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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徘徊的小木马     极侠之道txt下载     极侠之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藏宝地图

    靳天羽武力逼烛然交出屏岳山最后一枚棋子,只得驾着白鹤飞往太行。及至太行山中,盘旋几处,落于一处人家附近,那茅草屋突兀存在于山巅之上,让人猜测那应该不是一处寻常农家。

    靳天羽尚未进入那门户之中,农家里边冲出两名大汉,随后纷纷涌出两列小生,一个个都配着短刀,中间簇拥着一个人,靳天羽纳头便拜:“范公在上,天羽已经功成,只差一枚棋子,便可尽破屏岳山玄机。”

    茅草屋中出来的人,正是范匄。他搀扶起靳天羽,和颜悦色,甚是欢喜。对靳天羽道:“天羽啊,你可知这发齐路上的故事吗?”

    靳天羽道:“天羽近来事务着实有些繁忙,加之无忌山庄少庄主已经为救我身亡,更加无人能打探消息。天羽这一去,可是折损乐不少府上的高手。”

    范匄见靳天羽只身前来,早知那些随他安排而去的黑袍高手难以生还,只不过若能将栾枫置于死地那也不算白死了。靳天羽何等智慧,早已料到范匄心思,言道:“范公,天羽虽然折损了府上无数高手,但是所幸天下三大高手尽数殒命孤竹,如此一来,我范氏心头大患几乎已经铲除。”

    “什么?天下三大高手,靳先生你指的莫不是栾枫,孤竹君和郢君?”范鞅侍立在范匄身侧,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你莫听靳先生大话,孩儿见过孤竹君的厉害,这世上绝无人能胜过他的怒特掌,他一招就能将爷爷的四大护卫打得内脏融化,毙命当场。”范吉射年少气盛,每每不服气于靳天羽。

    范鞅厉声呵斥道:“竖子何得狂言,那三大高手皆是驾驭宇宙自然之功,若不以驾驭自然之力来抵抗,自然不是对方敌手。靳先生的武功虽不能与三人相抗,然而其智谋诡谲,却足矣调转宇宙,驾驭自然,自是可以与三人一斗。”

    范匄肃然道:“不错,天羽之谋,堪比神鬼,岂是你这个小崽子能预料到的。天羽,有时间可要好好与老夫讲讲,怎么将这三大高手设计死的。”

    范匄拉着靳天羽之手,一起向前走了两三步,远远望着太行群山,叹了口气,言道:“天羽,我范氏兴衰真是全然靠你来支撑了。先时你不在,晋侯殒命长治,众将围攻郢君,不想栾盈竖子竟敢公然回护对手,如今伐齐得胜,中行偃将军中道背疮发作,已经死在齐地。如今晋侯新进,似乎对栾盈也颇有好感,如今栾氏群臣归心,我怕他趁势兴盛,压倒我范氏啊。”

    靳天羽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言道:“范公此言有些言不由衷。”

    “哦?天羽何来讥讽之语?”范匄听到靳天羽讥讽,不气反喜。

    靳天羽道:“范公所谋者大,自然每每有心不断,一事方終,一事又起,始终不能安定。如今中行偃病死,晋国群臣之中,论年纪虽然韩厥祁奚为长,却无精力从政,栾盈虽然家甲颇多,实力不俗,又有多家支持,然而年纪尚轻不能服众,故而这中军正卿之位非范公莫属,范公应该欣喜才是,为何忧心忡忡?”

    范匄一拍靳天羽道:“天羽所言不错,老夫如今继承中行偃将军之位,只不过晋侯新立,旧事未报,似乎不太信任老夫。如今天羽设计为我铲除郢君,正好助我取信晋侯,再加之栾枫已灭,栾氏似乎可以一谋?”

    靳天羽点头笑道:“不错。如今晋侯新立,不愿示范公以亲近,乃是为了避嫌。栾氏公然回护郢君,岂不是自取灭亡,栾氏一直以来骄横跋扈乃是仗着曲沃栾枫不死不灭,堪比千军万马,但是如今栾枫已死,我等可以号令众卿,护主讨逆。借此铲除栾氏在晋国的势力。”

    范匄闻言大喜:“天羽所言,正合我意,只不过如今要寻栾氏的罪状,还需一个由头。”靳天羽早就知道范匄所想,自然不需对方多言,附耳对范匄轻声说了几句,老范匄双目炯炯,在眼眶之中滴溜溜打了几个旋转,连连点头。

    靳天羽与范匄低声几句,直接深入两人内心的共鸣之中。范匄对靳天羽的解是连连称道,日后如何安排,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而范吉射却忽然插嘴道:“靳先生,你说自己已经得到了屏岳山的棋子,我还有些好奇,很想看看其中的奥妙在何处!”

    “这有何难!”靳天羽摇着羽扇笑道,转而又说道:“世人皆不知这屏岳山棋子的奥妙,乃是因为屏岳山棋子背面雕刻着许多文字,让人误以为那就是棋子奥妙所在,只有集齐了所有棋子,才能将背面的文字凑在一起一一解读。殊不知那文字错综复杂,有没有顺序,组成什么样的字句,那也是全然没有定数,岂能如此。孤竹君已经是人中龙凤,竟然可以将这一套棋子之中的言辞整理复原,组成合理的字句,也算是他的厉害之处。”

    “哦?这么说靳先生是知晓这文字之中隐藏的奥妙了?”老范匄也对靳天羽之言爆发出极大的兴趣。

    靳天羽轻轻点了下头,探手怀中,摸出一包棋子,这就是他从屏岳山夺来之物。范匄何等机敏之人,当即向身后一摆手,示意护卫甲士都退下,远远的守卫在外围或是回避到茅草屋中。这时候靳天羽从怀中又摸出一物,那正是一部破败的竹简,范匄祖孙三人一见到这部竹简,瞬间眼目放光,嘴张得比瓮都还要大,他们心中早已经猜测到,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这是栾枫的悔指秘籍!”就连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范匄声音也有些颤抖。

    “不错,这就是悔指的真迹秘籍。栾枫的确是天下第一高手。若不是有屏岳山的鼋兽从旁偷袭牵制,再多的人也无法从曲沃城将这秘籍偷走!”靳天羽时至今日仍念念不忘盗取悔指时候的故事,然而他却似乎并不想告知别人那隐秘的过程。

    他将手中的竹简朝空中一抖,竹简串连处的牛皮粗细不均,很明显是积年累月留下的痕迹,不过,即便是如此,那整个竹简所成的秘籍仍旧牢牢的相互连接着,丝毫没有因为靳天羽一抖的力道散落开来。靳天羽缓步走向身旁一块大青石边,那大石头如同一块大磨盘,上面光滑平整,又十分广阔,看起来如同一个石桌。靳天羽将竹简缓缓展开,平铺在大青石上面。范吉射好奇的目光始终不离开那竹简,看了许久,不禁脱口而出:“这竹简上的武功平平无奇,与寻常军士练习的拳脚别无二致,你一定是弄错了,靳先生!”

    靳天羽根本没有理会范吉射,范匄又是一声呵斥:“你懂什么,还不闭嘴!”

    范吉射悻悻的走开了,却仍旧偷眼去看那悔指秘籍。靳天羽朝着范匄一拱手,言道:“范公,天羽也是无意之间才听说那屏岳山棋子的奥秘必须以悔指秘籍作为衬底才能显现出其中奥秘。难怪栾枫千里追寻这本书,他能容忍别人誊抄副本,却绝不允许这竹简落在外人手中,说明这原本其中一定有重要奥秘。”

    这个时候众人都是凝神注目,更是默不作声,只盯住靳天羽手下的那本悔指秘籍。靳天羽取过一壶酒,缓缓的浇在悔指秘籍之上,他口中喃喃自语道:“悔指之力,的确是天下无双。栾枫的每一招都是一个毁天灭地的绝学,堪比千军万马,然而这悔指秘籍记载的武功却平平无奇,乃是因为悔指的功力都要由他栾氏自身祖传的内力催动才能发挥出真正威力,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大方的允许别人誊抄了!”

    如今范氏祖孙早就被靳天羽之言吸住了神魂,只顾着全神贯注听靳天羽的言辞,双目锁住悔指秘籍不动分毫。只见靳天羽手中的一壶酒缓缓的从整个竹简的左边一直浇淋到另外一侧,范吉射瞪大眼睛不敢眨一下,就等着看那奇迹出现,然而事实令他失望,眼前那一部破败的竹简在烈酒的清洗之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切!”范吉射似乎并不看好靳天羽的所为,有些冷嘲热讽的感觉。

    靳天羽哪里有闲工夫理他,将布包中的棋子轻轻向上一抛,他左手羽扇微微挥舞,随着羽扇的挥舞从扇底涌出了无数道真气劲风,那些棋子在靳天羽罡风之下纷纷坚持不住,一瞬间从颗粒状的棋子化作了偏偏粉尘。

    “这,你,这棋子可是价值连城啊!”范吉射有些心疼,试想他曾经率领江湖人上孤竹,那些江湖人无论谁,只要有一枚棋子在手,他都可以换得自己的一条活命,这是何等宝贵的一枚棋子啊,可是如今靳天羽竟然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们捏成粉末,这的确让范吉射有些心中难以接受。然而更让范吉射难以接受的是,靳天羽不仅没有停手,还将手中的羽扇猛力一扇,那棋子随着扇风瞬间飘散四射,一下子就飞散开来,便是想要捕捉,也早已没了痕迹了。范吉射心中大惊:“这,这可是宝贝啊,就这么没了!”

    “宝贝的价值就在于能够用它找到其他宝贝!”靳天羽淡然的回了一句。

    此时范吉射凝目望去,那飞灰四散之后,本来在棋子背面镌刻的无数金丝文字也以金粉的形式飘落,而就在飘落的时候,好似那秘籍上有什么神奇的生物或者是发号施令的将军一般,那些金粉就如同早已安排好一样按照自己的形状纷纷散落在竹简之上。一条条,一道道,纤细之中掩映着粗犷,河流四周环绕着群山,就是那悔指秘籍原来记述的文字,也立刻融入到了这些金粉形成的画面之中,有的形成了山石,有的形成了小路,还有的别有风致,好似一个女子一般。这样奇妙的景象当即把范吉射看得蒙了:“原来,原来这是一张地图,是一张地图啊!”

    不错,这正是一张地图,整个地图上山水压制,秋月高悬,而群山之中掩映着一条条交错的小路,就如同人体的血管一般。靳天羽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条布帛,托在掌心。他微微运起,掌心发力,将布帛扣贴在秘籍之上,瞬间那秘籍所描绘的景致就拓印在布帛之上了,而一瞬间他就把悔指秘籍卷起,收在怀中。

    “靳先生,你有了那布帛的拓印,更加方便了,不如把悔指秘籍送与我来看看如何?”范吉射这时候开始对靳天羽嬉皮笑脸,好似服服帖帖了。

    范鞅呵斥道:“不许胡言,如此重要的物事,怀之必遭杀身之祸,唯有靳先生这等武功,方能驾驭。如今地图明显,我等可以护送靳先生前去寻找屏岳山藏宝之迷!”众人随着范鞅的指点,清晰的看到一条大河之间宝藏的标记。

    靳天羽却不慌不忙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整个地图,从头到尾,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细节。忽然他好像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从怀中再一次将秘籍去处,展开放在大青石上。接着他双手托着布帛,在悔指秘籍旁对照着。

    “看来的确是缺了那一枚棋子,这左下角一片模糊,似乎就是少了一两枚棋子的金粉,这地图还不够全!”靳天羽一个人嘟囔里一句。

    那范吉射登即插言道:“那又怕什么,靳先生你不是已经将地图还原了吗,这地图整体面貌格外清晰,想必您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是何方了。如今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不清楚,怎么可能影响您的判断呢!”

    靳天羽没有说话,虽然范吉射所言也十分在理,更兼这地图也格外清晰,一个小小的角落怎能影响大局。但是在靳天羽的心中,仍旧泛起了一丝不安,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有安排,若真的不需要这个小角落,为何还要集齐棋子呢,只要找到大多数棋子不也就可以了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孤竹以北

    靳天羽望着这张缺角的地图,心中明白那是何处:“此地山川明晰,冰河雪涌,很明显那是一个寻常人无法到达的去处。”

    “孤竹冰峰?”就连范吉射看到那冰天雪地之状,也不禁脱口而出。

    靳天羽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这里看似孤竹,却又不像孤竹,极寒天气,冰河封冻,莫非是孤竹后山的冰川。”靳天羽虽然胆大,但是念及孤竹后山,还是要小心从事。范鞅安排着:“来人,刘长栋,姬承云,你二人率五百甲士随靳先生一探险境,必须护卫靳先生的安全。”

    靳天羽抬眼瞟了一下范鞅,没有吭声,又瞧了瞧老范匄,见他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只盼着靳天羽应允。靳天羽心思百转,自然明白范鞅的安排,说不好听的,凭自己的能力,就算是郢君栾枫之辈也逃不出自己的算计,你区区五百甲士又能有什么用,分明是怕自己私吞了什么宝贝,干脆也不要惹疑心。便言道:“有劳少主,范公请放心,天羽此去,不仅为了自己的一夕愿梦,若有所得,比当尽数承上范公。”

    范匄老奸巨猾,仍旧笑眯眯的拍着靳天羽的肩膀,附耳低声道:“天羽啊,你莫有疑心,这武功智谋老夫自然对你格外佩服。若有什么绝学武艺,你自然是要自己习练得精通方好,也为我范氏栋梁股肱,无须多疑。这五百人,权作助手,若有凶险,也可聊作抵挡。”

    范匄一句话道破靳天羽疑心,又把自己的所为说得格外有诚意,让靳天羽也不得不感激涕零。靳天羽也作势抱拳:“范公放心,天羽必当不辱使命。”

    靳天羽与范氏众将作别,自率领这五百甲士与姬承云刘长栋朝孤竹冰峰而来。

    带着众人不能驾驭白鹤,一路上五百甲士只得捡僻静路线,避免有了大的响动,让别国发觉。行至中山地界,忽听得不远处有人辩驳之声。那声音靳天羽熟悉的紧,正是秦中剑与程桐的对话,听秦中剑说道:“程掌门,如今十一派会盟至今,说到服不服这的确有些浅薄,但是先成掌门的弟子,却是不能再有死伤了,尤其是陆钦飞师侄失踪许久,说到头来也是为了那位与阁下交情匪浅的屏岳山女弟子,程掌门总该为平阳门出一把子力才是。”

    “就是就是,我们五服十一派合一,现在反而不如从前了,从前只要自己严守门户,不声张惹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要吃着你们的亏,为你们瓯夷道拼死卖命,到头来自己的门派却死伤无数。”许多弟子七嘴八舌的指责程桐,似乎是平阳门下的人。

    程桐这许多日来,也被门派事务搞得焦头烂额,并不是有了一套绝世武功便可以解决一切,他摇晃着脑袋叫嚷道:“你们莫要吵了,我寻小武妹妹都毫无没有丝毫线索,哪里去找寻你们的师兄弟。”

    “你是武林盟主,心里不想着门下的弟子,竟只有你的美人儿妹妹,这算得上什么盟主。”众人纷纷指责程桐,忽然间靳天羽听得耳边掌风闪烁,杀气顿起,心道不好。

    果然,那边直接有人叫起:“你竟敢动手杀人,杀自己门下的弟子。”

    “你们不是我门下弟子,我是瓯夷道掌门,其余门派小辈,谁敢无理,这就是下场。”靳天羽虽然没有见到程桐,却可以想象他此时血红双眼,不知所措的焦躁之态。

    一忽儿又有人打斗之声。靳天羽再也按捺不住,与众人齐齐赶上前去,转了两个弯路,眼前两人缠斗一起,正是秦中剑与程桐。两人武功修为皆是当世有名的高手,你来我往一时半刻分不出个胜负。秦中剑口中言道:“程桐,我敬重你忠心师门,小小年纪有了这样修为不容易,可是你如今所为的确不配为一派掌门,更遑论五服盟主。”

    程桐也不说话,只是一股劲儿的与对方上下拼斗,毫不留情。靳天羽双眼眯起,凤目闪烁,心中已经有了计议,手中羽扇连挥两下,将四枚冰羽打向秦中剑。秦中剑正与对方斗得不可开交,身后暗器袭来,他脖颈上冷风阵阵,方要闪身跳脱,那程桐也是狡猾,将秦中剑双臂死死拽住,不许他飞身而退。

    程桐与靳天羽的配合,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灵犀,靳天羽暗施偷袭,程桐拉住秦中剑,但听得秦中剑一声惨呼,肩头和右臂各自被两枚冰羽打中,他双目紧闭,牙关要紧,“啊!”叫了一声。程桐趁机飞起一脚踢中秦中剑小腹,秦中剑被这一脚踢得连连后退,身后武都的弟子各自将掌力推起,从秦中剑后心抵住,期望能够将他挡下来,可惜那程桐一脚的力道也非同小可,秦中剑连退了好几步,将身后的五个弟子压倒,直接坐在了五个人身上!

    无须多问,秦中剑还未起身口中已经怒骂而起:“靳天羽,你这卑鄙小人,竟然从身后偷袭。算什么英雄!”

    靳天羽如今更加不作解释,程桐与靳天羽,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如今程桐已经出售,那就是对眼前违逆自己之人要杀一儆百,秦中剑要主持这个公道,那就只能得罪武都派的弟子了。于是两人联手,抢上前来要趁着秦中剑伤重将他了结。

    不过毕竟秦中剑周围还有许多平阳与武都的弟子,虽然先成不在场,但是秦中剑刚刚还未平阳门主持公道,如今平阳的弟子也都纷纷回护秦中剑,将手中兵器摆开,拦挡在靳天羽面前,作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靳天羽将手中掌风一收,喝道:“秦掌门,天羽本也敬重你是个刚强汉子,但是十一派已经选出了盟主,那不听门主号令的弟子本就该死,你又为何要替他拼命?如今程掌门是你们十一派的主持,尔等若是愿意归附,程掌门自然是欣然接受的!”

    “哼,尔等如今行径,何其卑鄙,指望你们这些人将五服十一派发扬光大,那可是痴心妄想。程桐你也曾是个忠义弟子,却不料被靳天羽带的如此卑劣。你要我秦中剑的命可以,要我归附,那却是痴心妄想!”秦中剑口中怒骂,手下也不停歇,将重剑抡起,真气提出,又要再战。

    程桐这些日来饱受江湖非议,心中却又只惦记孟小武的安危,如此反反复复,焦虑纠结,不能安眠,心绪打乱,性情暴躁无法克制。听闻秦中剑的讽刺,一时间狂怒爆发,也不再分辨什么,只把掌力迎着秦中剑的剑锋对上,便要将秦中剑一招打倒。

    就在这迟快之间,空中忽而划过无数剑光,剑光如同流萤闪烁,又好似飞火破空,红白相间格外耀眼,好似有人在用一道道激光在空中胡乱比划,又好似在空中吟诗作画一般潇洒。程桐只在这一瞬炫目的过程,就听闻耳畔靳天羽提醒道:“小心快剑!”

    不过这提醒的声音也没有对方的剑光快捷,只在刹那,程桐就感受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剑锋好似一个天造囚笼,瞬间将他笼罩在其中。程桐将寒江独钓一把甩开,内力灌注在鱼竿之上,上下翻飞破空,只觉得凌空不断有火花闪烁崩裂,好似刀剑相拼一样激烈。程桐连连挥舞了四五招,身前身后无数的剑芒被程桐的鱼竿抵挡而落。方一回神的功夫,一个白影闪烁而至,将秦中剑的身子一提,瞬间闪烁不见。

    程桐一脸茫然,回望靳天羽。

    靳天羽羽扇一摆,言道:“郑子克的快剑还是如此凌厉,被他占了先招,总是奈何不了他。”

    郑子克偷袭程桐,救走秦中剑,其余弟子一个个战栗不已,心道掌门不在,自己岂不是要死在这里。那知道程桐气急败坏,将手一摆喝道:“由他去吧。靳先生,小武的伤怎么样了?”

    靳天羽反应极快,当即朗声言道:“程掌门仁心为怀,真是各派弟子的榜样。幸得程掌门的助力,小武姑娘已经在冰峰之上得到了解药,如今天羽已经派人将她护送回一个隐秘的地点养伤恢复,以免栾枫寻到她的行踪。”程桐一听这个小心,心中瞬间和缓了许多,好似一只吊在心头的那一块巨石落了地,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靳天羽一见程桐心绪稍安,紧接着又道:“众位五服十一派的弟子,刚刚程掌门只不过是惩戒那些不守盟规的叛逆,一个门派要想强大,必须法度严明,规矩有序。如今众人归附程掌门自然应当尊敬程掌门,岂可胡言乱语随意诽谤,甚至厉声质问质疑呢?今日众人只要诚心归附程掌门,程掌门自然会善待各位的。”

    程桐心绪安稳,也补充道:“不错,如若武都和平阳的弟子与我瓯夷道和睦相处,听我号令,本盟主自当寻机会为平阳门找寻大师兄!”

    平阳门弟子本来就没主心骨,一听程桐言语缓和,一个个都愿意归附程桐了,七八个弟子尽数朝程桐身边走来。武都的弟子却破口大骂:“程桐,你这无耻小儿,伤了我师父,还厚着脸皮叫我们归附你,你杀了我们吧,等我师父养好伤,自然来取你狗命替我们报仇!”

    程桐其实也并不是噬杀之人,只不过久久不知道小武的下落,心中慌乱焦急的紧,如今心中安稳,也觉得自己刚刚所为太过暴戾,言道:“本盟主已经说了,我并非噬杀之辈。各位武都的弟子,如若心中仍有芥蒂,今日之事就暂且搁过,带我处理好身边事务,再上武都去给秦掌门赔礼道歉!”

    武都派弟子满脸怒气却又敌不过程桐,一个个憋着口气转身朝着西边跑了回去。不过程桐毕竟收服了七八个平阳弟子,靳天羽与程桐道:“程掌门,如今天羽已经窥破屏岳山棋子奥秘,携兵前往探询,若阁下有闲暇,可介意助天羽一臂之力么?”

