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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月树     捕快凶猛txt下载     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遇黑店(一)二更

    四月天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的,秦无病冷也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只图快了,李氏要带的东西一样没拿,如今也只能扛着。

    等天色黑透了之后,小风一吹,只听耳边沙沙作响,却又什么都看不清,还真有些阴森可怕,可秦无病内心居然还有点小小的兴奋。

    过了没多久,秦无病听到了马蹄声由远而近,知道是小福和小尔回来了。

    “七少爷,前面不远处临河有个庄子,那里有家客栈。”小福勒住马喊道。

    “那还不快走!”秦无病更兴奋了。

    小斯认真的说:“快不起来的是你呀!”

    小尔忙说:“我和小福让那家客栈的掌柜准备了羊肉锅子……”

    秦无病顿觉双腿有力,他只轻轻一夹马腹,马儿竟比之前跑的快了许多。

    “它饿了!”秦无病欢快的说。

    ……

    几人骑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向西南方骑了一会儿,果见不远处一闪一闪点着‘气死风’灯,一家两层楼高的客栈孤零零的建在河边,竟让秦无病感到一丝诡异惊悚。

    秦无病忙问小福:“不是说是在庄子里的客栈吗?庄子呢?”

    “这个庄子上的住户分散的零零散散的,天黑了,你看不到。”

    秦无病点点头。

    几人到了客栈门口下马,秦无病看到招牌上写着‘白来客栈’!

    秦无病皱着眉想,这老板要多没文化才能起这么个名字!

    这时,客栈的门打开了,一个麻脸伙计提着灯笑嘻嘻的迎了出来,朝着秦无病点头哈腰,转头对里面喊道:“大力二力,快出来牵马,给马喂上好的草料!白掌柜,财神来了!”

    打里面马上跑出来俩壮汉,笑呵呵的接过几人手中的缰绳。

    秦无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迈进店内。

    “今日真是财神到!”白掌柜拎着一串钥匙,朝秦无病拱了拱手:“平日里难得住几个人,今日一下子来了八个人!”

    秦无病敷衍的朝白掌柜拱了拱手,问:“这么说还有别的客人?”

    “正是,那三人住了楼上的上房,几位爷将就一下,楼下这几间也不错,开几间?三间有些多了,还是两间好,人生地不熟的,每个人都能有个伴儿!”

    秦无病笑呵呵的,在不经意间已经将白掌柜打量清楚,四十多岁,脸上的笑容入皮不入眼,一双三角眼闪着光,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狼!拿着钥匙的手甚是粗糙,食指上有老茧。

    白掌柜拎着钥匙在前面带路,可秦无病还没说要几间房,他已经快速打开了两间,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秦无病笑意更浓,他朝福尔摩斯四人看了一眼,又挑了挑眉,四人心领神会。

    “掌柜的,茅厕在哪?我得先方便一下!”小福笑呵呵的问。

    “我也去,憋了一路了!”小尔也嚷嚷道。

    “就在马厩旁边,出了门往右拐再右拐就看到了。”白掌柜热情的很:“刚才这两位爷来说要吃羊肉锅子,我已经让厨房备下了,几位爷什么时候用?”

    “就现在吧!我们也没什么好安置的,先送些热水来洗洗脸就吃!”秦无病说的云淡风轻,余光却没放过白掌柜点头时脸上的奸笑。

    这时,住在楼上上房的三位客人也下了楼,秦无病转头一看,是一位老者带着两位长随,老者一身穿着显得极富贵,见秦无病看向他,还朝秦无病点了点头。

    ……

    小福和小尔出去上茅厕是假,查验下这家客栈是真。

    福尔摩斯四人是当年李氏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又跟秦老爷子商量再三才答应给秦无病做长随的。

    秦家早年间运货需要请镖局护送,后来做大了,干脆自己也建了镖局,除了省去运货请镖局的麻烦,还能为自家培养身手好的家丁护院和长随。

    福尔摩斯四人都是孤儿,五六岁的时候就被秦老爷子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送去镖局,镖局的武教头可都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秦老爷子花重金聘请的!秦老爷子买下的孤儿也不止福尔摩斯四人,但是这四人却是几位武教头口中的佼佼者!

    除去武艺练得好,人也机灵!

    这四人从十二岁起便跟着走镖,哪危险去哪,五年后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秦老爷子本想给四个儿子一人留一个,最后竟全都给了秦无病,只因老夫人的一句话:“留在家里的,可能是最危险的。”

    话怎么说都有理。

    ……

    小福和小尔绕到客栈后方,此处距离那条河不到十米,小福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小尔走到墙边轻轻敲了敲墙。

    俩人凑到一起,小福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黑店!”

    小尔点头:“我刚看了一下床,床下有砖槽,怕是有机关。”

    “土是松的,不是浮土,墙是空的,还守着一条河,他们倒是方便!”

    俩人低声计议一阵,这才去茅房解了手回到客栈内。

    这时,秦无病本着在外靠朋友,没有就现交的原则,已经自来熟的邀请那位老者共用晚饭。

    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底部烧着红碳,俩人正笑呵呵的聊着什么,白掌柜刚端上了几盘肉,招呼着几人动筷子后又下去端菜了。

    “快来,今日也别管是不是下人随从,都坐下一起吃!”秦无病招呼小福和小尔,顺便从俩人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的推测。

    老者也招呼身后的两名随从说:“既然这位小友这般说了,你们俩也坐下一起吃吧,荒郊野外的,不讲那些规矩!”

    那二人可不像福尔摩斯四人这般,秦无病一说就都坐下了,他二人反倒向后退了一步,年轻一些的说:“我让厨房烫了酒,我去看看可烫好了。”

    小福刚坐下,马上起身说:“咱俩一起去,我看看他们厨房干不干净,别让我们少爷吃完拉肚子。”

    小尔默默的跟着两人也去了厨房,留下小摩和小斯一左一右的坐在秦无病两侧。

    而那位老者身后的人,却一直站着。

第十七章 遇黑店(二)一更

    秦无病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白净的面孔比方如山还要干净,三四十岁的样子,一直躬着身子站着,秦无病笑了笑道:“黄老板看着慈眉善目的,仆从却极有规矩,难怪黄老板能做皇商!”

    可能是因为晚上天凉,黄老板穿了件青风毛底绸夹袍,这时铜锅已经烧得滚烫,锅里的白汤咕噜咕噜翻滚着,锅里的葱姜也跟着翻滚,热气和香气四溢,黄老板的脸上透着一股红润,虽眼角嘴角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可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得深不见底。

    黄老板笑吟吟的拿起筷子,身后的人马上上前也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肉夹进锅里,来回涮了涮,见肉变了颜色,便取出蘸了一下旁边自己碗里的酱料,就要往嘴里放,秦无病忙阻拦道:“别着急吃!”

    那人愣了一下。

    秦无病颇有深意的看向黄老板道:

    “咱爷俩儿难得遇上,都说缘分这东西是几辈子修来的,咱俩先好好唠唠,我家也是商户,只是做不了皇家的生意,黄老板愿不愿意松松指缝,漏出点来给我们秦家?”

    黄老板笑的很欢快,他挥了挥手,那人便放下了筷子。

    “你这小友,刚刚还说自己是捕快,突然间又变商户了?”

    “这话说的,我是捕快,我家里是商户,这有何不妥?”

    “既然家中富足,为何还要去做捕快?”

    “说起这个,我还真想发几句牢骚,我是不缺钱,想做捕快全凭好这个,可别的捕快不是!这些人既不在衙门编制里,又无酬劳,还要让他们手中有权,你看捕快平日都要干些什么:破案缉捕,催差征粮,解押催租……这些差事,我就想问问,这不是逼着他们收受贿赂,敲诈勒索?让他们一心只知牟利,鱼肉乡民?黄老板可听说过:‘脚鞋钱’‘酒饭钱’‘宽限钱’‘买放钱’和‘说和钱’?”

    黄老板和善的笑容渐渐收敛。

    “都是人,谁没贪念?当官的每年还有个察考评定,别管会不会弄虚作假,其目的是好的,为了保住官位,有的官员们装模作样的还要努力一下子,捕快呢?其他衙役呢?一个县太爷上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可对治理一事任嘛不懂,全靠县衙里的小吏按照惯例办差,好不容易赶上个廉政清明的好官,那些被养刁了的衙役小吏能让他好过?这只是对下,对上那些弯弯绕绕我就不懂了,反正清官难做!说着捕快的事,怎么就聊到清官上了?”

    黄老板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秦无病说的有些口干,又不敢喝桌上的茶水,扭头看了眼小摩,小摩赶紧去客房将带的水囊拿出来。

    秦无病喝了几大口,又开口道:“昨日刚办个案子,黄老板肯定想不到,是一起科考舞弊的案子!”

    黄老板眼睛瞪得滴流圆:“你这小友越说越离谱,科场舞弊案能发生在县里?”

    “是不是离谱?还就这么离谱!凶犯找了要赶考的亲戚,谈好价钱,明年春闱保证取中,可那亲戚手里没银子,让凶犯先垫付,那凶犯能干吗?他这亲戚就威胁……”

    “这凶犯便杀了这个亲戚?”

    “正是!我昨日审那凶犯,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别管主考官是谁,都可做成!”

    黄老板阴着脸,嘴角下沉:“就无人能管的了?”

    “问谁呢?我要是手中有尚方宝剑,不知要砍死多少人!咳,我今天也是……”秦无病看了看手里的水囊:“水喝多了,多说两句,要是一人头悬梁锥刺股的一门心思想高中,脑子里却想的是万亩良田,真金白银,你说让他高中有何意义?相反,若是有人家中有钱,心里想的是为朝廷效力,图的不是黄金万两,有能力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我想说什么?哦,文品也好,人品也罢,不是靠花没花银子就能断定的,诶?我怎么还替他们说上话了?”

    秦无病正说纳闷,只听厨房那边传来小福的一声爆喝:“抄家伙!”

    秦无病愣了一下,黄老板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肉还颤了颤。

    小摩和小斯反应倒是快,挥手扯掉身上的长袍,露出里面黑色紧身衣。

    “小福让你们抄家伙,没让你们脱衣服!家伙呢?”秦无病极是无语的问。

    小摩从怀中掏出两节棍子放在秦无病面前说:“你的!”

    “你拿我的家伙是几个意思?就这么几个毛贼,还需我动手?”

    “以防万一!”小斯严肃的说。

    这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两名壮汉,手拿砍刀,哇呀呀的就朝秦无病这桌奔来,小摩赤手空拳迎过去。

    秦无病拿起自己的双截棍,看了看,又抬头担忧的看向对面黄老板问道:“你们主仆二人,一个老,一个弱,一会儿谁保护谁?”

    黄老板哈哈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这兵器可是盘龙棍?”

    “我改了名字,叫双截棍!盘龙棍一端长一端短,不好用。”

    小摩这时已将一人击倒夺过砍刀,转身利落的砍倒另一人,又回身将倒地之人砍死,出手既快且狠!

