硬生生的跳开了李小和这一掌。那掌风没有打中靳天羽,飞逝而去,将他身后一堵围墙直接击破一个茶几般大小的孔洞。李小和一招未中,转身回手又是凌空一指,一道凌厉指力从指尖射出,直奔靳天羽脚踝,靳天羽身在空中,躲闪不便。回身将羽扇一摆,两枚冰羽从他羽扇之上激射而出,直接应对李小和凌厉指风。

    但见那两枚冰羽在空中划行而来,李小和指力如同纤细长剑,光闪锐利,这两招都是世所罕见的高人之招,寻常弟子平日里哪里见过这般的交手,便是自己的师父掌门怕也是难以打出如此犀利的功力。

    李小和这一指力之中暗藏了三股内劲,青木寒水和旭阳真气都注入在这一道纤细指风之中,靳天羽却并不知晓李小和体内真气的虚实,只把两枚冰羽藏着暗劲打出,期望抵挡对方的功力。然而李小和三道汇集的真气比及靳天羽的真气却厉害得多,只见那两枚冰羽凌空与李小和的真气激撞,虽然晶莹剔透,却被那真气如同金刚钻一般从中间直接破开。平日里这些冰羽比及精钢还要坚硬,但是对李小和的真气而言,就如同两块豆腐一般软糯,直接被打穿四散,粉碎得如同绚烂飞花,尤其是在阳光照射之下,碎屑也格外的耀眼。

    而那一道指力在破开了对方的冰羽之后,直飞而上,奔着靳天羽的脚踝就袭去,一道指力直接将他的脚踝射中,靳天羽为人不仅傲气,也格外倔强硬气,咬着牙并未出声,但见他飘然白衣的身影,在空中一个翻滚,踉跄两下,又直直的坠落下来。

    程桐眼见靳天羽被李小和射中脚踝坠落,从身下飞出,慌忙去托靳天羽的身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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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侠之道介绍:
当世之义理,往往激发于内心而无法诉诸现实。一旦触及此大矛盾,便如水火相侵。侠义行于世,便即如此。一旦触及礼法,即成杀伐。极侠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侠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侠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