    程桐实际上并不很好奇那棋子奥秘,虽然这也是还是他师父毕正堂的一个物件,但是说到头来他的性格已经满足,只要知道小武仍旧安然就好了。程桐略有迟疑,反倒是身侧几个瓯夷道弟子和平阳门弟子对此有些跃跃欲试。

    靳天羽自然知晓程桐的心意,便也言道:“程掌门若是繁务缠身脱不开身也无妨,天羽顾及一月左右自可功成,到时候小武姑娘的伤养好了,我再来带程掌门去看看她!”

    程桐这个人就是这般,如若对方太客气了,他反而不好意思。如此安排的妥当,让程桐犹疑之中下定了决心,当即言道:“靳先生这么说就见外了,屏岳山棋子的奥秘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藏,程桐能有幸一睹乃是莫大的福气,怎能不愿意呢!”

    靳天羽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爽快应道:“如此甚好,有程掌门助力,不愁大事不定!”

    如此以来靳天羽携着五百甲士和姬承云刘长栋,程桐带着十几个瓯夷道和平阳门的弟子,就朝着地图上那宝藏所载的地点而去。

    幸好靳天羽机智博学,天文地理尽数通晓,才在那极北之地寻找到一条通往孤竹冰峰后山的道路。他带着众人绕开了孤竹冰峰,从一条纤细的峡谷闯入一个冰天雪地的所在。程桐也看了几次地图的标识,却丝毫想不通那地点是在何方。只好随着靳天羽一股脑扎入冰谷之中。

    不过靳天羽和程桐都没有料想到这冰谷的严酷,本以为孤竹冰峰已经是极北之地,苦寒不毛,让人望而却步,却不料这孤竹后山的冰谷,更加风雪漫天,齐腰的积雪让众人举步维艰。只不过一二日的功夫,就有几十个甲士和三个弟子冻死在冰谷之中。即便是活着的人,稍微有一些内力不济的,脚下都已经摇摇欲坠,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冻死在这里。

    终于程桐忍不住问了一句:“靳先生,那宝贝真的是在这冰谷之中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冰谷奇遇

    冰谷的情状让程桐和靳天羽都有些苦不堪言,毕竟这个地方的严酷让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能否真的抵达目的地。但是越是奇异的所在,就越能坚定靳天羽的信心,天机、奥秘、玄策、至宝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放在寻常之处,若是藏在二柱子家后院的磨盘里,这江湖上哪里还需要这么多的高手你争我夺,干脆雇一头牛就可以拉走了。

    果然,十日之后,这冰谷之中竟然有了一丝不同,靳天羽看到了人迹。沿着冰河的走道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还没有被落下的冰雪覆盖,说明这些人就在不远之处。程桐当即严肃起来:“不好,看来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

    靳天羽却没有答话,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这是什么去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到达如此深的冰谷之中。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马,稀稀零零,看似不过一百多人,加上程桐带来的几个弟子,这沿途冻死的,体力不支的超过了七成,如今还能有这么多人抵达冰谷深处,说明对方要么就是很多人来,要么就是来的都是身怀高深内力的高手。靳天羽不禁叹了口气:“这郢教的人还真是难缠!”

    程桐虽然不明白靳天羽内心所想,但是对于靳天羽的判断一直以来都是深信不疑,接言道:“难道李小和早已参悟了屏岳棋子的奥秘?”

    “这不可能的,即便他知晓其中奥秘,也不会派人前来而自己去孤竹冰峰,这一定是他手下的那些难缠的家伙自发组织的,说不好就是那吴子元与柳涵听的主意!”靳天羽的推断极为缜密,他又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言道:“不过也没关系,这些人的脚步是朝着冰河下游而去,而我们应该逆流而上,他们显然是不辨东西,胡乱走一气罢了。我们赶快动身,不要被他们干扰了。”

    接到靳天羽的吩咐,众人又沿着冰谷中的冰河一路逆流而上。这时候再也没有人抱怨,毕竟这里除了向前也没有退路了,原路返回凭借这些弟子和军士的内功,自然是冻死无疑。只能期盼前面有什么奇幻妙境,起死回生的宝地了。

    又过了两日,靳天羽的人手已经不足百人,刘长栋和姬承云也有些风霜满面的苦相,问道:“靳先生,这还要走多远啊?”

    靳天羽并未打理两人,只是把怀中的地图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又朝着两侧的山峰望去,他心头似乎猛然一惊,略有些犹豫。因为那南边山巅处似乎有倾圮的廊殿石柱,而且一簇簇雪堆似乎是新近才堆叠而起,靳天羽猛然醒悟,那山峰莫不就是孤竹冰峰,如今崩塌不久,残状犹在,这里想必就是孤竹的后山了。他心中犹疑,不敢确定,又去看脚下的冰河,冰河虽然依旧封冻冷凝,冰层厚实,却明显没有其他地方的冰层色泽浑厚,应该是新近才结冰而成的。这更加坐实了靳天羽的所料。

    程桐见他迟疑不语,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冰峰,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冰天雪地的山峰上,怎么隐隐好像有座宫殿!”

    靳天羽料他还未想通此处的方位,也不告诉他原委,干脆直接说道:“看样子应该是这里了。但是怎么一点奇异的启发都没有呢,地图上只有一个小叉而已!”程桐听闻靳天羽的所言,也凑过脸来看地图,看那图形状貌,的确与眼前的山谷格外相像,甚至连风雪飘零的方向都别无二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冰谷中传来一声低吼,声音格外的沉闷,忽远忽近,众人心中当即一颤,莫非有什么奇禽猛兽。程桐环视周围,并未看到有什么异状,忽然一个不留神,只觉得身后冷风直扑脖颈,程桐慌忙中低头一闪,还来不及回看身后的情状,之间眼前两名军士似乎是躲闪不及,齐齐的被人从脖颈处切断。那锋刃似乎格外的锐利,切断的头颅仍旧稳稳的安放在脖子上,只不过那颈项的一丝红线早已表明他们身首异处。程桐就地一滚,靳天羽已经发招去斗那偷袭之敌。

    然而令程桐奇怪的是,只见到靳天羽一个人在风雪之中打斗,那其余的甲士和他所带来的一干弟子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观瞧,既不出手也不逃跑。程桐正待呵斥众人不上前助力,他自己竟然也猛地发觉了不对劲。因为他也看不见那与靳天羽打动的敌人是在哪里,只见靳天羽一个人在空中上下飞舞,羽扇挥动,却丝毫都见不到他对面与他拆招的敌人。程桐心中暗暗奇怪,这冰谷之中暗藏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靳天羽也着了魔一般自己瞎比划,难道是看不见敌人在哪,自己胡乱打几招以免对方偷袭吗,以前见过瞎子与人打斗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就在他以为靳天羽是为了自保胡乱出招的时候,忽然一声隆隆巨吼响彻耳际,这一声巨吼真的程桐颅腔之中嗡嗡不断,就好似在他耳朵旁边打了一个炸雷一般。

    程桐这才明白,那不是没有东西,而是那东西就会隐身,他已经穿到了众人之中,只不过他们都看不见他,靳天羽似乎凭借着那东西行动时的风来判断他的所在。众甲士也被惊得心胆俱裂,姬承云和刘长栋两人立时拔剑就砍,他两个倒也机警,只管朝着靳天羽打来的方向去砍,即便看不到那东西,想必出招也不会有错。

    这一时间靳天羽众人大乱,有胡乱劈斩的,也有东倒西歪跌得站不起来的。程桐凝神思考,这样或也不是办法。既然那东西有形体,即便是隐身了,是不是只要将他身上的贴一些颜色就能将他看清。想到这里,他随手提起那两个被切开脖颈的甲士的尸体,将脖腔的血趁热朝着靳天羽前面一甩,果不其然,靳天羽身前似乎有个奇异的物事当即沾满了血点,那东西身形壮硕,如虎似熊,格外敏捷。众人也借着程桐洒出的血点去看,仔细瞧了瞧,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东西状如白虎,身上的毛发与冰天雪地的颜色格外相近,就连眼珠也是白色的,再加上这周天冰谷也是被冰雪覆盖,几乎没有异物作参照,故而那东西通体雪白,好似隐身了一般根本瞧不清面目。如今被程桐以鲜血染红,当即现了形,靳天羽连发两枚冰羽,打中那物的腹部,可是他似乎并不疼痛,反而已腾空又向靳天羽扑来。

    如今众人看到了此物的所在,自然也就不怕了,一个个听着戈矛直刺而来,势必要把这奇怪的猛兽杀死。就在众人齐心协力对方这白虎猛兽的时刻,忽然程桐身后又有两个人被扑倒,一转眼的功夫头脸血肉模糊,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程桐当即一惊,心道不妙,看来这谷中可不是只有这么一只野兽,似乎是成群结队而来的。

    只不过这思维一个转瞬,就已经有十几个军士又被扑倒,看着周围的情势,那被扑倒的甲士刚好形成了一个圆圈将程桐众人包围在其中,这说明他们也被包围了。而那些白虎猛兽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形暴露,一次又一次的撕咬将他们的身体由白染红,也暴露出他们的饥饿与凶戾。

    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桐也将手中鱼竿甩开,朝着两头猛兽挥去,然而只是能够暂时的屏退那两头跃跃欲试的猛兽,却丝毫不能伤及对方,即便是靳天羽的暗器,也只能勉强打中敌人,可是却也不能伤及对手,这让两个人一时间没有了办法。

    就在这时候,靳天羽忽然感觉到肚腹之中好似又一股热火涌出,这种奇怪的感受让他不自觉低头查看怀中,那正是孤竹君的人皮,不知为何已经有些风干了的孤竹君的人皮竟然一阵阵的闪烁着红光,好似重新又有了血脉一般。此时面前的白虎又猛地扑向靳天羽,靳天羽凌空一翻,跳跃道冰河之上,就在这个刹那,那白虎的爪子似乎勾住了靳天羽的胸襟,只觉得袍袖一闪,孤竹君的人皮从怀中抖出。随着风直飘飘的荡出七八丈远,随着一股红光,那张人皮轻巧的覆盖在冰河之上。

    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孤竹君显灵,亦或是这孤竹冰谷的造化本就是这般,只见那已经风干的孤竹君人皮似乎被人从新又注入了血脉,随着冰河表面寒气的源源涌入,整张人皮上好似有了经脉运转,寒气侵入皮肤,如同血液和真气一般在孤竹君那张人皮之下往来行走,按照孤竹君生前的行功运气的法门,一一的将经脉疏导,尤其是孤竹君曾经芥蒂突出的几处大穴,更是在真气经过之时不断闪缩红蓝之光,与他生前一般。这个情景让靳天羽与程桐皆是一惊。

    靳天羽反应极为机敏,他一见那孤竹君人皮之上闪现了许多真气流向,当即按照人皮之上的运功法门习练。本来孤竹君的真气就是秉承孤竹遗风谱的学问,靳天羽剥他的皮就有此意,如今人皮竟然阴差阳错未待他研究就已经自然显现,那他更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靳天羽依照那人皮上的经脉走势,将周身真气往来调遣,一瞬间体内的功力膨胀而起,如同李小和当初运用孤竹遗风谱的时候一般,瞬间就将体内的很多经脉真气重重叠加,达到了极为膨胀的力度。

    这一迟快之间,那群白虎猛兽根本不知道靳天羽使了什么诡计,仍旧飞扑靳天羽而来。只见靳天羽此时手中千万冰羽飞射而出,内力强横比之前要连连翻好几倍,这一招程桐看得格外清楚,那功力御驶下的飞羽比之前靳天羽射出的更加迅捷凌厉,更加所向披靡。十几头猛虎根本没有料到靳天羽的功力一瞬间大增,还未来得及反应,肚腹之中就被射入了许多冰羽暗器,甚至力道过猛的,直接从猛虎的脊背之后透出,将十几条猛虎瞬间打落在冰雪之中。众人眼见如此情景无不惊骇,姬承云和刘长栋二人探着脑袋朝那冰河上的人皮望去,冀望于看到一些他们所不知的神奇功夫。

    靳天羽并未阻拦他二人,而程桐似乎仍旧是那个憨直的小子,也并未对那人皮有什么感兴趣之处,只是问道:“靳先生,莫非这冰河就是屏岳山棋子玄机中的宝贝,这里竟然能将一张人皮上的经脉尽数照亮!”

    靳天羽迟疑了一下,缓步上前,蹲伏下来凝神观瞧这块人皮,他故意问道:“程桐,你可知这人皮是何人的吗?”

    程桐自然不知:“还请靳先生赐教!”

    “这就是孤竹君的人皮,他胸前的那块聚集了许多奇穴的人皮。”听闻靳天羽之言众人面上都是一阵惊讶,尤其是程桐,心中更加好奇他是如何得到这块人皮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孤竹君已经死了!

    靳天羽早知众人的表情,也不奇怪,只是继续言道:“这人皮之上定然有他真气运转的法门,看来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李小和习练了孤竹遗风谱之后内力大增。只不过眼下这孤竹君自己身上剥下来的皮,应当没有虚假了。如此以来,这也应该就是纯正的孤竹遗风谱,不会有任何反噬内功的情形出现了!”

    姬承云和刘长栋一听靳天羽所言,都附和道:“恭喜靳先生得到武林至宝,功力又上一层楼!”

    但是唯独程桐闷闷不乐,他看着靳天羽,言道:“先生,看来这并不是你心目中屏岳山的宝贝了。”

    靳天羽犹疑了一下,言道:“这冰谷之中,有如此凶猛野兽,若不是我等机缘巧合得到孤竹君人皮经脉的指引,怕是也没法安然脱身。但是此处除了猛兽之外,似乎没有丝毫的宝藏痕迹,甚至连一二机关也都瞧不见,如此说来的确有些蹊跷,难道这地图之上还另有玄机!”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功真谛

    靳天羽与程桐携着三五十个手下在冰谷之中稍作安稳,本来五百多人的队伍,如今到了这孤竹后山的冰河之上时,已经只剩下了一成不到的人,连冻带伤几乎全军覆没,这其实是靳天羽早就想到了的情况,那安排来的五百甲士本来也就是送死垫背的一些小角色罢了。

    如今靳天羽和程桐两人蹲伏在冰河之上,看着孤竹君那张人皮不断的闪耀着经脉真气的运转,心中各自翻涌着好奇。程桐仔细的观瞧着那经脉的流转,却没有按照方法去习学实践,只是口中喃喃道:“这真气的流转实在太过诡异,一忽儿左,一忽儿右,我见识浅薄,看一两遍还是没办法学会。”

    姬承云在一旁笑道:“你跟靳先生自然是没得比的,靳先生机智谋略天下第一,刚刚若是换作你,看上十遍也学不会,我们现在还不是早就被老虎都吃了。”

    程桐斜眼瞥了一下姬承云,没有理会他,身后三个瓯夷道的弟子有些愤愤不平,却碍于程桐在场,不敢擅自发声。却听那边靳天羽道:“好似有些不对劲,为何这经脉走势是全然相反的,刚刚一时间情急,并没有多想,只把真气按照人皮上的经脉运行,倒也是可以将真气瞬间增强,但是这些时候好似一直倒行逆施,真气凝结在膻中穴,竟然无法散逸到四肢百骸,如此以来,岂不是聚气成结,经脉阻塞了!”

    一听靳天羽所言,众人也颇感好奇,不过靳先生鬼谋天下皆知,刘长栋和姬承云倒也没有太焦急,只是言道:“先生,眼下如何安排?”

    靳天羽道:“这一时间的小毛病,我还能顶得住,剩下的弟兄们四下里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正此时候,冰河下游又传来阵阵人声,程桐循声望去,真是冤家路窄,那正是柳涵听与吴子元,身后还跟着细娘斗烈等五六个郢教高手,果然如靳天羽所料,这些人在冰谷之中往来,功力深厚,丝毫不会被冰雪寒气所害。

    如今众人眼见得程桐就在眼前,也不禁吃了一惊,而斗烈却第一个叫出声来:“靳天羽这小子也在这里,如此便好说了,郢君是随他上了孤竹,如今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靳天羽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低声吩咐道:“程桐,你带着众人,准备突出这里,这几个郢教的人,应该留你不住,你带走他们几个的注意力,我方好脱身!”

    程桐回头看了一眼靳天羽,他面色阴晴不定,红白相间,看来刚刚他所言真气逆行,阻滞胸口之事确实不假。

    程桐只得按照靳天羽吩咐,假意上前,与郢教群雄一拱手,言道:“各位英雄,看来真是有缘,在此相逢。不知各位犯险来到这孤寒的地方有什么事吗?”

    “明知故问!”柳涵听没有好气,冷冷一声,目光却始终盯着靳天羽。

    程桐笑道:“柳姑娘无需动怒,如今贵我两派仍旧有着莫大的合作基础,小武姑娘已经得救,郢君与程桐和靳先生这次合作看来还是很顺利的!”

    柳涵听没有正眼看程桐,只是远远的注视着那边蹲在冰河上的靳天羽,问道:“靳先生,你在长治约了郢君,如今郢君何在?”

    靳天羽站起身来,尚未答话,程桐已经带着一干甲士从柳涵听等人身侧经过,然而柳涵听与吴子元等人丝毫不把程桐放在心上,任你随便走开,他们只顾着盯住靳天羽,靳天羽如今腹内如同烈火焚烧,四肢却又冰冷无力,一瞬间汗流满面,一瞬间有嘴角干枯,苦不堪言,能够勉强站起身来已经算是不错了,竟然被这几个郢教高手死死盯住,看来要脱身只能靠程桐救助了。

    程桐也是无法,本以为分散一下郢教众人的注意,就可以给靳天羽机会,却不料是如此结果。程桐转到郢教众人身后,一掌从斗烈身后拍去,斗烈只觉得身后有掌风来,赶忙把手中黄铜杵横在脊背,但听得“砰砰”两声,程桐肉掌打在那黄铜杵上,斗烈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跌在地,所幸还没有受伤。

    斗烈也是急暴脾气,程桐敢在身后偷袭他,他回身就是一拳,两人不可开交打在一处。巫廉寿劲五本就与程桐旧仇未解,如今见程桐偷袭,也都纷纷上前要夹击程桐,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将他击杀,那最好了,就可以替郢君报仇雪恨了。见二人上前,姬承云与刘长栋也纷纷拦住,与两人缠斗起来。这样的局面就是靳天羽最希望看到的,众人缠斗他才有机会脱身。

    就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身后程桐身上时,靳天羽勉强将身子一努,体内真气勉力集结,欲从众人头顶飞过,他口中呼哨一打,也呼唤白鹤前来接应。那柳涵听与吴子元本就是一心一意来寻靳天羽,哪里会让他随意就脱身,两人齐齐飞起,旱地拔葱,直破天空与靳天羽对了一掌,硬生生的将靳天羽挡了回去。靳天羽如今气血回流,实力大打折扣,被二人掌力一震,一时间头晕目眩,脚下几乎站立不稳,单膝点地跪伏在冰面之上。

    这时候他猛然一回头,才发现刚刚那张人皮还没拿起,差点忘在了冰面之上。他慌忙之中将人皮收罗起来,藏到怀中,仰头看天,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虽然这冰天雪地之中丝毫感受不到日色的温暖,但是那中天之日仍旧刺得他瞧不清白鹤是否已经就位。

    柳涵听与吴子元对视一眼,似乎发觉了靳天羽的不对头之处,他身子如今如此羸弱,难道是受了什么伤。但是他们环视四周,十几头白虎被靳天羽的冰羽击毙,如今还隐隐能看见那冰羽的模样,这也让众人心中大感惊讶,难道他是在与这些猛虎搏斗之时伤了经脉吗!二人迟疑之间,并未上前紧逼靳天羽,而是将他与众甲士割裂开来,静观其变。如今一众甲士被细娘以毒功控制,几个人就把那三五十的随从打发得团团转,靳天羽也有些力不从心,只好缓缓向后挪步以拉开与柳涵听和吴子元的距离。

    僵持了半刻钟的功夫,几十个属下都被细娘打发,唯独程桐与姬承云和刘长栋还与那三个郢教高手缠斗不休,不分高下。忽听得头顶白鹤一声,冲天而来。靳天羽凤目一闪,生光大现,脚下莲步生风,向后连退两步,手上拼尽平生功力,将冰羽打出四枚,直奔柳涵听和吴子元面门,接下来将浑身仅有的劲力集中一处,耸身而上,直攀白鹤。

    柳涵听与吴子元也不知晓靳天羽弄何玄虚,他两枚冰羽打来,当即闪身躲避,然而靳天羽那白鹤灵性出奇,只需这一刹那的疏忽,就足以将他承接而起。待二人躲过靳天羽的偷袭回头再寻人的时候,靳天羽已经跳上白鹤,离地一丈来高,正欲飞身出冰谷逃走。

    吴子元将折扇一摆,两道气刀直奔那白鹤双翅,靳天羽也把羽扇一扇,回手两枚冰羽将吴子元的气刀拦下。柳涵听再要出手,白鹤已经腾空,自然难以企及。两人恨恨一拍大腿,焦急之下无可奈何。

    就在靳天羽乘白鹤腾空而起,将要飞离冰谷之际,忽听得脚下冰河之上的厚厚冰面卡拉拉作响,一瞬间整个冰河从中碎裂开来,巨大的裂缝就好似山崩地裂之时的裂口一般。冰河之中的河水好似收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挤压,在这一瞬间只见一道道寒水就如同长刀一般沿着裂缝的空隙垂直喷出,直逼天际。一眨眼之间飞起老高,足有十几丈高。这一刹那的变故惊得众人无心争斗,一个个都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尤其是伴随着冰面撕裂,大地一阵阵的颤动,程桐与斗烈也都停手罢斗,眼看着面前的奇景,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然而这冰河一道道的碎裂,冲天而起的水浪带着冰晶格外的锋利,如同刺天的利刃一般齐刷刷的奔着天际射去。只见靳天羽架着白鹤在这些水柱之间左躲右闪,格外凶险。忽然间猛烈的四条水柱一齐喷出,只听得一声凄厉的鹤鸣,程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只白鹤竟然被喷发的水柱从翅膀处齐齐的切断,血红的羽毛夹在在冰雪之中散落漫天,那白鹤大头朝下直直的栽落在冰河之中。

    而靳天羽没有了白鹤,也跌落回地面来,所幸脚下冰雪厚实,加之他功力尚好,勉强站稳脚跟。然而就在郢教众人要上前去拿靳天羽之时,只见冰河之下又暴烈出巨大能量,整个冰河上的冰层都被寸寸掀飞,凌空而起的巨大冰块足足有一两扇门板那么大。众人害怕之时只顾得自己躲闪保命,更加没有功夫去抓靳天羽,然而靳天羽也并未得到幸免,他脚下的力道极为强猛,瞬间就将他掀飞起来,朝着十几丈之外的山崖上扑跌而去。

    这一幕让众人纷纷向后退却,自顾不暇,柳涵听将郢教群雄按住,静静观瞧靳天羽得伤情,只要众人还有一口气在,她是绝不打算放过靳天羽的。

    此时的惊变瞬间又转向剧烈,靳天羽跌落在山崖边,勉强爬起身要去看河中的情况,不想那冰河中霎那间飞起一个人,这个人周身青紫泛着白气,明显是在河水之中常年封冻的结果。但是那人的身体内真气不断流转,又清晰可辨,似乎仍旧是个有生命的人,不仅仅是靳天羽,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柳涵听注目观瞧,吴子元也不禁惊愣一下。而最为心胆俱裂的就是靳天羽,他眼前所见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小和。李小和披散着头发,周身的衣衫破烂不堪,暴露在外的肌肉煞白如霜,双目之中好似怒火中烧,而身上的经脉就好似岩浆流过大地一样耀眼而且分明,他凌空飞起,俯视大地,如同当初面对栾黡一般。

    众人一见之下心中无数感慨,起伏不定。柳涵听与吴子元俱是一心惊喜,而那边的程桐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毕竟这个人自己曾经与他同生共死,也不愿意他受到伤害死去,但是如今种种纠葛导致两人立场不同,也是无话可说。而唯独靳天羽目瞪口呆,因为那一场完美的谋划已经将四大高手害死,为何如今李小和还能在这冰河之下复生。看他冰冷霜寒的面色,格外骇人,但是终究是个活人的样子。

    那孤竹冰峰的火拼,犹有一丝残存的记忆在靳天羽脑海中闪现,当时李小和的黄铜面罩的确被栾枫打落,而李小和如今的面容也是靳天羽所认得的,这就是冰峰败给栾枫的郢君。

    这时候只听得李小和一口寒气吐出,开言道:“靳天羽,真是感谢你对李小和的恩惠,若不是阁下将孤竹君的人皮经脉铺在本座面前,恐怕我身体内的经脉永远都无法通畅,将永受子午空谷无力之困扰。”

    听闻李小和之言,靳天羽心中升起无限懊恼,为何他会看懂孤竹君的经脉走势而自己所见却是一个错误的运气法则,终究导致了自己的走火入魔,他原本在哪里,他又怎会从冰河之中飞出。那人皮不过是自己刚刚铺就在眼前的,为何他所见与自己所见截然不同。

    虽然如此,靳天羽仍旧忍不住问道:“李小和,这不可能,你怎么会领悟孤竹君的武学,难道我靳天羽所见的经脉是假的吗?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难道这其中的玄机我会想不通?”