    之前被砍倒的贼人趴到了桌子边上,秦无病用脚踹了两下,将尸体踹到一边,故作沉稳的抬头问小摩:“你的剑呢?”

    “忘带了!”

    秦无病又转头问小斯:“你也忘了?”

    “我们四个有一人记着,就不会有人忘,有一人忘了,就是都忘了。”小斯认真的回答。

    秦无病深吸一口气道:“整日把你们闲的,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一边了,厨房里还有两个你们的好兄弟,他们正两手空空的跟贼人肉搏,你们……不去看看?”

    “厨房里有刀,就算没有,贼人手里有什么,他们手里就能有什么!”小摩说着扔给小斯一把砍刀。

    就在这时,楼上楼下的客房门口忽又冒出七八个身穿紧身黑衣手拿刀剑的贼人。

    秦无病双眉一挑,兴奋的喊道:“咱们这是捅了贼窝了!房间内都有机关暗道!”

    小摩和小斯握着砍刀迎了上去。

第十八章 遇黑店(三)二更

    小摩大喝一声,脚下用力,如展翅雄鹰般掠身直去,手中砍刀在落下时狠狠砍在贼人脖颈处,鲜血四溅,他毫不停留,算准下一个贼人位置将手中砍刀送了出去,正中那人心口,他一个利落转身将那贼人的剑握在手中,又抬脚将那人尸体踹到一边,同时挥剑刺向另一贼人。

    “多大点地方,飞个球呀!显你!”秦无病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看看人家小斯,诶,对嘛,就该这样中规中矩的打,出刀,躲刀,砍死!注意脚下节奏,速度再快一点……”

    小摩退到秦无病身侧:“你上!”

    秦无病赶紧闭嘴,小摩再次冲了上去,此时厨房里的人也打到了外面,小福喊道:“暗道出口在厨房,里面怕是还有人!”

    “每个房间都通有暗道,可不止厨房一个口!”小摩喊道。

    秦无病摇着头说:“多大个买卖,至不至于?”

    “怎会不至于?”消失了半天的白掌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秦无病身后。

    “诶,你个老东西,看见他在我身后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秦无病吓了一跳,随即朝黄老板嚷嚷道。

    黄老板也瞪眼道:“你个猢狲,刚刚救了你一命你倒不领情,我若是高声疾呼,他定会挥刀砍你……”

    “我怕他砍?你当我这双截棍是摆设?”

    “不是摆设你倒是用啊!”

    一老一小斗上了嘴,可把一边的白掌柜急坏了,他大喊一声:“一个皇商,一个秦小七爷,这趟买卖就值了,你们二人最好束手就擒,免得自己的随从送命!”

    白老板说着上前了两步。

    “老东西看到了没有,就是因为你!才让他们动了杀心!”

    “秦小七爷又是谁?他们知道我是皇商是我自己说的,你可没说过自己是谁,他们怎地就认识你?分明是冲你来的!”

    “冲你!”

    “冲你!”

    ‘哗啦啦’‘啊啊啊’‘叮铃咣当’

    一老一小争执的面红耳赤,都站起了身子,秦无病突然伸手端起热气腾腾的锅子,顺着黄老板的眼神,转身就扔了过去。

    一锅热汤一点没浪费,连同锅底的红碳全部撒在白老板身上,白老板被烫的嗷嗷直叫和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秦无病的手指头也烫伤了,疼的他龇牙咧嘴。

    黄老板哈哈大笑道:“小猢狲为何不用你那双截棍?”

    “太多年没用了,怕有些生疏。”

    “哦?多久未用了?”

    秦无病认真想了想:“快二十年了吧。”

    黄老板瞪大双眼:“你今年多大?”

    “二十!”

    “那就是没用过!”

    “闲时也玩两下,可玩儿和对敌还是有区别的。”

    “我平时还耍几下剑呢!”黄老板说着看向福尔摩斯他们几人。

    秦无病吹着手指头也看了过去。

    人数上对方占优,有点层出不尽的意思,福尔摩斯四人此时手中都换做长剑,用起来更是顺手,加上黄老板的随从武艺高强,几人也算是应对自如,却也累的不轻,难免有漏网之鱼奔向秦无病的桌子,几人总要时不时的回撤一下拦截。

    这时又有贼人冲向桌子,小福眼疾手快,在那人快到桌前,回首利落一剑,那人啊了一声扑向桌子,秦无病和黄老板只对了下眼神,一老一小很是默契的抬起桌子就走,那人尸体直接扑到地上。

    秦无病不小心踩到了正在地上呻吟翻滚的白掌柜,使之痛上加痛,哀嚎声更大。

    秦无病下意识的低头说了声:“对不起啊!”

    白掌柜的脸上已经分不出生肉和熟肉了,再有几片姜片葱段做陪衬,更是惨不忍睹,秦无病看着直摇头。

    二人搬着桌子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离门口太近,怕有人突然冲进来,离房间太近,也怕有人冒出来,黄老板的仆从几次想接过桌子,都被黄老板拒绝了,秦无病不耐烦的问:“你没看见我们俩只搬了桌子,没搬长凳,你就不知道把那长凳搬上?”

    黄老板却说:“要我说,还是原来那地方安全些。”

    秦无病想想觉得也对,两人搬着桌子又回到原地。

    放下桌子,秦无病冲打斗中的贼人喊道:“姓白的眼看就要没气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儿?”

    之前迎出门口帮着牵马的大力还活着,只听他高声道:“他死了更好,少个人分银子,我就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今日插翅难飞!”

    秦无病一脚踩在长凳上,冷笑几声问道:“就凭你们几个?”

    “还有兄弟正在赶来的路上,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你们最好,啊……”

    “最烦话多的!”黄老板的随从一剑刺在大力的要害,口中嘟囔了一句。

    秦无病放下腿坐好,审视的看向黄老板说:“这事……怕真的是冲着你来的。”

    黄老板呵呵一笑说:“秦小七爷的名声在这里也响的很。”

    “他的人或许是冲着我,”秦无病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掌柜,又指了指那几个打斗中的人:“那些人不是!”

    “哦?为何?”

    “冲我来是图财,活的我才有用,冲你来是谋命,你死了他们才有银子拿!再说,那些冲我来的贼人都是假把式,早早的都被打趴下了,冲你来的都有些真本事,瞧把我的福尔摩斯累的!”

    “你这猢狲,有些意思!”

    “猢狲猢狲的,我又不是猴!你也不是佛!别这么叫我,就叫我无病吧……”

    “无病?”

    “诶!你看这多好,显得你知书达理!先说眼前正事,我保你性命,作为报答,你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哦?你怎知我不能自保?”黄老板玩味的看着秦无病。

    “你的人来不了这么快,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你那个随从自然是个高手,可双拳难敌四手,你后面这位,我看不出来有没有本事,就算有,他也不敢轻易离开,跟没有一样!”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啪’一个贼人被小尔飞踹,跌到桌子上,秦无病诶呦一声,下意识拿起双截棍一端,嗖,啪!另一端游离棍狠狠砸在贼人的头上,那人啊了一声,秦无病抬腿一脚把贼人踹到一边,小尔回撤补了一剑。

    “说说你想让我答应什么事?”黄老板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问你帅不帅?”秦无病摸了下鼻子,举着双截棍问。

    “有病!”

    “无病!”

    “别管有没有病,先说你的事。”

    “保我秦家在这趟浑水中,安然无恙!”秦无病放下双截棍,看着黄老板认真的说。

第十九章 遇黑店(四)一更

    黄老板哈哈一笑,问:“我听说过秦家,生意都做到边关塞外了,你怎知我有本事护住你们……”

    黄老板话没说完,他和秦无病同时抬起桌子,左移三步,一名贼人的尸首落在了刚才的桌子的位置。

    别看只有三步,秦无病要躲开小摩最早砍杀的人,还要躲开带死不活的白掌柜,即便这么艰难,他嘴里也没闲着:

    “有些事没必要说破,这么大的阵仗,除了一开始你脸上的肉抖了抖,再没见你有过惊恐之色,再瞧你这体态和肤色,不是养尊处优的养不成这样,必是出自富贵人家,是富还是贵?你可知越是富人越惜命,这时候怕是早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莫忘了你也算富人!”

    “我不一样!”

    “咱俩是不是先把桌子放下?你不累吗?”

    “你说的轻巧,放哪?”秦无病说着看向了门外。

    “也是个好办法,至少视野开阔,有人来了,咱们再进来!”

    二人抬着桌子就出了客栈,黄老板那位仆人赶紧抱起两把长凳,掉一个,捡一个,捡一个,掉一个的跟了出去。

    秦无病把桌子放下,很认真的问黄老板:“咱俩为什么要一直抬着桌子?”

    黄老板哈哈大笑:“你这猢狲真是有意思!德喜,想办法弄些热茶来,要不然这桌子可就白搬出来了!”

    德喜躬身进了客栈。

    秦无病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德喜的背影,又看了看黄老板,问:“他敢离开你?”

    “有何不敢?”黄老板笑呵呵的问。

    秦无病挑了挑眉,伸手将双截棍放入怀中说:“看来我是用不上它了!但是,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今晚我没来呢?”

    黄老板但笑不语。

    “哦,暗处还有,看样子这条鱼不小啊!我不小心又趟了浑水啊!”

    “怎么是又?之前趟了什么浑水?你家族里的事?”

    秦无病摆摆手:

    “就是那个科场舞弊的案子,人是我抓的,也是我鼓动县太爷去明州府的,府尹蔡大人在还没见到方县令之前,只知案情大概便要见我,能有什么好事?唉,也是我之前想的简单了,觉得这么大的案子,能有我一个小捕快什么事?我还等着看他们大官之间斗法呢!”

    “我忘了最紧要的一点,谁不是捡软柿子捏?蔡大人这么着急让我去明州府,无外乎两种可能,要么他想大事化小找人背锅,要么他想找人替他冲在前面,不论他想如何,我都好不了!现如今,又碰上了你这档子事,诶,刚才我说的条件……算了,你原本也用不到我护着!”

    “你抓了那人,升堂过审有县令做,你何苦自讨苦吃?”

    “快别提那位县太爷了,我仗着家里有银子,把他喂得饱饱的,就为了少出些冤假错案,让他审?这事就没了!”

    黄老板呵呵一笑道:“当官捞银子的见的多了,自己花银子替百姓主持公道的,真是不多。”

    “我也不管你爱不爱听,想要江山社稷稳稳当当,司法讼狱最不容松懈,不说完全是非公断,黑白分明,那也至少要做到为官者不敢轻易如何,我不懂为官之道,但像现在这般,只要有官司,必定把犯人证人左邻右舍好一顿折腾,熬油刮骨的折腾!图什么?银子啊!我刚做捕快的时候,你可知遇到最多的是什么事?百姓说屈死不告状!你说好欺负的都欺负完了,这江山还稳当的了吗?”