    众人看着靳天羽发狂的表情,心中也无限唏嘘,尤其是程桐,眼见的靳天羽刚刚用孤竹君的运气法门击败了猛虎,为何转而又走火入魔。而李小和竟然将经脉尽数打通,内力的刚猛今非昔比,这迥异的变化也就是刚刚那一个瞬间所致,可是两个人所见到的是同样的人皮经脉,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事重提

    奇诡的思想和混乱的猜测充斥着靳天羽的思绪,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何同样看到了这张人皮,却是李小和学到了武功真谛,而自己走火入魔。靳天羽极不甘心,他勉力支撑着身体,又望向那张人皮。他瞬间明白了一切,而这一切难道就是天意吗?

    那张孤竹君的人皮竟然是反着扣在冰河表面的,也就是说本该正面看到的经脉运行,在靳天羽看来却是截然相反的,他真气逆行,经脉混乱,一时间得到了增强功力的效果,却瞬间就会被逆行真气损坏经脉,而程桐也心有余悸,幸好自己并未去按照那人皮上的经脉去行运真气,否则必然也会同靳天羽一般下场。

    而此时李小和也朗声笑道:“我本来从冰峰跌落,被冰河封存在冰面之下,想必是不能活命了。幸好有护体郢息抵御寒气,在水下将体能封闭,不至于那么快就死去。如今却机缘巧合,在水下投过冰面看到你那张人皮经脉,体内真气顺流而走,直接爆发出惊人内力,还真是要感谢你这个弹指堪将参商合的靳先生了。”

    李小和说道这里,靳天羽也是追悔莫及却又无言以对。自己那张人皮放反了,正好李小和在冰面之下所见到的就正是正确的方向,正确的经脉运行,也是他一直以来要解决的孤竹遗风谱最后的内功法门。这是命运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烛然的所言到破了人生机关还是说本来就天妒英才,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为李小和做了嫁衣裳,这让靳天羽一阵气血攻心,无法言语,老远一口血喷出,栽倒在冰雪之中。

    这时候程桐竟然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将靳天羽托起,李小和虽然身在空中,霸气的俯瞰众生,但是眼前的一幕却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长了一下嘴,本来想喊一声:“程桐兄弟!”但是这一幕又让他无法开言,李小和只觉得自己眼前的那个程桐已经不是当初患难与共不避生死的程桐了,或许他仍旧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汉子,仍旧有着一颗向往道义的心,但是在如今的境遇里,他的内心被世俗无尽的束缚住了。李小和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什么,只得目送着程桐护着靳天羽离开。即便是巫廉和寿劲五怒目看着两人的时候,李小和仍旧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吧,我们回郢教。”

    这一时刻瞬息万变,李小和似乎从曾经的江湖起落之中感悟到了无数如今日后的许多幻梦破灭,灵魂归宿。他知道自己是属于何方何地,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将走向何方,这或许就是师父叫他下山的目的吧。

    七零八落的残兵随着靳天羽和程桐顺着冰谷的下游缓缓离开,这些人之中能够抵御严寒回到晋国的屈指可数,这种环境似乎已经宣判了一些伤员和内力虚亏者的死亡,包括靳天羽。

    渐渐的,这些人消失在风雪之中,郢教的群雄纷纷拥上前来,竟然是巫廉第一个纳头拜倒在李小和身前:“郢君神功盖世,威武无双,受巫廉一拜。”柳涵听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毕竟巫廉是一直以来抵制李小和的人,却在这时候五体投地的佩服着对方。随着巫廉的一跪,众位郢教高手尽皆拜服,尤其是柳涵听带头单膝拜倒,向李小和一拱手:“我等愿随郢君,护佑楚国。”

    “愿随郢君,护佑楚国。”

    李小和面色凝重,注目眼下,心知众人乃真心实意,也必须承担起这家国重任,虽然之前一介浪荡江湖的竖子,如今成了身负绝学的郢君,没有了那象征威严的黄铜面罩,却得到了郢教所有英雄的拥护,是他为郢教惩治了罪首靳天羽,或许靳天羽仍旧不会死,但是他的骄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半年之后,李小和已经将郢教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紊,期间多次派人打探孤竹冰峰小武的消息,然而冰峰坍塌栈道尽毁,根本没有办法上峰去寻人,山脚下也几乎没有任何生迹,唯独冰雪寒天似乎还记忆着当初他们所经历的艰厄。

    忽一日有一名小弟子跑来报李小和:“启禀郢君,山下有一青袍人求见。”

    “青袍人?”李小和无法单独从他的衣饰就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那弟子似乎也入江湖不久,言道:“郢君,那个青袍人自称与您有过一面之识,如今有要事求助于您。”

    李小和心知那弟子也说不明白,干脆起身直接走出大殿,身后长袍斗篷随身飘荡,言道:“前面引路。”

    李小和随着那名弟子下得山门,在一棵大松树下见到了那青袍人。本来李小和目力惊人,但是在郢教地界见到对方,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青袍人一袭碧绿长衫,腰间悬着一杆玉箫,老成英气,很有些气度,这正是蓬莱掌门萧浪。虽然两人如今立场不同,但是对于琴韵之音,人生大道上,还是有过很多共识的。

    李小和见他身边还有一个受伤之人,斜倚在大松树下,闭目无声,心中也颇有好奇。萧浪与李小和四目相对,萧浪心中也是一惊,在平阳门自称是李小和的郢君如今摘下面罩,果然不假,他一时间竟然也惊得说不出言语来。

    李小和有些吃惊,但是仍旧沉稳住心神,问道:“萧先生,你不是我楚国人,也不是我郢教的人,今日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李小和的问话十分直接,对于萧浪来说,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萧浪仍旧沉稳若定,答言道:“萧某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郢君这般冷言冷语让萧某不禁感到贵教对我的严密防范,如此看重在下,那萧某还真的是感激不尽。但是萧某远道而来,郢君也不准备略微招待一番,就在这里与萧某简单的言语几句吗?”

    萧浪这个人,修养极高,虽然别人冒犯自己,也并不如何生气,只是以周礼礼节略微责难,其中不乏几句自嘲,反而让一教之主的李小和深感自己刚刚言语不当。李小和眉目一紧,沉思片刻,向萧浪一拜,言道:“萧先生见责,李小和的确有失礼数,只因郢教向来与中土各派不通往来,如今几次交流互有死伤,故而小和留心过意了。如今萧先生既然摒弃隔阂,屈尊赐教,小和自是欢欣无限,岂敢怠慢,还望萧先生恕罪!”

    萧浪微笑点头,言道:“郢君客气了,如今世道变迁,若非摒弃偏见,怕是天下大乱,周礼崩坏矣!”

    李小和点头答应,请道:“萧先生远来是客,请上山一叙!”

    萧浪将手一摆,笑道:“不必了。刚刚只是开一个小玩笑。今日萧某前来,是要请你看一个人!”

    李小和顺着萧浪的手指望去,那正是那靠在大松树下休息的人,那个人浑身血污,气息断断续续,很明显是受了内伤,但是凭借李小和的眼力,看得出来他被人以内力护住心脉,尚不至于伤重身亡。李小和眼见得此人,不禁惊呼一声:“你是羊舌叔虎!”

    羊舌叔虎这个人生来力大无穷,面目俊朗,但是为人略有粗鄙,不拘小节。如今周身血污重重,拼杀得满面花脸,的确有些难以辨识,但是李小和毕竟目力过人,透过表面的烽烟之色,一眼就看出那是羊舌虎。羊舌虎目色迷离,微微睁开眼见,眼前这个人,或不是他最想看见之人,但是却是他最可靠之托付。李小和如今冷峻沧颜,如同冰封之后又重生的冷酷至尊,看起来比之当初更加威严英武。

    羊舌虎看到李小和,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见到你了。看来当初栾兄所料不错。如今玉妹妹有难,望你搭救!”羊舌虎气息奄奄,几句言辞之后,摇晃着身形,便即向前栽倒。

    李小和连连抢上两步,一掌拖住羊舌虎胸口,手心按住对方背心,将真气缓缓注入羊舌虎体内。萧浪言道:“郢君,此人乃是羊舌氏庶子,与我在平阳门争斗时曾有一面之缘,我五日前在太行归来,见他单枪匹马与数十甲兵搏斗,方上前救了他下来。他身上皮肉之伤格外严重,但是内伤萧某已经替他稳住,他口口声声要我带他来郢教寻你,或许是与你有旧!”

    李小和长长叹了一口气:“曾经太行之中,遇到栾氏嫡子,为了他的恩怨你与我独斗音律,小和有幸略胜一筹。后来得脱死命,羊舌氏接应而来,实乃是栾氏亲信。如今他口中说玉妹妹有难,那便是说栾氏有了变故,小和这许多日来僻居江淮,不能知晓北国变故,还得向羊舌叔虎询问了!”

    萧浪言道:“郢君,你本来出身屏岳山,当年太行相会,曾经平阳门争雄,及至今日你我再见,萧浪不敢说与阁下同道,但是阁下光明磊落,一心求道之灏为,萧某还是很佩服的。栾氏乃晋国股肱,一再秉持江湖正道,上次平阳门相会虽然有些冲突,却错不在彼。如今瓯夷道许多事宜倒行逆施,我萧浪本已不再奉瓯夷道喻令,今后郢君若能主持江湖大道,还望提醒些萧某。”

    李小和听闻萧浪对自己的寄托,不自觉间感受到了许多压力。不过如今的程桐兄弟,的确已经非昔日的程桐,自己奉师命下山历练,一次次与江湖乱道交手,各为利益争夺,即便是靳天羽也不顾一切陷害别人,的确这个江湖需要一个主持大道的。但是眼下听闻羊舌虎所言,栾氏有难,自己身为郢教之主,若是去助栾氏,那便是抛却了郢君大仇,若是不助,曾经与栾盈的交情,玉妹妹的安危,他是格外的放心不下。

    李小和犹疑了一下,言道:“萧先生厚爱,小和愧不敢当。前辈还是把小和当做屏岳山的一个小徒吧。如今栾氏有难,我放心不下,期望先去驰援。”

    萧浪点了点头,言道:“郢君,如今萧某僻居东海,许多事还不灵通。近日来打探到阁下伤了靳天羽,程掌门又打伤了武都秦中剑先生,可有此事吗?”

    李小和言道:“不错,武都秦中剑先生受伤,是我门中弟子打探知晓的,靳天羽的确是我亲手所伤!”

    “那就是说靳天羽还没有死?”萧浪格外严密,追问了一句!

    “不错,我见他武功尽废,着实有些可怜,故而也没有对他痛下杀手。但是回想起他当日孤竹毒计,着实该死!”李小和又将孤竹冰峰之上靳天羽所使毒计一一说与萧浪听闻。萧浪听后大惊失色,唏嘘不已。

    终于叹了口气道:“这靳天羽着实该死,他曾在平阳门一战之后,又设计暗害了许多平阳门弟子,好让程桐顺利登上盟主之位。先成老掌门虽然不算是一位真正秉持正道之人,但是他至少德高望重还能主持大局,不会为害十一派,可是如今程桐成为盟主,唯靳天羽是从,这让萧某不得不退出这个毫无意义的联盟了。”

    萧浪话音未落,羊舌虎已经被李小和救活,但听得羊舌虎大声叫喊着:“快啊,快去救玉妹妹,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莫着急,慢慢说!”李小和安抚了一下羊舌虎。

    羊舌虎仍旧破口大骂道:“狗日的靳天羽,这个该天杀的。竟然设计陷害栾盈,如今栾氏被范氏设计驱逐,收尾分离,不能兼顾。群臣见栾氏势力分散,一个个也都变了脸色,只顾自己的利益,围攻起栾氏的封地。栾叔父不在曲沃,如何是好,我只能冲出来告知你!”

    李小和凝神望着羊舌虎,他身上无数刀伤,的确十分严重,李小和如今也心急如焚,但是羊舌虎的性命也格外重要,必须要先将他救活,在去考虑如何援助栾氏。更何况本教之中还与栾氏有着不解之仇,他必须找一个恰当的方案将众位英雄说服。

    李小和安慰羊舌虎道:“叔虎,你莫着急,我先替你疗伤,然后细细与我说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难忘情义

    李小和将羊舌虎救回,萧浪告辞回山。

    回到郢教之中,李小和以真气输入羊舌虎体内,让他稳住经脉,好似说明情形。羊舌虎稍微定了定神,仍旧咬牙切齿,恨恨道:“同为一门兄弟,竟然如此无情,当真禽兽不如。我兄长竟然暗中勾结范氏,害我性命,还好似大义凛然一般。”

    李小和静听他所言,羊舌虎道:“郢君,你也应该知晓,当初栾兄为了江湖之事,屡屡与范氏交恶,但是忌惮于栾氏武功卓绝,势力显赫,范氏一直无法忍气吞声无法扳倒栾氏。而栾氏在江湖之中仗义执言的所为,又为他赢得了许多江湖人的拥护,所以当初谁都没有料到栾氏会被范氏所害。

    然而,长治行宫一事,晋侯悼公殒命,栾兄虽知阁下就是凶手,但是他心中更明白你的所为乃是为了玉妹妹。更何况那杨干是什么人,群臣又是如何想的,栾盈心中自然格外清晰。晋侯已死,若是仍旧不分青红皂白,死命为难阁下,不仅分散伐齐精力,却也是涨了杨干的歪风邪气。可惜栾兄虽然秉持正道,却被新侯所忌讳,不过碍于栾氏势力,并未急于对栾氏下手。却安插了一个格外致命的暗招,那就是借着伐齐之机,中行偃将军病逝,新晋侯竟然将范匄这个老东西扶正成为中军主帅,执掌四军兵权,这让栾氏瞬间处于不利之态,一直以来想要图谋栾氏的企图终于有了实力支撑。

    如此一来,晋国众大夫虽然有人亲密于栾氏,却也碍于范氏的地位,不敢明目张胆支持栾氏,生怕被范氏罗织罪名,身受牵连。但是我等往日亲信,箕遗黄渊,籍偃中行喜等,仍旧与栾氏有情义之交,岂能如此便背信弃义。那老范匄想必已经得到了靳天羽的指点,暗中使了计谋。不知何时与晋侯出谋划策,要栾兄择日出使齐国。前些日子齐国受我国攻伐,已经拜服,如今让栾兄出使,名义上是说为了交流和解,实则是将栾兄指使到国外,好让栾氏兵符不在国内,无法尽数启用家甲,好对栾氏家眷绞杀屠戮,无异于当年赵氏惨案。”

    这一语顿时惊得李小和一身冷汗,羊舌虎这个人虽有勇力,却智谋不多,今日他口齿清晰头头是道,显然说得是既以发生之事,这的确让李小和害怕到极致,若是栾氏家眷找到屠戮,岂不是牵连了玉妹妹。不过李小和慌忙之中,又定了定神,问道:“栾盈的母亲就是范鞅的姐姐,范匄的亲女儿,想必男人之间的权利争夺,应不会涉及女眷吧!”

    言及此事,羊舌虎更是盛怒无匹,将双手朝着桌几一拍,当即站立而起,脚下跳跃,头顶差点磕到房梁。他大骂道:“老**不知廉耻。她与下人私通,被栾兄撞破,便产生了杀子之心,这是何等可恶之人,只有他范氏才能生出。故而早早借机奔回范氏府邸,为老范匄出谋划策,陷害栾盈。想当初晋国群雄,皆知栾氏乃国家栋梁,股肱之臣,争相附和,也让栾氏得以为国尽忠,南征北战,也有无数英烈。但是不想如今范匄主持,陷害栾氏,晋臣竟然踊跃参与,一个个无不期望将栾氏土地,尽数瓜分,好得那一杯无耻之羹。就连我那兄长叔向也是如此,为晋侯出谋划策如何借着栾盈出使齐国之机剪出他的羽翼。几日来暗中连续将州绰黄渊箕遗等人执拿在晋侯大牢之中,随意编织罪名,便要准备处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是非犯罪的原由,乃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正义道义,就只有利益而已。”

    “栾兄手下高手尽数被人剪出了吗?督戎何在?”李小和凝神思索,这栾氏最为倚仗的江湖之力,一是栾枫不世武学,而是众卿和江湖高手的附和,如今高人尽数被害死,那栾氏真的是危急了。

    羊舌虎道:“唯独督戎随他出使齐国,并未受害,其余人等,死伤无数。就连我也几乎死难。我兄长吩咐我不许出门参与栾氏之事,可是栾氏与我乃是生死之交,患难之时哪有外人见过。他叔向一直以来以家族为借口,百般辩驳,我不是什么大学问家,自然说不过他,但是他这个兄长,算得了什么,可有与我患难过吗?生死之时,羊舌虎只知有栾盈,不知有叔向。故而就算拼死,也要为栾氏出这口气。”

    “难道栾府上下如今已经遭难?”李小和听闻羊舌虎所言,心中寒意更盛。

    “半个月之前,我知晓栾氏群臣被陷害,便立时起身入栾府,因此还与兄长产生了争执。不料我前脚找到栾府,见到栾玉,后脚便有晋侯的甲士前来栾府拿人。当时栾府上下只有栾鲂在家,栾乐已经人在曲沃,主持曲沃事务,晋侯甲士蛮横无匹,不等众人开门,便已经砸门而入冲入厅堂,见人就拿,我势单力孤只得护着玉妹妹奔逃。栾鲂勉强聚集家甲,奋力突杀,朝着曲沃杀出。而我拆了栾府廊殿打住作为兵器,方能将众人拦路的扫荡开去,当时我想着那栾盈既然出使齐国,我就带着玉妹妹往东边太行而来,投奔栾盈,不料沿途一路拦截,杀得我遍体鳞伤,昏迷不醒,如今我被救醒之后,已经是在蓬莱萧掌门府上了。”

    “什么?那玉妹妹却哪里去了!”李小和焦急问道。

    “哎,”羊舌虎一拍大腿,“我也不知道啊!”这一句话让李小和如临深渊。

    李小和当即站起身来,披风大氅一挥,便要朝外走去,忽然门外步入一女子,李小和见时正是柳涵听,柳涵听言道:“郢君,妹子这回寻到了一个绝好的物事,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李小和如今心急如焚,不知栾玉死活,思绪混乱哪里还有心情去看柳涵听的至宝,只是嘟嘟囔囔说道:“哎,还给我什么至宝啊。你的至宝涵听古韵已经被我弄丢在孤竹冰峰上,尚未有机会补偿,你又何来为我费心!”

    柳涵听嫣然一笑,妩媚动人,言道:“那却无法,要你还的我可是记得清楚呢。”她忽的转眼看到羊舌虎,心中也是一惊,笑意立时收束:“郢君,这个人怎么会在郢教,他可是••••••”

    “不错,栾氏有难,他也是万般无奈。”李小和言语中透露出他的焦急。

    羊舌虎也言道:“不错。当初长治行宫之变,栾盈与阁下对答之中,早有感触,你身为郢君,却处处怀念当初旧情,若不是因此,阁下岂会插手晋侯与玉妹妹之间的事情。故而那一瞬之间,栾盈与李小和当初在太行的相识相惜,仍旧不会被表面的隔阂所阻断,他早就看破那就是他的小和兄弟!”

    柳涵听听闻羊舌虎所言,又提及了栾氏与李小和曾经的旧情,冷冷一声:“那栾氏之事,又与我楚国无关,羊舌虎你怎敢跑到我郢教来,当真是瞎了眼。你眼前的可不是当初什么小和兄弟,他已是我楚人南天一柱,郢教至尊,你寻错人了。”

    羊舌虎睁大了双眼,望着李小和:“你不就是小和兄弟么,虽然面皮更加雪白,甚至泛出冷冷寒意,可是你就是小和兄弟啊。你的样子,我曾经记得,你在栾府带走玉妹妹的时候,我在众人之中见到你,于屋瓦之上,身形矫健。你与晋楚阵中,带着郢君奔逃,我也瞧的清楚,不会有错。”

    “涵听,栾盈对我有恩,我也钦佩栾盈之所为。晋楚交锋,郢君殒命,此乃晋楚之仇,我李小和势必为郢君讨回公道。但是若论直接对敌,那栾黡也死在了我的手中,靳天羽这幕后主使,已经被我废掉武功。论及仇怨果报,或许这些人已经得到了他们的报应。若是以家国大义论,郢教是楚人的英雄之地,自不当为晋国英雄舍命,李小和不敢号令众位英雄随我而去。我只望涵听你在教中整理事务,莫要让众位兄弟担忧,我至身前去即可,至少让栾兄不至于死于此难。”

    羊舌虎听闻李小和大义之言,当即跪拜在地:“小和兄弟,栾氏如今众叛亲离,除了江湖之力,再也无人能用。而江湖之中,平阳门无数高手,竟然无一人有勇力相助,叔虎也是无奈,只得来寻郢君相助。今日见阁下高义,方知天下谁是英雄!”

    李小和扶起羊舌虎,回视柳涵听,但见她背过身去,似有啜泣。李小和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涵听!”李小和心中百感交集,或许他与柳涵听之间,就如同那一部涵听古韵一样,与他出生入死,与他患难与共为他度过无数危厄,却在最后时刻仍旧无法迁就那古韵半分。

    柳涵听摇头无奈道:“去吧,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你一辈子不能忘怀的,她是你的妻子,你本就应该去的,或许是我们的不对,用这黄铜面罩硬生生的将你与她分割了这么许多日子,这是郢教欠你的。”

    “涵听!”李小和瞬间双眼也泛起泪花。

    ••••••

    许多无言之后,李小和心中焦急如火,他将羊舌虎安顿在郢教之中,自己一个人飞奔太行山中,找寻玉妹妹的下落。

    两日后太行山古道,李小和站在山峰之上,往来寻觅,怎奈太行山太大,一般人是难以几日之内就把整个山都寻遍,即便是李小和这等绝世高手,也只能在几日之中看过几个山头,但是茫茫山岳,即便是看过之处,或许也不能明察秋毫。

    就这般焦急之中度过了两三日,李小和在太行古林之中一无所获,只好沿途向范地步去,那是范氏封地,不过如今的范氏一步登天,必然在新绛城中围绕晋侯出谋划策,不会随意回到自己这个小封地中。但是太行的死寂让李小和毫无办法。

    这一日李小和沿着大路赶路,正午时候来到一个茶肆喝茶。却听茶肆之中许多农人在谈论国都的境况。有人说道:“听说主公在晋侯面前受宠,怕是有机会扩大封地了。”

    “晋侯之宠也无非是借主公之手除去栾氏而已。如今范地的情形却没有栾氏曲沃繁盛,要除栾氏,怕是必须举全国之力!”

    李小和心中奇怪,怎么几个农人对家国之事格外了解,说出话来似乎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见地。他仔细观瞧那几人的服侍,粗布衣衫之内隐隐约约透露着一丝乌黑锦缎,似乎是乔装打扮之人,这么推断这些人必然是范氏安插的人手。

    李小和心中盘算着等下暗地里跟踪几个人看看有没有收获,却听那几人低声谈论道:“此事不易多言,我等如今也算是戴罪之身,不可如此高调,被人瞧出身份,那就不好了。

    “哎,这又如何说呢,那羊舌氏的庶子逃了出来,带走了栾氏的一个公主,如今搜遍整个太行也是全无踪迹,难道怪我们?”

    “怪谁那是主公说了算,谁叫你不是主公了。忍着吧!”

    原来这几个人就是追杀羊舌虎的人,看来他们也不知道羊舌虎和栾玉的下落,如今晋国如此巨变,他们竟然还乔装打扮,看来是不准备回国复命了。

    李小和心念及此,忽然感觉到茶肆之外一声呼哨,破空而来的寒锋凌厉无匹。这几个农家打扮的汉子慌张之中就地滚伏,好似妖精见了天神一般。

    李小和心中分外明白,这是有人在用冷箭毒镖来打这几个小子,看来他们的末日到了,主子的杀手已经寻到了几个人的下落。还没有待几个人反应,李小和那边已经看到两个人被毒箭射中,口中喷出绿色的血液,当场毙命气绝。

    其余几个人纷纷将桌几掀翻过来,一眨眼之间那桌面上打中无数毒针,剩下四个汉子如同老鼠一般在桌几之下往来穿梭,不断的用桌子挡住身形。

第二百三十七章 辗转新绛

    一个僻静凌乱的小茶肆如今突然成了打斗场,喝茶的赶路的包括茶肆掌柜的都纷纷奔走逃命,无人知晓这周遭有多少杀人撕斗的厉害角色。李小和目光锐利,早看到来者其实只有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乃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不断的以暗器投入茶肆之中,招式狠辣,只奔着取人性命。

    李小和淡然坐在茶肆之中,四面鸡犬不宁,狼藉奔逃,唯有他淡然若无事之人,这的确格外引人注目。这时候那茶肆中抱头鼠窜的三个人都藏身在桌几之后,闷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外面,最里面不断的嚎叫着:“爷台快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范公的吩咐我们不是不做啊,实在是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头绪?”那两个人依旧冷面无情,只管将手上的杀器招呼向这三个人。

    那三个人的挡箭牌噼噼啪啪被暗器打中,几乎就要散了架,一个个如同顶着即将坍塌的屋宇,在下面苦苦哀告:“的确是没有头绪啊,我等把住太行要道,却根本没有看到栾盈的兵马。他出使齐国,想必现在还在临淄吧!”

    “放屁!栾氏的兵马已经杀回到新绛来了,如今从故绛到新绛沿着泌水一路杀来,晋侯三军死伤无数,群臣都被围困在新绛城内,你们几个竟然还敢在这里逍遥快活,真是死不足惜!”

    李小和一听这个消息,心中也惊讶不已,如今本以为栾氏身在齐国,不能照顾新绛局势,群臣合计谋划栾氏,必定身处危亡之时,却不料栾盈何来本事,竟然可以率兵杀回新绛,围攻群臣,这岂不是逼宫么。

    那三个人本来就是抱头鼠窜之辈,一听到两个杀手言及栾氏兵马压制到新绛的消息,几乎将苦胆吓破,一个个面如死灰,声音颤抖:“完了完了,栾氏损了如此多的大将,怎么可能杀回新绛!”

    “都是尔等报信不及,栾盈虽然失了几家的支援,却仍旧握有大量兵甲,主公还在调查是何人暗通栾氏,不过如今你等在外却没有丝毫作用,又走漏了如此重要的消息,看来是留你等不得!”那两人言罢登堂入室直奔三个人的藏身之处,那三人面前的桌几本来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乎散架,如今这二人一冲而上,更加无法抵挡。两三下便被对方将手中的桌几夺去,那两人手段格外利索,将桌几一掀,便一枚毒镖朝着对方面门打去,两个人应声而倒,连声呻吟都没有发出来。

    第三个人眼见身侧两人身死,早已吓得虚脱,站立不起,屎尿齐流。正在这时候,李小和呼了一声道:“栾盈回兵新绛,如今国都战事如何?”

    李小和的声音沉稳威严,不急不缓,那两个杀手一听李小和的问话,心中好奇了起来。心道:老子这里杀人,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来凑热闹。当即回头骂了一句:“哪里来的短命鬼,想不开就自己去跳河,免得麻烦大爷!”

    不过他一回头看到李小和的面相,心中还着实咯噔一下,有些颤抖。毕竟李小和如今的皮肉,苍白泛蓝,死气沉沉,很有些如同僵尸一般。如此怪人,插嘴问询,不知他什么意思。两个人丢下那一个尚未杀死的倒霉蛋,回头凝神关注李小和。李小和道:“尔等前面带路,带我去新绛看看战事如何,本座便饶了尔等性命!”

    “呵呵!”一声冷笑夹杂着无数不屑与杀气,一刹那间许多暗器又直奔李小和面门而来。李小和哪里在意对方是何等手段,只不过从容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这一个小举动的瞬间,无数剧毒暗器已经逼近李小和的脸庞。但见那无数暗器忽然都凌空停滞,就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让万物失去了本有的行进秩序。

    这诡异的一幕让两个杀手瞬间吃了一惊,万物规则竟然还有人可以凌驾其上,毫无疑问的就是对方的功力已经达到了不可捉摸的高深境界。

    如今无数围绕在李小和面庞之外的毒针暗器就反而如同李小和的护身器物,将李小和包裹起来,再要对李小和动手,却也没有了下手的空间。李小和笑道:“如何?带我去晋国国都,本座便让尔等逃回家乡,安度此生。”

    两个杀手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两个人是江湖上也有些阅历的人,心知对付不了李小和,却又不敢如此放弃,毕竟身为杀手,放弃之后,便也会被主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但是如若拼杀李小和,显然也是没有胜算。正在两人犹豫不前之时,却听刚刚那眼看就要被杀死的小子颤声道:“这位高手,救我一救,只要让我活命,小的必定为大侠引路去新绛,不论是何人,我都能找得到,新绛城我熟悉得很。”

    这两个杀手一听发觉不对劲,方想起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赶忙回身去招呼这个小子,两枚毒针再飞向对方,李小和这时哪里容他再受伤害,周身真力一发,将所有毒针尽数震飞,直逼两个杀手而去,那两人的毒针显然没有李小和发出的快捷,转眼之间那两个杀手变成了周身孔洞的蜂窝。

    这个农人打扮的人一见到两个杀手被李小和瞬间杀死,心中安稳了一些,慌忙起身就往门外逃命。李小和也不急不缓,从容跟在那人身后。这个人跌出茶肆,也是慌不择路,一路竟然就向西奔去,李小和轻功绝世,也不做声响,只悄然跟在这个人身后,不时间飞身而起,飘荡在林叶之中,赶了四五里的路,那人每每回头的时候,李小和就跳飞起来将身形隐在林木中,于是他还以为早已摆脱了李小和的追赶,心中缓了口气,手托在膝盖上,略略定了定神。

    就在这个时候,李小和开言道:“阁下如此迅捷,看来果然是急人之所急。以这个速度赶去新绛,似乎一两日间就能到了吧!”

    这人一听李小和的声音,心中好似跌入万丈深渊,怎么在这样一个瞬间,他又出现了。如今李小和定然在对方的心中就是一个鬼魅的存在。而李小和的功夫,他之前也是看得明白,若是果真想逃,眼下恐怕又有性命之忧。那人心中忐忑,缓缓转身,期望偷看一下李小和的样貌,李小和言道:“本座并非不识新绛之路,只不过栾氏回兵,其中定有蹊跷,你需带我去联络你家主公下属的那些无名杀手,本座自当保你安然无恙,否则以你如今境况,便是逃到乡下,隐居深山,恐怕也免不了一死!”

    “不知大侠要去寻那些杀手做什么?”那人颤声问了一句。

    “这个无须你来过问!”李小和声音突转犀利,让人不敢质疑!

    那个人也不敢多问,被李小和一喝,立即缩作一团。李小和道:“你前面走,我自会跟随,我要你把那些知道战况的杀手吸引过来!”

    对方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按照李小和的吩咐朝着新绛而走,沿途留下一些不知名的联络信号,他安插几个暗号,就回头看看李小和,生怕李小和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将自己杀了。不过这些都是走江湖经常使用的手段,丝毫没有什么了不起,对于李小和来说,根本不需要担心对方耍什么手段。

    半日之后,将近日落,又有两个人忽的从道路两旁的树丛中跳出,大喝道:“是你留的暗号吗?可有栾氏公主的下落?”

    那农人打扮的,心中忐忑,心道:这两个人怎么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个高手。他回头去看李小和,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将身形隐去,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心中害怕,一个劲儿的东张西望,朝着树木之上不断扫视,却丝毫没有半个人影。

    这时候身后两人又是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怎地用暗号诱我二人来此,是不是主公有什么吩咐?”

    这农人打扮的心中早就乱了方寸。当初乔装就是因为任务完成不利,根本没有打探到栾氏的任何消息,为了躲避追杀,才几个人合计的招数。即便如此还差点被追杀致死,也只有靠着李小和的出手才勉强活命,如今又把两个杀神引来,可是那李小和却看不到身影了,他心道大侠切莫是出去解手还是如何,就算是这么一会儿工夫的疏忽,怕是也要让自己死在这里呀。

    两个杀手眼见此人两腿打颤,也起了疑心,更加大声的喝问:“你再不说话,老子灭了你。”

    那农人打扮的忽然双腿扑通跪倒,大叫着哭喊起来:“爷台饶命,爷台饶命。小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实在是••••••”

    这时候忽然头顶响起李小和的喝问:“你们两个人,是从新绛出来的杀手吗?”

    “关你什么事,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个高手隐藏!”那两个人目色冷厉,一看就是准备好随时与对方拼杀。

    李小和也不生气,冷冷一笑,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刚刚说要这小子打探栾氏公主的下落,可是有了结果吗?”

    “你听不懂话吗?我们问他,自然是还没下落!”

    “你跟他废话什么,这是主公安排的任务,岂能随便与外人乱讲。”这两个杀手之间也自己嘀咕了几句。

    李小和听闻范氏没有找到栾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至少栾玉还不会遭人毒手。他转而又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出来新绛城的,此行为何?”

    这两个人如今目光怪异,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按个农人打扮的,向他努了努嘴:“嘿,是你把他引来的吗?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啊,小的只知道他武功很高,十分高强,但是他的来历我也不清楚!”那农人打扮的如今已经满脸涕泪,略带哭腔。

    李小和朗声大笑:“尔等何须多问,带我去见你家主公,自然就万事明白了,我与他故人之交,情谊深重!”

    李小和这一番话说得对面疑心重重,尤其是那小子跪地哭倒,狼狈不堪,让两个人看得心里直发毛,根本无从猜测李小和的来历。不过两人毕竟身为杀手,自然有杀手原则,岂能随便让李小和指使。他二人齐声道:“你与我家主公是不是故人,我们没有心情过问,便是认得我家主人,你自去新绛城即可,何须我等带路,我们兄弟还有要事在身,俗不奉陪。”

    那二人转身就要走,李小和并不阻拦,却见其中一人掌心飞出一枚毒针,直奔那农人打扮的眉心。李小和叹息一口气:“雕虫小技!”自己吹了一口气,猛然间那一枚毒针从中间断成两段,直逼两个杀手而去。

    两个杀手措手不及,慌忙之中向后一跃,闪开李小和这一招反击。但见李小和飞身而下如同翔鹰掠地,直接将地面上那个吓得半死的人提起来飞向远方,两个杀手一闪一躲这个稍微的顿挫早已瞧不见李小和的身影了。

    李小和手中提着那个屁滚尿流的小喽啰,身子飞行在树梢之间,就好似没有东西一般格外轻巧。李小和这个时候又忆起曾经郢君提着他在林间穿梭的情形,不禁有些伤感往事。然而才飞出七八里路,就看到脚下已经有战火烽烟,许多兵器战车折损在地。

    李小和手中的人言道:“你看,你看。这恐怕就是栾氏兵马的作战痕迹了。沿途如此多的军旗,都是其余卿士的家甲啊,好像并未看到栾氏的军旗,莫不是栾氏一路高歌猛进,已经杀入了新绛城吗?”

    这时候李小和抬头一看,眼前丛林之外,巍巍而立的一面城墙格外广阔,好似天地之间的一条接连的山脉,这就是新绛的城墙。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新绛城如今四面八方城门打开,根本没有守卫,而是城内烽烟滚滚,似乎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城池之中。

    李小和将手中的人向地上一抛,顾不得许多,飞身向城中跑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争分夺秒

    当新绛城烽烟四起之时,李小和飞奔入城,沿途无数死伤,尽数是栾氏与晋侯的甲兵。栾氏兵马折损十分稀少,大多是晋国甲士,其中夹杂着少许其余卿家的家甲。李小和沿途打听,至少知道栾玉尚未被范氏寻到,尤其是如今城内一片狼藉,至少范氏应该没有这个机会去寻人了。

    李小和跳上屋檐,朝着烽火方向行去,连连跳过三个街口,看到密密麻麻的连营将整个晋侯的公宫围住,西北面已经水泄不通,唯独东南角还留着一片不大的空地,看来这显然是栾氏的兵马占据了上峰。

    如今新绛城的百姓家家户户严闭大门,街头根本无人出行。李小和正待直奔公宫,却见前面街头十多军士随着两辆车马朝着北面而去,却没有打着旗号。李小和心中大疑,如今城中军变,晋侯兵甲尽数被困在公宫之内,想必是无法突出重围,怎可能在街市之中行走。难不成是栾氏兵马吗?

    正在这关键之时,一路军兵之前跳出四个江湖人,当先一人是个女子,李小和认得那人,正是瓯夷道的水鱼娘娘。这人身后有两个拿着鱼叉的人,还有一个拿折扇的,就是平阳门中见过的莫文轩。李小和心中一惊,瓯夷道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晋国兵变,哪里轮到他们插嘴。

    众军卒见到对方四人,大喝一声:“前方百姓赶快让路,晋国兵变无干平民,莫要自寻死路。”

    那水鱼娘娘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可不是无干平民,这车中有一个重要的人,唯独把她留下,我才放你们过去。”

    众兵卒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面有惊疑,但见车上一将喝道:“瓯夷道的人也来趟浑水,我等岂能容你,一律格杀勿论。”

    那人正是栾鲂。随着他一声喝令,身边十几个军士奋勇上前,对着四个瓯夷道的高手就直刺过去。很明显寻常军士哪里是对方敌手,四个人功夫了得,手段利落,不断的将杀上来的军士打退,但是甲士们身上都有厚重铠甲护体,故而也并未太受到对方的伤害。这样一来十多个人在街角便这般打斗起来。

    然而栾鲂看到如此局面,却面色极为难看,大叫道:“本帅还有要事,转去其他路线,必须天明之前抵达魏氏府邸。”一听栾鲂吩咐,众甲士也心中明了,将盾牌续接起,当着四个人不许他们向前,栾鲂喝令两辆兵车向后转身,直奔魏氏府邸。四个人见栾鲂改道而去,似乎也急了,当即下起黑手,将鱼叉摆开,水鱼姬手中一把小匕首迅速的砍倒两个持盾卫士,飞身朝着两辆兵车而上。李小和一见栾氏的这一小撮兵马落败,心中一紧,想要上前探问个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水鱼姬身形格外敏捷,向前轻身一送,早已抢在栾鲂身前,登上了另一辆兵车,但见那兵车之中,一人忽然突起,手中寒光掩映,匕首回刺丝毫不留余地。

    这一招变起仓促让李小和也迟疑了一下,他凝神观瞧,那个手持匕首的人身形娇小,虽然穿着军服,却看起来是一个女子装扮。她手中的匕首削金断铁,如同天降神兵一般难以抵挡。水鱼姬的一把小匕首看似锐利无匹,在人丛中往来穿梭,无往不利,但是在这把匕首面前当即相形见绌,被对方两三个回合点中刀身,直接从锋锐处被削断,掉在水鱼姬脚前。

    水鱼姬大喝一声:“你凭着手中利器来斗,算什么了不起的!”