    黄老板眯着眼睛,审视着秦无病,他知道这个小捕快很聪明,大概猜出了他是谁,就算不知道名头,也知道官位小不了,可他偏偏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些话,是何用意?

    这时,德喜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走了出来。

    “里面如何了?”黄老板问。

    德喜一边斟茶一边说:

    “四虎说已经放出去三拨报信的人了,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客栈外的入口堵了,他派人守在那里,暗道里应该还有人,厨房这边的出口用块板子虚盖着,上面放着他们煮开的一锅水……”

    “这主意好!”秦无病马上赞许道:“各个房间的出口都堵了吗?”

    德喜看向黄老板,黄老板微微点头,德喜才说:“堵了。”

    “这活动还要多久结束?”秦无病问。

    黄老板挑了挑眉:“活动?”

    “你那条大鱼肯定上钩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秦无病换了个说法。

    “哦,天亮前吧!”

    “那还坐这喝冷风?你是穿的不少,我不行,我冷,我睡觉去了!”秦无病一口喝下德喜刚刚斟满的茶,起身进了客栈。

    黄老板这次颇为意外,他收起笑容,皱起了眉头。

    德喜躬身说:“这位秦小七爷……心真大!”

    “叫人去看看他是真的睡觉了吗?”

    ……

    秦无病当然是真的睡觉去了,不仅他去睡了,还喊上福尔摩斯四个人也回屋睡觉去了,人家早有准备,他们还跟着掺合,有些画蛇添足了。

    对于秦无病来说,最不惧怕的就是死亡,想当年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以为只要死了就能再穿回去破案,那是各种作死!结果都能逢凶化吉,直到他慢慢接受了留下了,也就慢慢对死亡失去了恐惧。

    但不怕不代表不重视,秦无病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这一晚的表现他给自己打满分,既充分的表现了自己分析推理的能力,又将科考舞弊的案子说了,顺便还特意表现的没大没小好让那位贵人对他能留下深刻的记忆,贵人的那句‘猢狲’,秦无病觉得是一种爱称,就像老人喊自己的孙子……

    秦无病觉得这次的大腿算是抱上了,他笑了笑,人啊,这一生的输赢不在起跑线上,而在人生路的各种机遇上!机遇来了,你有没有本事抓住?秦无病觉得他有!之前还担心自己这趟明州之行小命难保,家族也难迈过眼前这道坎,可转眼,他就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秦无病傻笑着,听着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睡着了。

    ……

第二十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一)一更

    转天上午,秦无病巳时初才起身,他没有惊讶外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安静,也没有惊讶整个客栈不见任何尸体,更没有惊讶黄老板竟是留了人等他们,这可是他辛苦演了一晚上,最想见到的。

    秦无病收拾妥当,美滋滋的出了客房。

    德喜的脸色可没有昨晚和善,他没想到秦无病竟能睡到这个时辰,连累他等了这么久,一宿没睡不说,一会儿还要快马加鞭的去追主子。

    秦无病嗯了一个长音,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德喜略一躬身,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几个在等秦小七爷起身离开。”

    秦无病愣了一下,随即又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他很失落,昨晚一通卖力的演出,再看到德喜等在这,他还以为自己欲擒故纵的方法见效了,却原来只是梦一场!

    明州府一行……全靠自己了!

    他苦笑了一下问道:

    “不知黄老板打算如何处置这家客栈?”

    “烧了!”

    “烧了?”

    “秦小七爷不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吗?还是快快启程吧!”德喜显得有点不耐烦,眼皮都没抬,转身向客栈门口走去。

    “有劳公公了!”秦无病高声喊道。

    德喜一个踉跄,差点趴到地上。

    秦无病在后面抖动着双肩,没有笑出声,心情多少缓解了那么一点。

    离开客栈的时候,秦无病回头看了看那块招牌,此时天光大亮,‘百味客栈’四个大字倒是清晰的很,只是年头长了些,有些笔画被风雨洗刷的淡了些,脏了些,才会让他昨晚看成‘白来客栈’。

    秦无病寒着一张脸上马,人生百味,谁都逃不过,但想让他最终白来这一世,门儿都没有!

    ……

    再次启程,秦无病的骑术莫名的进步了不少,虽不至于风驰电掣,但是已经比昨日快了很多。

    其实这跟秦无病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无人帮扶便只有死路一条吗?秦无病心中装满了各种不忿和不服,难免咬牙切齿,双腿用力,马儿自然就跑的快了些。

    即便如此,五人还是在晚间住了客栈转天上午才到了明州府。

    秦无病最不喜拖沓,他既然知道等着自己的可能是什么,拖也没有用!

    他眯着眼睛先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高大的城门,之前各种雄心壮志,此刻都归为了平静,他想:只要不是横着出来,就算赢!

    明州府属江南省,领两州七县,管辖之地河道纵横,交通便利,商贾云集,能工巧匠辈出,漕运,盐运,皆以明州为中心。

    明州府周边地方上缴皇粮国税必经明州北上京都,明州城内有盐运使衙门和大量盐商,只因最大的盐场便在明州管辖内的乾州。

    民间都称“天下殷富,莫逾江南,江南繁丽,莫盛明州”

    所以方如山虽只是个县令,却不知比其他地方的府尹强上多少,他怎会不小心呵护着!更何况是明州府尹的蔡友坤蔡大人了。

    秦无病没见过蔡大人,但从方如山的言行中便知是一只大蛀虫,还是体型硕大的那种,秦无病在路上做了几个推论,就像他跟黄老板说的那样,对于他而言,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是他一开始想简单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秦无病在马背上可没有白颠簸,既然之前想简单了,现在往复杂了整一整就是了,想要他的命,那也得看看他愿不愿意给,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

    进了明州府的城门,秦无病一路高昂着头,福尔摩斯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按照小福给的路线慢悠悠的走向府衙。

    秦无病刚晃荡到府衙那条街上,远远的便看到方如山正一堆人围着,小心翼翼的下马,秦无病乐了,快走两步赶了过去。

    “堂尊一路辛苦!”秦无病高喊着。

    方如山刚踏实的站到地上,被秦无病这一喊,双腿抖动了一下,这才寻声望去,他一看是秦无病,想咧嘴笑一下表示礼貌,可他累得忘了这项技能,所以秦无病看到的是一只呲着牙的肥仓鼠。

    方如山自是很高兴在见到蔡大人之前先看到秦无病,这样有些问题就不用他应对了。

    可惜,蔡友坤没有给方如山偷懒的机会,他先命人收押了于世成,然后把秦无病晾在一边,单独跟方如山谈了很久……

    秦无病在耳房里从太阳高升等到太阳西斜,中间喝了两壶茶,吃了一碗面,上了几趟茅厕,无一人与他说过一句话。

    他也不急,把还记得的歌都哼唱了一遍,心里一遍遍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法。

    直到天色暗下,才有衙役将他带至府衙正堂边上的厢房内。

    蔡友坤一身便服坐在上首悠悠喝着茶,秦无病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

    秦无病躬身喊了声蔡大人,便站到一边,垂手而立。

    “你可知罪?”半响,蔡大人才从口中挤出四个字,听着慵懒却又透着一股子威严。

    秦无病笑呵呵的答:“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知不知的也就无所谓了。”

    蔡友坤这才抬眼打量起秦无病,在他看来,晾了多半日,现下又是在正堂边的厢房里,他只要一吓唬,这个小捕快必定屁滚尿流,到时他想怎么安排都可以!

    可他没想到秦无病如此镇定。

    “你倒是个明白人!可惜书读的少了些……”

    “读书何用?若是只那一种用途,天下可以无书!”秦无病依旧垂着头。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你一个小小捕快,只因那于家抢了你们秦家的生意,便趁着于世成恼怒下杀了表兄,你便借机生出诬告的心思,想灭于家满门将生意占为己有,心思忒狠毒!”

    秦无病听罢长出一口气,笑了,知道对方怎么落棋就好办了!

第二十一章 明州府内斗府尹(二)二更

    “大人,这里有两处说不通,需重新斟酌一下,”秦无病也不急反倒恭谨的回答:“一是于世成杀表兄这事不能是恼怒之下杀的,他二人不比从前,于世成比他表兄有钱的多,恼不起来,只能说死者范文进抓住了于世成的小辫子做威胁,于世成怕此事被人知,又怕范文进将来还会拿这事继续要挟,索性杀了!至于小辫子是什么,就烦劳大人好好想想。”

    “二是我们秦家实在是家大业大,与我秦家相比,于家只能算作是小小商户,抢我家生意说不通,不如说于世成曾私下说过有损我秦家名声的话,我便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这次让我抓了个正着,如此这般就说的通了,不然,悠悠众口不好堵,又赶上钦差南下,着实有可能会连累了大人。”

    蔡友坤听愣住了。

    他以为秦无病听完便会跪地求饶,他最终目的不仅要弄到一些银子,还要让秦无病背下诬陷的罪名,将科考舞弊之事盖住,这种一石二鸟的事,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很是得心应手,可……

    蔡友坤坐直身子,眯着眼审视的看着秦无病:“你就不怕掉脑袋?不怕秦家被你牵连?”

    “我怕也不管用,为何还要怕?”秦无病说着抬起头,蔡友坤看到了一张笑得灿烂且英俊的脸。

    “蔡大人有蔡大人的考量,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大人只管去做,无需考虑问我什么。”秦无病笑得坦荡。

    蔡友坤不会了!

    秦无病伸了个懒腰,走到蔡友坤桌边,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说:“比如这茶水,我饮的是水,而蔡大人饮了便是祸水,这里边的区别,蔡大人可能想得明白?”

    ‘啪!’蔡友坤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骂道:“放肆!无知小儿,可知在父母官面前狂傲无礼便是罪!”

    “大人勿恼!”秦无病洒脱一笑:“有人要取我性命,谋我家产,我有两条路可行,一是乖乖的擦干净脖子,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银子奉上,垂头等着别人砍我,二是……奋力一搏,大不了也是死,差哪了呢?差一口气上!”

    “你靠什么搏,我取尔性命犹如……”

    “那是自然,你是谁?我又是谁?我饮的水取自清泉,炊火烧开,自斟自饮,你饮的水取自贪泉,王孙公子烧灶,红巾翠袖洗器,饮一杯,则廉者贪,谨者狂,聪者失听,明者昏视——这还不是祸水?大人可想想自己的症状,是不是都占了?”

    没等蔡友坤开口,秦无病紧跟着又问:“大人如今还能听进去什么?还能看到什么?”

    蔡友坤眯着眼睛呵呵冷笑了两声说:“没想到你还读过书!”

    “也是背了许久才记下的。”

    “你这么能说,是为了拖延?”

    “被大人看破了。”秦无病朝蔡友坤拱了拱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想不明白你拖延有何用?”

    “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实情,我总想着,明州府尹这个肥缺应是不少人心中的惦念,大人为官几十年,哪能没几个盼着大人倒大霉的朋友?三天内,我保证明州府内老少皆知,若是恰巧被大人同朝为官的朋友们听了去,又或者被南下的钦差听到,没准我就出名了,大人!”秦无病突然站直身子,严肃认真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道:“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我誓与大人共存亡!”

    “你!”蔡友坤心虚了!

    他自是知道这次南下奉皇命督修河道,办粮赈灾的是谁,他更知道这位如今已经在明州境内,所以他才着急让秦无病过来,着急让他认下诬告之罪,着急从秦家整出点银子应对后面的事,可他着了半天急,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无病堵在这里了,饶是他经过无数惊涛骇浪,此时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很难权衡轻重利弊。

    秦无病忙说:

    “我有个主意,大人听听是否可行?今晚就先这样,反正我也跑不了,大人回去可仔细思量,也可找人去外面查验我说的是否属实,大人也好做出决策,此时非彼时,还是要慎重些!”

    蔡友坤怒目瞪着秦无病,满腔的怒火不知道因何而起更不知可以向何处发,只见他咬着后槽牙说道:“即便今日不能将你如何,待他日……你也一样逃不出我手掌心!”

    秦无病叹了口气,说:“大人啊,说句不该说的,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这句话大人一定要细品!你现在说将来,讲他日有何用?你怎知他日……你不是阶下囚?”

    “你不用操心他日我会不会是阶下囚,今日我倒是能让你成为阶下囚!来人!”蔡友坤爆喝一声,两名长随应了一声是,从外面冲了进来。

    秦无病早就将双手合拢一处,见有人进来更是快步迎了过去,口中还嘟囔:“快快快,等的我都心焦了!”

    “慢着!”蔡友坤眼睛都有些泛红了,他上前几步瞪着转头看着他的秦无病问:“你这是何意?”

    秦无病身子都没转,双手仍旧举着,只转着头无奈道:“大人行事应该利落些!”

    “带走!”蔡友坤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就对喽!要不然如何做到荣辱与共?”秦无病看着两名长随拿出绳索,笑嘻嘻的嘟囔着。

    “慢着!”蔡友坤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你,你此话何意?”

    秦无病转头道:“字面上的意思呀!我刚才说要大人与我生死与共,忘了荣辱与共了,这怪我!走吧,绑也绑了,别耽搁了。”

    秦无病说着自己就往门口走。

    “给他松绑,让他在耳房将就一宿,明日再做定夺!”

    这句话是蔡友坤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是何种心情。

    秦无病悬了一天的心终是放下了,却装作未能如愿,垂头丧气的跟着下人去了耳房。

    ……

第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一更)

    耳房潮湿阴冷,堆了些杂物,有两把椅子,再无其他,无人给他点盏油灯送俩包子,可秦无病已经相当知足。

    他坐在椅子上,将事情前前后后又认真再推了一遍。

    如果蔡友坤收到科场舞弊案的消息选择等方如山到了,再命人找他,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一点在他鼓动方如山如实上报的时候确实没有想仔细。

    秦无病当时想的是蔡友坤为官这么多年,孰重孰轻应有些经验,正是因为此案牵扯甚广,明州府远离京城千里之外,手中又没有科考舞弊的确凿证据,他理应跟方如山一般,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才对,更何况恰逢钦差南下,总要收敛一些,这时候还敢挥手操刀,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事实是,这时候才是挥手操刀的时候,这时候不擦屁股啥时候擦?

    秦无病见蔡友坤等不及见方如山就派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他这次是遇到坎儿了!只是当时不以为意,一心全在飞出鸟笼的雀跃中,他不过是个小捕快,能碍着别人多大的事?

    等跟黄老板在黑店遇袭,秦无病明白了,既然有人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刺杀钦差,至少说明这个钦差是个有本事的,且是个正义的,对那些贪官污吏不会网开一面的,那他的明州府之行怕是有不了好果子吃!

    钦差都敢杀,还有谁他们不敢杀?还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

    说是钦差有点不准确,黄老板是谁?秦无病不知道,但是德喜的容貌告诉他,能用得上太监的怎么也得是皇亲国戚!

    这么大个人物就在明州境内,虽然没能及时的抱住大腿,但他怎能不好好用一用!

    可凡事都有两面,秦无病知道他虽躲过了今日的牢狱之灾,却未必能躲过之后的种种算计,今日的表现必定使他成为蔡友坤的眼中钉,随后呢?

    蔡友坤自然更想杀了他!还留着他过年?一个小小的捕快而已!能用上便用一用,用不上杀了就是。

    但不会让他死在府衙!

    秦无病在黑暗中眯着眼睛,他今日若不这么做,不过是多活两日罢了,好像如何做都躲不过一死!难不成要开始流浪的生活了?靠福尔摩斯杀出一条活路来,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呢!……怎么斗?

    ……

    蔡友坤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两位幕僚阴沉着脸,坐在一侧。

    一人说:“大人,这个小捕快非池中物啊!按理说他今日是穷途末路,本就是商户之子,毫无能耐可言,可他竟能全身而退!”

    另一人道:“今日的事,大人可断他生死,可他未曾求过一句,与他同行的随从,确实在进城后便与他分开,去了哪却不知。”

    “正是!物反常即为妖!他们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真说花了银子四处宣讲些什么,也不足为奇,因他一个小捕快而为大人引来诸多麻烦,实无必要!大人今日克己用忍,着实令人钦佩!”

    “一个小小的捕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大人不过是暂时无暇顾及罢了,眼下正是多事之时,大人小心些没有坏处!”

    “本还想着多留他几日,既然大人今日已与他撕破脸,那此人万万留不得!需速速除去!却不能死在府衙之中。”

    两位幕僚一唱一和,蔡友坤站住脚问:“如何做可省去麻烦?”

    两位幕僚奸笑着相互看了一眼,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可借刀杀人!”

    一人极是兴奋的解释道:“到时大人说他诬告便是诬告,说他曾收受贿赂谁敢替他辩驳?”

    另一人呵呵奸笑两声说:“正是!到时秦家需将贪墨的银两上交,科场舞弊案也可揭过!只需这般……”

    蔡友坤胸中的闷气被两位幕僚说的基本散尽了,他频频点头,书房内突然传来三人郎朗笑声,震得屋顶上歇脚的鸟儿,扑棱棱惊吓着飞走了。

    ……

    转天早晨,秦无病还趴在桌子上迷糊着,便有人进屋来催促他离开,只说府尹大人命他尽快赶回静海县。

    秦无病擦了擦眼屎,心中替方如山默哀了一下,这才起身昂首大步流星的走出府衙。

    昨日与蔡友坤的亲切会晤让秦无病知道,这位府尹大人属于拉出去腰斩之后再查罪证,只会觉得刑法轻了的,既如此,这位大人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跟他耗精力!他要应对的事情多着呢!

    朝中律法:人命案子先是地方审理,然后府衙审理,最后提刑按察使司审理,再上报刑部。

    秦无病昨日的表现,蔡友坤怎会让他见到按察使?却也不会再留他,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芥,当然是别人的命!

    但是又不能让他死在府衙,秦无病知道他确实沾了钦差的光,要不然,在这明州府衙,蔡友坤想一手遮天再容易不过,除掉他易如反掌,哪怕将来秦家人闹腾,蔡友坤也能应对。

    可此时不同往时,秦无病昨日的话还是让蔡友坤忌惮了,秦家除了银子,还有这些年积累的与各地方官员接触的机会,真说秦无病死在府衙,秦家若是倾全家之力,他这个让人眼红的明州府尹,在钦差南下的时候,怕是没好日子过。

    那就只能假手于人,会借谁的刀来杀他呢?

    方如山昨日定是见过蔡友坤后便被蔡友坤轰走的,那么这个时间应该在路上,蔡友坤命他急回静海,那么在这条明州通往静海的路上,可就明摆着有他们俩人了,杀他的自然不会是方如山,方胖子知道了定会吓得尿了裤子,但事后,行刺之人一定自认是方如山的人,方如山……弃子!

    有没有可能另派他人?

    秦无病想到这,摇了摇头。

    事出总要有因,谁杀他,都不如方如山杀他来的合情合理,这个局也解释的通,二人都在同一天见过蔡友坤,事后方如山就杀了小捕快,这背后的原因,那还不是蔡友坤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的,因为那时候的方如山会傻啦吧唧的极力配合!

    蔡友坤会用什么理由呢?

    秦无病走在街上正想着,忽被人撞了一下,秦无病皱眉回望,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双手护住胸部,慌张至极!

第二十三章 当街杀人(二更)

    秦无病先是摸了摸自己身上可有丢了什么,这才想起东西都在福尔摩斯四人身上,这个时辰,秦无病抬头望了望天,四人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秦无病又转身看了看撞他之人,那人正快速疾步前行,已经快走出他视线了,行迹实在太过可疑!秦无病看得心痒痒,他没再多想,追了上去!

    小福坐在酒楼二层临窗的位置,已经看到秦无病了,刚要挥手,便见到秦无病转身飞奔而去,忙叫上那哥三个,扔下一锭碎银,跑出酒楼,也追了上去。

    那人行色慌张,边走边不时回头,等见有人追他,竟是跑了起来。

    秦无病追着可疑之人,福尔摩斯四人追着秦无病,街上好事之人不少,见这架势,以为有好戏可看,便有一些人一路小跑远远的跟着。

    一时间街上可就热闹了起来。

    秦无病一路狂追,边追边怨恨蔡友坤不给他饭吃,不然这时候定然已经将那人抓住,问清楚缘由了。

    就在秦无病龇牙咧嘴眼看就要追上那人时,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一身劲装,戴着披风,腰中带剑的男人!

    这男人就在秦无病眼前,快速拔剑捅向奔跑那人,然后剑进鞘,转身便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那人应声倒地,秦无病瞪大双眼喊:“玩儿呢!”

    周围行人惊叫连连。

    这时福尔摩斯已经追到近前,秦无病脚下没停喊道:“留下俩人看着尸体,他怀中定有极重要的东西,取出保护起来!”

    小福和小尔停下脚步,小摩和小斯继续跟着秦无病追。

    小福走到尸体旁,刚蹲下要取那怀中之物,一柄长剑已到眼前,小福就地一滚,躲过长剑,小尔已经挥剑迎上,心中还在庆幸那日离开客栈时,没有将剑留下。

    两柄剑在空中相遇,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小尔身躯突像旋风般一个疾转,一脚踢在那人小腹,这一脚力量不小,那人竟是连退三步,眼见小福已经伸手将尸体怀中之物取出,那人急切的再次出剑……

    秦无病气喘吁吁的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小福和小尔,此时他更加确定自己又趟了新的浑水,府城之内,府衙街边,当街杀人!秦无病想想都兴奋!然后便发现小摩和小斯已经超过他,跑到他前面去了。

    “就差两顿饭的事!”秦无病还替自己解释。

    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远远的跟着,人数也越来越多。

    这时跑在前面的小摩和小斯突然身形一顿,小摩从怀中掏出双截棍扔给后面的秦无病,喊了声:“打不过就跑!”然后抽出腰中长剑和小斯直奔拦在路上的三人。

    秦无病脚下始终没有停歇,他惊愕的看着小摩和小斯为他开辟出来的跑道,倒吸一口凉气,用三个人拦着他们三个人,可见前面那个是个重要人物!