    那对方也是一个女子声音,骂道:“不要脸的女人,竟敢跑来晋国撒野。本姑娘本来也不想与你斗,你要送死就尽管上来,否则快滚!眼下是生死搏命的时刻,谁有心情跟你平起平坐的比武!”那女子一声厉喝,飞起一脚就去踢水鱼姬。

    这时候莫文轩也将周身的兵卒打发开,抢上兵车来,兵车中车右和车御也没工夫驾车了,纷纷前来招呼这两个高手。此时李小和心中更加坚定了,那戎装女子想必就是栾玉。此时栾鲂好似要事在身,根本不理会有人夹击栾玉,只管喝着车御驾车朝魏氏府邸驰去。五六个军士随着栾鲂的兵车跑步跟着,却把栾玉的这辆车丢在了身后。栾玉却也不害怕,舞起自己手中那一把匕首,风声阵阵,莫文轩和水鱼姬一时半会儿还真的难以近身。这时候剩下的兵卒本也不多,加之被对方打倒了好几个人,只剩下一两个残兵伤员犹自负隅顽抗。那两个持水叉的也奔着兵车一跃而上,都挤在栾玉的兵车之中,但听得水鱼姬喊道:“就只要拿住这个女子,对方便有了顾忌,魏氏那边,掌门自有安排。”

    那其余三人得了水鱼姬号令,似乎更加坚定了目标,也不去追赶栾鲂,只管一起夹攻栾玉,一转眼栾玉周身的两个护卫已经被打落战车,水鱼姬回身一把揽住辔头,大喝一声:“驾!”便将马车调转车头,奔着城外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小和言中瞧的仔细,哪里能容对方得逞,更何况这是栾玉危急之时,便是连晋侯他都敢动手杀死,更不要说这两三个瓯夷道的喽啰。李小和这时候心中也有些莫名怒气涌起,毕竟那水鱼姬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他与栾氏之间的是非,看在程桐面上忍让三分,但是如今程桐也如同失魂落魄的一般迷信靳天羽,这让李小和莫名感到瓯夷道如今种种所为就是靳天羽之帮凶,更何况此时出现在晋国新绛城内,莫不就是要插手栾盈与晋侯之间的恩怨。

    李小和当即从空中大喝一声:“水鱼姬,可惜你当初没有被栾枫灭掉,如今竟然又在此地兴风作浪。既然你家掌门已经早有安排,可把本座也安排进去了!”李小和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直接落在战车之中,他的降临就如同当初杀死栾黡一般,周身凝聚着怒火和内劲,就像一个流星一般直接砸中了那两个手持水叉的弟子,两人就如同被巨大的冲力击中一般,分散着朝东西两边狠狠的跌摔出去。

    李小和巨大的能量直接将整个战车砸穿,木板车轮四碎纷飞,扬洒得漫天都是。栾玉借机从战车上跳脱向后,脸上却带着无限惊愕之情。虽然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能够料到那个人就是李小和,那个黄铜面罩之后的仇人就是自己曾经许下终身的夫君,但是如今见到这个面色苍白的故人,见到这个再一次使出杀死自己父亲那一招的人,她仍旧面带错愕,甚至有些距离感以至于不愿开口去与他搭讪。

    李小和凝神注目着栾玉,这是他一直以来期望的人,甚至是他一直以来所有奔波都只为的这一个人,如今终于重又能看到了那个倩影,那个让他忘却自己的人,可是栾玉却只是下意识的又向后退了两步,保持着与李小和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其实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小段,对于别人来说那或许还有防范的效果,但是对于李小和来说这点距离没有丝毫的作用,只要他想便可以直接飞至栾玉身前,将她托起。但是这一小段的退却却在两个人的心中形成了一种不可逾越的障碍,曾经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飞奔向自己怀中的玉妹妹,如今竟然是向后退却躲避自己,这让李小和心中也顿时产生了一种难以描摹的莫名。人或许就是这般,曾经他们如同浪子一般无能,却能倾心相爱,如今他有了绝世武功,可以抵抗世间一切不轨和侵扰,却不能让那个他心仪的女子投入他的怀抱,保护她一生一世。

    李小和的神色也有些迟疑:“玉妹妹!你——”

    “不错,是我,不错,也是你!”栾玉的言辞短促有力,也格外分明。

    “是我!”李小和不能否认也不知道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候李小和的身后水鱼姬与莫文轩两人一齐欺身偷袭而来。李小和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只是将手轻轻一挥,两个人随着他强横的郢息直直飞跌出老远,磕在墙头上,口吐鲜血。李小和向栾玉踏近两步:“玉妹妹,我与你一生一世,永不反悔!”

    “可是,我不能与你在一起了!”栾玉转身就走,丝毫不把李小和的情痴放在心头,她格外铁石心肠的态度似乎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或者说是李小和从来所未见过的。

    “玉妹妹!”李小和再喊出声来,栾玉已经转过街角,朝着栾鲂的方向奔去。

    “我欠你的很多,包括我这双眼睛,但是我却不能再与你续缘此生,毕竟,父亲的事我永远不能抹去!”那街角之后传来栾玉的声音,不大但却坚决,这在李小和的心中回荡无间,永不消失。

    李小和呆呆的站立在街头,如同一尊雕像不言不语,一个人痴痴的回忆着曾经所有的过往,虽然每一个瞬间都格外甜蜜,但是那些东西却又不能重复。有些东西的甜蜜是在九死一生之后的慰藉,却让他再也不敢去用现实对比,人心的莫名其妙与独特似乎就是这般可笑。李小和格外的出神,忽的感觉自己的背后被两道强劲的掌力击中,但是那“砰砰”两声的爆震就让李小和知道对方是拼尽了全力。

    不过,李小和根本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他的真气护体让他藐视一切,尤其是这两人的掌力,也不过是区区皮毛而已。在李小和的郢息面前,非但不能奈何李小和丝毫,甚至被体内阳刚的真气反弹,将两个人的手臂震得寸寸折断,但听得卡拉拉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水鱼姬和莫文轩被自己强大的内劲震得手臂骨头尽数粉碎,只剩下一点血肉皮囊包裹着胳膊。

    李小和毫不容情,将莫文轩从身后提起,回身一脚直接踢中了水鱼姬的小腹,水鱼姬呜呼一声,口中鲜血如泉涌一般流出,散发着黑紫色的光芒,几乎要把内脏都呕了出来。李小和不再去看她,只是将莫文轩揪住衣衫,举过自己头顶。莫文轩双手尽数骨折,丝毫不能动弹,只得向下与李小和对视着,但听李小和喝问道:“你家掌门什么安排,赶快带本座去,否则莫说性命不保,将你尸身化作血雾,如同尘埃。”

    莫文轩竟然冷冷一笑,骂道:“蠢材,你的智慧能与靳先生比么,去了还不是送死。你以为你现在去了就能有本事改变一切?不过是异想天开。下军将魏舒本来与栾氏是死党,必然会出兵助他逼宫,如今天已经大亮,他必然已经被我掌门控制,哈哈哈哈,栾氏势孤,败之必然了!”

    李小和听闻莫文轩所言,心中倒也不是十分紧张,虽然行军布阵,兵法一说他也有研究,但是晋国之内的实力分布和卿士互助他也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将莫文轩一把丢在道路旁,飞身而起,跳上屋檐,远远的望见栾玉朝着栾鲂方向奔跑,他也运起轻功,脚下生风,奔着魏氏的府邸跳去。

    连续两个街口跳过,他竟然先栾鲂抵达魏氏府门之前,但见魏氏车马肃穆,排列严整,足足百多辆兵车在街口等候,这气派足可抵敌一个小国的军士实力。魏舒当先一人站在为首的战车之中,身后魏盾随行打点所有战力,整装待发,似乎就等着一声号令,便要出兵。

    李小和身在高处,眼见得栾鲂架着兵车朝着魏氏飞驰而来,心知这魏氏如此实力的兵马,对栾氏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助力。却忽然听闻街口有人道:“魏大夫如此高节,为国为民,晋侯稍有号召,便星夜聚集家甲,不辞劳苦,真是国家栋梁之臣。”

    这一声格外刺耳,划破漆黑的夜空,应着黎明的光线一起降临众人身上。魏舒也是一个激灵,李小和也大感意料之外,那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氏少主范鞅。

第二百三十九章 督戎败绩

    范鞅忽然的出现让魏舒和李小和都大感意外,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守卫晋国公宫,与栾氏互相争斗才是。但是他竟然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又有什么勾当,尤其是李小和,猛然间忆起水鱼姬所言掌门已经有了安排,这让李小和心中突然一紧,莫不是范鞅是与人合计好了,来此别有目的。

    李小和一个迟疑,那范鞅格外利落,飞身而起,当即跳上了魏舒的战车,他是范氏少主,魏氏家甲也有不少认得他身份之人,所以无人防范范鞅这一跳。不过魏舒一惊,向后连连退了两步,尚未开言,忽然感觉腰间一硬被人顶住,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栾鲂的声音呐喊着:“魏将军辛苦,栾鲂前来接应。”

    怎料到范鞅将手中匕首向前一用力,回头大叫一声:“栾氏逆贼,你当魏将军是什么人,晋国上下尽皆忠心为国,你这无道叛逆正该诛灭,魏将军如今家甲齐备,正准备杀奔公宫,为晋侯解围,除叛逆小人,你竟然还敢送上门来?”

    那魏舒被范鞅突如其来一招制住,不敢胡乱声张,生怕范鞅对自己动手。他低头不语,那栾鲂乃是血气方刚少年,一看魏舒不说话,所有百十辆兵车就那样停在路上等待号令,与之前约定的共同起事竟然不一样,栾鲂心中大怒,骂道:“魏将军你如何言而无信,如今竟然骗我栾氏,你好不歹毒。”

    魏舒心中焦急却又无话可说,栾鲂不知情由一通乱骂,魏盾也跳下车来问:“父亲,如今该当如何?”

    范鞅哪里给对方机会,一看魏盾前来,当即叫道:“小将军还有什么好问的,魏氏向来以武勤王。如今晋侯有难正是你魏氏立功之时。小将军快率众支援公宫,眼下这个逆贼,射杀了便是。”

    魏盾不敢擅自下令,又去转眼看魏舒,魏舒腰间受制,额角低落的汗珠如同黄豆,咬着牙没说话,只得无奈点了点头。魏盾毕竟年轻,不知道父亲与对方是怎么个关系,单去看父亲,有没有任何回应,也是好硬着头皮吼道:“众将听令,兵马启程,向公宫进发,驰援晋侯。”

    这一声号令如同山崩海啸,栾鲂不顾性命拼死驱车而前,大叫道:“无信魏舒,你不得好死。”

    魏舒此时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去看栾鲂,只得把眼睛一闭,听凭他痛骂好了,总也是没办法。这时候随车弓弩手拈弓搭箭,对准栾鲂就是一箭,栾鲂将手把箭矢挡开,却已经追不上魏舒的兵马。

    李小和如今方领悟这范鞅此来的目的,魏氏的兵甲在这晋国的局势中,或可影响整个局势,毕竟他的家甲人数不亚于一个小国,栾氏若有他助力,前后夹攻,不知其他卿家是否能够抵挡。但是如今范鞅机智应变,骗得栾鲂以为魏舒出尔反尔,落得魏舒进退两难,若不遵从范鞅的吩咐是不行了。

    李小和想明白了对方的手段,也不能再冷眼旁观,若不出手,恐怕栾氏落入不利之地,魏氏也会被挟持而去,恐如自己一般,这误会与栾氏一辈子也解释不清了。

    李小和一跃而起,跳至对面车马之上,一招向范鞅拿去。这一招惊变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李小和的现身让范鞅不敢相信,尤其是那僵白的面孔,让他更加感觉骇然。范鞅惊退两步,指着李小和的面孔:“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李小和哪里理会对方的问话,一道指力打入对方腕脉,当即将范鞅的匕首打落。范鞅匆忙之中不知李小和是如何到来,惊惶失措,不过毕竟他久经考验,也是临危不乱之人,虽然心中着慌,却也明白一事,决不能让魏舒再回给栾氏,那便前功尽弃。他心智如此思考,竟然在李小和打落他兵器之时,舍命一搏,一掌拍在魏舒的胸口,魏舒猝不及防,跌倒在车中。范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大叫:“有刺客快护着魏将军去公宫。快!”

    局势瞬间混乱起来,甲士们惊惶,不知战车上的局势,纷纷拿着长戟朝着战车上一顿乱刺,李小和一脚横扫将面前的长戟尽数踢断,这一招可是非同小可,毕竟戈戟长矛的木柄也都不是寻常木头,竟被李小和一脚踢断一片,甲士们都害怕得连连向后倒退,无人再敢上前。就在这个时候,两侧街头无数公子扇飞舞而来,直奔李小和周身缠绕而来,绚烂如同翩跹雨蝶,绵密好似过境飞蝗,李小和见无数飞扇打来,他当即抽身飞起,从无数飞扇之间团身一转,飘出重围。而趁着这李小和一跃而起的机会,忽然在范鞅身侧又出现连个高手,那两个人手中各自端着水叉,毫不犹豫甩起长鞭直接飞奔而起,那马车飞驰,其余战车也不知帅车之中是何等状况,都慌忙中驾车追赶。

    而李小和一看脚下生变,再欲回身去探看,已经奔出十几丈,再要运气追赶,又有无数公子扇飞来,李小和大怒,将手中指力运起,凌空连续点指十几下,那些扇面如同给死人烧的纸钱一般在空中变成一团团火球。

    这时候栾鲂也驾着车追赶在后,李小和猛然注意到身下有两个人在打斗。凝神一看正是吴拓与栾玉打在一处,栾玉口中骂道:“江几个无耻江湖人竟敢来与我栾氏为敌,找死。”

    那吴拓口中嘟嘟囔囔好像念叨着折扇上面记录的招式,然而他每一招念出来却并不使出来,使出来的招式往往与口中所念的不一样,这让栾玉几招之内就不敌对方,节节败退,仗着手中的匕首锋锐才勉强不至于被捉。那吴拓口中念念有词,还不忘记夹杂着说道:“你这小姑娘脾气坏的紧,我们江湖人的确不敢冒犯栾氏,但是那是之前,如今栾枫已死,你栾氏还有何仗势。”

    李小和本就盛怒,眼看着栾玉就要被吴拓所擒,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范氏所谋,说不定就是靳天羽的安排。当初一时心软放虎归山却不料靳天羽竟然还能如此为恶,心中一股冲天怒火直烧九霄,大叫一声:“这世界都说有鬼神天理,又为何如此纵容邪恶,既然天道无用,就有我代罚。”

    李小和瞬间如同失去理智,直接飞起,奔着吴拓就连出数十掌。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武功,或也可以说是他盛怒之下的胡乱招数但是携带着他强劲郢息的掌力,就如同一颗颗流星般迅捷飞致,如同满天星斗绵密难数。吴拓一瞬间惊变,不知如何应对。将手中公子扇在面前一挡,连连格掉了好几处李小和的掌力,然而李小和的郢息实在是至极刚强,让吴拓的折扇在抵挡之时不断升温,转眼之间便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吴拓一惊,把手中折扇一甩。李小和大骂道:“无理小人,竟与靳天羽为伍,你缕缕冒犯本座,看在你师叔面上,不想取你性命,你竟然还如此嚣张,虽然栾枫已死,本座尚在!”

    李小和二话不说,将怒特掌打向吴拓胸口,吴拓本来手中兵器已经被烧作几杆零丁骨架,毫无抵抗之力,一头愤怒青牛奔来,就与李小和此时的神情一般。吴拓实在黔驴技穷,不知如何抵挡,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真气凝聚手臂,勉力抵挡就好似当初孤竹冰峰上四个护卫为范吉射抵挡孤竹君的掌力一般。一刹那之间李小和的掌力打中吴拓,丝毫没有任何抵挡能力,吴拓直接被大青牛推入身后的民宅之中,屋瓦倾颓,连续倒塌了一片片楼台,瞬间被覆盖在屋瓦尘堆之中。

    李小和不容分说,抱起栾玉飞身踏上民宅屋顶,朝着公宫的方向直奔而去。栾玉粉拳乱锤,挣扎着喊道:“李小和,你这无理之人。”

    “我本就无理,这世间若有道理,也不知落得如今境地。所以随你如何说,我便是要你跟我走。”李小和如今蛮横无理,也不管寻常所学,礼法所律,一切天道,在他看来无非是狗屁,否则怎会让那恶人益加嚣张而正道不断受了算计。

    几处起落之下,将近公宫后门,如今魏氏家甲尽数听从了范鞅的吩咐,冲入公宫布阵抵挡栾氏兵马,如此一来栾氏的优势瞬间化作乌有。栾玉一时间被李小和说的无言以对,竟然双眼含泪将香腮贴在李小和肩头。李小和也是满心酸楚,脚下飞奔,手上轻轻抚摸栾玉的秀发,心中怜惜她多日来所受委屈,自己也满心自责。

    沉寂了片刻忽的又听栾玉惊叫一声:“那是督叔叔!”

    “督戎?”李小和有些犹疑,放眼望去,督戎正在公宫后门与人单打独斗,那人手中挥舞一条青铜鞭,与督戎上下翻飞不分胜负。

    其余的栾氏兵马都分列在公宫之外,摇旗呐喊。李小和凝神望去,并未发现栾盈的身影,不禁疑惑道:“栾盈何在,你栾氏兵马如此声威,为何不见主帅?”

    栾玉恨恨道:“督叔叔连斩对方多名将领,如今哥哥与督叔叔分兵攻打前后两门,定要把奸佞老贼范匄拿下伏法,以正君听。”

    原来这督戎所在乃是公宫后门,栾氏兵马前后夹击,倒也不失为良策。督戎勇猛无畏,将那持青铜鞭的汉子压制得无法还招,正在此时,忽听东北角有人大笑:“督戎小儿,无非仗着勇力逞强,岂是我的对手?”众人循声望去是一个拿着流星锤的大汉,督戎面上犹疑一下,当即大骂:“小儿斐豹,前来送死。”当即丢下这青铜鞭的汉子,去追斐豹。

    斐豹格外狡猾,见督戎来追自己,便绕着墙将督戎从战场引开,督戎这一走战局忽然大乱,尤其是公宫里面涌出许多甲士,都打着魏氏的旗号,当即栾魏两家就混乱打斗在一起,口中互相咒骂不断。

    栾玉见情况失控,当即要从李小和身上挣脱,言道:“快放我下来,督叔叔似乎要中了对方的计,他不在战阵,这局势就会吃紧。”李小和放下栾玉,去追督戎。此时那斐豹已经转角躲入一段矮墙之后,督戎一路莽撞只顾着追赶对方,却丝毫不防备后手,一个大跨步跳过矮墙,斐豹靠在墙下出手就是一锤,督戎短戟锐利,抬手格开。忽然凌空不知有个什么东西,朝着督戎的脚脖子一扫,他应付着斐豹来不及躲闪,当空便失去了平衡,直接扑倒在矮墙之下。那斐豹也不留情,照着督戎的后脑就是一锤。那金瓜大锤直接把督戎脑浆打出,飞溅的斐豹满脸都是。斐豹口中尽是督戎血液和脑浆的夹杂之物,大笑道:“督戎已死,栾氏无将!”

    或许是听闻了斐豹的呼号,或许是因为的确已经在兵力上占了上风,晋侯的兵马逐渐将后门栾氏的家甲压制回来,栾氏一时间死伤无数。

    李小和与栾玉大惊失色,凝神一看斐豹竟然与程桐并立在矮墙之畔,程桐身后还有十几个瓯夷道的高手护卫,这时候程桐一声吩咐,从西北边又冲出许多黑衣剑客来助阵晋侯的军队。李小和也惊疑道:“坏了,这是武都剑门的弟子,怎么程桐竟然可以号令这些人。”

    李小和话音未落,东边又有许多青衣弟子和持白扇的弟子纷纷涌来,无数江湖弟子比及那晋侯的军兵还要汹涌,一下子把栾氏兵马冲得七零八落阵脚全无。栾玉焦急得无可奈何,跺着脚喊道:“完了完了,这样可不行啊。后门败阵前面就无法支撑了。”

    李小和也知道情势紧急,不等栾玉哀求,自己已经飞身上前要去助栾氏兵马一臂之力,这时候却听得空中一声呼喊:“尔等不肖弟子,为何如此不辨是非,竟然助靳天羽为恶,还不快快住手!”

第二百四十章 力挽狂澜

    督戎败绩,晋侯的军兵从公宫的后门纷纷涌出,厮杀呐喊,声威震天,其中夹杂了不少武都和蓬莱的弟子,这让李小和也吃了一惊。正在两人疑惑的时刻,忽然又有人喝骂这两派弟子,此时程桐带着瓯夷道武都和蓬莱的弟子协助晋侯军兵一同杀出来,听到喝骂之声,众人当即又有些蒙,左顾右盼去寻究竟是何人敢横插一手。

    却见三个高人从天外一起飞落,一白袍,一青袍,一黑袍,正是郑子克,萧浪和秦中剑。程桐一见三人稍微有一点犹疑,却很快转变了脸色,大笑道:“不错,不错,三位掌门曾经与程桐交情甚笃,今日却不知为何来此一叙!”

    郑子克是最忍不住话的,大骂道:“程桐,你这人真是比靳天羽还要小人。曾经你年少无知,又惨遭灭派,我等都同情于你。却不料如今你练就了一身本事,仍旧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江湖败类!”

    程桐冷冷哼了一声,言道:“这却说得什么话,郑子克,你口口声声说同情与我,只不过说得体面罢了。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你的恩泽,那冰峰上我师父身死你可有同情助力?广陵派灭绝你可有同情助力?我流浪江汉被逐出门派师兄弟生死连连你可有同情助力?包括你们这些什么武都秦中剑,什么蓬莱萧浪,都是一些狂言自诩的家伙,你们这些口中大言不惭的家伙,还不如那靳天羽这个真小人好,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是他也开价开得十分清楚,我帮他夺悔指,他帮我登十一派盟主,如今十一派之中所有弟子都听我号令,你们三个浪荡游魂一般的老头,还是省省力气吧!”

    “你这个混蛋!”秦中剑如今词句匮乏,也没有太多理论好讲,只爆出一句粗口来骂对方。

    程桐如今的所为,也丝毫不在意对方说什么,骂什么,只是冷笑:“你们曾经都是这些弟子的师父,都是门派的掌门,如今这些弟子却都听我的号令,你看看自己,做掌门做成这样,可是悲哀不悲哀。”

    栾玉与李小和远远看到督戎的尸身躺倒在尘土之中,五服十一派的弟子被喝止,但是栾氏的兵马如今没有了主将的指挥,节节败退。李小和从旁高声叫道:“众人住手,郢君在此!”他飞身而下,直飘落在程桐面前,在李小和的威严之下,军士们被震慑不浅,逐渐的站住阵型,把队列拉到程桐身后排开架势,时刻准备再度冲锋。如今晋侯甲士与三派弟子分列两旁,兵威大震,将栾氏残兵压制得毫无生气。栾玉慌忙奔向督戎尸身,身后的副将也跟着过去护卫,李小和言道:“程桐兄弟,你如今成了五服十一派的掌门,应当以大义为重,为何以江湖弟子的性命来为公侯将相拼杀?”

    程桐见到李小和,瞬间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他低声问了一句:“小武可好吗?”

    “小武不好,她再也无法从孤竹冰峰下来了!”李小和也十分严肃。

    程桐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李小和本以为他会惊讶,但是他的平静却让李小和出乎意料。程桐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早就猜到了小武是活不成了。靳天羽在骗我。”

    “那你为何还如此为他奔走,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萧浪也有些忍不住。

    “萧掌门,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让你来看看,你来问问你门下的弟子们,他们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的随着我来这晋国的战场,却不愿意在你门下做那舞箫弄玉的逍遥弟子。”程桐一旦提及他掌门的尊位时,就表现得格外的自负,好似又一个靳天羽一般。

    “你说什么?”萧浪似乎没有太明白程桐的意思。

    秦中剑耐不住性子,终于狂吼道:“你们这些弟子,还不快滚回我门下,忘记当初那背叛师门的秦岳然是怎么惨死的吗?”

    只见武都门下的一群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都不说话,也没有人上前去支持秦中剑。过了好一会儿,武都弟子中竟然有一个人喊了一声:“秦中剑,你的武功是好,我们来武都就是想要学习你的剑术,可是那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有练剑的天赋,又能刻苦下功夫,几十年来自然成了纵横天下的大侠客,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弟子,或许练上一百年也是无法达到您一半的功夫!”

    “所以你们就改投这个少年高手的师门了?你们全然不记得为师的教诲,为人要刚正吗?”秦中剑胸口一起一伏。

    “不错,我们没有忘记,但是你说的就都是对的吗?我们想通了,你不是不好,可是我们只是普通人,并不是什么大侠客,而且练一辈子可能也都成不了大侠客,所以我们练不成那些大侠客的武功,也就没必要去学人家大侠客的胸襟,免得落得武功不济还硬要逞强的尴尬境地。不如就太太平平过一个凡人的生活,虽然这个乱世不能太平躬耕,却也可以投靠程掌门,用我们这些平凡弟子齐心协力的拼搏,去打拼一个更加现实离我们更近的生活体,总好过在武都那样虚无的梦中煎熬!”

    “没错,只要打败栾氏,我五服十一派每一名弟子都会得到封赏,至少每人十两赤金。”程桐拍着胸膛笑道。

    “就这点钱就把你们收买了,程桐这人曾经打伤了你们的师父!”郑子克犹自不甘心。

    但是那些弟子却格外的死心塌地。

    这是什么意思,秦中剑完全没有听明白。郑子克似懂非懂,萧浪摇头苦笑。唯独李小和的内心中被对方唤醒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挣扎。不错,这世间的大侠客毕竟很少,而这世间的庸人数不胜数,你要他们以高节傲岸的道德来约束自己,那本就是违背大多数人心智的苛求,甚至还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即便你的高节傲岸是那样神圣,在一群如同禽兽一般的人面前自然是一文不值,还不如一块腐肉来得痛快。而如今程桐就是那个丢腐肉的人,他现实而且具体,他将那些看得见的腐肉一块块抛给这些禽兽,而这些禽兽也逐渐体会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获得腐肉。他们会适应这个机制,拥护这个机制,同时拼命保护这个机制,甚至会在死后成为为了维护机制升天的勇士,后世还会流传他们的传说。这样他们的一生的成就感就达到了,而且格外的欣慰和满足,而这种机制就是这个世道的礼法,城规,就是这个公侯世家,晋国公卿所制定的利于他们的倾轧规则。

    虽然秦中剑等人的侠情更加动人,更加劫富济贫的锄强扶弱,但是道义和良心永远都只是少数人才能体会到的人性稀缺之光辉,都只有行侠的人和弱小无助绝望以至于必须有人打破礼法来救他才能苟延残喘的弱者才能感受到那种高洁。在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需要腐肉,而这个世界也就是用腐肉来搭建的。

    人生第一次,李小和感到了心虚,因为即便他的武功能够登峰造极,也是无法与这个世间无数的平庸相抗衡。

    然而秦中剑三人仍旧不愿收手,尤其是那三个人此时的感觉对程桐仇深似海,他将整个武都剑门和蓬莱派都带到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愿意屈从的官场之中,庙堂之上。三个人怒火中烧,挺开兵器直杀奔程桐而去。

    程桐朗声一笑,飞身而起,将寒江独钓甩开,瞬间如同一个日轮般扩大威猛。这个状态他们三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时候的程桐比之前更加强大,他的内功直接照耀出几里路之遥,脚下的十一派弟子眼见得程桐如此威风,竟然个个赞赏有加,好似那个人的武功就是自己的武功一般。秦中剑萧浪从来没有见过弟子们有这样的表情,他们怪异的神色似乎是在告诉二人,程桐为他们许下的愿望,格外的容易实现,甚至不需要勤学苦练,不需要克己历练。

    三个人联手出招,秦中剑重剑飞舞,帝现八荒;郑子克快剑光华,无数剑影;萧浪风月长曲,宛若幽梦,然而都不能将程桐的真气压制而下。程桐在空中飞舞闪耀,如同当初李小和继承郢君内力之时一般光耀万物。他傲气满怀,大笑道:“李小和,这世间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屏岳山棋子的奥妙,而其奥妙真谛就是那冰谷之内的寒气渗透孤竹君的经脉,让人才能学会孤竹君的绝世内功,如今靳天羽将他传给了我,你们所有人一起上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李小和无奈摇了摇头,他回眼望了望栾玉,栾玉抱着督戎,整肃残兵。李小和吩咐一声:“玉妹妹,你快引军兵去汇合栾盈,此处由我来抵挡。”

    然而这片刻功夫,见三个人已经被程桐打落二人,秦中剑重剑折断,无数乌金黑铁散落一地。郑子克也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李小和慌忙上前接应萧浪,凌空与程桐对了一掌,两人内力,一个是孤竹君寒冰之气,一个是郢君极天阳刚,怦然一震,飞灰漫天,华光万丈,所有人尽皆感受到大地颤动,人仰马翻。李小和与程桐纷纷退却三丈,平分秋色。

    此时郑子克与秦中剑两人均有伤势,不能再战。栾玉引着兵马去汇合栾乐,程桐吩咐道:“莫要走了反贼,拿住栾氏公主,重重有赏!”

    五服十一派弟子和晋侯甲兵也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阵势队列,只顾着一股脑奔杀而起,直冲栾玉残阵。李小和心中大惊,赶忙运起功力,连连两掌怒特掌打入程桐阵中。程桐知晓李小和怒特掌的威力,如若不加阻拦,那必然要被对方掌力将阵型冲散,慌忙跳到那两头青牛面前,以功力抵挡。

    又是一阵地裂山崩,程桐以他的一己之力抵挡住李小和两头大青牛的冲击,李小和忽然见到凌空飞下一物,他信手一拈,不是别物,正是栾氏悔指秘籍真迹,上面屏岳山棋子的粉尘痕迹还清晰可辨,地图上的线条分明,孤竹后山冰河飞雪层次清晰,一看就知道是藏宝在什么地方。显然这秘籍由靳天羽交给了程桐,就是为了让程桐掌握绝世武功,以对抗李小和的插手。

    程桐也嗤笑一声,言道:“你拿去吧,那里的秘密想必你也不是不知,孤竹君的内功路数你在冰川之下也看得清楚,反倒是你看到了正确的经脉,而靳先生因为习练的是反面的图样,所以走火入魔。不过如今我程桐还是可以从靳天羽复盘的正确法门中得到武学真谛,所以李小和,你会的我也会,我的内力不比你差,你想压制我,那是不可能的!”

    随着程桐自负的言辞,甲士弟子纷纷追杀起栾玉的残兵。就在这个时候,天际一声清啸,凌空飘来一件大花寿衣,诡异飘荡,飞舞往来。许多追兵一见到这寿衣靠近,便立即酸软无力,无法站起。

    李小和一见这样情形,心中惊讶与感慨并生。

    “郢君莫急,属下来迟,还望恕罪!”吴子元手中白绢折扇摆开,纷飞之时,早已有许多甲士身首异处。

    “巫廉来助郢君御敌!”

    “瓯夷道小儿,来尝尝寿劲五的力量!”

    “秦先生,郑先生,你二人且先歇息一下,让我斗烈来战这一阵!”

    秦中剑不禁感慨:中原驰骋多年,十一派排斥郢教,却到头来还要郢教的英雄来救自己。

    李小和尚未吩咐,就听得柳涵听凌空喝道:“郢教群雄,听我号令。拦阻十一派不肖弟子,将晋国甲兵尽数逼退回宫殿之中,让栾氏残兵没有后顾之忧。吴子元,黄垂二怪随我与郢君并肩御敌,必当擒拿程桐这个卑鄙小人!”

    李小和回身看到柳涵听飒爽英姿,不禁有些泪目。曾经无数次为自己出生入死,如今又率着郢教群雄来救援曾有血仇的栾氏,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

第二百四十一章 攻城之战

    郢教群雄如同神兵天降,一时间百多个高手降临在新绛城中,将晋侯宫室的后门直接堵住,那些纷纷涌出的兵马和十一派的弟子怎能是这些高手的对手,瞬间就被从中切断,再也无法追上栾玉的残兵。程桐一惊,大怒道:“李小和,你终究还是要与我为敌!”

    李小和即便如今,也仍旧十分同情程桐的遭遇,虽然他与之前相比变化巨大,而且本来李小和以为他不过是因为小武的原因才受制于靳天羽,可是如今他将万事说明,和盘托出,让人看到了他事故的一面,这也是李小和所一直不齿和鄙视的一面,但是李小和出于故交还是把这个情绪压制了下来。

    “程桐兄弟,我不想与你讲什么江湖道义,立身正直的言词,那都是老一辈的说教。我只问你,你觉得眼下的选择就能把你身后的那些弟子带上正路吗?就能让他们不会落得如自己一般门派绝灭的下场吗?”李小和对程桐的质问,实则是对靳天羽小人嘴脸的揭露。

    然而承程桐却并不这样认为。在他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与众不同的,或许前面已经有无数人吃过靳天羽的亏,包括郢君,孟小武甚至孤竹君栾枫,但是唯独他是例外。这是很多年轻人都会存有的自信,这种自信是源自于那种年轻气盛以及经验浅薄和对未来的无知造成的。程桐朗声大笑:“李小和,你也无需去中伤靳天羽,也无需挑拨是是非非,这世间的许多东西,前人不能做不代表后世做不来。我的前途更不需要你来操心,你还是想想你的栾氏至交还能活几天吧!”

    程桐言辞一落,就出手去打柳涵听与吴子元,他虽然一个人,但是浑身是胆,好不畏惧众人的围攻,李小和一见程桐的手段,似乎还十分得了凌厉,若不助力二人,恐怕柳涵听还要落败。于是也迫不得已出手与程桐缠斗起来。

    而程桐似乎对整个战局都有他自己的安排,虽然自己的人被郢教的群雄压制,一时间冲不出后门来,他却吼了一声道:“众人暂且退回宫中,贼兵已退,支援前门要进。”十一派弟子和其余的甲士一听就明白,不错,既然不能首尾夹击栾盈,从宫中穿过,直接增援前门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十一派弟子纷纷收入公宫之中。而程桐仍旧与李小和等人缠斗。

    这时候却听萧浪喊道:“郢君,你精通音韵五行生克,能将武韵演绎到极致,如今我见你没有涵听古韵,就用萧某这只玉箫来助阵,聊胜于无。”

    李小和凌空接住萧浪掷过来的玉箫,赞道:“先生玉箫也是音韵至宝,竟然如此大方托付于我,感激不尽,小和定当将善加利用。”

    李小和也丝毫不犹豫,手上玉箫接住,音韵当即奏响,世间万道千音,都只在自然逍遥之中,顺逆之态,胜负之数,皆在人心。你说他岁月长情无人忘,他笑你百年短叹夜夜痴。谁人是这功名场中的出色人,却都不若那孤竹冰峰上的皑皑雪。

    李小和经历了这数不清的生离死别,见证了他自己的爱恨情仇,也看到了曾经的兄弟如今走向殊途,这一切或只怪那世间的人情世故,冷暖无常,但是却又丝毫怪不得人,毕竟这世间的人本来就是如此,你又不是那天帝的裁决,如何能脱离俗世凡尘的平庸而高傲,所以一切顺流而开怀才是这世界最可自比的笑傲。

    他的武韵一层接着一层,一浪狂似一浪,这让程桐顿时气血攻心,一阵阵冷嘲热讽和世人的挖苦涌上心头,他看到了先成,看到了陆钦飞,看到了孟小武,又看到了毕正堂。他终于喊道:“不,先成老掌门,我也不想害死你,可是你太不识时务,做事一再与我相对,我也只得除了你,为了十一派的前途。啊,小武,是你吗,你不是死在冰峰了吗?你怎么还在,你!”程桐的语气并没有丝毫见到日思夜想的小武那般惊喜,或许这就是他本来的内心,那颗被世俗洗刷过好几次的内心,如今早已风化,变得坚硬光滑,这样才能在世俗的空隙里不被摩擦,不会疼痛。

    一转而程桐又看到了毕正堂,他的师父是那般的威严慈祥,他又觉得自己是一个满怀侠情的少年,把自己的未来看得无比光明,他曾经也是期望自己变成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客,可是如今武功的确高强了,却与大侠客越走越远。

    渐渐的,程桐在武境之中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不断的用掌力来击打自己的胸口,猛然间他一掌打得格外凶狠,口中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惨呼道:“可恶的李小和,我竟然忘了你还有这一招,只可惜我出身农家,从来不识音韵,让你占了便宜。”程桐口中恨恨不已,剧痛之下意识稍微清醒,努力挣脱李小和武境的束缚,踏起轻功朝着公宫的前门飞奔而去。

    郢教群雄拦住公宫后门,李小和带着柳涵听与吴子元追赶程桐而去。程桐踏着城墙的青砖飞行极快,李小和与二人紧随其后,连续转过几个楼角,早已看到栾氏兵马铺天盖地之势,将公宫的正门围堵得水泄不通。滚木冲锤激烈对抗,晋国大大小小的公卿都罗列在城楼之上。如今范氏为中军主帅,居于正中央,韩赵魏立在左侧,荀氏中行氏立在右侧,下首还有羊舌叔向,正是羊舌虎的兄长,唯独不见新进即位的晋侯。而栾氏这边已经势单力孤,只有直绰和郭最两员大将在阵前拼杀,栾盈两旁侍立着栾鲂和栾乐,另外还有一将便是胥午,其余将领想必如羊舌虎所言,已经被范匄暗中拿下害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栾氏的家甲仍旧十分庞大,人潮汹涌不断的向着公宫的阁楼上冲锋。

    就在这时候,栾盈喊话道:“晋侯在上,罪臣不敢冒犯天威,然而栾氏无辜受罪,致被流放外国,冤屈难雪。故而无奈之下只得会兵讨个公道,请晋侯下令处死范匄老贼,栾氏必当退兵谢罪。”

    栾盈虽然喊话给晋侯,但是晋侯并不在场,栾氏逼宫,刀光剑影很可能伤到晋侯,有了长治行宫的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再冒险。所有晋侯不在城楼上范匄哪里可能答应栾盈的要求,毕竟是要拿自己的性命谢罪,这就是拼死也不能同意。然而栾盈的兵力十分众多,一股又一股的冲击让新绛的宫城难以承受。

    就在这个时机李小和追逐着程桐来到两军之间,程桐翻身一跃,跳上公宫城墙,李小和与柳涵听放缓脚步,观望情势。此时栾盈正在中军指挥拼杀,见到李小和直面,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小和也望了一眼栾盈,或许他们之间还有许多恩怨,或许他们之间还有诸多不可逾越的隔阂,但是既然能够来到此地,那就是两人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范匄在城头之上,看到程桐飞身而来,朗声道:“程桐先生,老夫等你许久,不知战事如何?”

    程桐并未答话,这时候栾玉匆匆带着残兵向栾盈汇合,不用多想,栾盈一下便猜出后门战事的失利。尤其是栾玉车上载着督戎的尸身,让栾盈心中顿时一惊,打呼道:“督将军,你怎么…”不过瞬间被范匄得意忘形的大笑打断了:“栾氏逆贼,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如若再不投降赴死,满门尽灭,追悔莫及。”

    栾氏众将看到督戎尸体,心中更加悲愤,而对面公宫的士兵反而斗志更加旺盛,互相之间瞬间成为激斗的主力。栾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号令属下不惜性命,拼死破城。

    李小和心知栾盈情绪已然失控,耸身跳到了战车之上,这时候栾玉的身形也出现在栾盈身侧,李小和言道:“栾兄,世间万事万物运转无常,变迁奇诡。如今虽然栾氏蒙冤,无故受累,但是仗着兵马无数,逼宫讨公道确实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栾氏在晋国之中,势力虽然庞大,任一公卿都不是你对手,但是众人联合起来,或许兵力不在栾氏之下。更何况如今又有许多江湖人来助拳范匄,后门已经战败,前门或更加吃紧,一旦落得兵败身死,那后世也就只有人知道你栾盈谋反,无人记你蒙冤受屈了。”

    栾盈幽幽一叹,恨恨道:“男儿立身唯一剑,何论事败与功成。普天之下多少蒙冤受屈之人,又有谁替他们伸过冤?这世间或说是成王败寇的功名论,但那只是一个毫无义气的人的利禄功名,不是我栾盈一心所向。这世间若只要名利,我栾氏又何须冒着弑君之罪为国尽忠,有何须在江湖之中打拼个道义无双,那其实都只是一个人对侠情的追逐,对道义的领悟。如若我只考虑生时的富贵,死后的名声,或许那太行山下你我早已不会相识,冰峰之上你与栾玉也不会许下三生,这辈子傲骨难脱,怎么能受到半点委屈。我父亲虽死你手,单他的确死在一个英雄掌下,无怨无悔,如今你要我栾氏灭在一个卑鄙逆贼手中,我满门刚烈义士,绝不答允。”那栾盈句句如忱,言辞激烈恳切,乃是一个人对这辈子最倾慕的伙伴述说衷肠是一个人对他这一生最可信赖的人表露内心所想。他如今能够率栾氏起兵,杀奔公宫,并非一己之愿,乃是他栾氏满门的傲骨和忠烈所致,他们栾氏列祖列宗不允许整个门庭蒙冤受屈,栾氏代代忠骨,可以扬灰狂野成幽魂,却不能苟延残喘作污逆。这就是从栾氏祖上传承而来的血统,智谋如栾书,勇猛如栾鍼,暴戾如栾黡,义气如栾盈,甚至狂傲如栾枫,这些人人人都有各自的性格,却人人体内都充斥着高洁的血液,这是在江湖义气深重的大侠,在庙堂忠君为国的无私。

    李小和对于栾盈的所言,无法再评说什么。这是栾氏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家风族训,是他们几辈子塑造出来的雅韵高洁,是这个江湖,这个世道所缺少的道义和正气,然而如今却面临着即将灭亡的危难。

    这时候栾乐的弓箭频频射出,将城楼上的公卿压制回去无法临阵指挥,而城墙下的兵卒也已经将外城门攻破,一众军兵纷纷涌入公宫之中,由于里面没有外面这般开阔,显然内部的兵马更加容易防守,一度阻拦得水泄不通。

    栾盈吩咐一声:“无论生死,都要誓死拼杀入内。”

    李小和如今已经想到,栾盈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即便他家族之中所有人都破灭消亡,也必然要讨还一个公道。

    李小和没有办法,只得吩咐一声:“吴子元先生,晚辈劳烦你一件事,不知可否答允。”

    吴子元紧随着李小和,如今听闻李小和吩咐,心中早已想到他的意图,言道:“郢君,有何要求尽管吩咐,无需对属下如此客气。老头子知道您心中挂念之事,却不知栾公子如何打算?”

    栾盈看了一下李小和,心中也明白了三分,当即道:“我妹妹早已嫁作你的妻子,自然是听从你的安排。如今小和兄弟你既有安排,妹子自然要听你的了。”

    栾玉一听栾盈之言,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当即言道:“兄长,我,我不能与你分开,我也是栾氏一员。”

    李小和哪里容栾玉分说,当即道:“不可,如今大战未息,敌人重重,自然不是你一介女子能来参与的,你速速随吴先生返回我郢教,来日这里有了分晓,才能回来。”

    然而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忽然听闻公宫之内发出阵阵呐喊,乃是栾氏的军兵被公宫之内的守卫又压制出来。只听无数军兵口中惨烈的呼喊着:“那公宫之内还有无数车马甲士,丝毫不亚于我们的军力,这一战看来渺无生机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栾乐殒命

    就在公宫战事起落不定之时,李小和欲让吴子元送栾玉回郢教,却被栾玉拒绝。这时候身后又响起呐喊之声,李小和凝神望去,是无数百姓手持刀斧前来助阵,与栾氏兵马又有多处冲突,栾氏兵阵瞬间被搅得无匹混乱。但听那公宫之内穿出靳天羽的话音:“甲士听令,五百人上层楼取屋瓦击敌,其余盾牌手奋力向外顶抗,我晋国百姓已经起兵助力,内外夹攻必然要将栾氏逆贼杀灭在此地。”

    原来靳天羽也在这里,他似乎对此处所会发生的变故安排得十分周密,竟然在这个栾氏攻破城门的时候发动百姓从身后偷袭,这让栾氏兵马进退两难,一阵骚乱。李小和若不见靳天羽还好,见到了靳天羽在这里,却是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大骂道:“靳天羽,本座饶你一命,你竟然不知好歹,仍旧包藏祸心,在此算计栾氏忠臣,还将一干无辜百姓拉入战局,今日本座定不饶你,要把你新仇旧恨,一起算来。”

    靳天羽却隔着城墙也高声呼道:“李小和,你莫要把自己说得如何高洁傲岸,这晋国的百姓,如此舍生护主,为晋侯奔杀,乃是说明晋侯本就是明君,而栾氏就是叛逆无道,百姓所忠,才是家国正义所在。”

    李小和不听靳天羽之言还好,一听靳天羽把他那骗人鬼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心中顿时又是火冒三丈,大怒道:“极侠之道,这世间行侠之人,便是要将道义彻底展现出来,缺根本不比让世人还理解什么是大道,什么是正直,因为每一个人的道义,都是不同的,大多数人的正义,都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联系的,你根本不可能指望去赢得他们舍身而支持你的神圣侠义,所以,就如同郑子克先生所言,我今日就要替天行侠,随便他人所言所评吧。”

    李小和将自身道义分辨明晰,身子跳在空中,郢教群雄紧随其后,口中也符合道:“替天行侠,杀灭靳天羽。”

    百多位郢教英雄汹涌而入,顶住栾氏兵马,而公宫之内也涌出数不清的五服十一派弟子,汹涌朝宫外杀来,这样两方人马就在晋侯公宫之外大肆拼斗起来。李小和如今盛怒之下,更无收手之念,将萧浪玉笛横陈唇边,无尽音韵起,将整个公宫笼罩在他无尽杀气之中,李小和精深内力,高超音韵,让整个宫殿之上瞬间形成一片血海,郢教群雄如同噬血猛兽一般飞扑而起,杀伐无忌

    就在这个瞬间,忽然在公宫层楼之上有人徐徐鼓琴,其声冷冷清清,绵绵纤纤,如同天外游丝,又好似弱水清波,正与李小和的浓稠血恨大相径庭。这一来只见那笼罩在整个宫廷上的血色云雾在那音律的搅乱之下逐渐消散,这一幕让李小和也十分吃惊,难道还有一位精通武境的高手潜藏在这公宫之中吗?