    秦无病握着双截棍,呲着牙咧嘴呼哧带喘,边跑边想:会不会在追上之前活活累死?

    前面那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突然就不跑了,喘着粗气猛地转身,手握在剑柄上,一步步走向秦无病。

    秦无病站住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手拿着双截棍,一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说:

    “你,你先别急着送死,我怎么也得让你死的明白!你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人,就是为了引我追你,好让你的同伙有机会将那人怀中之物取走,可惜,你不知道我也有同伙!”

    那人长相凶狠,一脸狞笑着说:“那又如何,你们今日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你这话我不认同!”秦无病大口喘着粗气:“说的好像你能活着离开一样,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不过是几时死罢了,就看你们今日所为,当街杀人,脸都没有蒙,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那人呵呵冷笑,问:“你看这么大的动静,可有官府衙役前来?”

    秦无病摇头道:“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确实不需要谁来,但是眼下嘛,他们怕是聚在一起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们不是不来,早晚得来……诶,说的好好的!”

    只见那人握着手中剑已直扑秦无病,秦无病两世为人,都是抓人无数,却从未与人生死相博过,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之前一堆废话也是想让自己喘两口气儿,顺便等一下福尔摩斯四人,万一谁完事了,也好过来救他。

    眼下他下意识的侧身躲过一剑,口中高声喊道:“我乃静海县捕快秦无病!”

    喊完之后,他握住双截棍一端,挥动手臂放出另一端的游离棍狠狠砸向那人肩膀,口中还颇有声势的喊着:“啊……哒!”

    那人哪见过这种棍子,想用剑挑开,哪知正中两棍之间的铁链,前端棍子自然回旋,两根棍子将利剑锁在当中,秦无病往回一收,喊了句:“拿来吧!”

    那人差点利剑脱手,他迅速下腰转了一圈才勉强把剑抽了出来。

    秦无病忙说:“刚才姿势不对,你等我摆好姿势再战!”

    说罢,只见他前手屈肘握住主棍,将游离棍收到腋下夹住,后手成掌做护手,刚要迈腿摆造型,对方第二剑又快到眼前。

    秦无病哎呀了一声侧身甩出游离棍直奔那人面门,二人这时候离的太近,只听‘啪’的一声,这次那人没有反应过来,游离棍直中面门,他鼻子顿时血流注入!

    又是一声‘啪’秦无病忘了收棍,那游离棍击到对方面门反弹回来,正砸中他的额头。

    “再来!”秦无病揉着额头,向后两步重新摆好站姿。

    ……

第二十四章 太巧了(一更)

    围观的人群原本都比较远,但是,当他们发现这种打架他们没见过之后,慢慢的都聚拢了过来。

    当街行凶那人也未曾与人这般打过,打他一下偏要伤自己一下,打到后来,那人已经不会打了,他时刻提防着甩出来的棍子砸到自己身上,又想看着那棍子回身再砸到对面那人身上,听他嗷嗷直叫,竟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秦无病此刻后悔极了刚才报上姓名!报姓名自然是为了后续的事造势,可万没想到英雄气概没显出来,这场架打的颇有几分失了颜面。

    双截棍是他上一世特别喜欢的,确实认真练过一段时间,这一世也只是让家里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一个,想起来就玩两下。

    他忘了,这副肉身可没正经练过,真到对敌的时候,他竟一点也把控不住,但是有一点他做到了,敌人已经不敢用剑了,而且明显已经被他镇住了!

    小福钻进人群的时候,连连叹气,他走上前去都没有用剑,虚晃一掌,然后一脚将那人踹飞,后面挤进人群的小摩迅速跟上补了一掌,那人暂时是起不来了。

    秦无病长出一口气说:“我把他打的也差不多了!”

    小斯和小尔这时也到了,小斯认真的说:“七少爷,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也差不多了。”

    秦无病顿觉浑身酸痛,他将双截棍递给小摩,哀嚎着轻抚着全身。

    “七少爷,你先别喊疼,我们比你疼!”小摩接过双截棍表情痛楚的说。

    秦无病龇牙咧嘴说:“平日没白疼你们!”

    “不是,是你这张脸,回去之后夫人见到,我们四个屁股肯定开花!”小摩说着捂住了脸。

    秦无病这才觉出脸上肿胀酸爽,他呲着牙问:“东西拿到手了吗?留活口了吧?”

    “我们可不敢当街杀人!打昏过去便是了。”小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包裹递给秦无病。

    秦无病直接打开看了,然后做出吃惊的表情喊道:“都是放印子钱的欠条!这么多!几万两不止!”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躁动了,纷纷涌向前,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秦无病还很认真的宣读欠条上的内容,放印子钱的都有谁,借印子钱的都有谁,福尔摩斯四人架起双臂,防止围观的人有机会损毁证物。

    有人说:“这名字我听着耳熟,像是府衙里那位的干儿子。”

    有人说:“还有他家管家。”

    “薛家怎么借了这么多钱?”

    “王秃子他们也敢借!”

    ……

    秦无病念了几张,突然大喊一声:“完了,官府里的人一定会杀我灭口啊!”

    他表情真挚,惊恐的样子做到十足,围观的人群突然向四下散去,很多人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他,不住的摇头远离。

    终于,府衙内的衙役们来了。

    ……

    蔡友坤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茶杯碗碟一股脑全都推到地上,还是不解气,一眼看到墙上挂的宝剑,抽出来就要往外走,被两位幕僚死死抱住!

    “大人息怒啊!此时更应冷静才对。”

    “大人现在就算是杀了夫人,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为何要杀夫人?我要杀了秦无病!”蔡友坤吼道。

    “万万不可啊大人,此时不是杀他的时候啊!”

    “他的命就在大人手里握着,姑且让他多活两天!先把眼下着急的事情说定,提刑按察使谢大人明日便到,至少现在谢大人还不知道今日之事,大人需冷静下来想出应对之法!”

    蔡友坤听罢一下卸了力气,一位幕僚顺势接过宝剑送回剑鞘中。

    蔡友坤颓然的坐到椅子上道:“我今日收到消息,只知谢大人要来,却不知为何要来,一时间也无法找江总督问个清楚,这已经令我心神不安了,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唉,”蔡友坤低垂的着头叹气,突然扬起头怒目圆睁的喊道:“那小捕快就是我的克星!怎会偏生让他赶上这事!”

    “是是,他好办,等把眼下的急事应对好,再收拾他不迟!”

    “正是!放印子钱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到不了惊到谢大人的地步!提刑按察使掌一省刑名与监察之职,若是平日大人自是不惧,可偏这个时候来……”

    “那个小捕快不是有几个长随动手了吗?今日杀人的罪名安到他们头上!也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蔡友坤恶狠狠的说。

    “那小捕快怎会罢休?”

    “你去说与他知,说在明面上,要么安在他头上,要么安在他家奴仆身上,他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别人的命?!跟他说完之后,让他赶紧离开,不然,哼!”

    两位幕僚频频点头,谁会为了几个下人与官府争执!

    ……

    秦无病与福尔摩斯四人原本是一起被带进府衙,可进了府衙就被分开带走了。

    秦无病还是被带到了那间耳房,福尔摩斯四人却是直接下了大牢。

    秦无病心里清楚,自己一时没管住老毛病,现在害得福尔摩斯在遭罪,自己也是一身伤!

    可话又说回来,怎么会如此巧合?

    虽说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家眷放印子钱,但通常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别闹出什么事,也无人追究。

    今日的事透着蹊跷,被杀那人显然是蔡友坤的人,牛皮纸袋里的证据可都是指向他的,在府衙门口,那也算他自己的地盘,那人怎会如此惊慌?又怎会这么巧跟他撞在一起?

    秦无病摸了摸肿胀的额头,这些事暂时想不出头绪,可接下来怕是还有更难应对的,秦无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他需要保命,还必须要保福尔摩斯四人的命!

    蔡友坤并没有把他送进大牢,只这一条,秦无病就觉得还有反转的可能!

    看到牛皮纸袋里的那些欠条,秦无病是成心大声说出来的,报出名字也是成心的,他身后无人,只能依靠悠悠众口。

    只凭这个想保命?秦无病苦笑,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肿胀的额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

第二十五章 劝说(二更)

    来见秦无病的幕僚姓崔,秀才出身,已经年过五旬,跟了蔡友坤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在他看来,这个差事很容易做到,如果让秦无病知道自己小命危矣,怕会连滚带爬的赶紧离开,只要这个小捕快离开府城,死在哪里都不意外。

    刚才老钱看他的眼神可是无比的羡慕,这个差事办好,在蔡友坤眼里他必定又会重上几分,有些事自然也好开口。

    崔幕僚信心满满的推开了耳房的门,甚至屏退了周围的人,一脸严肃的进了耳房。

    秦无病坐在椅子上,只抬眼崔幕僚一眼,便继续做思考状。

    “你可知我是谁?”崔幕僚扬着头鄙夷的看着秦无病问。

    秦无病没有吭声。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好了,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你这人!”秦无病很不耐烦:“你说你的,又没人拦着你,我想我的,咱俩谁也别打扰谁不是挺好?”

    “我在与你说话!你不应我,我如何说?”

    “这你问谁?你爱说不说,我没空搭理你!”

    “你!你可知你已死到临头了!”

    “那你还来?”

    “我是来救你的!”

    “你自己信吗?我是救过你爷爷还是替你家修过祖坟?你救我?!”

    崔幕僚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涨红,指着秦无病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死我前边!”秦无病懒洋洋的说完靠在椅子背上,继续做思考状。

    崔幕僚咬牙切齿的说:“你别后悔!”

    “嗯!”秦无病连连点头,还朝崔幕僚挥了挥手。

    崔幕僚愤然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坐下,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稍微不注意,还以为他从未离开过那把椅子。

    秦无病心里踏实了些。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崔幕僚换了一张脸,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慈祥的说:“你听我说,你们秦家经不起浪!一个大浪就能把你们秦家彻底淹没了!”

    秦无病连着嗯了几声。

    “你我原本并不相识,但秦小七爷在静海县的所作所为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崔某人内心十分敬佩,所以今日事,唉,蔡大人也有蔡大人的苦衷,我也是苦劝良久……”

    “我很纳闷,你劝什么呢?我眼见有人命丧街头,我眼见凶手行凶,我不顾自身安危,仗义出手,将凶手抓住,你看看我这一身伤,怎么你们还要抢功?”

    崔幕僚愣了一下,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他赶紧凑近秦无病,低声说:“你今日见到一个牛皮袋子,里面的东西你看了?”