    靳天羽已经是当世少见的高手,但是连他也不能与李小和的武境相抗,为何还有人潜藏在晋侯麾下,这是什么人!

    但是在这搏命危急的时刻,根本无暇多想,李小和护体郢息瞬间膨胀,他虽然能够将自己免受对方琴韵武境的干扰,但是身下许多郢教弟子已经被武境的幻觉干扰,以至于分不清敌人身在何方。李小和眼见的几个郢教弟子被对方砍倒,心中焦急顿生,飞身而起,跳上公宫的层楼,四下观望,只见对面高台之上众卿拱月般围绕着一个人,那人衣着华丽,高冠大氅,似乎就是新任的晋侯,而晋侯身侧,一个人正在倾心鼓琴,意境投入无匹妙曼,那人双目已盲,须发尽白,正是晋国第一琴师师旷。李小和见状大惊,师旷乃一盲人,根本不懂武功,但是其登峰造极的音韵,却足以将自己的武境驱散,这正是曾经李小和所经历的情景,他曾经在武功并不出众之时,也是靠着武境的独到,经常逢凶化吉。然而在如今,却遭遇到了自己之前的境遇,被师旷这个旷世琴王的音韵瞬间控制住整个战场,可以说靳天羽虽然武功尽废,但是他的谋划却也无匹缜密,一丝不漏,让李小和与栾氏的军兵处处受制。

    李小和跳至城楼上,向对面内城的城墙上突飞而去。程桐毫不示弱,见李小和飞身上来,也起身跃起,与李小和缠斗在空中。李小和没有了自身武境的加持,与程桐往来拼斗,不能够立时占的上峰,在加上师旷的琴韵为程桐增加了许多斗志,反而让程桐应对从容。此时晋侯兵马从宫中纷纷涌出,不断的压制栾氏的兵马,加之栾氏腹背受敌,后面有许多拿着农具的百姓冲杀而来,此时情景狼狈不堪,莫说要吴子元带栾玉回郢教,便是脱身如今却也成了一大难题。

    栾盈见情势不利于自己,老范匄在城楼上得意洋洋,栾盈恼怒异常,挥军齐出,直逼对方战阵而起。栾乐一马当先,战车驰入战阵之中。局势无匹混乱之时,又听晋侯身侧有人吩咐道:“众卿甲士,为公室捐躯,不可懈怠。立下战功,擒拿敌方主将,重重有赏。”这老范匄一声号令,群臣家甲纷纷从宫内涌出,数量也数不胜数,与对方匹敌起来,栾氏丝毫没了优势。

    就在这危亡之时,忽听得耳畔天音婉转,声震山河,一条纤巧弄玉笙,暗藏千古有情人。一条破空长霞,如同蜿蜒游龙直逼天际淡云薄雾而去,龙吟虎啸破空一声,直接将师旷的武境震开,往来回环之间,柳涵听奏起的弄玉笙形成一条巨龙,而师旷的武境成了一片薄雾,两面缠斗纠合,相互抵抗,形成了一个制衡的环境。

    武境制衡,李小和的内力郢息压制,一时间对程桐占据了上峰,两个人在武境的配合之下,一起一伏,一强一弱,忽而李小和占据上峰,忽而程桐占据了上峰,随着柳涵听与师旷的对抗,两人也出现了招式分明的强弱之分。而地面上无数郢教弟子与晋侯甲士的厮杀,也瞬间是血流如河,战况惨烈异常。

    如今双方进入焦灼之态,战火无穷,烽烟难许,正是不分上下的时刻,忽然听靳天羽朗声吩咐:“魏氏勇将何在,兵车合围,让栾氏无法退却。”

    一声吩咐,但见东西两侧有无数兵车飞驰杀来,栾氏兵马一时间四面受敌,栾盈大骂一声:“魏舒,你我常年下军同僚,出生入死形同叔侄,今日为何如此辜负于我?”

    栾盈的愤怒之吼,无非是困境中的爆发,魏舒却根本没有出现在众兵车之中,尤其是兵马纷乱的战阵上,连魏氏的后辈也都没有出现过,这无非就是把兵马交给了靳天羽指挥,或者说魏氏已经失去了对兵马的掌控。

    在栾氏军兵陷入困境之时,栾乐第一个奋勇杀出,手中弓箭连连射出,一箭多人,连连击杀前面阻路的高手,飞车驰入晋侯公宫内殿,口中高呼:“晋侯何在,我栾氏满门忠烈,誓死诛杀逆贼小人。”

    眼见的栾乐即将闯入晋侯内殿,范鞅翻身而出,也跳上战车,出门来迎战栾乐。栾乐一见到范鞅,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将弓箭拉开对准范鞅。范鞅心中也惊惧栾乐的箭术,毕竟连郢君的功力也难以应付栾乐的实力,更加不要说自己了,但是晋侯就在身后的高台之上看着自己,他也不敢不尽力拼杀。心中一转,骂道:“小子,你箭术出众,可有本事一箭射中我吗?”

    栾乐冷冷一笑,心想如此小辈竟然敢与我叫板,根本没有答话。拈弓拉箭对准范鞅后心,范鞅心中知道栾乐的手段,余光看到对方的架势,慌忙拉起辔头朝一边偏去,马车会还,绕着宫殿的一角忽然一转,闪入了西边去。栾乐大怒,骂了一句:“竟敢与我耍小心思。”他驱车直奔西方,转角拐过,不了范鞅车马优秀,似乎正是为靳天羽拉车的那两匹宝马,脚下飞快,一转角已经拉开距离。栾乐在抬起雕弓,重新对准范鞅后心,不料他马车速度奇快,又是一转角,进入了东边的大道,栾乐又是扑了一个空。这一下栾乐更加怒火中烧,将马鞭直接折断,长弓狠狠朝着马屁股一抽,势必要飞奔赶上范鞅。眼见的范鞅越跑越快,栾乐车马不如对方伶俐,栾乐气急败坏,猛力抽打马匹马儿受痛之下向前飞奔,稍微贴近了一点,栾乐便毫不犹豫,将弓箭对准范鞅后心,但听得范鞅朝天大吼一声:“老天佑我,必使你弓箭不中。”

    栾乐冷冷一笑,如此距离,自己二十年来未有失手之时。就在这个出手的瞬间,那受痛马匹梦然一个惊跳,将栾乐弓箭掀翻,歪歪斜斜从范鞅身边略过。虽然如此,范鞅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马儿受惊,飞奔向前,直逼前方漆黑大道。栾乐一时间瞧不清前路状况,但觉得脚下路途坎坷颠簸,忽然马儿猛然一转,车身剧烈倾斜,将栾乐一甩而出,跌落在一棵大榕树下,栾乐突然跌落,头昏脑胀尽是迷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范鞅竟忽然出现在栾乐身前,一戟攒刺直接将栾乐胸口开膛。转身割下栾乐的头颅,奔前门而去。

    却说这边前门处激战正酣,忽见城门头丢下了一颗头颅,众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栾乐首级,这一来士气大福变化,栾氏军兵瞬间士气全无,而晋侯甲士突然声威大震。一时间栾氏兵马又死伤大半,瞬间便失去了优势。李小和正与程桐纠缠不能分解,却瞧见范鞅铠甲带血,将栾乐首级抛出,一瞬间心中大大的震颤了一下。栾乐这个人与自己交情不深,但是他曾经与自己在郑国郊外相逢,颖水之滨相交,虽然没有过多的称兄道弟,但是他将才之风,刚正之态都是让人感佩之处,尤其是栾玉也与他格外亲近,当初夜探栾府,栾乐与栾鲂虽然明里与自己为难,却暗中相助。此人也算是一个磊落汉子,如今竟然惨死在这个地方,让李小和心中震惊难以言表,瞬间想到,难道这场征战,等一下也会波及栾盈,也会让栾盈成为下一个身首异处的栾氏族人吗?还有栾鲂,栾玉,一想到栾玉,李小和就抓狂至极,这一生与栾玉的情缘,生离死别几多次,误会冲突无终时,到头来竟然还要葬身此地,这是何等让人难以接受。反而那些心中唯有名利,不计一切代价陷害他人的小人,竟然在城头之上得意洋洋,这是何等的不公,一想到这里李小和郁郁之情,无法言表。

    他奋身而起,大怒道:“程桐,你便要这边助纣为虐吗?”

    未待程桐答话,靳天羽反而嘲讽道:“李小和,你才是助纣为虐的无道逆贼。家法国法你没有一样遵从。栾氏害死你郢教先君,如今你却反身为他卖命,这是对楚人的背叛。而栾氏起兵造反,围困公宫,这是对晋国百姓的背叛,如此两国逆贼,你竟然还有脸在这指摘别人,当真厚颜无耻。你回头瞧瞧那奋不顾身之百姓,就是对你今日所为最大的讽刺。”

    李小和听闻靳天羽之言,竟然也怒不可遏,本来是你靳天羽狡诈算计,是你靳天羽图谋屏岳山棋子,图谋孤竹君武学,如今竟然把自己说得高尚,如今种种是非综合一起,李小和怎能不明白前后的来龙去脉,大喝道:“靳天羽,你果然厚颜无耻。你算计郢君,故意让栾氏兵马与郢君直面,设下重重埋伏想让郢君死难之时也与栾氏结下不解之仇。而本座即位之后,你又算计栾枫,因他去孤竹冰峰,企图一箭三雕,将本座与栾枫孤竹君一同杀死,只可惜老天有眼,将你诡计识破,然你走火入魔而赐予我天下神功,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决战晋宫

    李小和一边与程桐一边过招,一边与靳天羽辩驳。靳天羽坐在轮椅之上,从城头扬起羽扇,仰天大笑:“李小和,栾氏逆贼,早就该死了,仗着栾枫的功夫,在晋国之内横行霸道,如今栾枫已死,尔等还有何本事叛逆,范氏忠臣向来为国无私,如今齐集众卿,共御外侮,你等逆贼,今日必定教你有来无回,晋国大道才是天下正义。”

    李小和越听靳天羽之言心中越气,骂道:“范氏逆贼假公济私而已竟然还自负为国为公,尔等晋国公卿,如今范氏无非借各家兵甲来灭栾氏而已,巩固自己在国内的势力罢了,一旦他得手,下一个就是尔等。反观栾盈,向来秉持正道侠义,无非冲突了几次范氏,便记恨至今,即便今日栾氏覆灭,他日尔等也不会有好下场。”

    李小和所言,也是句句诛心,那众卿在高台之上,听闻李小和所说,心中也各自胆寒,毕竟范匄为人,他们也不是不知,如今栾氏如此家底都被他设计至此,自己这些宵小公卿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互相观望也不禁有些心中忧惧。晋侯似乎也瞧出了众卿心动,尤其是那魏舒本来就不愿与范氏为伍,只不过实在是无可奈何。晋侯却忽然抓起魏舒之手,大笑道:“爱卿无需担忧,晋国上下自然是寡人作主,忠君为国,怎可能惹祸上身。范爱卿无非替寡人分忧除暴而已。今日覆灭栾氏逆贼,他日每家封地增阔百里。”

    人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重赏之下可以湮灭道义,号令群雄,这阔地百里,让众卿无不奋勇向前,即便原来还对栾氏心存怜悯,即便原来还对范氏有所顾虑的,如今都毫无后顾的高声呐喊,附和晋侯。

    李小和心中如同百炼烈火一般难受,这世间的一切,竟然都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人歪曲扭转,而且这众卿拥护之下栾盈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逆贼,那公道便更加不用去讨还了。李小和气急之下,淡淡一笑:“如此一来便是说,只要晋侯想要栾氏死,栾氏便应该自行了断,否则不仅毫无公道可言,毫无生路可循,也会直接落得一个不忠逆贼的千古骂名,一族之人的功绩在这之后便尽数毁灭。而这是非对错,忠心和叛逆都只是你晋国国君一个人的评判而已,这是何等不公。”

    晋侯淡淡言道:“你杀我父侯,竟然还敢与寡人提什么不公?这世间的道义,在晋国百姓身上体现得尤为真切,又何须多言,你若不服,转身去看看那些为寡人奋不顾身的子民,他们就代表了世间普遍的认同感,你便是有自己百般狡辩的言辞,难道还能将这些百姓的抉择给漠视了吗?”

    “你才是百般狡辩,这些百姓无非是贪念你那一点赏赐罢了,没出息的人,跟他们怎能谈侠义!”李小和有些无助,又有些茫然,那些平头百姓,是一个个无知的浑水摸鱼者,一颗侠心教他不能妄自伤人,但是这一刻侠心也教他读懂众生的平庸。世间的大多数人,毕竟是不能理解什么是道义,什么是正直的。他们心中最奉为至尊的,其实就是利益而已,哪有人连吃喝都顾不上还谈高尚侠义!

    晋侯更加洋洋自得:“说得不错,不过寡人提醒你,既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是平庸的,那么平庸就是主流,大多数人不懂什么叫侠义,那就是说侠义只是一个世间不能通行的偏激道理罢了。你嘲笑他们利欲熏心,嘲讽他们不懂道义大义,其实不懂的是你,你不断的要打破这个世道既有的规律,而又不能将终生说服,那么你自己所怀抱的那份憧憬,其实就是一纸苍白无意义的咆哮,时过境迁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曾经的呐喊。”

    李小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虚,不错,他一直笃信的道义,一直奉行的刚正磊落,如今竟然遇到了最大的心魔,他不能将道义广播于天下,只能在小众之中,只能在他自己内心严克不疏,这其实只是在净化自我,而世间并没有人能够认同他的正确,也就不会有广泛的共识,更加不可能在世间通行了。所以李小和这多年以来的拼搏似乎只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修行,他让自己变得更加高洁,而众生却堕落得益加无耻,就连曾经赤子一般的程桐,如今也被世俗同化。这是最大的讽刺,也是对李小和所为最大的否定。

    李小和浑身汗毛倒竖,心中不安和矛盾重重围裹,让他的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无数言辞和人物,他们互相辩驳,相互攻讦,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胜出,能够给李小和一个满意的答复,正确的指引。不过,李小和在这样杂乱无章的信息交汇之中,很快周身便泛起了热汗,汗水就如同他的眼泪一般,从周身留下,表现出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他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排解眼前的惊恐,将自己经脉中所有的内力都以不知名的招数打了出来,只为了释放他体内不可控制的难受。

    程桐一瞬间觉得李小和好似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这种状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是习武之人从来不敢涉足的一处境界,这种境界可以让人杀伤力无限,却也可以将人的经脉寸寸震断。程桐节节败退,几乎无法抵挡李小和的攻势,靳天羽在城楼之上大叫:“神射手听令,瞄准李小和发箭。”

    众人得了吩咐,也不管前方何人是李小和,只对着两个人的区域不断射出箭矢。柳涵听此时额角之上也不断渗出汗珠,师旷的琴音的确是神乎其技,在他的琴弦之下,虽然毫无内力可言,但是那音韵至纯让旁人不知不觉就神魂颠倒。就在两人努力对抗的时刻,师旷忽然把宫羽之音互相颠倒,一刹那华声大变,天渊互逆,让李小和瞬间感受到经脉一颤,柳涵听见李小和在空中瞬间出现了异样,慌忙将内功在此运起,将笙箫抵住师旷的武境,却发觉师旷的琴律忽然又转入角音,清亮高亢,抑扬顿挫,直接把柳涵听的内息震得纷乱,但听得柳涵听一声轻吟,喷出一大口鲜血,瞬间将整个弄玉笙染得通红。

    吴子元一直从旁策应,忽然见到柳涵听被师旷这个不懂武功的人造出内伤,心中也惊骇异常,慌忙要飞身上来抢救柳涵听,但见柳涵听道了一声:“吴先生,我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辜负郢君,你还是赶快去护着栾氏的人逃命吧,这里看来已经是大势已去!”

    柳涵听话音未落,耸身而起,又跳上更高一层城墙,站在极高之处,笙箫音韵,远播四方,她带着内伤,只为让李小和能够不被师旷的琴韵干扰。而李小和被师旷连续两次转音弄得经脉也有些紊乱,但是李小和此时的状态,早已是进入了癫狂,本就狂乱更加不要说什么紊乱不紊乱了,他大怒道:“老瞎子你不好好弹自己的琴,却来这里趟江湖浑水,要尔等今日有来无回!”李小和如今周身的真气迸发,盛怒之火燃烧起来,比护体郢息还要夸张百倍,程桐凌空与李小和过招,连连被对方的真气掌风扫中身子,已经几乎难以支撑,达到了自己的极限。李小和大吼一声:“程桐,许多日来,你的遭遇让兄弟我深感同情,难受得紧,但是如今你再也不是曾经的程桐兄弟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但见李小和将周身真气四散而出,好似当年栾枫使用龙悔尤笑的指法一般,只见四面八方七八头真气青牛将程桐包围在核心,直奔程桐身体而来,程桐本来在狂暴无忌的李小和面前已经十分逊色,招架不住,这时候李小和一时间打出八招怒特掌,如同八个天神,各自方位不同,招式不同,直逼程桐,程桐措手不及,而且丝毫没有了抵抗的能力,但见一刹那间血溅夜空,程桐长衫飘零,跌落在无数厮杀的军兵之中。李小和似隐似幻,听到了一声:“或许,曾经的纯粹,只有在无忌山庄之时,才是最为美好。那时的少年懵懂,也是初生之犊的刚正,都把情义和侠义诠释得最为无暇。”

    李小和痴痴的望着陨落的程桐,回忆着他们曾经的经历,若能再回当年,大家都是那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小辈该多好。纯真而又充满理想,全无城府的内心就好似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璧,你不是掌门,我也不是郢君。只可惜,世间就这样将你我染成了这样的两个人。

    李小和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但是只是觉得自己的内心之中,有着无数的伤从思绪的最底层不断涌出,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错了,不知道究竟是谁错了,但是他知道这世界终究就是如此,将他们尽数改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柳涵听又是一声呻吟,她仰倒在城楼之上,但见她肩头中了一只长长的羽箭,摇摇晃晃,坚持不住,口中的弄玉笙也掉落在城墙下面。晋侯的军兵越战越勇,好似源源不断的山洪从城门中涌出,将身后栾氏的兵马覆盖碾压湮灭。

    李小和不知道是盛怒还是惊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仇恨,他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再一次震起,向外努力的迸发而出。师旷的音韵再一次响起,将李小和的身体笼罩在一片片乌云之下,然而李小和一瞬间英姿勃发,将真气运起,好似天帝临凡一般周身金光灿灿,护体不灭。李小和此时怒火烧尽九重天,若不是这个肮脏世间的你争我夺,这些心怀赤子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如此义无反顾的走上不归路。脚下如此多的甲士散兵,或许其中也有许多人是为了自己的侠客梦而不入江湖,但是他们也可能很快就在这个世俗之中堕落,如同程桐一般。但是这份堕落,竟然自己也没有资格评判,因为毕竟自己的价值观已经不能代表这世间的正道,按照晋侯的提示,只有那些被庸人所附和赞同的律条,才是至高不变的真理。

    李小和如今已入魔道,丝毫不管周身的是是非非,他毫不顾及将无限真气喷发而出,师旷的琴音绵密无间,好似一曲曲水浪侵入众人之心,但是李小和的真气就正巧逆着师旷的琴音追本溯源,循着他精妙的琴韵上溯回击,从四面八方,看不到听不见的四周一起涌入师旷的心房。就在这一瞬间,师旷猛然感受到心脏的一阵剧烈颤动,十指瞬间僵硬得不能弯曲,琴弦一根接一根,尽数绷断。

    他如同柳涵听一般,也大呼一声,口吐鲜血。只听得晋侯身侧无数护卫抢上,将师旷拖拉着朝着后宫扶走。这时候栾氏兵马已经打败,虽然有一二眼尖的士卒喊着:“对方的高手已死,我等有机会重夺阵地!”但是如今败局一定,纷纷向后逃窜的士兵相互踩踏,根本不容人力挽狂澜。

    李小和在城楼之上寻找栾盈和栾玉的身影,可是如今脚下战火纷乱,兵车损毁,早已瞧不见他二人的身影,只有无边无际的战火狼藉。李小和张望了一圈,看不到他二人身影,便再一次将内力运起,肆无忌惮朝着脚下晋侯的甲士打去,李小和如今盛怒之下,体内的真气就如同源源不断的孤竹君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数青牛从天而降,碰着即死,晋侯甲兵军车无数,一时间全部被李小和的掌力打得七零八落,本来占据上峰的实力,被李小和一个人拦挡在前,竟然仍旧不能冲出公宫大门,一群甲兵只得无奈的在此退回公宫内殿。

    靳天羽见状也不禁大惊,程桐身死,无数兵马竟然被李小和一人阻挡在身后,若是一般人却也不知所措。范匄问道:“靳先生,这如何是好?”

    靳天羽将羽扇轻轻一挥,淡定的说道:“无妨,天道已定,岂可违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完整拼图

    李小和一个人在败阵之中,独当一面。他缓缓扶起柳涵听,柳涵听满头大汗,肩头殷红一片,咬着牙不能站立,只得靠在李小和身侧。李小和扶住柳涵听,两人依靠着站在公宫正大门内,面对着前面城楼之上的晋国众卿,傲气满面。

    靳天羽笑道:“李小和,如今败局已定,栾氏兵马丢盔卸甲,抱头鼠窜,你一个楚人站在这里,毫无意义,岂不是显得尤为尴尬吗?”

    李小和也冷冷嗤笑一声:“靳天羽,你是怕了我吗?今日就算只有一兵一卒,本座也要让你这些奸贼俯首称臣,跪地认错求饶!程桐已死,我看这里还有谁能跟我缠斗!”

    靳天羽摇了摇头,言道:“你看看身后!”

    李小和回头望去,虽然晋侯的甲兵被李小和的内力打死无数,如今已经退却到公宫内殿里护卫晋侯,但是李小和身后却涌出无数平民百姓,他们一个个手中持握着农家的耕具,或是铁叉,或是木杖,虽然那些东西都是李小和瞧都不屑一瞧的烂东西,但是他们的气势让李小和犹豫不决。李小和掌心不断的凝聚着真气盘旋而起,闪烁不定,就好似凝聚了一个宇宙在掌心之中,但是这个宇宙却又不能将自身的能量激发出来,不敢将对面涌来的平民百姓打杀,因为那些百姓是这个宇宙生存的依托,支撑,是这个世界万物构筑的基石。

    靳天羽的话音在李小和耳畔响起:“李小和,你武功盖世,自然是无人能敌。程桐的武功,即便有师旷助拳,也不及你的一半,但是你可想过,曾经便是强如栾枫,他可有行走江湖,冒犯他国国君之所为吗?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不为这等事吗?”

    李小和痴痴望着靳天羽不说话,靳天羽自然得意洋洋,高谈阔论:“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高手,你们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人杀灭,但是你们之所以能够成为高手,那就是因为世间还有数不清的比你们菜的平庸之辈,你每天都渴望将自己的侠道波及四海,每天都期望这世界上所有的百姓都能心存正直,光明磊落,以侠道极道来行事,可是那些百姓若都是如此,这世间可还有什么高手大侠,可还有什么盖世无双,他们都会成为圣贤,而圣贤之中又会有新的神圣与不肖,届时又会产生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变故,而你也无法再自称高手,自称举世无双。这个世界的意义也就不在了。反观今日,你可以用自己的盖世武功将我们全部杀灭,一个不留,包括范匄,包括晋侯,但是就算你把我们全部都杀了,难道你就能得到一个公道了吗?栾乐已经死了,栾盈和栾玉兵败逃跑了,即便你能将这里的人都杀死,也不过是一时间的快意而已,这里的百姓也不会认同你的所为,更加不会认为栾盈是被人冤屈,他将会毫无疑问的遗臭万年!”

    范匄有些觉得靳天羽所言不太对劲,看了一眼靳天羽。但是靳天羽似乎兴致来了,朗声高呼:“郢君,你来吧,如若能把所有的百姓都杀死,那就尽管动手吧。”

    柳涵听目不转睛的盯住李小和,期待着李小和做出的决定。李小和真的被靳天羽所动了心中所想。他害怕这些手中拿着农具的平头百姓。他们可以轻易被杀死,但是也就意味着整个大厦的基石也就没了。他们从来不会去体味什么叫侠道,也从来不会去思考什么是道义,他们只是唯利是图的庸人,但是圣贤却必须每时每刻的忍让这些庸人,否则圣贤将不再会被称为圣贤,同时那些庸人也将覆灭,这世间便连一点点衬托圣贤价值的参照也都没了。李小和忽然间犹豫了。

    “我们还是走吧!”柳涵听淡淡的吐出一句。

    没错,栾氏的确蒙冤受屈,栾氏也为了自己付出过许多,得罪了许多人。但是侠道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无法行驶。因为那份至高圣洁的道义,让人在认同他的同时也认同了自己内心中的崇高和圣洁,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和等待的时间十分可观,可观到许多人宁愿长守平庸,宁愿安乐无为的度过一生一世。而终究是大多数人要选择这样的宁愿,也就是大多数人认同了唯利是图的平庸才是人生价值的指导,那么,在大众面前这样一份圣洁便丝毫没有意义可言了。

    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将所有人都杀了,即便可以,那么剩下的你,还有什么侠道不侠道可言呢。而你期望改变的人,他们永远不会逃出自己的庸碌,这就是这个世界既定的运行,也是人性不可改变的前设。

    李小和剧烈的摇了摇头,他又待将自己的掌风打出去,但是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这时候那些老百姓丝毫不在乎李小和是什么绝世高手,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敌人,使他们冒犯了晋侯,闯入了公宫,让这个世间本来已经制定好的规则打乱了,这就是不行的。他们甚至不会去管那已经制定好的规则是否合理,他们只需要一个平庸无争的世界就足够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用自己手中的兵器朝着李小和和柳涵听的身上打去。李小和眉目之间闪现着无可奈何的失落,他掌中的怒火和心中炽烈的正义感如今已经被一团又一团的平庸之浪熄灭,他不知道对面的人该如何对付,他也不想对付了。他将柳涵听掩入自己的怀中,让她不至于再受伤害。自己用身体抵挡着对面源源不断的打击。

    忽然一声冷厉的箭鸣,柳涵听心中一震,李小和中箭了。而射箭的人,似乎就是靳天羽。他不是没有了内力吗?他不是受了内伤吗?为何还能射出如此强劲的箭矢。柳涵听一时间心中大怒,他抱起李小和的身子,连连蹬踏两步,就要飞身而起去对面内殿城楼中拿下靳天羽,哪里知道对面城楼中突然间站起一派神箭手,朝着柳涵听就是几箭。柳涵听身在空中,连连双脚互相借力,才勉强从繁密的箭雨之中闪躲开来,跳落在西边的宫墙之上。

    柳涵听心中气愤难平,靳天羽又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宫墙下一瞬间就被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比那些甲士军兵动作还要麻利。柳涵听俯身去看李小和,与自己一样中了一箭,不过神识还好,柳涵听道:“小和,我们还是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李小和默默点了点头。柳涵听趁着局势混乱,从墙头跳脱出去,连连向西北方奔去。夜幕之中但听得靳天羽吩咐一声道:“众将听令,启程追敌,除恶务尽!”

    柳涵听携着李小和向西北方奔逃,暂时靠着轻功甩开了身后紧追不舍的晋国兵车。两个人一口气逃出了五里多路,方在一颗大树下休整。李小和伤势并不很严重,但是心境散乱,毫无斗志。如今见柳涵听仍旧与自己不离不弃,心中又是一片酸楚而起。将柳涵听揽入怀中,叹息道:“涵听,此生此世,小和对不起你!”

    柳涵听只是将头更近的贴近李小和的胸口,并没有那么激动,声音极其细微,极其柔和:“有了你这样一句话,我还有什么渴求。一辈子认定了你,便即应当生死不渝。只可惜,你还欠我一条古琴。”两个受伤的人,狼狈在荒郊野外,不知道未来的生死如何,却在这个关头互述衷肠。

    “那你也不能杀我,要等一年之后我还不出琴的时候才能取我狗命!”两个人相视大笑,柳涵听将头更深的抵在李小和怀中,这是她这一辈子最甜蜜的时刻,是她为李小和奔走许久,起伏终落之后最最心中恬然的时刻。就在这时,她猛然感觉到李小和胸前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将自己的脑袋顶的生疼,柳涵听问了一句:“你的胸口怎么那么硬?”

    李小和也感到奇怪,他探手怀中,什么都没有,只是在衣袖之中发现了那程桐丢落的栾氏悔指秘籍。他也一脸不解,言道:“好像没有什么!”

    柳涵听嫣然一笑:“坏蛋。”她探手摸入李小和怀中,四下里摩挲寻找,最后在李小和左侧**处,柳涵听将手指一点,言道:“这里,怎地好像有一块石头。”

    李小和平时都没有注意过自己胸口的异样,随着柳涵听的指点,他探手怀中,自己左侧的胸前,**之内果然好像有一个坚硬的东西,这让李小和也瞬间惊讶起来。

    柳涵听道:“一定是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也不由分说,强行的将李小和的衣衫拉开,果然在李小和胸口处,似乎有一条极其细小的疤痕,好似指甲一般长短。

    “我要你这个东西!”

    “什么?”李小和吓了一跳,那里哪有什么东西,他当即说道:“我记起来了,这里没有东西的,这里只是一条细小的疤痕,小时候留下来的,或许是这些日子里奔波劳碌,肌肉僵硬了。”

    “你在骗三岁的孩子吗?那根本不是肌肉的僵硬,那里面是有东西的!”

    “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有这样一条疤痕,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李小和争辩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欠我的涵听古韵,就用这里面的宝贝来还,哪怕里面就是块石头,或者什么都没有,我也要看看!”柳涵听突然如同中邪一般的固执。

    李小和本来怜惜柳涵听,如今见她这般执着,也有些可怜,便也不争辩了。只是说道:“既然你一定要看,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开刀看看里面,也免得真有快石头!”

    说着李小和便从怀中抽出一把十分锐利的小刀,顺着旧日的伤疤轻巧的割开一个小口,那一个小口不甚疼痛,只是刚刚切开,就忽然令他二人惊讶起来,从小口之中掉落出一枚棋子。原来李小和胸口的坚硬之物就是这枚棋子,这让李小和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当即从袖中逃出栾氏悔指秘籍,上面由屏岳山棋子碾成灰的痕迹清晰可见,正是孤竹后山的样貌,唯独左下角隐隐模糊,好似少了一些颜料般。李小和一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难不成这最后一枚棋子就可以将这地图补全。

    李小和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棋子捏碎,一小撮金色粉末瞬间就粘附在那悔指秘籍之上,将左下角的模糊样貌补全清晰。李小和与柳涵听凝神一看,心中都各吃一惊。柳涵听当先言道:“奇怪,这最后的一点点,好像并未对地图有任何补充。多一枚少一枚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李小和凝神观瞧这张藏宝图,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琢磨许久,独自嘟囔着说道:“不对劲,如若缺了这一枚棋子仍旧可以寻到奥秘所在,那么这枚棋子便不会被放在我心脏之前这么隐秘重要的地方,这一定是师父的安排。”李小和转而又说道,“你看,这左下角被补全之后,就显现出张图纸的样子!”

    “你是说藏宝图上画着另一张藏宝图!”柳涵听不明李小和的意思。但是当她仔细观瞧悔指秘籍的时候,她发觉那悔指秘籍上的确画着另一张图纸,而这张图纸上画的景象才是孤竹后山的情景。在左下角还是模糊一片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因为其他位置都是孤竹后山的画面,唯独这个左下角清晰之后,才显出整个图画是绘在一张羊皮上的,左下角的地方还仔细的把那羊皮的卷曲边沿画的格外清楚。

    “这一点不同难道暗示着什么!”李小和自言自语的分析着,他看到那羊皮翻角之下还有刻着花纹的石案,难道这花纹中有什么奥妙吗?

    正在两人痴迷于这个地图的时候,身后车马隆隆之声又起,无数晋国追兵呐喊着追赶上来,靳天羽一马当先趾高气扬,李小和与柳涵听二人不敢应战,继续朝着西北方逃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屏岳密室

    李小和与柳涵听朝着西北方撤退,李小和不幸又被靳天羽暗箭射中一处,兵车忽远忽近,二人只能忍痛,脚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李小和看着路途,气力略有不济,叹息着说道:“这地方离屏岳山越来越近,如若屏岳山鼋兽仍在,想必可以抵挡一下靳天羽的追击。”李小和自言自语,未待柳涵听答话,他猛然间好似记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柳涵听感到有些意外,惊讶的去询问李小和。

    李小和将悔指秘籍托在手中,一边跑一边指给柳涵听看:“你瞧,这个左下角故意画出羊皮翻卷模样的地方,下面有一个花纹,这个花纹就是屏岳山石头棋桌上的花纹,它独一无二,绝不可能有错,这说明这张羊皮地图其实是摆放在屏岳山棋桌上的。”

    “哪有有什么了不起呢?难道那孤竹后山的藏宝地点就能迁移了不成!”柳涵听面露茫然。

    李小和道:“我有一个猜想,当初既然我们也看到了,那孤竹冰峰后山空无一物,除了许多凶猛野兽之外什么都没有,说明当初设计这个地图的人就是希望如若对方不能集齐所有棋子,那便没有机会寻觅到真正宝藏,而且有可能被错误的引到孤竹后山,冻饿之下加上猛兽袭击很容易身死。而这个十分明显的藏宝地点,若是不按照孤竹冰峰来推算,就可以认为那个标记其实是打在屏岳山的棋桌上的,也就是说还有一种可能,屏岳山的棋桌就有藏宝的奥妙所在。”

    这个脑洞让柳涵听一时间也格外难以接受,但是李小和如此说,也只能权且相信。李小和接着又说道:“我们如今正巧朝着屏岳山方向奔逃,如今五服十一派七零八落死伤殆尽,秦国也没有武都剑门可以栖身,若是被对方如此久久消耗下去,很可能在前路出现伏兵,我俩便可能要被对方捉拿。不如先去屏岳山之上躲避一时。”

    二人一天光景,逃至屏岳山上,两人互相搀扶,度水上岸,李小和仍旧能看到曾经的茅草小屋破败不堪,本来完好的厢房也在当年与陆钦飞回来的时候被自己震破,如今只剩下残垣屹立于彼。李小和边走边叹息道:“如今我虽然功力尚在,但是却斗志全无,真是辜负了涵听你一片忱心,郢教在我手中被耽误了。”

    柳涵听十分能理解李小和的心情,他是一个重情义的汉子,若是心中存在着无上使命,即便是千山万水也不能阻拦他的恒心。但是如若丧失了自我的期望,那便一切都无从谈起了。新绛城公宫一战已经证明,李小和的武功可以将无数军兵打散,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生擒活捉晋侯,但是在无数晋国平民面前,他仍旧是弱小的,他可以杀死他们,却不能改变人心对道义的漠视,这是最让李小和心灰意冷之事。

    如今他重新又逃回屏岳山,就如同他当初下山的时候,从这里开始,又回到这里。万物循环,生死相依。柳涵听摇了摇头:“这也不怪你。世间本来就是如此,有生即有灭,没有一种东西可以长久存在于这世间。如今靳天羽追兵将至,只可惜这个逆贼小人竟然如此幸运,虽然走火入魔,竟然还能将自己的功力重新组合,重回江湖。”

    李小和仰天冷笑,携着柳涵听来到了那早已倾颓的石桌之前,这就是李小和猜测的奥秘所在。这只石桌如今翻到在地,周遭杂草丛生,似乎并没有什么宝贝奥秘的痕迹。李小和与柳涵听仔细寻觅了一番,柳涵听有些灰心,言道:“若是真的有什么机关奥秘,想必当初烛然来这里的时候,就能够发现得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我来此呢。”

    李小和虽然也有些怀疑,但是终究抱着一丝希望,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不情愿的将怀中那悔指的秘籍抽出来,只见那悔指秘籍见光的一刹那,就瞬间飞升而起,好似一个有了生命的蝴蝶一般在空中翩然舞动,散发出五彩霞光,惊讶得不能言语,连连朝两边退开。只见那秘籍闪耀万丈光芒,将整个石桌笼罩起来,石桌的桌面和下面的石柱逐渐分开,凌空而起,各自分开成四块,这八块石头在空中往来穿梭,将大地的吸引力也抵消掉了,几个交汇之后,恰好在空中拼接而成一把巨大的石头钥匙,只见那石头钥匙突然间飞下屏岳山瀑布之下,李小和赶忙上前欠身查看,那把巨大的是钥匙似乎朝着山体上突然一插,好似钥匙插进锁孔一般,然后缓缓扭动了半圈,很快整个屏岳山地动山摇,李小和看到那本来是一条纤细河流朝着山崖之下流去,如今竟然从河底开了道巨大的缝隙,水流都被那缝隙吸收进去,而缝隙之下,露出了一条明显的石头阶梯,直通山体内部。

    这一个突入起来的变化让柳涵听也瞬间兴奋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屏岳山棋子的奥秘真的就是隐藏在这个地方。如今靳天羽追兵步步紧逼,两人一路逃跑怕是也无法摆脱对方的埋伏,李小和拉着柳涵听一头便扎入这个裂开的石缝之中。两人顺着石缝向下缓缓步行,他们发现石缝两侧的山壁上刻满了文字,都是大道之言。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

    李小和忆起自幼师父便是教授自己这些道理,他所研习的理论和学习的道德观,都是师父教授给自己的,自己曾经是一个侠义之道的忠诚信徒,是一个极端的维护侠道的人,但是如今自己的信念被人动摇了,被现实动摇了。他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与程桐一模一样,他们都是那样笃信侠义,舍生取义,但是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反落得世间无数奚落与嘲笑。那奸诈无匹唯利是图的靳天羽居然是最后的赢家,而且还要让这些心中怀有不同侠义道的高人都葬身在他的巧计之下,唯有他这个不择手段的人才是最后赢家,可怜苍天真的不公。

    李小和一边叹息一边与柳涵听下到密道的底部,这里的两侧墙壁上竟然一直燃烧着灯火,难道这里有人!李小和心中猛然一震,借着地底下的光亮,两人四处搜寻了一番,似乎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活人了。

    不多时柳涵听惊叫一声:“这里有一扇石门,年月久了好似与山体合并,一时间竟然没有看出来。”

    李小和赶过来一瞧,果然是一扇石门,门缝处长满了青苔,一时间两人没有看清楚。李小和用力朝那石门推去,石门没有上锁,随着力道逐渐向内开启。里面的殿堂开阔明朗,两边并排灯火通明,而且打扫得一尘不染,好似一个长期有人居住的房间。

    殿堂的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可以看到从殿堂的屋顶垂下一面水幕,正好流入这巨大的水池之中。李小和神情突变,抢步上前,绕过水幕,水幕之后有一张开阔的石案,几案上竟然伏着一个人,那人头发花白,衣衫上都是灰尘,暴露在外的皮肉已经枯槁干瘪,很明显已经死去了很久。

    李小和呆呆的注视着那个尸体,柳涵听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你认得这个人?”

    “师父,原来你一直在这里。你一直就知道屏岳山棋子的奥秘,但是弟子却不知道你竟然死在了这里,如今这样的情形,恐怕也很难知道是谁害死了师父你的了!”李小和声音有些激动,其中夹杂着哽咽。,两个人走近石案,李小和将尸体反过来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的师父江湖人称北天神枭。他手中犹自握着一部竹简,柳涵听言道:“莫非就是北天神枭的绝学抚月掌?”

    李小和将那部竹简取下,缓缓读了两句:“道可道,非常道••••••”

    “这是你师父所写吗?”柳涵听越听似乎越感受到了其中的奥妙玄机。

    “或许是吧,从小到大,师父一直以这些道理传授给我,叫我文才。或许这就是他对人生的感悟领会吧!”

    “人生的感悟,其实就是成王败寇,智巧机变。你空有一副好脑筋,却心肠太过优柔,所以有今日下场,也是天理所终!”

    柳涵听与李小和同时回头,心中寒意陡升,这正是靳天羽,他坐在肩舆之中,两侧簇拥着许多刚健的甲士,护卫着靳天羽将入口都已经全部堵死了。

    “你有什么资格谈天道,你这个小人。如今即便无法改变世俗,无法将侠义之道传承给天下众生,但是我自己却始终不能屈膝折腰,向你这违逆侠义的小人屈服。正如同栾氏英烈一般,他们要以自己的家族为代价,来诠释他们对侠义的笃信,如今我李小和也是这般。郑子克前辈曾经的说法丝毫没错,极侠之道,乃是行侠至极,无需去以妇人之仁揣度他人,但求自己问心无愧,极道而行。如今我亦领悟到,极侠之道,乃是人生及至之理,既然众生庸碌,我若要行侠,自然要以世间绝无仅有的极致决绝才能将此侠道贯穿到底,否则必然会被人将心智摧毁,半途而废。所以如今李小和即便已入绝境,但是对极道之炽烈之心,丝毫没有退减。你自己空自号称弹指堪将参商和,无数智慧只用在皮毛肤浅的算计之中,于天地真正的道义,摆脱庸俗众生所拥护的澄澈至理,却相去甚远了。”

    这一番话表露出李小和此时的心境,他平生第一次说出如此高妙而且灵魂及至的言辞,这让李小和对靳天羽的鄙视显而易见。而且靳天羽如今的所为,也被李小和贬低得一文不值,靳天羽之前雅致无双之态,傲视独立之风,如今在李小和的揭露之下,变得格外庸俗,鄙陋不堪。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追求更大胃口的世俗人罢了。

    靳天羽脸色有些变化,将手中的羽扇摇晃起来,严肃道:“李小和,你死到临头就少说几句吧。我相信百多年后,这个世界上传颂的必然是我靳天羽巧计妙算的出众神机,而你李小和若不湮灭于历史之中,就必然会被千古唾骂,谋反的无道逆贼。”

    靳天羽言辞未落,是个大汉抬着靳天羽欺近李小和与柳涵听,其余众人迅速将两人围困在此。靳天羽猛然将李小和手中的竹简抢夺而去,微微一笑:“这本书就属于我了。若不是你带路,天羽还真的是很难寻到这样一处巧妙隐蔽的所在,多谢多谢。虽然天羽被孤竹君经脉逆反受了内伤,但是好在他的真气一旦正向运行,便大大缓解了我走火入魔之伤。所以天佑智谋之人,李小和你就不必太过认真了,多谢你带路,如今这里就交给我来打理吧!”

    靳天羽一声吩咐,周遭的几个汉子都飞身扑向李小和柳涵听二人,丝毫不留情面,而靳天羽慌忙翻看起这本屏岳山的竹简来,这部竹简难道就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屏岳山奥秘吗,这部竹简难道就是江湖上扭转乾坤,可以帮助孤竹君摆脱冰封束缚的高级法术吗,靳天羽的心中顿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疑问,这让他更加仔细而且麻利的翻阅着这本书。而李小和与柳涵听不断的出手抵抗围剿而来的高手。

    随着两人箭伤逐渐的加剧,他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落入下风之中。但见靳天羽嘴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似乎领悟到了这本天书般的竹简中奥妙所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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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侠之道介绍:
当世之义理,往往激发于内心而无法诉诸现实。一旦触及此大矛盾,便如水火相侵。侠义行于世,便即如此。一旦触及礼法,即成杀伐。极侠之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侠之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侠之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