    “看了!”

    “看出点什么名堂没有?”

    “当官的真有钱!”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哎呀,我打个比方,如果这件事有你的家人参与了,你当如何?”

    “我家人不会参与这种事,我们有本事正大光明的挣银子!”

    “你!你是不是傻?”崔幕僚有些急了,他再次压低声音说:“实话告诉你,那里面有蔡大人的家人,你说今日这事你何苦插手?蔡大人能不恼怒?你能有好果子吃?你们秦家说到底也只是商户,敢与官斗?”

    “那又如何,这种案子又不是蔡大人一人独断!”

    秦无病话里的意思是这事现在满城皆知,不是蔡友坤说什么便是什么,可这话听在崔幕僚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他惊恐的上下打量着一脸悠闲,显得十拿九稳般的秦无病,结巴的问道:“你,你知道,你知道谢大人明天,到?”

    秦无病心中明灯顿时就亮了,他不知道这个谢大人是谁,反正是大人,是能让蔡友坤忌惮的大人,这便足够了。

    秦无病心中波澜壮阔,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他只是但笑不语,因为他还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表情让崔幕僚误认为是种默认,他赶紧焦急的问:“是谁告诉你的?”

    秦无病斜眼瞥了一眼崔幕僚,故作深沉的道:“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崔幕僚琢磨这句话琢磨了有一会儿,秦无病开始纳闷幕僚这工作是不是对智商的要求有些偏低,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蔡友坤能好?

    崔幕僚像是琢磨出点意思来,开始试探的问:“我现在放你走,你能不能保证回去后什么都不说?”

    “我不走!”秦无病两眼一闭,装起了大爷。

    “秦小七爷,听我一句劝,民不与官斗!你可知何为树大根深?蔡大人为官几十年,就是谢大人来了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到时难做的怕还是你!”

    秦无病坐起身子,想伸个懒腰,发现有点疼,中途就停了,他哎呦了一下问:“我四个长随呢?把他们找来!”

    “四个长随而已,回去再让家里买几个好的,你总要……”

    秦无病的眼神如利剑般戳到崔幕僚的脸上,崔幕僚竟被这股气势震的忘了后面要讲什么。

    “你听好了,我在哪我四个长随便在哪!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弄死我的办法有千万种,我弄死他的办法只有一种!可别小看这一种,还没等他试出来哪种办法能弄死我,或许我就已经得手了!我不与官斗!但,官要我的命,我就索性搏上一搏!”

    崔幕僚踉踉跄跄的出了耳房,几次差点左脚拌右脚扑到地上,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小,要怪只能怪这些年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嘴脸,哪受过人这般威胁!

    ……

第二十六章 二出府衙(一更))

    蔡友坤在书房与钱幕僚认真商议着如此这般和如此那般,反正就是如何把自己人择出来,罪名安到别人头上的伎俩,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里,怎会再让人看到?蔡友坤还难得的做了自我批评:

    “若不是这次皇上……唉,我也不会情急之下让他们尽快收些银子回来填补亏空,一心只想着先把账上的事应付过去,谁承想这些人这么不给面子,反倒让人以为我好欺!漕帮那些人等我腾出手来,是必要好好收拾一番!”

    蔡友坤话音刚落,崔幕僚便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进来便说:“那小捕快认得谢大人!”

    “啊?”蔡友坤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副了然顿悟的表情道:“难怪他胆子如此之大!我就说一个小小的商户,怎会不知惧怕!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大人有千万种办法让他死,他只有一种办法让大人死!还说他不想与官斗,但官要他命,他便要奋力搏一搏!”

    “你没跟他说我让他赶紧离开?”

    “说了!可他要那四个长随,他说他在哪,长随便要在哪!”

    蔡友坤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中甚是恼怒!

    这四个长随要是放走了,谁来背锅?刚才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诸多安排后应该能应付的过去,只说是家族恩怨,寻江湖人出面解决,便出了人命,几人招供之后重伤不治,小捕快的长随要死,还要再找几具尸体充数,今日街上那几人自然是早就放了,这时候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

    谢大人就算有所怀疑又如何?他不可能在明州停留多少时日,更不可能有精力专心这起案子,等他走了之后,再将一些事情做实,便再无破绽,若是放了那四个长随,这事要怎么编?

    可若是不放那四人,谁知道那小捕快与谢大人是何等的关系?原本悠悠众口就难堵,若是再给谢大人听到实情的机会,他这个府尹怕是坐到头了,谁不知道那谢羽是个铁面,到时便是找江总督出面恐也难改局面!

    原本这事很好解决,五个人全杀了就是,死无对证,谁还能如何?可偏偏那位便在明州境内不说,谢羽明日还会到,今日之事闹得动静有点大,想让秦无病他们五个悄悄的死,怕是没办法做到,就怕死的时候静悄悄,后面却掀起惊涛骇浪,这种事怎能只想眼前!

    其实蔡友坤不曾往深处想想,他真正不敢贸然出手杀了秦无病的原因,是这些年做过太多贪腐之事,断过太多冤假错案,他敢做自然不怕有人来查的,但是这位不同啊!谁能想到皇上会请这位出来!

    蔡友坤需要填补的何止是账上的亏空,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得不缩手缩脚,谨慎行事!

    蔡友坤越想越气,突然又起身要拔宝剑,被钱幕僚一把拽住:“大人切勿急躁啊!”

    “我要杀了秦无病!”

    “那是早晚的事,大人先冷静!”

    “正是!那秦无病不过是个商户,一个县衙内的小捕快,就算秦家与谢大人有些交情,必不是深交,只要不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将来那小捕快有什么说辞也不足为惧,他没有任何凭据!况且,他也不可能活到有机会开口的时候!”

    蔡友坤想了想,长出一口气,多少平静了一些:“若是没有二位辅佐,蔡某怕是早就做了追悔莫及之事!”

    “大人言重了!照我看,先让秦无病离开明州府是重中之重!只要出了城,外面能埋尸的地方多了!与大人再无干系!”

    蔡友坤咬着牙道:“那就让他们主仆尽快离开!离开明州府即刻下手!以防那个小捕快杀个回马枪,哼!他可精明的很呢!”

    ……

    秦无病第二次昂首出了府衙,后面跟着身上带着伤的福尔摩斯四人。

    衙门里的人自然用了刑,想让四人快些认下当街杀人的罪名,有了画押的口供,吊着一口气活到明日,这四人也就可以咽气了。

    好在秦无病周旋的快,可福尔摩斯也难免受了些皮肉之苦。

    秦无病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他能奈何?

    秦无病紧紧攥着拳走在街上,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保命而已,还是连累身边的人受了罪!况且,保命也是暂时的,后面的路会有多少危险在等他?他狠狠咬了咬牙,他不过就是想说说实话,让那有罪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便需要用命去搏吗?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不论在哪里,实话都不是那么好说的!更何况在这种极看重身份的古代。

    他倒不怕死,可……秦无病自责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

    四人正悄声议论着什么,时而还会哈哈大笑。

    “你们四个没长心吗?刚才要不是少爷我,你们四个死里面了!”秦无病低声吼道。

    小福笑呵呵的说:“多谢七少爷!”

    “完了?”

    “回家再给你磕一个!”小摩嬉皮笑脸的说。

    秦无病无奈至极:“你们就不能长点脑子?咱们能安全到家吗?你们怎能笑得出来?”

    小斯认真回答道:“他们说起今日七少爷的招式,我说七少爷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精髓用到了极致!我们就笑了。”

    秦无病指着小斯,气得说不出话来。

    “七少爷,说实话,你的打法很容易得手,因为对手摸不透!”小斯依旧认真。

    小福几人已经笑作一团。

    秦无病长叹一口气,说:“临死前让你们开怀一下也算我对得住你们了!”

    说罢,秦无病颓然的向前走。

    小福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马上追了上去。

    小福讨好的说:“马匹就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我知道一条近道,咱们出城后快马加鞭尽快回去……”

    “回去就躲过去了?怎么跟王八一样,以为把脑袋缩进壳里就安全了?人家照样炖你!”

    “既是如此,七少爷为何还要招惹他们?”

    小斯问得秦无病哑口无言,他长叹一口气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七少爷这话说的,连累这俩字能用我们身上?莫说你做的都是好事,就算你打家劫舍,我们也得硬着头皮跟着你干,谁让你是主子呢。”

    “我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呢?”

    小福忙解释道:“小斯的意思是七少爷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考虑我们,更谈不上连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该干什么都是老天安排好的,想那么多没用。”

第二十七章 三出府衙(二更)

    秦无病听完觉得很有道理,既然是他想做的事,纠结什么呢?敢做就要敢当,至于结果如何,靠运气,机遇,还有他的脑子,未必就没有活路!

    福尔摩斯几人见秦无病沉默了,小尔忙问:“就没有活路了?那咱们今日为何能出来?”

    “先去客栈休息一下再做打算!至少明州城内是安全的,我就不信他敢在谢大人来之前,再整出个命案!”

    “谢大人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早些年走南闯北,这几年走街串巷,可听说过比蔡友坤官大的姓谢的官员?”

    “要问我们明州各县县令,那必定能答的上来,可比蔡大人还大的官……”小福皱眉想着。

    “想什么呢?那样的官也是咱们能想的?也就听书的时候过过瘾!”小尔拍了一下小福。

    秦无病想想也是,这种事只能回去问问秦玉成了。

    ……

    几人到了客栈,马上要了些吃食汤水,叫店伙计送进房内,秦无病已经饿了好几顿了,甩开腮帮子就开吃,正吃着带劲,店伙计带着两个衙役推门就进来了,衙役豪横的说:“府尹有令,命你等速速离开!别吃了,赶紧走!”

    秦无病坐在桌前,满口油腻眯着眼,不屑的问:“你们敲门了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衙役平日里在外都是嚣张惯了的,哪见过这种类型的百姓,登时就急眼了:“若不遵令,即刻跟我们回衙门!”

    秦无病正没想出个救命的办法,一听回府衙,即刻擦嘴走到衙役身前,手一挥:“带路!”

    ……

    蔡友坤觉得自己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会在今日被秦无病活活气死!

    他不是没想过就坡下驴,把秦无病关在牢房里,受些活罪,等谢大人走了以后再做打算,两位幕僚却齐齐反对。

    崔幕僚说:“大人,我们眼下无法确定这个小捕快与谢大人的关系,只看他几次想赖在府衙,怕是别有用心!”

    钱幕僚忙说:“正是!大人万不可被那小捕快骗了,不论我们把他关在哪里,恐都会着了他的道!为今之计,让他快快离开府城才是上策,至于出了府城后是生是死,便真的与大人无关了!”

    蔡友坤也就是说说气话,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明日谢羽就到了,一堆屁股等着他擦呢,他是真没时间跟个小捕快浪费精力,之前想把福尔摩斯四人留下,不过是觉得下人而已,用下人的命换自己的命,那个小捕快应该觉得很合适才对!

    可秦无病很是硬气,秦无病越硬气,蔡友坤越心里没底!

    “去跟那两个衙役说,如果不能把秦无病在一个时辰内送出府城,他俩就去地牢里住两天吧!”

    ……

    秦无病一天内第三次昂着头出了府衙,走到街上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府衙的大门,信誓旦旦的说:“我还会回来的!”

    之前豪横的两个衙役横不起来了,一开始还想假装横一下的,被小福单人当街暴揍了一顿,秦无病还上前说:“走,咱们回府衙!”

    俩衙役便没了气焰,只剩苦苦哀求。

    秦无病也好说话:“不是一个时辰内嘛,别急,我之前饭没吃饱,吃饱了就走,你们正好回去问问,我要是就不走,府尹大人准备把我如何?”

    两名衙役当街跪地磕头,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秦无病是个要脸的人,只好答应俩衙役吃饱饭就走。

    ……

    等俩衙役像送祖宗一样把秦无病五人送出城门,天色已经渐暗,再不走城门都要关了。

    秦无病慵懒的骑在马背上,无限眷恋的回头看了看城门,此时城门口正乱做一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甚是忙乱。

    秦无病看到一人骑在马上,与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不同,他出了城门便慢慢悠悠的,且不时看向他们几人。

    秦无病立刻警觉,马上就想调转马头冲进府城,就在这时府城的城门慢慢的关闭了!

    “至不至于!”秦无病恼怒的嘟囔了一句,随后又叹了口气说:“为了我一个人,今晚不知多少人滞留城里出不来,也不知多少人滞留城外进不去!”

    “七少爷,你操心的事有点多。”小斯骑在马上认真的说。

    “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小尔补了一句。

    秦无病看了看身上崭新的缎面夹袍,这是刚才衙役去买的,衙役支吾了半天才说:“出了城是不可以借宿在城外的农户家中的,秦小七爷也不想连累他们吧?”

    蔡友坤短时间内是拿秦无病没办法,却有办法让秦无病不舒坦。

    这个时辰出城无处落脚,也就只能露宿野外了,秦无病倒是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如何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呢?

    秦无病这一世在这趟差事之前,还未曾在外留宿过,更别提是野外了,他问福尔摩斯四人还需要准备什么,小斯认真的说:“准备什么?会闭眼就行。”

    秦无病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了,真说晚上有人行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如果死了自然不用想将来如何,若是没死呢?

    秦无病骑在马上嘿嘿冷笑。

    ……

    几人骑在马上晃荡了好一会儿,小福突然低声说:“有人跟着咱们。”

    秦无病哼了一声说:“你刚知道?你们当年就凭这点本事在外闯荡?”

    “七少爷你的耳力也练出来了?”小尔激动的问。

    “这事用得着耳力吗?蔡友坤把咱们轰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动手,不趁着月黑风高下手更待何时?等你们养好伤?”

    “七少爷既然早就知道,咱们就应该赖在城里……”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更何况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你们能动手吗?”

    小斯认真的说:“若是闹着玩肯定打不了,若是为了保命,有口气就能打!”

    “那咱们就不带着他们溜了,黑灯瞎火的,浪费体力!”秦无病说着带头下了马:“把我的双截棍给我!”

    “七少爷,咱们商量个事,”小摩也下了马,从怀中掏出双截棍递给秦无病:“自己的兵刃自己收着可好?万一有个急茬的事,我来不及将双截棍交给你,你可如何自保?”

    秦无病还没说话,小斯便道:“给他,或许伤的更重!”

第二十八章 冤假错案(一)一更

    小尔没憋住呵呵直笑,小福踹了他一脚说:“先干正事,把马都拴在树上,找块儿平坦点的地方,四下都瞧清楚了……”

    “你这听着不是要打架,听着像洗洗睡了!”秦无病打断小福,挥动着双截棍找感觉。

    “还没打呢,你再把自己伤了!”小斯认真的说。

    “你闭嘴!”秦无病没好气的道:“这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呦,来了!”

    秦无病正说着,正好瞥见前方黑洞洞中,一人骑在马上慢慢显出轮廓。

    “就你一人?”秦无病朝那人身后望去。

    “我一人足矣!”那人声音低沉的答道。

    “能不能打个商量?他们给你多少银子我翻倍。”

    “秦小七爷开口价不高啊!”

    “谈嘛!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

    “哦?那在秦小七爷眼中,什么事叫事?”

    “你先从马上下来!气势不在高矮上,我肯定打不过你,我四个长随身上都有伤,你收拾我们几个很容易。”

    那人呵呵一笑翻身下马,秦无病朝他走了过去,小摩一把拉住他,秦无病扒拉开小摩的手,边向前走边说:“人家要动手还在乎远近?”

    那人哈哈大笑两声道:“秦小七爷倒是条汉子!”

    小福走到秦无病前面,被秦无病一把推开:“别抢我风头!”

    福尔摩斯四人只好紧紧跟在秦无病身后。

    秦无病走到那人面前站定,俩人也就相隔一步之遥,秦无病打量了一下那人,突然抱拳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说罢深深一辑。

    把后面的福尔摩斯四人看愣了。

    那人也怔住了,直到秦无病直起身子才问:“你哪只眼见到爷爷救你了?”

    “你胸前有血!”秦无病指了指那人青色长衫的上身:“你刚出城门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的前胸处是干净的。”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嘿嘿一笑问道:“不过是深色的印记罢了,你怎知就是血迹?”

    “只有血迹会呈喷溅状,其他都是剐蹭!除非你在胸前,黑灯瞎火的掰开一个熟透的西瓜,不然一眼便可分别!”

    那人玩味的看了看秦无病道:“既然知道我杀了人……怎知是救你?”

    “因为我知道有人要杀我!”

    “那又如何?我杀了他们,也可再杀你!”

    “你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说句认怂的话,你杀我们比杀他们容易多了!”

    “现在杀你们也不迟!”

    “说吧,有何事想我帮忙?”秦无病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副笃定的样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秦无病,皱眉问:“只因我身上有血迹,你便认定我是有事找你帮忙?”

    “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你帮我杀了想杀我的人,想来不是吃饱了出城遛弯的消遣,总要有个目的吧?今日我在府衙街前威风了一下,你当时可是在旁围观?”

    秦无病说完便听到身后四人同时哎呀了一声,语气颇为无奈。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算不算威风我倒不知,我只知你不怕官府之人。”

    “原来是这个原因,小福小尔把篝火点上,咱们坐下来慢慢聊,看看咱们有什么能帮上恩人的……”

    “帮我劫狱!”

    “不用点火了!”秦无病没有丝毫犹豫:“来吧,咱们还是打一架吧!”

    “你们五人打不过我。”

    “这里有个道理你可能没想明白,我跟你打,死的是我自己,我帮你去劫狱,死的是我全家!”

    小摩急道:“七少爷怎可这般灭自己威风,长……”

    “我这也是实话实说,你们四个要是没伤,或许咱们还可一搏,蔡友坤派来的人是准备杀咱们五人的,怕是不会只派一个人,别管几个,势在必得!恩人一个人就解决了,身上无一处破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再去杀你全家?”那人打断秦无病寒声问道。

    “你不会!如果你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也不会想着拼了性命去劫狱,你为人仗义,不会滥杀无辜,你要救谁?何故入狱?是罪有应得还是冤假错案?”

    “自是蒙冤之人!”那人说着竟走向暗处,秦无病背着手跟在后面,那人头都没回的喊了一句:“烦劳把我的马拴一下!”

    秦无病回头说:“帮他把马栓上。”

    小摩在后面问小福:“七少爷为何就不知道怕呢?”

    “他要是真的怕了,那就是天要塌的大事,你还是别盼着他怕吧!”

    ……

    那人并没有做什么,而是完成了之前秦无病的要求——点篝火,然后坐在篝火旁简明扼要的讲了劫狱的事。

    “我的救命恩人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到了他家才知道,他儿子已蒙冤入狱,他的妻子双眼已哭瞎,他的族人仗势欺人,当地官府黑白不分,我别无他法!”

    “你怎知他蒙冤?”

    “铁头不在身前,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本就势弱,铁头战死沙场上,抚恤银两尽被族人吞没,铁头的儿子去找族长理论,恰巧族长被人捅死在家中,族人便报官说是那孩子所为……”

    “那孩子多大?”

    “十七,名唤陈轩,我去狱中见过他,长得本就文文弱弱的,酷刑之下也就还剩一口气了,我让他跟我实话实说,他说他没杀人,如果杀了,为何不跑,怎会回家还能安然入眠?”

    “你去见他的时候,他已屈打成招?”

    “正是!他哭着对我说,实在是受不了才认的罪,我便找人击鼓鸣冤让府衙重审此案。”

    “他们置之不理?”

    “不,重审了,当着我的面重审的,可人证物证俱在,我明知有假,却又无可奈何!”

    “人证好说,在族长家找人出来说看到了陈轩行凶便可,何为物证?杀人用的刀?”

    “正是!说是在陈轩家找到的。”

    “这是前不久的事?”

    “不是,是去年年底,我也是才到明州不久。”

    “冬天!刀是什么刀?”

    “一把匕首。”

    “有点意思!铁头的抚恤银两族人都能贪了,可见平日里母子二人的生活被欺负成什么样,日子有多困苦,他们还能有银钱买匕首?”

第二十九章 冤假错案(二)二更

    “正是此理!可族里人不认贪了银子,族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平日里母子二人靠什么为生?”

    “按理说,他们族中有铁头服了兵役,他们族里其他男丁便可免除兵役,应全族照看铁头妻儿才对,但我看他家的情况,并非如此,母子二人这些年过的很是艰难,陈轩未曾有机会读书,只认得几个字,曾几次想找人代笔写书信,也都被族人拦下。”

    “想想也知他们做的出来!你当时听审了,可记得那个人证是如何说的?”

    “那女子是族长的小妾,她说,陈轩那晚去找族长,族长恰巧在小妾房中,小妾说她亲眼得见陈轩掏出匕首捅死了族长后扬长而去,她吓的晕了过去,醒来后立刻喊叫,族人们都到了,天也亮了,他们便报了官。”

    秦无病挑了挑眉问:“陈轩家离族长家远不远?”

    “不远,都在一个庄子上,走路也就一刻钟。”

    秦无病有节奏的用手指敲着大腿,脑子里重现案发过程,突然问了句:“重审时可有传唤其他人证?比如陈轩敲门是谁开的?是谁给族长报的信儿?陈轩又是几时走的?”

    那人摇了摇头道:“只见到那个小妾……”

    “陈轩是不是说他根本没见到族长?”

    “你怎知?!”

    “你刚才已说,母子二人常年被族人欺负,尤其是在抚恤银子这个事儿上,别说是冬天的晚上,就是白天,那位族长也未必会见陈轩!”

    那人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你与常人不同,如何?与我一起劫狱吧!”

    “劫个屁呀!有大道不走非要走死胡同!”秦无病嚷嚷道。

    “如今还有哪条道能走?”那人急着问。

    秦无病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那人,方脸浓眉,面色黝黑,眼神不怒自威,三十多岁的样子,始终正襟危坐,一身穿着合身合体,却遮不住那一身煞气。

    “问你个事,你身边多少也有几个能用之人,为什么偏要找我们?”

    “不想连累他们!今日见你敢当街抓人,又当街宣讲欠条上的名姓,我当时以为你再不会出来,没想到你不仅出来了,那衙役还当街给你下跪,再见到他们把你送出城,便多少猜出来点那位府尹的意思,果不其然,他们想杀了你,既如此,我救了你,你应会答应跟我去劫狱。”

    “漂亮!再问你个问题,府尹蔡友坤上面有个姓谢的官儿,你可认得?”

    “姓谢?哪个衙门口的?”

    “这我不知,我只知蔡友坤知道他明日要来,甚是慌张!”

    “姓谢?莫非是谢羽?”

    秦无病马上凑过去,问:“什么干部?”

    那人像是听懂了说:“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我去!”秦无病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这不就是大道吗?你找他,点名让我来跟人证对质,如果再能求得开棺验尸,那就更是妥必妥了!”

    这次换做是那人上下打量秦无病了。

    “看什么?”

    “你为何觉得我能找他?”

    “或许你不认得他,哪怕有一点交情,你早就找他了,但是,不认得不代表相互间不知道名号,像我这种升斗小民就算知道有冤假错案,怕是也难见到他,可你不同,你报上名号就能见!”秦无病越说越带劲:

    “提刑按察使平日都在金陵,别说你想不起来找他,就算想起来,你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让我重审这个案子确实不大可能,我是谁?一个小捕快,但是让我跟人证对质,让我见见陈轩,我能问出诸多疑点,可供谢大人参考,最好你的名号能让谢大人直接同意开棺验尸……”

    “你先等等,你为何认定我能见到谢大人?”

    秦无病坏笑着挑了挑眉,说:

    “铁头正在服兵役,他想救你的命是跑出兵营了吗?从你坐在这湿冷的草地上开始,腰身就是挺直的!你到明州府的时候,陈轩就已经在牢中屈打成招,认罪画押了,可你能见到,甚至真的将案件重审了,你还能坐在一旁听审,都这般明显了,还用我说破吗?”

    坐在秦无病身后的福尔摩斯四人窃窃私语。

    “你听出来什么了?”

    “没听出来,除了救命那件事,其他的事不是使银子就能办到的吗?”

    “也是商户?”

    “或许是漕帮的人。”

    秦无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四人说:“以后有人问起,不要说你们跟了我好几年了,就说咱们刚认识。”

    那人听罢哈哈大笑了两声,站起身朝马儿走去,他从马背上取下酒囊走回原处,问秦无病:“喝两口吧?”

    秦无病摇头说:“我想案子的时候不饮酒。”

    “本来还觉得秦小七爷说话爽快,我最是不喜那些绕弯子的话……”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你是谁?别人绕弯子你不喜,你自己绕弯子我看你高兴的很!”

    “我是看你前面说的头头是道,想看看你是不是有真本事。”

    “真本事不在这上!你是行伍之人,兵将无事不得擅自离开军营,你却能在外滞留这么久,我想不出是为何?是不是因为你官大?你是千户?把总?参将?”

    “老子现在啥都不是,只等着把救命之恩报了,便也了无牵挂了!”那人举着酒囊喝了几大口。

    “你不会是私自跑出兵营的吧?”

    那人没说话。

    “这就能说的通你为什么要劫狱了,估计你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军营里的人知晓,怎么都是死,你想在被抓回去之前,把陈轩救出来!”

    “就是这意思!”

    “那陈轩他爹,铁头当初为何还要舍命救你?让你痛快死了不就得了?让你多活几日有何用?”

    那人眼睛一瞪说:“我至少会想办法救出他儿子!”

    “快拉倒吧!劫狱是你想出来的,成功了吗?就算你能成功,陈轩往后余生也只能躲躲藏藏……”

    “那也比冤死强!”

    “那倒是!不过你的方法不对,我也不问你是谁,告诉我个姓,我也好称呼你。”

    “林!”

    “老林啊,你跟我说实话,你的脸能不能卖到谢大人面前?”

    秦无病一脸认真的凑近老林,老林还在适应这个新的称呼。

第三十章 谢羽(一更)

    “到底能还是不能?不能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这个案子肯定是冤假错案,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先偷偷开棺验尸……”

    “能!谢羽明日几时到?”老林马上打断秦无病,偷偷开棺?掘人祖坟啊!那还不如劫狱呢!

    “不知道,你既然想要劫狱自然对明州城很是了解,东南西北几个城门都朝哪开,谢大人应该从哪个门入,你等在城门口就是了,我暂时不进城,咱们说好个地方,你说服谢大人成功后,就来找我。”

    老林审视的看着秦无病,思量着他这话可不可信,小福忍不住道:“别的事我不敢说,只要沾了案子的事,我们家七少爷刀山火海都会闯!”

    “罢了!反正我的行踪已是藏不住了,趁着他们还没有来,明日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去见谢羽!”老林举起酒囊又喝了几口。

    “听你这么说,之前府衙重审的事不是你亲自出面?”

    老林也不嫌凉,直接躺倒,头枕在手臂上,看着星空长叹一口气道:

    “大漠黄沙,日子不好熬啊!十年却弹指一挥间,铁头是成亲后从的军,中间回去看过两回,我放的,临死的时候托付我照顾他的妻儿,我答应了,他跟了我近十年,那次对敌若不是我疏忽,他也不至于送命,仔细算来,这十年他救我何止一次两次!所以,他的妻儿我必定要护着,呼……”

    秦无病听着如闷雷一般还带着音符的呼噜声,摇着脑袋说:“就这动静,这是生怕敌人找不到他呀!”

    ……

    转日天晴,老林起身后把秦无病和福尔摩斯四人带到一处破败的土地庙说:“等我两日,若是两日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就走吧!”说罢,也不等秦无病说什么,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秦无病站在土地庙的门口喃喃自语:“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陈轩救出来吗?怎么听着像是要先一步就义?就算这个办法不行,回来重新再想啊!真是,这么轻易就放弃,真是个莽夫!想一出是一出!”

    “七少爷!”小尔担忧的看着秦无病问:“昨晚是不是着凉了?”

    “我好着呢!小福,去化些斋饭来!”秦无病说着转身进了破庙。

    “啊?”小福没听明白。

    “去整点吃的!避着点人,昨晚咱们大难不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盯着咱们。”

    小福嗯了一声和小摩就出了土地庙。

    秦无病在破庙里找了个略微凸起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只听‘咔嚓’秦无病哎呦了一声,屁股可就挨了地,他定睛一看,自己竟是坐在一副白骨身上,白骨不知被谁用道袍盖着,上面落满灰尘。

    秦无病赶紧起身,朝尸骨深深一辑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者无罪,打扰你了,你我能遇见也是缘分,我即刻叫人让你入土为安!”

    小斯皱眉认真的问:“七少爷,我要不要去请个郎中给你看看?”

    “看你个头!你俩找个地方把这幅白骨埋了!不知是谁客死他乡,最终会死在这破庙中的,都是些可怜人吧。”

    ……

    同样的时间,蔡友坤正忐忑的等在府衙门口。

    昨夜他是一宿没睡,跟幕僚总算商讨出了应对之法,此刻,他满心只盼着谢大人只是路过,他的所有准备都用不上才好!

    官场上谁不知道这位谢羽谢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先帝在时他曾在都察院任职,因得罪了太多人,一度被贬为儋州府通判,还是新皇登基将他召回,直接任命为江南省提刑按察使!

    皇上的用意很明显,放个黑脸的监察江南百官,督促他们收敛!

    跟谢羽之前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犯起倔劲来谁的面子都不给,当年可是把先帝气得不轻。

    谢羽能对他蔡友坤客气?

    蔡友坤不敢到城门口去迎接,于礼不合!

    可他又无法坐在府衙内静静的等,只好在府衙门口来回踱步。

    心焦肯定吃不下饭,蔡友坤昨晚只用了些粥,今早根本吃不下,然后又在门口踱步了一上午,直到午时末,谢羽终是到了!

    蔡友坤一激动,眼前直发黑,他赶紧深呼吸,踉踉跄跄的迎了上去。

    谢羽已是六十出头,身材精瘦,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嘴角下沉,两道法令纹如同刀砍出来的一般,何止威严!

    谢羽身材不高,人又瘦,一身官服显得有点宽大,他下了马车,整了整官服,面无表情的朝蔡友坤拱了拱手,蔡友坤迎上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些,眼见谢羽拱手,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下。

    “蔡大人不必行此大礼!”谢羽双手托住蔡友坤:“你若清廉为官,一心为民,不对我行礼我也不会如何,可你若是不清廉,一心谋私,今日就是跪地不起,我也照样秉公处理!”

    蔡友坤本就心虚,此刻更是心跳加速,可他毕竟在官场历练了几十年了,这时反应也够快,只听他道:“这几日忙的有些废寝忘食,身体略有不适,还望谢大人莫怪!”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说自己废寝忘食的!”谢羽说罢,背起双手,大步走进府衙。

    ……

    蔡友坤引着谢羽到了后堂正厅,谢羽没有客气的坐在了上首,紧跟着热茶糕点就端了上来。

    蔡友坤忙说:“谢大人一路劳顿,先喝口热茶,吃些点心,我已让他们备好午饭……”

    “午饭不急,先说正事!第一件,”谢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蔡友坤的心提溜到嗓子眼,等着谢羽后面的话。

    “年前有个族内少年杀害族长的案子,你之前报了上来,我看了,今日我要在你这府衙重审,你速速将人犯与人证,物证带到!”

    蔡友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呆愣的看着谢羽不知如何回答,他心里面准备应对的事可没有这一件,这是什么案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案子不是你亲审?”

    “是是!平日太过繁忙,一时没有想起来,下官这就去办!”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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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6445/ 第一时间欣赏捕快凶猛最新章节! 作者:二月树所写的《捕快凶猛》为转载作品,捕快凶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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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凶猛介绍:
前世刑警,今世捕头。
秦无病只想一心继续探案,奈何家族商道难行。
正巧科场舞弊案发,督修河道的银子失踪,襄王爷奉旨查办。
机缘巧合之下,秦无病得襄王爷赏识。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本都与秦无病无关,可为了家族利益,秦无病一路跟随襄王爷屡破奇案……
一段故事,几多疑云,杀机隐隐,权谋机诈。
秦无病用他两世的城府,敏锐的观察,大胆的假设,细致的推理,周旋在庙堂之中。
他可为白骨鸣冤,亦能领兵攻城,他无官无禄,却名声远扬!捕快凶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捕快凶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捕快凶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